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張日山的別扭少言,張小樓總是熱衷于科普各種她可能用不上的小知識。
像暫時派不上用場的袖箭也會教她怎么綁得扎實牢固,綁完后退兩步從上往下再打量兩眼,告訴她穿什么類型的衣服做大動作也不會輕易讓人看出身上藏了暗器。
暗指她穿著七分袖不好藏東西。
讓越明珠覺得有趣的是,
蹲在輪椅邊給她綁袖箭的張小樓從頭到尾沒有過一星半點的害羞靦腆。
波瀾不驚地輕觸她的手腕、手背,引領她的手指如何開啟機關,好像觸碰的不過是一塊索然無味的豬肉。恪盡職守的態度讓她不禁回想起最初的張日山,當時的他同樣沒將自己視作異性,更不認為出手誤傷一個女孩子有什么不對。
現在看來不光是他,是連同整個張家都不存在憐香惜玉四個字,會對她有所避諱也從來不是因為性別,而是因為她是張啟山表妹。
那就奇怪了。
摸著別致的袖箭,她心中起了一絲疑慮,一個眼中只有敵我之分,沒有男女老少之別的人,竟然會因為看不慣采生折割這種殘忍行徑,差點讓任務毀于一旦?
這可能嗎?
大概是見她接受良好,很快連偶爾眺望窗外風景凈化眼睛,張小樓也要見縫插針傳授一些走南闖北的經驗。
半開玩笑半普及習武之人走路的姿勢是什么樣,怎么識別擅長拳腳和擅長兵器的人,其中擅長腿法和拳術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南拳和北腿區別在哪兒,使旁門左道的慣用手段有什么。
為了勾起她的興趣,還特意用陳皮和張日山舉例。
說陳皮跟著二爺練的就是偏南派的功夫,講究硬橋硬馬,底盤穩了手上的寸勁短打才更致命。
張日山的大開大合主要以力量取勝,張家人對比一般練家子力量要更磅礴剛猛,手上功夫多以指力為主,但真打起來腿法更實用。
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越明珠記得陳皮剛入門那會兒就是先站樁。
“可之前......”想起年后的一次小發現,她點出站不住腳的地方:“張日山挨過陳皮一腳。”
那次正中背心,顯然陳皮腿上功夫不差,也不是輕易不踢腿。
張小樓嘆了嘆氣。
日山你讓我說什么好,不爭氣還到小姐跟前獻丑,你但凡避一避呢?
當著人家小伙伴的面也不好顧此失彼,為表公平她又舉例:“還有醫院那次,陳皮也挨了張日山一拳在臉上。”
照他這么說倆人擅長的不是正好反過來了嗎?!
“他倆算個例。”張小樓稍作猶豫,思考片刻后補充道:“對高手來說,不管南派北派下盤路數穩是基礎,普通高手拳比腿快,腿比拳猛,但是對天賦異稟的人來說,拳跟腿反而看不出多大區別,地方大就拳腳并用,地方窄就徒手過招,幾乎沒有短板。”
“那你呢?”越明珠問。
“我?”
張小樓笑了笑,他左臉頰有個酒窩,天生一張娃娃臉笑與不笑都很討喜,連自我唏噓也頗為爽朗。
“我是什么都會一點又什么都不夠精通,所以只能在這兒跟小姐紙上談兵。”
“那使武器的是不是不太多?”越明珠翻閱腦海中的記憶,歷歷在目,“陳皮的九爪鉤我就只見他用過,到長沙這一路基本沒看到什么冷兵器,使刀的也只瞧了一人。”
“清朝下了禁武令,往前數幾百年也斷斷續續被禁過,到如今許多冷兵器明面上就沒人使了,會用的少之又少,多數瀕臨失傳,連戲班的兵器都受限制,街頭賣藝只能注重拳腳功夫,小姐自然見的不多。”
原來是這樣。
還以為是火器的研發讓人對十八般武藝失去了信心。
可拿槍的人又不是沒見過,當初追兵各個有槍最后不照樣死在陳皮的九爪鉤下,可見冷兵器也是有用的,只看在誰手里。
比如陳皮,又比如...傳聞中一人獨一門的黑背老六。
齊鐵嘴來張家也喜歡講一些自己的人生經歷,不過他講故事主要是為了逗趣兒,什么名人軼事,什么江湖傳聞,說的頭頭是道。
張小樓不同,他更多是為了傳授經驗,“行走江湖要學會察言觀色,什么人能殺什么人要防什么人得躲也算生存訣竅之一。”
知道她曾經被陳皮帶去看過集市變戲法,就算心里不贊同他也沒當面說別去的好。
“那種地方小姐要感興趣得有我陪著才行,不過最好別跟同學介紹,那地方沒幾個好人,多是玩得臟手段也臟的下九流,我記得旁門左道里有一門叫藥法門,那些人專門把藥粉藏在指甲里,從人旁邊經過手都不露就神不知鬼不覺彈了藥粉在人身上,要是為了賣點藥倒還好。”
這種無非撒一些癢癢粉或者迷藥,不管是讓人出丑還是為了把人迷暈再救醒都是為了賣藥不會傷人性命。怕就怕遇到下毒的,當時人沒感覺等回家了才毒發,這一類人不求財也不圖名純粹是為了殺人取樂,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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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她相信自己不是在危言聳聽,張小樓還親自示范,越明珠盯的格外仔細,專門盯手,結果他從頭到尾只按了一下窗沿也沒見有什么多余動作,隨后不遠處樹梢上在啄自己翅膀的小鳥就一頭栽倒下來,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死了?”
