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原書女主(捉蟲)
袁玲玲看的這本書中的女主名叫楊溪。
跟許多小說女主一樣, 楊溪出身并不好。
她爺爺曾是當老爺的,所以她父親那一輩小時候還享過福,可后來那段時間貧下中農成為光榮的代表, 他們自然就成了被反對的典型。
楊溪大伯身子不好, 二叔摘核桃瞎了一只眼睛,三叔妻子早亡,四叔家貧摳搜, 而他爸在她年紀還小的時候就不知所蹤了。
她這樣的開局能走到后來成為海內外知名企業家,就算沒有作者在其中的贊揚,袁玲玲都會佩服她。
而沈財生也是栽在了她的手上,如同大多數狗血文,小說里的男人都會對女主趨之若鶩,書中雖然沒提沈財生和女主的感情, 但是最后沈財生確實是因為對男主做了不好的事情差點導致社會安全問題才下線的。
小說里面對他這么做的理由諱莫如深, 但以袁玲玲閱書多年的經驗來看, 或許跟女主有關,這也是袁玲玲為什么一定要離婚的重要原因之一。
“你認識一個叫楊溪的人嗎?”袁玲玲問。
沈財生想了想,搖頭否認,“不認識,是什么人?”
袁玲玲微一蹙眉, 難道是還沒有認識?
“沒誰,不重要。”她隨口敷衍。
沈財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袁玲玲不說,他也不打算多問, 她想說的時候會再說。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袁玲玲奇怪的態度變化。
前腳兩人才剛提了離婚, 后腳就要睡在一起,這算個什么事兒?
還有她這明明擔心卻又裝不在乎的樣子, 委實有點好笑,若真是敵人潛入內部,那這敵人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袁玲玲本來就時刻注意著沈財生,對方看她的眼神毫不遮掩,很難讓她不察覺。
她強裝鎮定,泡了腳,又磨磨蹭蹭好一陣,而后趁著沈財生去洗漱的功夫才迅速溜進了炕上靠里的位置。
夜深了,萬籟俱寂,月光隱在云層里,附近漆黑一片,幾乎看不清院中人的影子。
沈財生提了水桶,在院中角落迅速沖了個澡,冷風吹過,他整個人變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忍不住去猜袁玲玲想跟自己說什么。
相處兩天下來,他對袁玲玲的想法居然沒有半點頭緒,她看似沒心沒肺的,但能看出來她心里有著事兒。
然而等他有些忐忑地回到屋內,屋內除了一盞昏黃的燈光便是炕上兩人均勻的呼吸聲。
沈財生叉著腰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他不禁莞爾,這女人心是真大,虧得他剛才還以為袁玲玲擔心他半夜到這屋子來會有什么想法。
咔噠。
沈財生拉滅墻邊的電燈線,屋子里一下就暗了下來。
“嗚……”
床上袁玲玲不知是夢到了什么還是突然熄燈讓她不適,她翻來覆去好半晌沒睡安穩。
沈財生皺了皺眉,越走近越能感覺到袁玲玲的不安,隨即只見她跟一只蠶蛹似的慢慢縮進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裹了進去。
屋內重歸安靜。
沈財生上前想要幫她輕輕把被子掀開些,擔心她憋壞了,誰知對方把被子拽得死緊,根本就扯不開。
他不敢用太大勁兒,躡手躡腳,折騰好半會兒,整個人幾乎就跪在袁玲玲身側,卻還是沒能讓她從被子里鉆出來。
蒙著被子睡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天跟她提一提就是了,沈財生想,都要離婚了,他可真是操不完的心。
就在他打算放棄的時候,袁玲玲突然自己將被子一掀,猛地睜眼,和沈財生視線對上,她動作比腦子還快,推了面前的人一把隨即整個人往后縮去,砰的一聲。
“小心!”
“嘶……你干什么?”
五分鐘后,袁玲玲裹著軍大衣,接過了沈財生遞過來的熱水。
她伸手摸了摸頭上剛剛撞到的地方,哀怨地看了面前男人一眼。
搞什么啊?
“那個我……”沈財生很是尷尬,剛才那架勢,如果他是袁玲玲可能也不會相信自己是去幫她掀被子的。
“你不是說有話要對我說嗎?”解釋不清沈財生索性就不解釋了,他盡量嚴肅,讓自己看起來能正經一點。
然而他這陡然要審訊的模樣嚇得袁玲玲睡意去了八九分。
是啊,袁玲玲想自己真是鬼門關里走了一圈,居然敢用剛才那態度對大反派,既是反派了做什么不正常?
