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功夫轉瞬即逝,馬上便是西涼的迎客宴。
在接風宴前,莫羅渾和李望舒又與洛希私下見了一面。
李望舒講的鮮卑語很流利,而且因為上一世相識的緣故,她對這位常年女扮男裝的麗人的喜好實在清楚。
而洛希又是個爽快性子,與李望舒聊得熱火朝天,簡直是一見如故,心里對這位漢人公主態度改觀了不少。
但匆促的一面不足以打消她的顧慮,洛希勢力尚微,不得不萬分謹慎。
第一次相見,絕口不提想借力于漢人的事情。
李望舒被洛希兜了一會的圈子,就看出她在顧慮些什么。
如今的她還遠不是那個威震四方的鐵棘軍盟首,自然沒有打開天窗說亮話的底氣。
“我其實早就聽莫羅渾說起過您是一位奇女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李望舒率先把話挑明:“今日見面倉促,備不得什么厚禮,只能贈您一冊輿圖。”
“輿圖?”洛希眉毛微挑,來了興致:“何處的輿圖?”
“自然是...”
李望舒將早就備好的厚重輿圖冊推到洛希面前,誠意滿滿:“柔然的輿圖。”
“這?”洛希大吃一驚,連忙接過來查閱,發現自己熟悉的區域與輿圖分毫不差后,更是驚喜到不敢相信:
“這...這份厚禮,如何使得。
洛希的震驚不是沒有原因的,連莫羅渾都詫異李望舒如此大方,不知內情的他,只以為是李望舒心性率真,沒什么防人之心。
因為輿圖是行軍作戰最要緊的東西,一套完備的地形圖不僅是價值連城,更是可遇不可求。
若是使用得當,抵得過千軍萬馬。
洛希多年來東奔西走,也僅是簡要繪制了柔然部分地區的地貌。
“我與莫羅渾相識多年,不是手足卻也勝過手足,若是不嫌棄,我也喚你一聲阿姐!崩钔娉脽岽蜩F,笑意率真:
“以阿姐的品行與能力,日后定是能成就一番偉業。小小的薄禮難成敬意,聊表我們魏國心意。”
李望舒的眼型偏圓,專心盯著人瞧的時候,有股亮晶晶的清澈感。
洛希徹底被這雙明眸所展示的真誠打動,她向李望舒撫胸致意,又用生澀的漢語道:
“中原人!爽快!我喜歡!”
她在心里暗嘆,原來不是莫羅渾色令智昏,是他真遇見女菩薩了。
沒辦法,李望舒給的實在太多了!
第一次見面就送這種重禮,足以見其誠意,若是自己再遮掩就屬實顯得優柔寡斷了。
洛希當即將自己的情況與李望舒和盤托出,又約定好他日魏國北伐,她定會策御族人,盡綿薄之力。
這便是李望舒期望看到的結局,一份輿圖換取一位強有力的盟友,血賺!
這次會面的結果可謂皆大歡喜,兩邊都以為自己撿了天大的便宜。
以致于到了西涼迎客宴的這一天,狄赤爾忍不住問洛希:
“你與那中原公主認識嗎?”
李望舒一行人的位置與日逐王他們相對,一西一東的被安排在上首處的席位。
西涼王似乎有意替李望舒樹立聲望,宴會前給她備好了王侯規格的依仗,永樂公主身份,也在宴會前一天便被公之于眾。
但烏雅娜與哈日蘇的身份敏感,不宜聲張,所以這次宴席便將兩人留在了鴻臚寺里。
日逐王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永樂公主,眉眼含笑的俏麗美人,通身的氣質一望便知是幾代的鐘鳴鼎食才能溫養出的貴女。
她頻頻地看向這邊,還時不時與洛希微笑示意。
“都和你說多少回了...”
洛希又用藥汁在面部繪上了黑蓮般的花紋,她同永樂公主點頭示意后,對狄赤爾說:
“老子人見人愛!
西涼王尚未到場,賓客已經來的七七八八,按照品階高低落座。
今天恰好也是中原的花燈節,西涼皇宮每年都會在這天舉辦華燈宴。
西涼王本就不是嚴肅古板的君王,所以華燈宴舉宮歡慶,能敞開了玩樂,一直熱鬧到深夜。
今年西涼將宮里的華燈宴與迎客宴湊一起辦了,圖個喜上加喜。
賓客來的極多,一年到頭都沒幾場這么大規模的宴會,文武百官和王親大公們都會攜家眷出席。
眼見宗室子弟基本上都到齊了,李望舒的目光四掃,發現不少上一世的熟人,卻始終沒有找到最熟悉的身影。
段清嵐沒有來。
上一世李望舒初到西涼時,他身為皇子自然在場。
來西涼后她沒去打聽寧親王的事,自己上一世連累他太多。做一個過客,不去擾人安寧,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李望舒紛飛的思緒被禮官的唱和聲打斷——
西涼王駕到。
西涼王還是與上一世一樣,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體態有些發福。
衰老,頹唐,很難找出年輕時瀟灑不羈。
可當李望舒再次見到這位西涼之主時,心里悲喜交加。
老西涼王實在仁厚,在自己尚未出生之前,便與母后做下約定,將她視如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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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他對自己的庇佑,已完全超出了對舊友的承諾,那是發自內心的,像父親般的無言守護。
在禮官的唱誦聲中,她俯身行禮,發自內心的與眾人齊聲頌贊:
“陛下萬歲——”
西涼王落座后,略帶傷感的目光便深深的落在李望舒身上。
眨眼的功夫,蓮姐的寶貝小女兒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那眉眼間飛揚的笑意,居然有七八分像她。
他似乎是陷入了漫長的追憶,良久才收起惆悵的神色,目光掃到李望舒身側空出的位置后,眼底馬上閃過一絲不悅。
西涼王面上不顯,一團和氣地道了聲平身賜座,便開始了宴飲。
祝酒詞過完,他不動聲色地側過頭,不悅的詢問侍官:
“老十一呢?”
李望舒身側空出的座位,是他專門吩咐了讓段清嵐落座的。
“王爺他身體抱恙,所以....”
“混賬東西!
西涼王冷哼一聲打斷,顯然是不信。
就在他打算派人去寧王府叫人時,殿外忽然起了一聲唱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長公主駕到——”
李望舒驚訝的側過頭去,見來者居然真的是西涼長公主段承思。
段承思封號靜貞公主,是西涼王最小的妹妹,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卻尚未婚配。
李望舒上一世與靜貞公主幾乎毫無交集,但卻對段清嵐這位不怎么露面,卻處處留下傳說的姑姑印象極其深刻。
不是她那中原外邦皆知的風流韻事,也不是她那一公主府都塞不下的面首,而是因為在自己與段清嵐新婚時,靜貞公主送的新婚賀禮太過貴重。
綿延十里的禮箱,是令西涼所有貴族都咋舌的闊綽手筆,倒也符合靜貞公主古怪到有些瘋癲的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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