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月紅如今卻笑不出來。
見過她富有生命力的一面,眼下傷病帶給她身體上的虛弱才更令人于心不忍。
不可否認(rèn),他就是對跟九門截然相反的人存在特殊偏愛。
柔軟純粹的人理所當(dāng)然該得到幸福美滿的一生,障礙皆由他人掃平。
他希望陳皮可以成為那個人,可又無比清楚這個弟子秉性殘忍,不招惹是非就不錯了,只怕沒有替明珠兜底的余力。
“...費力可能是右腳不太習(xí)慣我現(xiàn)在的體重,再多走一段時間應(yīng)該就會好了。”
她掩嘴竊竊私語。
這么說不完全是為了安撫丫頭,受傷以來每天不是躺著就是坐著,日常又有各種補鈣滋養(yǎng)氣血的食療供養(yǎng),臉都圓了一圈。
丫頭憐愛地摸摸她,“都是福氣。”
越明珠十歲前就臉胖手胖腳胖,圓嘟嘟的十分討喜,長輩都愛抱她,抱久了墜手不免呼吸急促。
小小的越明珠可精了,早學(xué)會了裝可憐,故作傷心地問是不是自己太重了,被萌到的長輩們就會許諾各種好處和說好話來哄她。
聽得最多的就是“這都是福氣,旁人求都求不來。”
此刻從丫頭口中重溫舊夢,更是信心滿滿,“不錯,我一直都很有福氣。”
“就拿尋親來說吧,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怎么會碰見陳皮,他一路護送我來了長沙又好運氣地遇上不計回報待我好的夫人和紅先生,紅先生還正好認(rèn)識表哥。”
“這不是福氣還能是什么。”哪怕自覺得意,她眼眸也清凌凌如泉水,“正所謂愛出者愛返,福往者福來,愿夫人和紅先生一生無災(zāi)無病,白頭到老。”
嬰兒肥尚未褪去的臉靈動又純真,珠圓玉潤的小姑娘雙手合十,虔誠認(rèn)真。
別說身旁的丫頭,就連對面二月紅聽到她這一席話,俊美到毫無瑕疵的臉龐也不禁鍍上一層柔光。
以紅府的地位財富,周圍阿諛逢迎的人不知有多少,能觸動他的卻始終寥寥無幾。
當(dāng)齊鐵嘴走進水榭,和煦溫暖的氛圍差點以為自己誤入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常。
“怎么感覺我來的不是時候。”他低聲嘀咕。
不過來都來了,見二爺身邊有位子就禮數(shù)周到地打了招呼湊近坐下。
聊起近日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黑背老六,齊鐵嘴大吐苦水:“你們是不知道那天一回去看見他堵在家門口,我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還有我那個伙計就只知道使眼色,也不想想他綠豆大點的眼睛能擠出個什么寅卯來,但凡派人傳個口信我早跑了。”
當(dāng)時一看六爺那臉色,他就暗道要遭。
果不其然還是為了上次那卦,好不容易借著三寸不爛之舌把人給糊弄過去了,當(dāng)然也不全是糊弄。
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誰知道下次找來的會不會真是他要等的人呢?
二月紅輕搖折扇,“你今日不也全須全尾的來了,何必說的如此嚇人。”
正如佛爺所說,別看這算命的一天到晚謹(jǐn)小慎微,聽到點風(fēng)吹草動就恨不得卷鋪蓋走人,其實人家胸中自有溝壑旁人也未可知。
齊鐵嘴不好意思抬杠。
這才剛給自己緩刑成功,明年要還不成,佛爺不在就只能靠二爺救他一命了,可不得姿態(tài)放低些。
他自言自語嘟囔幾句,見捧珠要上茶忙道:“不用上茶,給我來...來你家小姐喝的酸梅湯就行了。”
熟絡(luò)地點完飲品,喟嘆般輕笑:“命這種東西有時候很玄妙,如今覺得煩不勝煩的名聲,又未嘗不是緣分的契機。”
只希望這緣分來的早一些,別再折磨自己這個無辜之人了。
話已至此,齊鐵嘴便不再多談。
換了話題聊起二月紅的徒弟,他說想不到明珠會認(rèn)識,幾人自然而然提起那段往事。
知道陳皮是她給自己找的保鏢,不由哂笑:“明珠小姐眼光獨到,能被二爺收入門下可見這位高徒天資出眾,這還沒出師我就已經(jīng)聽了不少傳聞。”
這不是反諷,出名要趁早,在他們這一行大器晚成不是好事。
想起上次匆匆一瞥,若不是小小年紀(jì)就已殺人無數(shù),當(dāng)時不含惡意針對的那一眼,也不會無意染上許多九門中老練狠辣之輩令人膽寒的殘忍。
這就是緣分的奇妙之處。
天差地別的兩人也能湊到一塊兒去,那自己當(dāng)日‘買兇殺人’的猜測也不算離譜。
齊鐵嘴順勢問了一句:“來長沙這一路危險重重,你就沒考慮過再多雇一個保鏢給自己加道保險?”
