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馴服怪物的第四十天
世界與世界之間相隔著絕對的時空界限, 一個星球的毀滅對另一個世界的人來說,不及鳥雀的啁啾清脆響亮。
行走在這個世界的人們聽不見其他世界的末日鐘聲,他們照常生活在平靜的日常里, 通勤、上學、社交……
今天和平時的每一天沒有什么區別。
江愉在庭院里唯一一棵盛開的山茶花樹前, 伸手觸碰其中一朵盛開在枝頭的純白茶花。
自從謝旒讓這棵樹進入花期, 它的枝葉便一直保持著繁茂,枝頭開出的花也始終盡態極妍, 不見任何凋零跡象。
江愉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謝旒了, 他的生活也和其他人一樣,回歸到他更為熟悉的狀態。
不再是微妙的三角局面,沒有需要他端水的困窘時刻,江愉應該松一口氣, 但偶爾閑下來時也會覺得之前那樣還挺熱鬧。
江愉最近的日常生活很固定,除了去學校上課和接管理局的一些委托, 剩下就只有畫畫了。
秋去冬來,很快又要到下一個新年。
找了個工作日商場人流量相對較少的一天,江愉讓謝游陪他去買年貨。
周末的超市收銀處要排長隊,工作日就好多了。
江愉悄悄往小推車里丟了好幾包小熊餅干,在他丟下去第四包的時候,謝游一聲不吭把它從推車里拿出來,放回原位。
江愉:“……”
“吃多了你又喉嚨不舒服。”謝游沒管另外三包都是看在它們是年貨的份上。
江愉眨巴眼, 在這方面, 他是沒法跟謝游爭論的。
被妥帖照顧有一個壞處就是, 在與健康有關的事情上,江愉被謝游管束著。
把超市整個逛一圈,推車裝得滿滿當當。
江愉從始至終兩手空空,謝游不讓他推車也不讓他拿袋子, 付款后江愉就在超市出口看陪他出門的妖異提著兩個超大購物袋,一時間相當接地氣的模樣。
謝游模糊了周圍人的感知,出來后就把兩袋年貨丟進空間里。
回家再把這些年貨分類擺好,江愉抱起好奇過來嗅嗅聞聞的九尾貓,走到窗邊看向庭院里都已經盛開的山茶花樹:“要是他在這個月過來,我們一起過個新年也不錯。”
庭院里栽種的山茶花樹不少,但看起來還是受妖異力量滋養的那棵最突出,枝頭的花開得最好。
新年么,人多才更有節日氣氛。
江愉在心里計劃著,到時候可以在庭院的樹枝掛幾個燈籠,張燈結彩看著喜慶。
觀察江愉舒展的眉眼,謝游微微垂眸。
“等新年第二天,你跟我一起回家么?”江愉回過頭問他,“你應該準備好見我的家人了吧。”
謝游:“嗯。”
新年當天,江愉偶爾會往庭院靠近水榭那邊的位置看一眼,一般來講,謝旒過來會先出現在這個地方。
傍晚也還見不到對方,江愉踮起腳給一棵樹的樹枝掛上個大紅燈籠,邊欣賞自己完成的工作邊說:“看來他趕不及了。”
不過江愉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畢竟根據告別時的對話,謝旒在明年春天也都還回不來,他們約的是夏天。
“等明天三月份,我們先去看鯨魚和帝企鵝。”江愉已經買好了一套能在低溫環境使用的畫具,“過幾個月等他來了,我們再去北極一趟。”
謝游幫他掛完剩下的燈籠,緩聲問他一句:“要是他明年夏天也沒來,你會不會很失望?”
