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舒喘著氣抬起頭,再次吃力的睜開眼,蘇甫鷺那張臉便映入眼簾。
她皺皺眉,張口就要咬,卻被蘇甫鷺及時松開了手,一巴掌甩了上去。
“本來不想碰你的...”
蘇甫鷺笑笑,解開了自己外袍上的幾個扣子:
“可是我忽然想看看不可一世的永樂公主,哭著求饒會是什么樣子。”
“我求饒的樣子?”
這一掌挨得不輕,李望舒正過臉,唾出口血沫,聲音喑啞:
“本宮只會求你的墳頭草長稀一些,否則不方便把你從棺材里拖出來曝尸。”
“牙尖嘴利的東西!”蘇甫鷺手一頓,氣的抓住了她的頭發,迫使她抬起頭:
“若是你當年應下那門婚事,你早已是我的正妻,又何必遭這罪呢?”
蘇甫鷺陰森森的笑了笑,湊近了些:“后悔了吧?”
“確實后悔了...”
李望舒喘息了幾下后,漸漸恢復了氣力。
她不動聲色地試探了一下手腕上的繩子后,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掙脫。
“哦?知道后悔了?”
蘇甫鷺松手冷哼一聲,笑意浮浪:“那你現在求求我,說不準我還能讓你少吃點苦頭,日后再給你個侍妾的身份。”
李望舒的頭又垂了下去,咯咯咯的笑出了聲,嘴里念念有詞的,讓蘇甫鷺不得已又湊近了一些。
“說什么呢,大點聲!”
“呵呵呵,我確實后悔了....
——后悔當時只打斷你一只手!”
李望舒忽然抬起頭,猛地咬住了他的耳朵。
她抬起雙腳使勁一蹬,踹到了他肚子上,將人踢出一丈外,自己也連人帶椅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個腌臜賤雜碎,何不以溺自照,敢肖想本宮?
若不是你那個妖婦姑姑千里迢迢來魏國,給我家做妾為婢,你以為你當年能有面見本宮的門檻?你連給本宮脫靴提鞋都不配!”
李望舒倒在地上,呸的一聲,吐出她生生撕扯下來的皮肉,大罵道:
“什么小娘賊父養出來的娼奴,若不是嫌你的臭血爛肉臟了本宮的廣陽宮,當時就應該把你兩只手全砍了才對!”
蘇甫鷺捂著血淋淋的耳朵,痛苦的慘叫。
“啊啊啊啊來人,快來人!”
幾個門口等候的下人急急忙忙的進來,見狀嚇了一大跳,七手八腳的給他處理傷口。
“蒙汗藥呢,給她捂上,給她捂上!然后把這賤人扔到地牢去!”
浸著迷藥的帕子又捂上了她的口鼻,她劇烈掙扎了幾下,又昏迷了過去。
****
李望舒再次蘇醒,是被一桶冰水直接澆醒的。
見李望舒睜開眼,蘇甫鷺揮揮手,讓潑水的下人退下。
這次他們是在一處狹小逼仄的房間內,破舊的透氣窗打下一道暗沉的月光,叫李望舒意識到已經是晚上了。
她躺在帶著霉味的草席上,手腳都被綁上了,一點都動彈不得。
“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蘇甫鷺的耳朵已經包扎好了,雙眼狠毒的盯著她。
李望舒睨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既然有吳掌柜這種手段毒辣變態的手下,不用多想,蘇甫鷺一定也是個心理不正常的。
南陳有不少有惡癖的權貴,這里多半是蘇甫鷺平日用來折磨人的地方。
“其實不止是這里,連帶著整個盈客樓,其實都是拜你和那個綠眼胡人所賜。”
他摸著自己曾被蠻力折斷的那只手腕,回憶起那天在魏宮的遭遇。
“為了個畜生,將本少爺打的那么厲害,你居然只挨了幾板子就揭此事。”
蘇甫鷺眼底閃過幽暗陰沉的光,語氣有些癲狂:
“當年你權勢滔天我動不得,這么多年卻也咽不下這口氣,只能不斷搜集胡姬到盈客樓來。若是遇見淺發或是碧眸的,更是要將他們慢慢折磨才能如意...”
他忽然蹲下身,拍拍李望舒的臉,獰笑了起來:
“你還以為自己現在是高高在上的永樂公主嗎?這仇我一直記著呢,不過現在好了,總算可以報了...”
“少爺,不好了,又走水了,您快去看看...”
