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久早記得一切,自然更不可能忘記那天他們差點要做,但最終卻沒有做成的事情。
交換line。
其實不只是line,還有更多的事情。
他想要……
佐久早垂下眼,強迫自己別再去想了。
他的手又是一動,就要拿出手機,準備和高田緒音交換line。
高田緒音的手指已經在手機上不斷敲擊。
她抬頭,擺擺手,渾不在意:“誒,不用啦,我自己來就行。”
佐久早圣臣:“?”
加line好友的話,應該是需要兩個人一起做的吧?
一個人申請添加好友,另一個人點擊通過。
怎么看都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事情。
不知道怎的,佐久早心里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就像是你見到一只可愛的小狗,想要騙她來和你一起玩,明明看見那只小狗已經歡快地朝你跑過來了。
你心里一喜,以為能摸到毛茸茸的軟糯絨毛。
沒想到那只狗最終卻越過了你,樂顛顛地跑到你身后去了。
“好啦。”
高田緒音舉高了手機,“當當。”
佐久早定睛一看,是政府的居民投訴界面。
上面顯示著:【我們已經接收到您的投訴,我們會在一周內進行受理。祝您生活愉快。】
投訴?
高田緒音:“剛剛那個家伙摩托車開得太快了,明顯是超速,差點撞到人都不停下來。還好我反應快,記下他的車牌號,已經把他投訴了。這種家伙,必須要給他一點正義的鐵拳。”
說完,她眨眨眼,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怎么樣,我很厲害叭!”
……噗。
就在高田緒音又要開始胡想佐久早同學怎么又不說話時,便看見他笑了起來。
她自然是知道,佐久早同學是會笑的。
只是從來沒想過,原來佐久早笑起來,是這個樣子的。
像是冬末的雪,終于遇上了初春燦爛的陽光,原本澄澈清泠的雪緩緩消融,化為透明細流,風一吹過,泛起粼粼波光。
星星陷落在了春溪里。
佐久早笑得很明顯,即便是有一面口罩擋著,僅僅是一雙眼睛,也能看出他在笑。
而且是很開心地在笑。
“很好笑嗎?”她歪頭,不太理解。
佐久早圣臣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將口罩拉得更高一些,但一頓,卻把口罩整個拉了下來。
“我覺得你做的很對。”
見女生的眼睛亮起來,佐久早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走吧。”
高田緒音點點頭。
于她來說,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高田緒音并不知道,佐久早圣臣在想什么。
——小狗跑過了你。
你正覺得失意,卻聽見小狗在身后汪汪地喚你。
你回頭,發現小狗的尾巴搖得像螺旋槳,沖你笑得,像是一塊最蓬松甜蜜的小蛋糕。
于是,此時此刻。
你明白的。
你被這只小狗拿捏住了。
-
“前面就是我家啦。”高田緒音伸手一指。
佐久早圣臣點頭,腳步沒有停下來。
佐久早人好好。
高田緒音在心里感慨,滿打滿算,其實她和佐久早也沒有特別多的私交。
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提出送自己回家噯,還是一副要把她送到家門口的架勢。
高田緒音正在想著,忽然眼前閃過什么。
高田緒音:“……”
等下,剛剛家門口一閃而過躥進去,現在又鬼鬼祟祟趴在窗戶邊,自以為藏得很好,實際一覽無余的家伙——
不會是她的爸爸,高田太陽吧。
佐久早圣臣:“剛剛是不是……”有什么人跑過去了。
“沒有,”高田緒音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什么都沒有啦。”
怎么說呢,雖然有點說不清楚,但高田緒音直覺覺得,還是別讓爸爸和佐久早現在就見面。
而且爸爸還第一時間就藏了起來,也不知道又是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
見佐久早圣臣還要說話,高田緒音連忙上手——
抓住了佐久早的衣角。
兩根手指輕輕一捏,夾住了一點衣擺。
對方似乎是完全沒有想到,眼睛緩緩下移,落在了她的手上。
高田緒音猛然反應過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情急之下——那個,麻煩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不等佐久早回答,高田緒音急匆匆地跑進了家門。
伴隨著“很快的”這樣一句話。
徹底消失在他的眼前。
佐久早:“……”
第三次。
這是第三次,她在自己面前急匆匆地跑掉。
也是今天第二次,她似乎比他還在意自己的潔癖。
她是不是對自己有什么誤會?