江愉聞言先是反射性警惕,然后從謝游的輕緩語氣里反應過來這不是端水環節,他想了想,誠實回答道:“應該……會有一點吧,因為都約好了。”
謝游捏一下他的臉,什么話也沒說。
他給江愉點燃他手里拿著的煙花棒,星星點點的火光活潑地跳躍閃爍,在江愉眼睛里留下碎金般的光芒。
謝游注視江愉帶著柔和笑意的眉眼,不想破壞他在這個新年的圓滿。
他的同位體只告知了江愉一部分真相,謝旒對意圖摧毀世界的事不加掩飾,但對所付出的代價只字不提。
有著高度相似的思維,謝游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對他們來說,江愉只需要安然前往未來就可以了,他不必有負罪感和愧疚。
身份對調,謝游會做一樣的事,但他同樣認為江愉有知道全部真相的權利。
他不會主動說,如果江愉之后問他,他也不會隱瞞。
新年第二天,江愉領著謝游回家見家長,今天也是江愉第一次見他的現代著裝。
黑色羊絨大衣下擺在空中劃出利落的弧線,肩線妥帖得像是長在他骨骼上,行走間露出內里灰色的馬海毛高領衫,喉結在柔軟纖維里若隱若現。
大衣內搭標準的三件套西裝馬甲,還每件都是那種把錢不當錢的藍血定制,江愉眨了眨眼,感覺他穿得是不是有點正式過頭了。
就連腕上的手表都是值市中心幾套房的那種,這不像是要跟他回家,像要去參加什么跨國會議或者去走秀……
不對,他看起來太貴了,走秀沒人請得起。
“你是緊張嗎,穿得這么……”江愉忍笑,“我家里人都很好說話,我也提前跟他們介紹過你,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謝游:“……”
“我只是想讓他們放心把你交給我。”謝游回答。
人類社會里,人最離不開的一樣東西是金錢。
它對謝游來說沒什么意義,不過謝游知道人類社會中有這么一句話——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
“不過你這么穿是挺好看的。”江愉光明正大欣賞。
裁剪得體的現代衣著將眼前妖異本就高大的身形修飾得更加修長挺拔,氣場直接兩米八,那雙鳳眸微斂,側臉顯得淡漠禁欲。
唯一就是……系在他發上的兔子頭繩比較格格不入,一下子削弱他身上矜斂的冷意,看上去倒沒那么生人勿近了。
“你喜歡?”謝游再靠近江愉一步。
江愉點點頭,補充道:“和之前是不一樣的感覺,都挺好看的。”
符合他的審美。
江愉這句話剛說完,他就被謝游低頭吻住唇,意外是個長吻,江愉被放開時只能淺張著濕潤唇瓣微微喘息。
“怎么還沒學會換氣。”謝游有意問他。
江愉臉臊,低著眸耳尖發紅。
那他就是學不會有什么辦法,被親的時候就忘記了。
謝游沒再欺負他,劃開一道空間裂隙,拉著他走進去。
出來就是江愉熟悉的小區入口,江愉熟門熟路回家,打開家門的指紋鎖,領著在裝正常人類的高大妖異進門。
江愉跟家里人說他找了個男朋友,但沒說男朋友連人都不是,是個妖異。
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可能太刺激,江愉打算等以后有合適時機的時候再坦白,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瞞一輩子了。
見家長的過程出乎江愉意料地相當順利,江愉本來以為他的父母和謝游會很難溝通,沒想到他們話題就沒斷過……全都是圍繞著他的話題。
“對對,小愉是有些乳糖不耐受。”江母連連點頭,“牛奶不能喝多。”
江父江母都是開明的家長,他們不是很在意江愉找的對象是男是女,只要能好好照顧江愉就行。
江母知道他們的這種想法對另一方來說很自私,別人家的孩子也是人家父母的寶貝,沒道理要單方面辛苦付出。
可他們當然會有私心,江愉的身體狀況讓他們放心不下,父母總有離開的一天,江母希望在他們走后,江愉依舊有人照顧。
謝游讓江父江母滿意的點就在這里。
“生冷的東西他也不能多吃,特別現在是冬天。”江母一條條數著。
謝游每句都順從應答:“嗯,這些我都知道。”
再幾輪言語試探下來,江母發現眼前這個長得特俊的年輕人對江愉的身體狀況非常了解,江愉各種需要注意的忌口他都說得上,于是越看對方越滿意。
以江父的眼力,他看得出來謝游估計身價不菲,這點無論從對方的著裝還是收斂的氣場都有所顯示。
謝游在交談時給江父遞了張名片,江父低頭一看,臉上流露出詫異神色。
他眼前這看起來沒比江愉大多少的年輕人竟然是森羅集團的董事??
