第86章 玫瑰 阿陣是只屬于他的玫瑰
諸伏高明大病了一場。
那畢竟是照顧了他多年的長輩, 就那樣離世,甚至連尸體都化為了泡沫,這樣的打擊實在令諸伏高明難以承受。
“原來人魚死后真的會變成泡沫。”諸伏高明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癡癡地望著琴酒。
琴酒沉聲道:“我不會死。”
“我知道。”諸伏高明垂下眼簾, 不再說話了。
琴酒也不再說話, 而是來到了客廳, 玄海的確化為了泡沫,可他的心臟卻還在。
人魚的心臟不死不滅, 除非是海妖用他們的生命來守護,逐漸熄滅永生的力量, 否則是永遠都不會被摧毀的。
壞消息是,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海妖了。
“想吃……想……”
聽著魚缸中龍魚的碎碎念, 琴酒惡狠狠地說道:“你敢咬一口試試, 我立刻把你燉魚湯!”
金龍魚:……
它尾巴一甩, 瑟瑟發(fā)抖的轉身面壁去了。
人魚的心臟就暫時在魚缸中放著, 南流景對它絲毫不感興趣, 想吃掉的龍魚也根本不敢動口。
琴酒走到魚缸邊上, 靜靜地看著這顆心臟,心情沉重極了。
“你不會真打算那樣做吧?”南流景躍上茶幾,用爪子逗弄著魚缸里的金龍魚玩。
金龍魚在布偶貓的爪子下艱難逃生, 都快要哭出來了。
“不然呢?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嗎?”
“我覺得高明不會接受的。”南流景實話實說。
拜托,吃心臟誒!
雖然是人魚的,但這顆心臟可是從玄海體內挖出來的,這和吃人類的心臟有什么區(qū)別?
“這算是高明在幫我的忙,為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布偶貓狠狠翻了個白眼。
解決大麻煩?你自己不會把心臟封印起來嗎?分明就是想帶著高明永生!
“玄海死了,高明都生了一場病,如果他接受不了你要硬塞給他嗎?”
琴酒煩躁地撓了撓頭, “不用你管。”他得好好想想了。
人魚的心臟必須盡快處理,不管是封印還是吃掉都要盡快,否則絕對會引起周圍妖怪的覬覦。
說不定哪天回家心臟就突然……不見了!
去了一趟先生那邊,回來的時候琴酒震驚地看著魚缸,等等,他的心臟呢?
“金龍魚!”琴酒咬牙切齒,就要將里面的金龍魚揪出來揍一頓。
如果是其他妖怪偷走了心臟,怎么可能還留下一條目擊證魚?分明就是它監(jiān)守自盜!
就在琴酒要動手的時候,金龍魚連忙告饒:“別、別打我,不關我的事啊,不是我吃了心臟!”
“不是你還能是誰?”
“是我。”背后傳來了諸伏高明的聲音。
琴酒難以置信地回頭,就見諸伏高明靜靜地站在他身后,身上散發(fā)出強大的妖力。
“剛吃掉,妖力還控制不住。”諸伏高明解釋。
琴酒怔怔地看著高明,驚喜一瞬間躥上心頭,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放在這里,不就是為了給我吃嗎?”
諸伏高明嘆了口氣,緩緩朝琴酒走了過去,輕輕摟住了他。
“抱歉。”諸伏高明輕聲道歉。
是他讓琴酒為難了。
他明白琴酒的心意,也明白琴酒的難處,所以索性幫琴酒做出了選擇。
老師已經(jīng)死了,無論如何都再回不來,而且本身便是老師的錯。
他沒法去怪什么,也沒有去怪誰,他只是需要沉淀一下自己的心情。
“阿陣,不管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愿意一直陪著你。”諸伏高明認真地對琴酒保證。
他也曾想過未來,自己肯定會走在阿陣前面,一旦自己走了,阿陣又該怎么活?