他確實講究衛生不假。
例如一想到有些男生們洗完手直接揮了揮手上的水珠,或者是在穿著衣服上隨手一擦就算完事,甚至有些人居然還不洗手——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
他快覺得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這也是他對于牛島若利一見如故的原因所在。
對方會在洗完手之后,會用手帕把手擦干凈,甚至再講究地將濕掉的一面折進去。
和那群不講衛生的家伙一比,真是天壤之別。
總而言之,佐久早圣臣承認自己在這一方面會比常人介意得多一些,但他并不覺得這不好,或者是不正常。
其實,高田緒音對他潔癖的在意,也是對的。
……不對的,可能是他。
佐久早想到這里,默默抿唇。
如果今天換做是其他的人,用手帕包裹著水瓶遞給他,因為碰到他的衣角而道歉,他都只會覺得對方是和他一樣注意衛生和邊界感的人。
他大概率會有一種遇到同類的欣慰。
就像當初遇見若利。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
像現在一樣,覺得,不爽。
在看到高田緒音做出如此事情的時候,佐久早非常清晰地感知到了內心升起的濃濃的不快。
他不想讓高田緒音這么做。
他想要讓對方直接把水杯遞給她。
他想要對方可以無所顧忌地捏住他的衣角。
他想要對方直接叫他【佐久早】,而不是【佐久早同學】。
只有高田緒音。
他不希望對方遵守著他慣常以來對待別人的標準。
因為這樣,會讓他覺得,他們之間很有距離感。
“……佐久早同學,久等啦。”
佐久早圣臣抬起頭,看見高田緒音又出來了。
手里拿著一個看上去包裝得很精美的紙袋。
“我其實比較喜歡做一些小甜品啦,這是我最近做的一些果凍慕斯蛋糕,應該味道還可以。我聽古森說過的,佐久早同學你比較喜歡不太甜的口味,正好這些就應該比較適合你。”
“給。”
她伸出手。
盡管還是很在意稱謂的區別,但是佐久早在心里和自己說,現在不是介意她是不是和元也關系更好的時候。
他接過。
“你可以現在看看哦,如果不喜歡的話,還可以現在就給我退貨。”她歪著頭,聲音透出幾分俏皮。
佐久早垂眸,大致看了一眼袋子內的東西。
都是果凍慕斯,上面一層晶瑩剔透的果凍,里面凝著一些水果,一下子就能看出是什么口味的蛋糕。
青提。檸檬。青蘋果。青芒。
“感覺是最適合佐久早的顏色。”他聽到女生這么說。
佐久早抬起眼,和她對上視線后,便見她笑眼彎彎,里面有幾分促狹。
一瞬間,佐久早就明了了對方在打趣什么。
“那個隊服確實太引人注目了。”
高田緒音“嘿嘿”笑了一聲,“可我覺得很好看。非常抓人眼球,比賽的時候,大家都會不自覺地就注視你們。”
不過她不需要啦。
因為不管佐久早在哪里,她一定可以一眼就能找到對方,這大約就是喜歡的魔法。
但是這句話,暫時還不能告訴佐久早。
和佐久早禮貌道了再見,見對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高田緒音才有幾分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
她一轉回頭,就見父親高田太陽一臉傾羨又懷念地看著她。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少女情結是不是被父親看穿時,對方十分感動地說:“沒想到上了高中后,緒音這么快就交到好朋友啦。好棒誒。”
……警報解除。
原來剛剛是因為“不想打擾女兒和好朋友交流”所以才躲起來,但又實在好奇,所以才偷偷暗中觀察。
怪不得媽媽總是說爸爸是笨蛋。
已經是過來人了,雷達還這么不敏銳。
高田緒音松了一口氣。
不過,她和佐久早目前還到不了朋友這一層呢。
今天已經能確認是關系友好的同學,就已經讓她很滿足啦。
后面的事情,還是要從長計議的。
免得跳步太快,讓佐久早覺得不開心,那就不好了。
-
雖然高田緒音非常想再去看佐久早打排球,如果是沒事的話,她感覺自己就算是看上一整天都不會覺得疲倦。
但是這種事情偶爾來一次就好,總是如此實在太過顯眼,很容易就讓對方看出來自己的心意,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想總是麻煩佐久早去請示教練。
于是后面的幾天,便正常地過去。
當然每每一轉頭看見佐久早那張池面臉,高田緒音總是要花上莫大的定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像是小狗一樣雀躍的內心,最終讓兩人之間在這幾天是保持住了正常的同學交往。
高田緒音在內心給自己點了個贊。
每天都有和佐久早說話呢,比如早上好、再見等等。
沒關系,溫水煮青蛙,她一定可以的。
至于佐久早圣臣怎么想,高田緒音一點也不知道了。
就比如此時此刻,周五的早晨,看見在第一節課響鈴前一分鐘邁入教室的佐久早,高田緒音笑容燦爛地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本來正要轉回頭,正好又看見了剛剛給老師送完作業回來的樺倉太郎。
“辛苦啦,樺倉同學。”
說完,回身準備第一節課的預習材料。
樺倉太郎的頭剛點到一半,就感覺到身邊的溫度莫名降低了一點點。
樺倉太郎:“……”
看都不用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他的同桌佐久早圣臣!
這家伙。
是在吃醋嗎?
偏偏女主角一點沒有察覺。
全都苦了他了。
苦露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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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緒音,有一件事情,我覺得還是要當面告訴你比較好。】
【緒音!我有點事情,實在是需要你的幫助。】
周五放學后,高田緒音分別收到了來自佐倉千代、山架美華、石井黛三人的消息。
乍一看,好像都可以玩消消樂了。
聽上去都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噢。
高田緒音思索片刻,又和三個人聊了一下,決定把周日的時間分一分,將三人逐個都見一遍。
至于為什么是周日,而不是周六。
因為高田緒音打算在這兩天把全部作業都寫完,井闥山的作業,那可真不是開玩笑的,是個硬骨頭。
然后,高田緒音想到這里,視線移向書架上那幅未畫完的海報。
就差上色了。
她也好期待,把大家打排球的樣子畫到紙上,最終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效果呢。
ouo
-
周日上午,高田緒音來到了約定的咖啡館。
之前井闥山開學考那天,她也是和佐倉千代約在這里見面的。
仰頭看見門邊的風鈴,高田緒音又不不自覺想起那天的事情來。
噯。
她在那天居然拒絕了佐久早交換line。
——等下。
高田緒音眨眨眼。
她當初是不是和佐久早說了,等她考上了井闥山,兩個人再交換line。
然后,她大概也許可能或者好像……
把這件事忘了。
(·v·???)
高田緒音:“。”
蠻好的。
毀滅吧.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