可他剛剛……也太變態了吧。
袁玲玲露出自以為端莊的笑容,說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們明天說也可以的,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兒?”
說完她自己咬了自己舌頭,嘴也比腦子快。
“……我就是想說圓圓的事兒,小孩子的事就沒有小事,那天他來的時候我就想跟你說的。”
袁玲玲思考了許久,不管沈財生會不會去改變,該說的她就不應該藏著掖著,以免讓之后的自己后悔,不過她倒是可以注意自己的說法。
“那天他跟我說他看到了猴子中刀的經過。”
袁玲玲時刻注意著沈財生的神色,發現對方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她就知道對方果然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這種事情對于孩子的成長是有很大影響的,我說這些可能有點多管閑事了,但孩子現在還小,思想還沒定型,如果能夠接受一些正確的思想教育這對他的未來肯定是有好處的……”
見沈財生一直沉默,袁玲玲的聲音才漸漸小了下去,她不確定沈財生是不是不樂意聽。
“你繼續說。”
沈財生表面淡然,實則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對袁玲玲真是刮目相看。
只有真正淋過雨的人才知道傘有多重要。
若是從前有人能這樣為他打算……
沈財生不敢去奢望。
他只覺得此刻在昏黃燈光的映襯下袁玲玲的面目顯得極為柔和。
同結婚前看到的軟弱的她一點也不一樣,同結婚之初咄咄逼人的她也不一樣。
“還有像謝叔他們的事兒讓孩子知道了他能判斷對錯嗎,他只會覺得他們都這樣,我們怎么不能這樣呢?”
“咳。”沈財生輕咳一聲,袁玲玲才恍然反應過來這話頗為怪異。
“我不是說……反正就是這么個意思,你想想吧。”袁玲玲有點受不了沈財生目不轉睛打量的眼神,“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街道開證明呢。”
說完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沈財生望著她的背影,嘴唇拉成一條直線,眼簾也垂下去,一種滋生于內心深處的情緒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
“對了!”
袁玲玲去而復返,“一會兒能不關燈嗎?這樣方便隨時照看圓圓。”
她剛才說話時就發現了,沈財生很關心圓圓,所以拿孩子當借口應該沒問題。
果然,就聽沈財生輕輕嗯了一聲。
看他沒再說話的意思,袁玲玲說:“我去睡啦。”
然后一個閃身半個身子就縮了回去。
沈財生無奈地牽了牽唇,這姑娘怎么跟尋常人不一樣呢?
雖說這周圍很少有聽人離婚的,但要離婚的話怎么也得想想后續吧,從前巴不得自己所有錢都給她,如今不僅不主動要了還把錢往他這兒推。
沈財生坐了許久沒想通,起身打開了堂屋門。
屋內袁玲玲也沒睡,經過剛才那么一遭,讓她的瞌睡早醒了,她先前都準備好一夜難眠了,誰能想到他會沒等沈財生回來就睡著了呢?
袁玲玲一陣后怕,生怕自己醒來就被關到小黑屋了,越想越怕,然后她就徹底睡不著了。
想起剛才那詭異的一幕,她好像推了沈財生吧,她是怎么敢的?
不過……手感倒是不錯。
袁玲玲猛地又把自己蒙進被子里捂得緊緊的,直到快要無法呼吸才從被子里鉆出來。
她大口大口呼著氣,就聽堂屋傳來開門的聲音。
沈財生走了?
沈財生出了家門一路小心往南行去,而后從南門車站旁的小巷子七拐八拐繞到一座院子前,他退后兩步,借助院前的一棵樹,三兩下越下圍墻咚的一聲跳了下去。
他往里走兩步,堂屋門自己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戴著狗皮帽子的青年男人,男人姓游,愛吃油條,大家都喊他老游,但他年紀并不大,只比沈財生長兩歲。
老游打著哆嗦讓開半個身子,問:“大半夜的,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審得怎么樣了?”沈財生輕車熟路地找了個杯子倒了水,也不管杯中茶水冷熱與否,咕嚕咕嚕灌了下去。
男人搖頭,“毫無進展。”說完,他嘆息一聲,坐在了沈財生身側的條凳上,“不過他昨晚去的那地方應該是他家,那家人姓楊,家中有五個男人,其中最小那個早年得罪了村里的人,跑了,應該就是他了,他還有一個女兒。”
“查了嗎?”