“暈了。”
越明珠看得嘆為觀止,站在身邊都沒弄清他做了什么,要是離得再遠一些可能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果然。
她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拳頭,暗自慶幸當初沒有選擇逃跑看來是一個明智之舉。
張小樓扭頭,也只瞥見坐在輪椅上的小姐霧鬢云鬟的烏黑發頂,“我做這些可不是為了嚇唬人,就是想提醒小姐要有防人之心。”
被人如影隨形的跟前跟后時刻受監視是有點煩,可比起人身安全也就微不足道了。
越明珠點了點頭。
之后再展示練武之人的身形和走姿,講解搭配上演練,她靜心凝神,聽懂也看懂了。
大概是說真正的高手一般肩往下走,腳步沒聲,站姿和眼神也與常人有很大不同。
她提出疑問:
“那會不會有人不想被瞧出來故意裝成普通人的樣子?”
小說里不是經常有人會扮豬吃老虎,故意腳步很重很輕浮,還會改掉一部分習慣,更專業一點的連手上練功的繭子也會藏起來。
“一般來說真正的高手不屑于偽裝,因為沒有必要。”
“至于低手也用不著偽裝,因為也沒有必要。”
這就是中文的博大精深之處,同樣的“沒有必要”就是褒貶不一。
張小樓講了這么多,看來是真的很想把她全方位武裝起來,不管是用暗器還是理論知識,都在全力灌輸給她。
越明珠又問:“那微表情呢?”
微表情?
張小魚略一遲疑,明白詞意后眉頭微皺,“對經歷過一定特訓的人來說這種辨別方法不太起作用,除非是在這方面有過非常深入的研究,小姐感興趣?”
“我只是聽說過。”
窗外那只小鳥逐漸恢復力量正艱難站立起來,她陷入思考:“如果沒辦法從肢體語言上判斷一個人,也許從微表情上會有所收獲。”
“張家有培訓潛入方面的手段,不要說呼吸必要時刻連心跳也可以控制。小姐說的微表情可以用來識別普通人,可如果連肢體語言都無法看穿,那讀懂表情的可能性也不大。”潛入也分明潛暗潛,明潛會在敵人眼皮子底下扮成另外一個人,心理素質不過關不可能出任務。
他不贊同日山不問不答問了才答的保護方式,他覺得不管小姐感不感興趣也該有所了解,只要小姐尋根究底,他都盡可能在不暴露倒斗的情況下把自己知道的如數告訴她。
過了一會兒,越明珠若有所思:“每逢地震或者洪災都有鳥獸提前四散而逃,動物似乎天生就對危險有一種敏銳的感知能力,這種能力你們有嗎?”
......
白天從張小樓那里收獲了許多信息,晚上睡覺前蓮葉來給她做日常護理。
小腿肚到腳踝再到腳掌整個被沉重的石膏所包裹,能按的地方只有大腿和膝蓋下一點位置,可就算不碰腳掌,每次被按摩完穴位和肌肉,越明珠整條腿包括右腳都會隱隱發燙,很舒服。
她邊放松腿邊梳理信息。
張家應該是一個龐大、嚴謹、階級分明且有著優勝劣汰殘酷體系的大家族,就拿張小樓來說,他疑惑的表情只持續短短一瞬,在反應過來所謂的微表情是什么后就把臉部所有細微的情緒變化刪除得一干二凈,像一張白紙讓人什么也讀不出來。
這種潛意識的偽裝太違反人性和本能,顯然張小樓就經歷過他口中的訓練。
會暴露是因為他對自己沒有防備。
看來哪怕是張家人下意識的反應也騙不了人,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越明珠垂下眼簾,
只有了解自己人才能進一步了解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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