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霖與姜遠慕在甲板上的沙發靜靜坐了沒一會兒,程露露的聲音從船艙里面傳來,打破了靜謐。
“水上飛機接一趟要好幾萬這么貴?我才不回去呢,顛簸了這么久,好不容易才來了這兒。我就叫個水飛又回去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下面爬上了甲板。
何野跟在她后面用手輕輕拖著她的腿讓她更容易爬上去,而領隊則在最后面解釋:
“我是看你們暈船有點嚴重,要是堅持得了我也是建議走完全程,給你們提供一個可能嘛。”
“露露。”莫霖看向程露露,“你還好嗎?”
程露露比昨天上船的時候是憔悴不少,小臉因為缺水都有些垮了,但現在緩了會兒,她顯然精氣神提起來了一些:
“還行。”程露露如此回答了一句,繼續和領隊掰扯,“我反正不回去,剛船長不是說明天風浪沒這么大了嗎?”
坐在船尾的船長聞言接話:“是啦,看了預報,你們出海這天是最近浪比較大的時候,明天就好啦。”
“莫霖你咋說?”程露露看向清醒過來的莫霖,碰了碰她的額頭,“看起過來挺精神的,你要回去嗎?領隊說有水上飛機可以來接我們直接回主島,飛回去大概一個小時,你和姜總要回去嗎?”
莫霖又看了眼姜遠慕,姜遠慕直言:“我并沒有你和她這么嚴重,看你。”
莫霖想了想,問程露露:“我昨夜半夢半醒時好像聽到你在哭。”
“是在哭。”程露露有些無語道,“我暈船太難受了,起來上了個廁所之后就更難受了,然后喝了點水也吐,吃了點他們給我切的瓜也吐,不過西瓜挺好的,吃下去是甜的,吐出來也是甜的……”
莫霖聞之無語,跟在程露露身后的何野卻開始心疼了:“你今天腸胃難受嗎?”
“沒事,船沒那么晃我就好了。”程露露接著說,“就昨晚有個特別大的浪,把我從沙發上直接甩到甲板上了,把我心態都摔崩了,我實在受不了才哭了……”她心有余悸,“真覺得自己快吐死過了……”
莫霖皺了皺眉,有點擔心:“那你要不還是坐水飛回去吧。雖然說明天風浪小,但萬一……”
“哎呀沒事。”
她擺手,說出旅行途中的四字金言:“來都來了。”
于是,所有的爭議都擱置下來,他們齊齊拒絕了領隊的水飛回程提議,并在船長的建議下,一人拿了一根魚竿打算開始釣魚了。
“釣到什么吃什么喔。”船長如是說。
“我們最后不會餓肚子吧?”程露露如是問。
船長笑著回答:“這片海啊,一半是水,一半是魚,不能讓你們餓肚子。”
誠如船長所說,這片海真的有一半是魚,當他們甩鉤下海的時候,幾乎立馬就會有魚上鉤,但凡下鉤超過十秒沒有動靜,一定是餌被魚吃光了,該提上來重新掛餌。
這一桿又一桿的中魚,讓鮮少釣魚的四個人被完美的拉起了釣魚的興致,以至于當莫霖都覺得有些累了,她發現姜遠慕竟然還在釣。
她放了自己的桿給水手,讓他幫忙釣,自己則蹲到了姜遠慕身邊看他釣魚。
姜遠慕此時專心致志,好似他坐在她餐桌邊盯著筆記本電腦時的模樣。
莫霖看看桿又看看姜遠慕,都覺得有點好笑,不由打趣:“你以后,不會也成為傳說中的釣魚佬吧?”
姜遠慕正在專心的感受“大海的脈搏”聽到莫霖如此調侃,他愣了一下,隨后笑了笑:“不管做什么,保證晚上回家。”
話音落,忽然魚竿傳來一陣拉力,姜遠慕立即回神拉拽魚鉤,但這條魚似乎比他們之前釣的都大,在水下掙了許久,姜遠慕才將它拉了上來。
非常漂亮的一條魚,魚身上顏色像孔雀的羽毛,太過美艷的顏色讓莫霖開始懷疑:“這魚能吃嗎?”
船長看了一眼就答話了:“能吃能吃,我們管這叫青衣,很漂亮的啦。能吃。但沒有你們之前釣的那種小魚好吃。”
他們之前釣的都是同一個種群的魚,好像今天來的就是這一個種群的小魚朋友,他們個頭小,身體白白的,大眼睛,船長叫它們“大眼仔”,學名叫什么并沒有人知曉。
船長把它們的頭一砍,內臟一掏,拿海水一沖,直接開了包火鍋料給他們煮起了雜魚火鍋。
誠如海上討生活的人所說,“大眼仔”確實比“青衣”美味,但這樣的美食在岸上卻不多見,因為個頭小,肉不多,出海就死,運輸也不方便,所以一般在岸上沒有,只能像他們現在這樣,現釣現吃。
一行人坐著船,吃著火鍋,開開心心的就等到天黑了。
到此刻,經歷了暈船,勞作的四個人終于得閑,躺在收了遮陽的甲板上開始真正的“度假”。
他們看著黑漆漆的夜空里漫天繁星,銀河若隱若現,此時海浪的聲音讓人一時分不清,這究竟是是海洋的輕撫,還是銀河在向他們輕喚。
忽然,天空中出現了一顆閃亮的流星,流星飛快的以螺旋旋轉的方式消失,他們四個都看見了,一時間四人都向天空伸出了手,指著流星的方向。
程露露嘴快,多叫了兩聲:“啊啊!”
而莫霖和何野只來得及跟上一聲:“啊!”