朝夕相處之下,二月紅和丫頭也很清楚陳皮的性子,雖然對兩人之間的情誼從不存疑,這會兒聽齊鐵嘴這么一說,卻也難免好奇。
“當(dāng)然考慮過。”
提及自己當(dāng)初背著陳皮偷偷找PlanB的行為,越明珠頗為自豪:“不瞞你們說,看人這方面我還從來沒走眼過。”
“的確還有一個也很適合做保鏢,他是第二個我一眼見了就覺得很不一般的人,說來可惜,當(dāng)初我還特意去跟人家套近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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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有?
“結(jié)伴而行對彼此都不是件壞事,怎么就沒談妥?”
“嗯,感覺...時機不太合適。”
總不能說怕他染上煙癮,發(fā)起狂來恐生事端?!
不過,“還有另一個原因,主要擔(dān)心陳皮不同意,怕他們一言不合打起來,豈不是得不償失。”
二月紅微微皺眉,“安全起見,他應(yīng)該不會拒絕多一個人保護你才對。”
“那是現(xiàn)在。”
越明珠忍住斜他一眼的沖動,徒弟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嗎?
請不要對愛徒濾鏡太深。
害,提起過去,她就忍不住為曾經(jīng)的自己掬一把心酸淚,“我們關(guān)系一開始還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好,是逃難過程中一點點變好的。”
丫頭聽了新鮮:“你們還有關(guān)系不好的時候?有多不好?”
連光明正大聽墻角的捧珠和張小樓也驚奇地豎起耳朵。
別說看多了兩人相處的身邊人,就算是不太清楚內(nèi)情的齊鐵嘴也見過她對陳皮呼來喝去又罵又扔?xùn)|西的模樣,這關(guān)系...再壞能壞到哪兒去?
難得說句實話居然沒人信?
越明珠不勝唏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人懂我的寂寞與憂郁。
不過不怪他們存疑,畢竟眼見為實。
細(xì)究起來,逃難的時候他們關(guān)系不算太差,陳皮還不是得口是心非的給她燒熱水。
倒騰著大腦中的記憶,從后往前捋,嘶——確確實實回想起了那么一兩件當(dāng)時不覺得有什么,如今想起來非常氣憤,拳頭都忍不住硬了的黑歷史。
“小...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黑歷史太沉重,連捧珠都被她灰心喪氣的表情嚇到了。
越明珠抬頭看了一圈。
發(fā)現(xiàn)似乎每個人都對陳皮會對她不好這件事難以置信,連跟陳皮不太熟悉的齊鐵嘴都有些疑惑。
除了丫頭,她知道其他人或多或少應(yīng)該都對陳皮為人處世存在一定的反感和不信任。
偏偏在對她好這件事上,他們卻不約而同的篤信不疑。
覺察到這一點心情豁然開朗,她坦率道:“那時候我們剛認(rèn)識不久,關(guān)系自然不比現(xiàn)在,再加上我又老做蠢事,他自然會生氣。”
說到惹陳皮生氣,還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像去當(dāng)鋪當(dāng)鐲子這件事,是我太笨了,我沒有想到當(dāng)鋪掌柜會反過來誣陷我鐲子是假的還把它沒收了。”
鐲子?
捧珠警覺,憤怒地氣紅了臉,暗暗起了殺心:“以陳皮的脾氣知道后一定很生氣吧?”
雖然她對陳皮帶小姐出門卻沒照顧好小姐這件事懷恨在心,但是敢欺負(fù)小姐的人,她堅信暴躁的陳皮絕對不會讓他們有好下場!
是啊。
越明珠小撇嘴:“他氣的大罵我是廢物。”
一個大廢物,一個小廢物。
她和春申坐在一起狼狽地等他,天知道當(dāng)時斗雞輸慘了的陳皮回來見到他倆是什么心情。
“后來逃難路上還威脅要打斷我的腿,給我吃有毒的果子,哼,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毒啞了呢。”
記憶比較久遠(yuǎn),印象最深的要數(shù)逃難相互依偎的那段日子,被追趕很無辜也很辛苦,可回想起來倒還算溫情。
“不過正是在這種相處中我們關(guān)系才慢慢變好起來的,他給我吃毒果子是因為不知道果子有毒,吃的比我還多,第二天我就好了,所以那次經(jīng)歷也算有趣。”
“你們別看他嘴上說的兇,其實還蠻好哄的,后來我腳真受傷了也沒有扔下我不管,那么難走的山路一直背著我......”
她前面說得直嘆氣,后面又洋溢出笑容來。
全然樂觀的天真心境與一次行差踏錯就會萬劫不復(fù)的災(zāi)難性處境,造成了一種足以令人暈眩的極端反差。
空氣逐漸滯重起來。
然而她無知地還在繼續(xù)念叨著陳皮后來對她的好,事實上根本沒人聽得進去,甚至于他們腦海中此刻都只剩下:
“廢物”
“打斷腿”
“喂毒果子”
二月紅:“......”
丫頭:“......”
齊鐵嘴:“......”
捧珠:“......”
張小樓一言難盡地捂住臉,“小姐,你清醒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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