下人突如其來的稟報,讓蘇甫鷺不耐煩的起身。
猶豫了片刻后,最終瞪了李望舒一眼,撂下一句:“老實點,等本少爺回來收拾你”便匆忙跟隨下人離開了。
李望舒艱難的翻了個身,試圖將身體移到稍微干燥一點的地方,渾身濕漉漉的叫她冷的開始發抖。
對著光線昏暗到看不清布局的房間,她又嘟囔了一聲:
“后悔了,裝什么深明大義,要什么孝仁賢名...”
李望舒意識不算太清醒,但還能隱約回憶起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應該是自己的二皇兄。
“當時病的腦子都糊涂了,只一杯毒酒,當真太便宜他了...”
在迷藥的后勁下,李望舒的視野還在一陣陣的扭曲變形。
自從有了黑店的教訓后,她袖口里便縫了一塊刀片,稍微用力就能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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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啊,你要冷靜...
先把刀片摳出來再割開繩子,等一會那鳥人回來了,曲肘擊他下巴,然后刀刃直接抵在他喉嚨上,我記得這畜生不會武的...’
李望舒一邊琢磨著計劃,又使勁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再清醒一點,刀片都還沒取出來呢,但她好像出現了幻覺。
她看見一個黑黢黢的涼涼從黑不溜秋的墻壁中走了出來,然后蹲到自己身邊,拿個小刀慢慢割繩子。
李望舒暈乎乎的看了半天,悵然一嘆:
“這幻覺還挺真的,刀刃都用反了,也就涼涼那個小笨蛋能干出這事來...”
“啊?”
涼涼一愣,然后才反應過來自己原來是在拿刀背割繩子,難怪半天都割不斷。
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刀把一轉,三兩下就順利的割斷了繩子。
“嘶?”
李望舒看著自己被松開的手腕,定了定神后徐徐坐了起來。
她伸手捏了捏涼涼臟兮兮的小臉蛋,最終不可置信道:
“涼涼?你是從哪里來的?”
“啊?”
正在給她割腳上繩索的涼涼又是一愣,語氣疑惑:“郡主你忘啦,我是從敕勒川來的啊...”
“.....”
“我知道!”李望舒哭笑不得,“我是問你,你怎么進來的?”
“郡主,您這是被毒傻了呀!”
涼涼聲音帶了點哭腔,她捧著李望舒的腦袋,朝門口一轉:“那不是有門嗎?我開門進來的啊...”
李望舒被帶走后,涼涼便一路跟著馬車跑,最終跟到了蘇家莊園的后門。
涼涼身體瘦小,天色一暗,她就從一處狗洞鉆了進來,根本無人發現。
李望舒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自己面前不是一堵墻,而是一扇破舊的木門,但在昏暗的光線中,幾乎與墻壁融為一體。
“你...你就這么進來了?”李望舒簡直不可思議:“沒有人看守這里嗎??”
“有啊。”涼涼點點頭,又繼續說道:“但是他們現在都走啦”
“去干哪兒了?”
“去救火啦!”涼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邀功一般:“我把他們整個莊園,還有那壞樓,統統點了!”
像鍋底一樣黑的臉上,呲出一口潔白的小牙,讓涼涼看起來有些滑稽。
李望舒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這才反應過來她臟兮兮的臉上是被煙熏黑的。
她用做夢一般的語氣,吶吶自語:
“我還在做夢吧,這小笨蛋居然都會圍魏救趙了...”
李望舒抱住了腦袋,感覺自己確實是被毒傻了,要不然平日看起來膽小慎微的涼涼,怎能有膽子干出這種事。
“郡主,涼涼才不笨呢!”涼涼依舊笑嘻嘻的:
“烏雅娜和哈日蘇兩個人都辦不成的事情,我一人便做到了。”
看李望舒目瞪口呆的樣子,涼涼拉著她往外走:
“郡主,沒時間多說了,您快跟著我,我帶您出去。”
李望舒跟著涼涼一路往外走,才發現自己是被關在了地牢里。
而且與外面的陰濕逼仄的牢房一比,關押自己的那間破舊狹小的房間,居然可以稱得上豪華。
穿過狹長又散發著腐臭味的地牢過道時,李望舒不小心腳一空,發出一聲明顯的聲響。
結果霎時間,昏暗的無數雙手從監牢的木欄中伸了出來。
這地牢里關了極多的人,皆是被囚禁折磨到奄奄一息奴隸。
借著地牢燭火晦暗的光線,李望舒頭皮發麻的睜大了眼睛,一股子寒氣從腳底竄了上來,叫她幾乎邁不動腿。
一間間密集排布的牢房中是累累的白骨,還有在枯骨腐肉間垂死掙扎的活死人。
能動彈的,都在伸著手竭力哀求,被關的久一些的已經麻木,兩只死物一般的眼珠子,直直的盯著過道,叫人瞧不出死活。
“救命...救救我們...”