姜遠慕則張了張嘴沒有叫出聲來。
待到流星光芒徹底消失,四個人在短暫的安靜之后,才相互確認:“是流星!”
“我看到了!旋轉的!”
“第一次!”
“姜遠慕。”莫霖轉過頭,星光將她眸光染亮:“你也看到了嗎?”
姜遠慕也轉過頭來看她,他望著她的眼睛,只覺有比剛才更稀有的流星在她眼底閃爍:“嗯,看到了。”
莫霖又轉頭去望著無垠的夜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銀河,流星,還是旋轉的。”
“嗯。”姜遠慕也轉頭望向深邃的星空,“很慶幸。”
“確實,旋轉的流星應該很少吧。”莫霖如此回答。
“我慶幸的是,能和你一起看到。”
莫霖一愣。只覺耳邊一靜,又一次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響亮,都要讓她無法忽略。
“哎喲,我真是夠了!”旁邊程露露忽然坐了起來,“姜總你塞狗糧之前能不能打個招呼,我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
曖昧的氛圍被打亂,歡樂的氛圍隨之而來,程露露大膽發言:
“剛才流星來的時候咱們四個怎么沒一個有這種好文采啊。就擱這兒啊啊啊,要有外星人來看到,都以為咱們的文明還在原始社會呢。”
莫霖忍不住笑著坐了起來,姜遠慕倒是也沒生氣,跟著坐起來,只回擊了一句:“最有文采的人叫了兩個啊。”
“哇,姜總,你要這樣說我以后可就不幫你說好話啦。今天我也要下逐客令了,回你們的船去。包船出海就蹭我們的,像什么話。”
是有些困了,莫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信號,九點半。
這么早,竟然困了。
大自然的節律在遠離了城市燈火后好像立馬發揮了它的作用。
莫霖看了眼姜遠慕,她沒開口下逐客令,因為她竟然有點不舍。
但姜遠慕卻誤解了她的意思。
“是,我們該回去了。”
看著姜遠慕和何野坐上小皮艇,何野下去的時候差點摔了,這把程露露嚇壞了,看到她的反應,何野卻忍不住的高興,嘴角押了幾次沒押下去。
“明天,你們可以來我們的船上看看。”何野如此邀請:“明天我們要停去另外一片礁石那里,還會上那里看看,我們可以一起。”
程露露沒有拒絕,莫霖當然也沒有。
這天晚上,莫霖終于下了船艙,安安穩穩的洗了個澡,因為船艙在水平面下,所以洗澡的水是不會自然下流的,她在洗一會兒后,要踩著地上的按鈕,按鈕才會把水吸下去,莫霖覺得好玩,洗了許久,等她出去的時候,她以為程露露已經睡了,沒想到她還瞪大了眼睛在船上輾轉反側。
“怎么了?”莫霖問她。
“我吧,大概率知道這個事情跟你聊沒什么用,但我現在手機也沒信號,也沒別人可以聊了,我總不能去找你姜總聊吧。”
“什么事?”
“我覺得,我現在對這個何野啊,我是真的有點扛不住攻勢了。”
關于愛情的事。
莫霖沉默了下來,她坐到了床邊,開始涂抹護膚的乳霜。
程露露索性將被子一抱,坐起身來,真的就開始跟莫霖聊了起來,從他們的學生時代一直聊到了現在。
她說何野大學的時候跟她談戀愛,那時候是兩情相悅,可當何野參與了程露露的畢業旅行之后,回來就跟程露露提了分手,那時候他給的理由是覺得自己配不上程露露,他說,他這輩子可能只有再投胎一次或許才配站在程露露身邊。
他們分開后,何野并不是一直單身,他也談了兩任女友,而程露露更是沒閑著,認識一個新的人,進入新的感情,又因為新的或者舊的原因分開。
直到現在。
“前段時間他有一次跟我說,如果不是在那個酒吧再次相遇,可能我們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交集了,但我們就是相遇了。在他沒有那么自卑的時候,稍稍有點底氣的時候,再次遇見了。他說他這一次不想再錯過了。”
“我有很多次都覺得他有病,如果真的那么喜歡,當初怎么會因為自卑而分開呢?又怎么會放任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呢?現在窮追不舍,當年都干啥去了。”
“但最近吧,我又覺得我對這段感情呢有點太苛刻了,想想當初他也是個窮學生,沒有錢但有一大把的自尊,分開后嘞,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怎么走。要工作要生活已經要用盡全力了,誰還會真像故事里的人一樣,就盯著一段感情不放啊。”
“然后我發現,我好像有點完蛋了。”程露露看向莫霖,“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是吧?”
莫霖抹完了臉,她坐到程露露身邊,點點頭:“他聲音真的很好聽。”
“昨天我不是暈船特別嚴重嗎,他們等風浪稍平的時候就坐著小皮艇過來了,你昏睡著你不知道,姜總把你抱到沙發上,又是幫你擦臉又是給你喂水得心疼得不行,我太難受了就抱著何野在哭嘛,他拍著我的背一遍又一遍在我耳邊安慰我的時候,莫霖你知道嗎……”
程露露捂著心口說:
“我是真的心動了。”
于是,聽到這話的莫霖也摸上了自己的心口。
原來,這就是心動。
原來,她已經不可自抑的心動了好多次了。
“所以,你覺得你又愛上他了嗎?”莫霖問程露露。
她有點緊張的等待著她的回答。
然后程露露盯著莫霖,無奈的苦笑著:“我好像,又愛上他了。”
仿似清風撥迷霧,又見朗月,莫霖點了點自己的心口:
“嗯,那你是……愛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