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看這里。”
我從行軍隊伍里擠出來湊到蹲在一旁的穆罕默德身邊,順著他的手指望去,一攤帶著惡臭的糞便癱在那里,一群蒼蠅盤旋在周圍。
“痕跡很新,而且量大……不像是狼那種小型的猛獸,很可能是大型的雜食魔獸。”穆罕默德一邊說著,一邊抄起一根樹枝,扒拉了半天,從那坨糞便里翻出幾團沒消化完全的植物纖維,在動物胃液和腸液的消化下已經扭曲在了一起,纏繞在一起腥臭腐朽,而除此以外,甚至還翻出了幾塊細碎的骨頭。
“滿打滿算,距離納爾湖不過一天的腳程,已經很靠近魔物潮了,這一路上,咱們走走停停,碰上的魔物除了那個樹妖,也沒見過什么玩意兒。你不覺得太反常了?”
“一路上,矮人、獸人都碰到了,唯獨最應該出現的魔物卻沒見幾個,連毛都不見半根,就好像……它們在故意躲著咱們一樣。”
我頓了頓,瞥了一眼跟在隊伍最后,身上綁著繩子被人牽著走的矮人巴頓。
“還有他,安穩得不太對勁。我觀察了他幾次,休息的時候,自己一個人蹲在一邊不知道搗鼓什么,好像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一點,說不定還在憋著什么壞水。”
穆罕默德擺了擺手,朝著我們來時的方向望了一會,又盯著我看了又看,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這個速度……來得相當快啊,是‘閃光’那小子?……亞瑟,離水遠一些,對你有好處。”
我懵懵地點了點頭,沒聽懂他什么意思,再開口詢問,卻被他搪塞過去,只說到時候我就知道了。
“你剛才說的什么‘閃光’,是我想的那個嘛?就是那個這些年功績不小的弗萊仕?”
連我這種住在遠離主城的鄉野村夫都有所耳聞的傳奇人物,被國王冠以‘閃光’之名的天才青年——弗萊仕,是不少人茶余飯后津津樂道的熱點人物。只要是進了主城,不管去哪里,都能聽見有人在討論他的事跡。今天在某某地斬了多少多少妖魔啦,明天又摧毀了敵國幾個窩點之類的,聽的人耳朵生繭。
據說,弗萊仕之所以叫“閃光”,是因為他的速度太快,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就像一道白光一閃而過,所過之處,殺伐果斷,一人一把刺劍在戰場中靈動輕盈,進攻手段更是讓人眼花繚亂。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名氣倒是挺大的,我和他也不熟,沒見過幾次面,印象不深。不過好像聽說那小子現在支持率挺高的,怎么,你有興趣?”
我搖了搖頭,我這種老百姓只要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足夠了,像這種大人物的事跡,少知道一點沒壞處,要是知道的多了,就不知是福是禍了。
我正想開口說話,隊伍卻沒來由地停了下來,似乎是前面又碰見了什么狀況,幾個衛兵匆匆跑了過來,招呼著穆罕默德前去看看。
“走了亞瑟。”
我被他拉著出了隊伍,路過艾麗斯身邊時,我們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我擠出一個輕松的微笑,她才點了點頭示意我去看看。
還沒能走到隊伍最前面,我的心里就沉了下來,一股相當濃郁的血腥氣味彌漫在空氣中,看著隊伍里幾個士兵并不好看的臉色也能猜出來,前面的不會是什么好場景。
果然不出所料,前進的道路上趴著一只又一只的動物尸體,形態各異,什么動物都有,而且全部被什么東西咬穿了頭骨,甚至有的身子都被扯斷了半截。
這種死法……怎么和我們剛進森林里看到的那具馬尸差不多。
“又是……等等,你看那個,那狼尸剛才……是不是動了?”