江愉在旁邊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是去公司實習跟他認識的。”
江父問及年齡,謝游面不改色報了個數:“28。”
這個年齡不至于看著太不可信,也不至于過分年輕讓江父江母不放心。
江愉瞄他一眼,努力忍笑。
接下來的一頓飯賓主盡歡,江父江母對謝游的各方面都很滿意,至于江景……他從謝游進門起就臭著臉,為此還被江母暗暗掐了把后腰。
“你要是對我哥不好,我肯定會把他接回來。”江景兇巴巴地放狠話,“到時候我不會放過你。”
謝游只淡聲道:“你不會有這個機會。”
見完家長,江愉跟謝游的關系也就過了明路,他們出門去逛新年第二天的夜市,掛滿紅燈籠的街道很喜慶。
江愉舉著手機拍攝夜空中的煙花秀,又把熱鬧的夜市也拍進去。
“不知道其他平行世界的新年跟我們一不一樣。”江愉查看錄好的影像,彎著眉眼,“到時候問問他。”
要是不一樣,這份錄像正好讓謝旒看看他們這里的新年。
謝游安靜牽著江愉的手,和他一起行走在喧嘩鬧市……
待新年的節日氛圍徹底落幕,時間便已來到二月份。
江愉在山林宅邸里提前清點去極地需要用到的各類設備,謝游在旁邊看他,等他清點好了,開口道:“你的身體狀況去極地還是有些勉強。”
江愉辯解:“這半年我都好好養著了……”
“就算養一年也是這樣。”謝游緩聲說,“但我不是不讓你去。”
江愉驚訝抬眸。
“有樣東西,我想給你很久了。”謝游拉起江愉的手,放到他的心口位置,“我想把它給你。”
妖異的心臟跳動得平穩而規律,仿佛鐘表上前進的指針。
這不是一句情話,而是切實的,謝游要把他的心臟剖出來,換給他眼前的人類。
“換上我的心臟,你就能有比現在健康的身體,也能……一直陪著我。”謝游定定注視他,“你先哄騙了我,答應會對我負責,那應該要負責到底。”
謝游的語氣溫緩,聽起來沒有絲毫強硬,但江愉的手完全無法抽動,他知道謝游并不如他表現得這么輕巧。
這個妖異怕他會不答應。
可是江愉從沒想過要拒絕他,他見過沈青回幾次,失去戀人的妖異總是笑瞇瞇的樣子,他的笑意卻很少有蔓延至眼底的時候。
到戀人的忌日,沈青回會失魂落魄,一整天過得像游魂野鬼般,他活著只是為了滿足戀人的愿望。
江愉不想讓謝游在未來某一天也變成這樣。
“知道了。”江愉不去動被扣住的手,他向謝游走近,主動倚靠在他身上,“我會對你負責。”
謝游松開江愉的手,改為環住他腰,把他緊按在懷里,力度大得像要將他揉進骨血般。
“答應了就沒有反悔機會了。”謝游低聲哄他,“我也答應你,以后都會聽你的話。”
他比其他愛上人類的妖異幸運,其他妖異無法以同樣方式挽留一個人類。
江愉點頭,謝游馬上對他說:“過程不會讓你覺得疼,你就當睡了一覺,等你醒來,一切就好了。”
謝游早已做好了所有準備工作。
江愉:“嗯。”
妖異體溫低涼的手覆上他的眼睛,江愉的意識隨之漸遠,視野漸漸沒入一片黑暗。
謝游抱起失去意識的人類,把他輕放到床上。
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能真正傷到他,謝游同樣只能以自身力量凝出一把短刃,以此剖解自己的身體。
他冷靜地剖開胸膛,剜出心臟,是血肉構成的器官,也是一顆純粹的能量核心。
謝游把它拿在手上,它脫離他的身體依然維持跳動。
江愉看不見這鮮血淋漓的場面,他確實如同只是睡了一覺,當他睜開眼時,謝游安靜地守在他身邊。
江愉注意到他的臉色有幾分蒼白,坐起身湊近看他:“你還好嗎?”
謝游把房間收拾好了,江愉醒來時看見的景象和他失去意識前沒什么區別。
謝游輕耷眼皮:“沒事。”
“不用管我,你現在覺得怎么樣?”謝游溫聲問他,“心臟,比以前舒服些了嗎?”