似人非人的哀求哭嚎聲,從四面八方涌出。
李望舒只能聽懂其中幾種胡語,其他聽不懂的語言即便是聽那絕望的語氣,也大概能猜出是苦苦懇求自己放他們出去。
慘絕人寰已經無法形容此時此景了,即便很多年后,李望舒回憶起這一天,也很難準確的描述出當時所見到的慘狀。
若是人間也有煉獄,那多半是這種光景。
“求求您,哪怕是將我的孩子帶出去也好...”
一雙傷口潰爛到骨頭的手臂,拼命托舉出一個已經死去多時的嬰兒殘骸。
手的主人是一個分辨不出五官與性別的人,只能從聲音里聽出是個女人。
她可能是瘋了,也可能是因為一雙眼睛被剜成了兩個血窟窿,所以才以為自己的孩子還是活著的。
涼涼也不動了,停下腳步看著李望舒,發紅的雙目中是懇求的目光。
“愣著做什么?”李望舒咬緊牙關,感覺發聲都有些艱難:“還不快點救人!”
兩人剛要行動,忽然走廊盡頭傳來一聲叱喝:“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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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兇神惡煞的獄卒忽然出現,他們拔出刀來,便朝著兩人沖了過來。
“你去把人放了,我來攔住他們!”
李望舒大喝一聲,搶過了涼涼帶的小刀,又推了她一把,然后便朝獄卒沖了過去。
涼涼猶豫了片刻,便立馬沖到一個個的牢門前,瘋了一樣的用盡全力拔出鎖門的鐵栓...
李望舒握著刀,箭步沖上去與帶刀的獄卒近身纏斗起來,霎時間寒光快閃,刀刃相擊聲不絕于耳。
勢單力薄的她不久便落了下風,涼涼帶進來的刀太短,她用盡全力才刺穿一個獄卒的脖子。
頸血呼啦啦澆了她一身的同時,她也被另外一人的刀砍中了肩膀,短刃瞬間脫手,她被一腳踹到胸口,整個人摔砸到堅硬的石墻上。
另外一刀馬上就劈了下來,她猛地側身,撲到地上才躲過。
幾個獄卒見狀緩緩圍了上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殺了他們...”
一陣毛骨悚然的嚎叫從身后傳來,涼涼放出的奴隸,沒顧著自己逃命,他們沖出牢房后轉頭又解救出更多的同胞。
許多人是眼睜睜看著至親被折磨致死的。
有個男人被放出來后,便沖到對面牢房中,抱起一具女尸顫抖著親吻著她的手背,隨后瘋了般嘶吼大哭。
“報仇啊啊啊啊...殺了這些畜生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昏暗的地牢中,李望舒看見了無數雙眼睛,冒著綠色幽光,似暴虐的獸群。
烏壓壓的胡奴圍住了獄卒們,像狼群分食一般涌了上來。
捶打,撕咬,抓撓,最原始的方式,徒手將幾個活人生生撕碎。
慘叫聲回蕩在地牢中,野蠻血腥的場景沖擊著李望舒的神經,叫她幾乎當場嘔吐。
李望舒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撿起獄卒掉在地上的刀防身,又幾步上前,一把拉過被嚇傻了的涼涼:
“小孩子別看!自作孽不可活,我們快走!”
****
等李望舒走出地牢時,才曉得涼涼干了一件多么驚天動地的事。
偌大的蘇家莊園,犯下無數罪惡的魔窟,此刻近一半的區域都化成了一片火海。
冬季干燥,莊園又皆是木質結構建筑,呼嘯的大火升騰而起,足足十幾丈高,整個夜晚仿佛都燃燒了起來。
炙烤的熱浪一陣陣吹過,明明是寒冷的冬夜,李望舒卻感到熱的出汗。
被關押的奴隸,都跑了出來,蘇家莊園的守衛們邊救火,邊拿弓射殺暴動逃竄的胡人。
呵斥呼喊聲,慘叫哭泣聲,房屋垮塌聲,與烈焰噬咬高樓木梁的崩落聲,綿綿不絕的交織在一起。
許多身強力壯的奴隸尚能活著殺出去,而更多的人則是死在了刀劍之下。
可沒有一個人,愿意繼續躲在原來的囚困他們的院落中。
對于生于草原的民族,哪怕死到只剩一人,他的心也是向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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