此時正值清晨,天還沒完全亮起來,森林里蔭翳濃密,我不是很能確定地看到不遠處一只躺在在地上的,下巴被扯掉的狼尸,裸露在空氣中的半截舌頭,似乎輕微顫動了一下!幅度很小,而且速度奇快,幾乎讓我以為那是錯覺……
我立刻拔劍出鞘,精神緊張起來,但穆罕默德伸手將我攔住,對著那具尸體努了努嘴:“水分全無,已經是干尸了,這要是還能蹦起來給你兩口都得算狼祖奶奶顯靈。這些尸體已經死了不下3天了,沒看到有的都開始腐爛了嘛。”
“不過……我有件事搞不懂,這些尸體死了這么長時間,血腥味卻這么濃,按理來說死了這么久,血應該早就凝固住不會再散發氣味了,但是這味道,確確實實就是從它們身子里出來的。”
穆罕默德面色凝重,隨手抄起一根地上的樹枝,隔著老遠戳了戳一只松鼠的尸體,那尸體很軟,一戳下去整根樹枝竟然陷了進去,仿佛那松鼠體內已經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了一具空空如也的皮囊。
“尸體死了3天以上,應該會產生尸僵,不會像這樣這么軟的,這地方有問題,還是……”
“能有什么問題啊,幾只畜生而已,就算爬起來,一斧子下去,問題就解決了。”
我的話被打斷,回頭望去,卻見是那天我和懷特夜談時候出現的士兵中的那個頭兒,此刻正一臉不屑地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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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鋒官大人,咱們這么多人,是不是有點兒小題大做了?幾只長了毛的小畜生而已,又不是熊啦老虎啦之類的猛獸,重新站起來能怎么著?更何況,這么多人連見著幾只尸體都畏手畏腳的,傳出去不好聽啊大人。”
那男人盯著我冷笑,繼續說道:“亞瑟大人擔心過度了吧,一道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弟兄們這點壯志雄心都一點點磨沒了,費心了啊大人。”
“放肆!軍紀就是這樣教你們的?說話沒有規矩,打了一路敗仗,不想著提升自己,倒還挑起亞瑟先生的不對了?你那是什么語氣,眼里沒有王法了嘛!”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蘿絲這種溫文爾雅的少女會發這么大的火,氣得渾身顫抖。
“不敢,公主殿下。屬下有口無心,如果頂撞了亞瑟大人,還請大人……多多擔待!”男人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又一臉無所謂地沖著我撇了撇嘴,當然是故意挑公主看不見的角度。
“哈!你要是這么急,倒不如你打個頭陣,隊伍跟著你走,也讓我見識一下真男人的氣量嘍。”穆罕默德笑盈盈地說著,只是那個笑容卻讓人感覺莫名的不舒服。
“屬……屬下不敢。”
“是嘛……真可惜。”穆罕默德扔掉手里的樹枝,笑瞇瞇地湊到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可惜我已經改主意了,我的部隊里竟然有你這種勇猛的將士,真是我們王國的一大幸事,不是嗎?既然你主動請纓,那就你去探探路吧,你不會讓我失望吧,對吧?這是軍令,反抗軍令的下場……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吧。”
那男人的臉一下子成了豬肝色,憋了半天也說不出什么來,索性心一橫,硬著頭皮走出了隊伍,提著一桿長槍走在隊伍前面。
他手持長槍,槍尖挑起那具松鼠尸體,將其懸于半空。尸體在空中緩緩旋轉一周后,我們方才看清,這已不能稱之為干尸,稱之為一層皮或許更為恰當。松鼠的腹部破開一個大洞,肚皮上沾染著已經發黑的血跡,毛發與泥土、血液混在一起,擰成一縷縷掛在肚皮上。尸體內部空無一物,內臟器官全都消失不見,透過陽光和皮毛就能看到已經發黑的脊椎,這具尸體儼然就是一具空殼。
“這他媽的,嘴都被撕爛了,惡心死了。”大漢提著那具尸體,也被惡心得夠嗆,避瘟神一樣將其甩飛了出去,又嫌棄地把槍尖在地上抹了抹,咧著嘴罵道。
穆罕默德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咂了咂嘴,偷偷掐了我一把,壓低聲音說道。
“死法跟那匹馬很像。不過不同的是,那匹馬的內臟都在,這只被掏空了,而且嘴吻處有裂口,雖然那只松鼠身上臟,不排除是被在地上拖拽后的痕跡,但是四肢上的毛發卻很干凈,顯然在死前沒做過什么劇烈掙扎,顯然是一擊斃命,若是劃開肚子宰殺至少會有更明顯的泥濘,所以我覺得這里更像是直接死亡原因,像是被什么東西撕了嘴巴后被開膛破肚吃掉的。”
我點了點頭,掃視一圈地上七七八八的尸體后才開口道:“不只是那只松鼠,這里所有的尸體,幾乎都是同一種死法,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割開了嘴巴后立刻暴斃身亡,什么東西能……誒?那家伙……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我望著脫離隊伍的那個男人,此刻他正蹲在一具鹿尸身前,背對著我們不知道在鼓搗著什么,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他的大半個身子擋住了那具尸體,看不太清楚到底在干什么,只能感覺到他好像在……吞咽什么東西!
“鬼鬼祟祟地搞什么鬼。”穆罕默德嘀咕了一句,隨后提高音量對著那個男人喊道,“可以了,回來。”
但那人卻仍然蹲在那里,像是沒聽見一樣紋絲不動,只是那股吞咽的聲音在如此安靜的叢林中聽得人心里有些發毛。
穆罕默德手中早就捏好了一根水箭,皺著眉頭又喊了一遍,但還是沒有回應,隨即不再猶豫,抬手將其射了出去。那發水箭迅捷而凌烈,精準地扎在那具鹿尸上,隨后迅速膨脹,不消片刻直接將其炸碎了開來,碎裂的肉塊四散飛濺,腐爛的臭味更是令人不住地作嘔。
我強忍住惡心再去看蹲在血霧中的那個男人,卻發現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直挺挺地站了起來,只是那動作異常僵硬,四肢的關節以一種不自在地角度扭曲著,沒等我多想,那人的脖子竟然咔嚓一聲垂直向右扭了過去!凸起的脊椎都能看得異常明顯!
我被眼前的景象駭得攥緊了劍柄,吞了口口水才發現盔甲里早就被冷汗浸濕了,在這說暗不暗說亮不亮的破林子里親眼看著一個好端端的人在你面前這么扭曲地站著,說不心慌那完全就是假話。
在我緊張的注視下,那男人理論上已經折斷的脖頸又再次動了起來,這次更是可怕地想要直接后折過來,脆弱的脖子幾乎都要擰成一根麻花了,那張慘白的人臉令我瞬間汗毛倒豎,倒吸涼氣。
這還能叫“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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