江愉后知后覺感受著從未有過的輕快感覺,他抬手放在心口,心臟傳來規律而有力的鼓動。
這是妖異的心臟。
被放進江愉體內后,這顆心臟自動連接他身體的神經與血管,與他的身體融合。
如果不是感官上有明顯差異,江愉可能都意識不到自己換了顆心臟,它沒有任何排異反應,像原本就屬于他那樣。
江愉:“那我原本的……”
謝游先一步回答他:“在我這里。”
江愉怔忪看向他的胸膛,謝游低頭輕吻一下他的眼尾:“我替你養著。”
這顆早已不堪重負的心臟對謝游來說沒有任何實質用處,但這是屬于江愉的血肉,比起將它拋棄,謝游更愿意讓它融入自身。
“這樣不好嗎?”謝游笑了下,“別人定情只能交換信物,我和你可以換心。”
應該沒什么比這更有意義的信物了。
江愉輕輕摟住眼前妖異的脖頸,很低地嗯了一聲。
到三月份,江愉按原定計劃前往極地,他帶上專業的相機,一路上拍攝了很多帝企鵝和鯨群的照片。
在原來的世界,江愉也曾不顧身體到過這里,那時他把自己折騰得夠嗆,差點昏迷在冰原上。
現在妖異的心臟讓他有了健康的身體,裝備完善的情況下,江愉可以輕松適應極地的嚴酷環境。
“再拍點海豹的照片吧。”坐在皮劃艇上,江愉整理相機里的照片,“過幾個小時可以拍日落,三月份南極的日落比其他時候好看。”
這時九尾貓昂首蹲坐在皮劃艇最前頭,看起來特別驕傲神氣,江愉好笑地給它也拍了幾張照片。
他心想著,等過幾個月到了和謝旒的約定時間,他可以把這些照片和新年的錄像一起給他看,這樣也不算他錯過了。
江愉沒把這個想法說出來,謝游依然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和同位體一樣,謝游也不想讓他失望,他輕嘆了聲,再次嘗試調動已經成為他身體一部分的某樣東西。
可這不太容易成功,謝游需要些時間。
時間卻是最容易流逝的東西,在江愉滿懷期待的心情下,一轉眼夏天到了。
庭院盛開的山茶花樹又只剩下那一課,江愉摘個了花枝回室內養,邊養花邊等待某個熟悉身影出現在庭院。
一天又一天,脫離主干的花枝失去妖異力量的滋養本來會枯萎,但江愉把它養得很好。
它和庭院里的花樹一樣,保持著最初的鮮妍。
從初夏到仲夏,夏天已經過去一半,江愉的心情也從興致盎然的期待變成不確定。
心里隱隱產生一個猜測,江愉沒有立刻問什么,而是繼續等待,直到夏天只剩尾聲。
“他是不是不會來了?”江愉小聲問,“他回他的世界是要做什么,他之前也沒告訴我。”
江愉下意識覺得不安,用忐忑目光詢問謝游。
眼前人類終于還是問到這件事,謝游先牽住他的手:“他來不了。”
“他用自我毀滅的方式帶著他的世界一起消失了。”
江愉愣愣看著他,仿佛不能聽懂他的話。
在問為什么之前,江愉先感覺眼眶微微發熱,喉嚨像被一團棉花堵住,讓他一時間發不出聲音。
“不許哭。”謝游實在怕他的眼淚,“聽我跟你說完,你再決定要不要哭,行嗎?”
江愉抿著唇,雙眸微紅著,好似兔子的眼睛。
謝游先告訴他世界線收束的真相,然后對他說出謝旒原本的目的:“他本來是想成為世界線收束后的唯一神。”
“那為什……”
江愉只開口說出三個字,這個問題的答案便已經浮現在他心中。
他低下頭:“為了我?”
謝游:“嗯。”
話音剛落,謝游便眼疾手快抽了張紙巾按在他眼旁:“說了不許哭。”
溢出的溫熱眼淚沾濕了紙巾,謝游捧著江愉的臉,給他仔細擦眼淚:“如果你真的想再見到他,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江愉正被動和他對視,看見謝游的左眼逐漸呈現淺金色。
江愉一怔,聽見謝游對他說:“他在離開前,主動讓我吞噬了他四分之一的本體。”
“他的本意是想在你身邊留下點什么,還想讓我能更容易保護你。”
謝旒被吞噬的這部分本體不再屬于002世界線,而會被歸類為017世界線的所有物。
即便失去四分之一的本體,謝旒依然擁有摧毀世界的能力。
正因這超越一切的絕對力量,他被謝游吞噬的那四分之一本體甚至能有產生意識的可能。
但這首先得謝游愿意。
并且就算這部分本體真能產生意識,它也不再是獨立意識了,它會與謝游融合,并且以謝游為主導。
江愉悶聲問:“所以他沒有完全消失……?”