在一段感情中,被留下的那個才最悲哀。
如今,人魚的心臟為高明解決了一切。
“我沒想到你竟然愿意……”
“有什么想不到的?老師是自殺,又不是你我的錯,那只是一樣物品而已。”諸伏高明安慰著琴酒,只字不提自己當時的心情。
琴酒深受感動,深情地看著高明。
“你不要后悔就好,如果那天你對我厭了、煩了,想換人的話,答應我,親手挖出我的心臟,送我一場死亡。”諸伏高明握著琴酒的手,將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臟處。
琴酒瞳孔劇顫,掙扎著將手挪開。
“沒可能的!”琴酒大聲宣誓:“人魚一族向來專一,我們之間有人魚之契,你又為了我犧牲這么大,我不可能會拋棄你。倒是你,高明,你以前不是人魚,萬一你……”
聽琴酒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諸伏高明笑著封堵住了他的唇,將琴酒按在了茶幾處,壓得他起不了身。
金龍魚在魚缸中焦躁地游來游去,似乎是終于注意到了它,諸伏高明將琴酒又拉了起來,帶著他回了房間。
幾個月后,諸伏高明陪琴酒一起去看望先生。
先生的生命似乎也要走到盡頭了,他的身體越來越無力,生機隨時間流逝。
不過他從來沒有詢問過人魚心臟的事情,好像從不知有這回事。
“你們會一直在一起吧?”烏丸蓮耶只問了這句話。
“會的,先生,我會一直陪著阿陣,不會讓阿陣感到寂寞。”諸伏高明認真地說道。
琴酒也握住了高明的手,眼底幸福滿溢。
烏丸蓮耶于是也笑了起來,很滿意地說道:“那就太好了,我一直擔心等我們都過世,阿陣獨自一人留在這個世界上會不會很孤單,有你陪伴真是太好了。”
諸伏高明的眼底浮現(xiàn)出一抹哀傷,說道:“先生,對不起。”
諸伏高明沒提道歉的原因,烏丸蓮耶心知肚明卻也并不在意。
沒人能永遠陪著阿陣,除了諸伏高明,烏丸蓮耶既然已選擇了祝福,就絕對不會去破壞這一切。
“你之前和我提過,希望組織能轉型,如今的組織是你想要的模樣嗎?”烏丸蓮耶笑吟吟地詢問。
諸伏高明低垂下頭,感激道:“多謝先生。”
“未來朗姆接手,也會按照現(xiàn)在我定下的基調走,只要琴酒在一天,組織就不會變回原來的模樣。”烏丸蓮耶給予了諸伏高明保證。
而眾所周知,琴酒永遠不會死。
任何情況下,組織都會是琴酒最堅實的后盾,只要他需要。
這次見面,烏丸蓮耶反倒是和諸伏高明說得更多些,琴酒在一旁聽著,偶爾附和幾句,眼神悲傷地看著自己的長輩。
如果他的血肉還有用,他一定會救先生,可惜……
命有盡時,不是每一次琴酒都能救回來的。
又半月,烏丸蓮耶于深夜過世。
琴酒一直陪伴在烏丸蓮耶身邊,握著他的手走過了人生最后的時間。
琴酒忽然便明白了高明當初的感受,明知道玄海有錯卻還是會悲傷,眼淚止不住的流,因為他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長輩。
琴酒此刻的眼淚便也止不住,貝爾摩德用盒子將他掉落的珍珠收了起來,然后一同隨先生封棺下葬。
葬禮舉行得很盛大,尤其是組織正在轉型的現(xiàn)在,黑白兩道的人都來吊唁了。
琴酒身穿黑大衣,靜靜地站在家屬應該站立的位置,對每一個前來吊唁的人鞠躬道謝。
諸伏高明本來陪在琴酒身邊,卻見柏圖斯對他招了招手,于是便走了出去。
“真好,有你陪著琴酒。”
“為什么不進去?”
“進去做什么?給那老頭子吊唁嗎?”柏圖斯嘴里“嗤”了聲,十分不爽。
諸伏高明這才恍惚記起,琴酒和他提過的,柏圖斯之前是組織的實驗體,對烏丸蓮耶應該相當怨恨。
諸伏高明沒說什么“死者為大”之類的話,對于受害者來說,那種話根本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要離開組織了。”柏圖斯語氣很淡,也沒有多少的感情。
諸伏高明并不意外,如果他是柏圖斯,早就離開組織了。
“可以來長野住。”諸伏高明笑著對他發(fā)出邀請。
柏圖斯看了諸伏高明一眼,又默默移開視線,說:“不,我要離開霓虹。”
這一次諸伏高明真的驚訝了,畢竟柏圖斯一向都表現(xiàn)得很黏琴酒,沒想到他這次竟然要遠離琴酒。
“霓虹都是討厭的人,還有討厭的實驗室,我不喜歡霓虹,也不喜歡這里的人,是時候和過去畫個句號了。”柏圖斯平靜地說道。
諸伏高明立刻問:“那阿陣呢?你也要和他畫個句號嗎?”
柏圖斯表情莫名,似乎是要哭,最后卻又強忍住了。
“我……”柏圖斯呢喃。
他不討厭琴酒,真的一點都不討厭。
可他撓了撓頭,最后只煩躁地說道:“我就是想沉淀一下心情,誰都不見。”
諸伏高明嘆了口氣,道:“我尊重你的想法,離開之前,不去見見琴酒嗎?”
“不去了,不然別人要以為我來吊唁了。”柏圖斯撇了撇嘴,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支玫瑰塞進了諸伏高明手里。
玫瑰被剪了刺,并不扎手,雖然一直被柏圖斯塞進衣服口袋,卻仍舊嬌艷欲滴,絲毫不見枯萎。
諸伏高明了然道:“我會幫你交給阿陣。”
“不,是給你的。”
諸伏高明詫異地看著柏圖斯。
柏圖斯也目光灼灼地看著諸伏高明,語氣認真:“我將玫瑰交給你,諸伏高明,你得給我仔細養(yǎng)好了,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諸伏高明突然明白了什么,對柏圖斯露出笑容。
“自當如此。”
他會好好護著的,只屬于他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