那地方沈財生也是知道的,城西那片歷來都很窮,農民更是如此,當初原本是要在那邊建廠子,但后面好像是因為住在那一片的人都不愿意搬遷,所以廠子沒能建得起來,為此還鬧了好一陣。
“還沒來得及。”老游道。
就連虎子楊的身份都是剛查出來,哪有時間?
沈財生蹙了蹙眉,“趕緊查一查。”
既然從他身上問不出來,說不定換個角度會有收獲。
“成,您今兒個來我這兒就是為了問這個?”老游問他,一臉戲謔。
沈財生又倒了一杯開水,不開口。
“讓我猜猜,你這是被媳婦兒攆出來了吧,麻辣豬蹄她不滿意?”
“你特么話可真多,走!”沈財生起身要往門外走。
“去哪兒啊?”
“查人!”
“靠!不是,這么晚了……”-
沈財生走后袁玲玲感覺自己更睡不著了。
她不知道對方什么意思,剛剛難道是她的錯覺,她不想去賭,萬一沈財生突然又進來怎么辦?
好在明天就離婚了,離婚后她就可以安安穩穩地睡覺,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不對!
袁玲玲蹭地坐起身來,不對,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這個房子是沈財生的,離了婚自己就得搬出去,她現在連火車站大門都不知道往哪個方向開,難道就要帶著五百塊錢流浪漂泊了嗎?
人都說一孕傻三年,果然誠不欺我。
她要殺了沈財生!
不行,她得再跟沈財生談談,可是外面也太冷了,誰知道對方去哪兒了。
袁玲玲幫小孩兒又把被子裹緊了些,她趕緊躺了下去,天大地大,再大的事兒明天睡醒再說吧。
然而等她閉上眼,又想起沈財生大晚上地跑出去了她就頭疼,搞得好像她欺負他,搞得她好像是鳩占鵲巢一樣。
她在心里把沈財生翻來覆去地罵,罵到對方在她心中無言以對才作罷。
而此時被她念叨著的沈財生正和一個半邊臉腫得老高的小姑娘對峙著。
都這個年代了,在京市這種地方居然還有人只用油燈,油燈的火隨著門縫漏進來的風晃晃悠悠,沈財生看著面前的人面無表情。
一直等到小姑娘的大哭變成了抽泣,他才再次開口。
“你叫什么名字,是誰把你捆在這兒的?”沈財生第三次問出這兩個問題。
“是我爸把我捆起來的,我……我叫楊小溪。”
楊小溪?
“你說你叫什么?”沈財生再次開口。
旁邊老游看了他一眼,繼續盯著那小姑娘。
“我叫楊小溪。”這次她說得清楚多了。
沈財生心思急轉,面上沒再顯出什么奇怪的情緒,又問:“那你認識一個叫馮娘的人嗎?”
“你認識我媽媽?”楊小溪終于肯抬起頭來看他,一雙眸子水汪汪地望著沈財生。
沈財生卻無動于衷,“你媽媽很會做豆腐?聽聞她素來有豆腐西施的美名?”
“沒有沒有……”楊小溪像是被他嚇到似的,她又垂下頭去,“是他們胡說的。”
那種名聲在崇尚艱苦樸素的年代確實算不上什么美名,她這反應倒還正常。
“你媽呢?”
沈財生問題一出口,楊小溪皺了皺眉,開口語氣也不怎么好了,“她不在了。”她說。
沈財生坐在她的對面一直沒接話,把一旁的老游都給看著急了,他剛想說話,八仙桌下的腿卻被沈財生踢了一腳,他頓時閉了嘴,連表情都沒變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沈財生二人還沒說話,楊小溪終于忍不住了,她問:“你們還有事嗎?”
“你,會做豆腐嗎?”沈財生微微放松了坐得筆直的身子,像跟朋友聊天似的,姿態有些懶散。
楊小溪嗯了一聲,隨即又謙虛道:“沒有我媽做得好。”
“能幫我們做豆腐嗎?”沈財生又問。
楊小溪像是覺得他在說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她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卻是不回答。
“怎么,不可以?”
沈財生嚇人早已經有自己的一套,他說:“你可以不急著回答我,可以去啤酒廠打聽打聽沈財生,再來找我。”
見楊小溪還不開口,他冷她一眼,“聽到了嗎?”