“勉強算留了點。”謝游所有所思,“可能你哪天就能在我身上看見他的一部分意識。”
謝游輕飄飄補了一句:“他要是知道你這么不想他死,就算爬也會爬回到你身邊的。”
知道謝旒沒徹底消失,江愉的心情比剛才放松些,但一想到謝旒的部分意識可能會出現在謝游身上,他頓時又局促別扭起來。
謝游垂眸對他笑:“我都接受了,你怕什么。”
同位體在讓他吞噬四分之一本體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這被吞噬的四分之一本體還有誕生意識的可能,他會這么做只是因為對江愉的愛。
正因他能為江愉做到這個地步,謝游才會接受現在這個結果。
反正就算融合意識也是他作為主導,就這樣吧,總歸他也不想讓眼前的人類傷心失望。
江愉左看看右看看,不自在地非常明顯。
謝游攬過他的腰,把他壓在身下:“你今天想他的時間夠多了,現在只能想我。”
江愉微微睜大眼睛,他的唇被身上的妖異捕獲,謝游低涼的指腹摩挲過他手背皮膚,手指緩慢嵌入他指間。
江愉已經有健康的身體了,謝游便不打算再淺嘗輒止,他的吻逐漸向下。
不會換氣的人類被放過雙唇后只來得及張口喘息,對沿著頸側一路落至領口的吻毫無抵抗之力。
江愉的思維被妖異的一個個吻與撫弄攪成漿糊,直到某一瞬來臨,他的手指反射性攥緊被子。
妖異強硬的占有與落在唇上溫柔的吻形成鮮明反差,江愉差點要被迷惑,好似這個妖異真的沒有在對他過分地做什么那樣,可他現在都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了。
受刺激產生的生理性淚水濕潤了眼睛,江愉到最后幾乎一直哭著,根本不知道具體是怎么結束的。
第二天江愉一醒來,感覺身上哪哪都疼,而守著他醒來的妖異跟個沒事人一樣,江愉忽然有點不高興。
“你為什么不能輕一點。”江愉跟他理論,“而且我后來都……都哭成那樣了,你也沒停。”
“沒經驗。”謝游不緊不慢地答,但他也不想惹惱江愉,于是說,“之前就說過,會找你要利息,你當時默許了的,忘了嗎?”
江愉噎住,回想起那時的對話,他跟謝游理論的氣焰一下子又弱下去了。
謝游繼續哄他,俯身親親他的唇角:“我下次注意,可以么?”
江愉勉為其難點點頭:“……那好吧。”
好哄的人類,謝游無聲地笑。
今年的北極之旅去不了了,江愉本該失望,現在又有了新的期盼。
相似的四季流轉,月亮循環著陰晴圓缺,人類社會一年年變化,隱匿于人間煙火外的山林宅邸始終保持初時模樣。
中秋圓月,這已經是六年后的中秋。
江愉又去到庭院里折那棵山茶花樹的花枝,他這次選的目標有點高,他手指能夠到,可是就有點難使力。
“咔嚓。”
另一只指節分明的手出現在江愉視野里,替他折下了這根花枝。
江愉不必思考也知道是誰,他接過花枝,抬眸對上一雙淺金眼眸。
江愉愣愣看著他,聽眼前妖異對他說:“早知道你這么喜歡這種花,當時不應該只讓這一棵盛開。”
再一眨眼,那雙淺金眼眸恢復黑色,謝游捏捏江愉的臉:“他還是為你爬回來了。”
那部分意識與他融合為一,影響最多的,只有對江愉成倍的愛意。
“明年還想去極地寫生嗎?”謝游溫柔看著他,“去看你之前心心念念的北極熊。”
人類那雙漂亮干凈的眼睛微彎著,眸中帶著笑意與些許濕潤水光。
江愉仰起頭:“嗯!”
人間的月在這一日盈滿,這座山林宅邸里的人類與妖異同樣獲得了他們最圓滿的結局。
無論時間長河如何流淌,他們擁有彼此漫長的未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