“聽……聽到了。”楊小溪又哭起來了,那眼淚跟流不完似的。
“哭什么?”沈財生一拍桌子,突然發難,“我打你了嗎?”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對方哭得更兇了。
“行了行了,老子最煩女人哭!”沈財生起身準備離開,嘴上忍不住吐槽,“知道的你是被打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請你做豆腐不給你錢呢。””今晚我們來找過馮娘的事兒別說出去。只要你能幫我把事兒辦好了,你想怎么收拾你爸,我幫你。”
老游見沈財生要離開,他看了楊小溪一眼,從兜里掏出五塊錢扔桌上,“去買點藥擦擦。”說完趕緊跟在沈財生的背后出了屋子。
剛踏出院門,一陣風吹來,差點把老游的三魂七魄都給吹走了,他打個哆嗦再一看沈財生已經走到大路上了。
“等等我,你趕著干嘛去呢,你等等我。”追到沈財生時,老游都快凍成二傻子了。
“靠,這尼瑪都要立春了怎么還這么冷!”
沈財生跟他像是處在兩個世界,走在風里就像長在風里似的,那風吹自己不吹他?
“你信她說的話嗎?”沈財生不說話,老游只能說兩句他愿意聽的。
“問你話呢,你在家也是這么對你媳婦的?難怪會被趕出來,這不是活該嗎?”
他說完,沈財生拎著他轉了一百八十度,他正開口,仿佛迎風吃了一嘴巴的冰碴子,這時才聽見沈財生的聲音。
“能回去再說不?都快凍死了,還在這兒嘰里呱啦的。”
也不知道今晚這天兒是怎么的,來時還好好的,轉了一圈凍得人骨頭生疼,兩人一路返回,躲到炕上這才舒服了不少。
“靠,去一趟啥事兒沒查到,人差點沒了。”老游裹在被子里,忍不住沖沈財生撒怨氣。
他這個人調查人有一手,但是他是要講究方式方法的,從來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沈財生平常做任務面對敵人的時候就是個瘋子,沒想到他對自己也這么狠,可一看對方這樣子,老游詫異道:“是有收獲?”
他當然知道沈財生所說的什么做豆腐不過是借口,他們非得找這么一個大冷天的晚上去找人做豆腐嗎,這不是搞笑嗎?
“她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
“啊?你什么意思?你是說馮娘不是他媽?”老游脫口而出。
沈財生斜睨他,這是被凍傻了吧。
“她家有情況,到時候再讓人盯著點。”他一時間也說不明白,感覺這種事兒,得靠自己去琢磨。
今天他們兩人過去時本來是打算暗中打探的,沒想到剛一過去就發現剛才那女人被綁著放在了廚房里,而且還鼻青臉腫的。
這種情況他們兩人本是不該現身,可偏偏今晚的天氣極為異常,要是他們兩人不救人,那姑娘會被凍死也不一定,好像老天都讓他們救人似的。
其實她說的話倒是沒有什么破綻,哭得也挺楚楚可憐,可恰恰是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沈財生對她產生了懷疑。
老游雖然覺得根本沒什么問題,但嚴格意義上來說沈財生是他的領導,他自己也從不會質疑沈財生的決定,這人邪門的很,在執行任務時就沒怎么犯過錯,“行,這事兒交給我。”
沈財生嗤笑著斜了他一眼,起身把被子掀到了一邊,“別看到個姑娘就往上湊,錢燒得慌可以給我。”
“五塊錢而已,小爺出得起,你干嘛去啊?”老游看他鞋子都穿上了,這是要走?
沈財生起身把衣裳攏緊了些,看似隨意道:“回家去。”
“外邊兒那么冷,你回家再把涼氣帶給你媳婦了,家里不是還有個小崽子呢嘛。”老游跟他也就是平日里說話損些,但是碰上該關心的時候也不含糊。
袁玲玲和沈財生的事兒,他一直是放在心上的,只希望兩口子能好好過下去,開始雖然有那么點膈應人,但就像老大說的,都已經結婚了,還有什么過不去的?
沈財生也領他的情,可又不想多解釋,“我知道,你睡吧。”他說。
都多少年的兄弟了,這事兒不想瞞,他也瞞不住。
“我要回去,明天得去離個婚。”
第十八章:“啞巴”
堂屋門傳來響聲, 袁玲玲便醒了。
她腦子昏昏沉沉感覺比其他任何時候都要重。
然而,等了半天沒等到沈財生進屋,她心里頓覺怪異。
“沈財生。”她喊了一聲才覺自己聲音都啞了, 她好像也著涼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意識到自己可能也生病了,她就感覺自己頭暈眼花、口舌干燥,現在只想喝口熱水。
還好她一向有晚上在房間準備熱水的習慣, 慢慢悠悠地撐起身子,更覺頭暈目眩,仿佛整個房間都在轉悠。
而隔壁的沈財生此時還一無所知。
他到底是把老游的話放在了心上,回家之后便想著祛一下身上的寒氣再進屋看看孩子,今晚他還是打算睡在客房,既然以后都不做夫妻了, 那牽扯自然是越少越好。
沈財生從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一床從前已經睡緊了的被子出來, 天氣寒涼, 那被子如同鐵塊兒一般摸起來硬邦邦的,不過沈財生毫不在意。
做任務時什么艱苦環境沒碰到過,風餐露宿那是常有的事兒。
誰知他方才把被子鋪好,就聽見隔壁傳來砰的一聲響。
幾乎是本能的,沈財生手中東西一扔, 仿佛瞬移般沖到了主臥。
“怎么了?”
他話說出口才看到袁玲玲右手拿著杯子,左手拿著一只已經碎掉的暖水壺的殼子, 傻愣愣地望著地上已經破碎的內膽。
見他來了,袁玲玲才抬頭委屈巴巴地說:“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說眼睛還紅了。
沈財生大跨步走過去, 他身上還穿著剛才那件軍大衣, 大衣被風雪滾過一遭,還沒靠近, 袁玲玲已經真切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涼意。
服軟幾乎是本能,袁玲玲嘆息著小聲開口,“有點疼。”
沈財生嗯了一聲,把暖水瓶的殼子接下來丟到一邊,而后把她摁到床上坐下,蹲下身來直接幫她拿掉了踏在腳上的鞋子。
袁玲玲下意識往后一縮,卻被沈財生捉住了腳腕。
“別動。”
如今這年代根本沒有毛拖鞋,是以剛才袁玲玲踏著的不過是一雙老式布鞋,白日里她還會多套幾層襪子保暖,偏偏今晚泡腳太舒服,她就直接上了炕。
方才被燙的時候她腳上只有薄薄一層布,這會兒鞋子拿開,腳背已經紅了一片,袁玲玲也后知后覺感覺疼。
“你先別動,等我一下。”
沈財生起身時突然伸手在袁玲玲的頭頂揉了兩下,然后轉身出去了。
袁玲玲吸了吸鼻子一時間忘了痛。
姿勢有點過于親昵了吧。
而且沈財生摸她頭的時候很像在擼貓誒。
怎么這樣?
袁玲玲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胸口,心在撲通撲通地跳,暖手瓶自己爆炸也太可怕了吧,魂兒都要給她嚇沒了。
她自己東想西想,只感覺沒一會兒沈財生就回來了,對方手中還拿著一塊紗布,里面包著什么球狀的東西,濕噠噠的,還在往地上滴水。
沈財生蹲到袁玲玲的身前,一手直接握住了她的腳掌,袁玲玲想退,輕松就被對方抓住,他仰頭看了她一眼。
袁玲玲這會兒腦子有點糊涂看起來呆呆的,沈財生出言提醒她,“別動,一會兒留疤就不好看了。”
袁玲玲點點頭,不敢再亂動,但她腳心癢癢的,心也跟著癢癢的。
她從來沒有以這個角度看過沈財生,沈財生的頭頂居然有兩個旋兒,但他發絲軟,頭發微長,稍稍遮了些,平常從背后根本看不出來。
明明是個冷面反派,卻頂了這么個可愛的頭頂。
袁玲玲蠢蠢欲動,想要伸手去摸,卻感覺腳背一陣刺痛。
“嘶……”她要縮腳,沈財生再次抓住。
“很疼嗎?”他問。
袁玲玲眼睫閃了閃,“有點。”
“忍一下,降降溫,天亮了去醫院看看。”沈財生學過一些急救知識,她這燙傷不算太嚴重。
“阿嚏!嗯。”袁玲玲應得甕聲甕氣的。
沈財生動作一頓,起身在柜子里找了找,翻出一條圍巾出來,二話不說跟裹毛線團似的把袁玲玲裹了個嚴實。
“再等一下,一會兒就好。”沈財生繼續動作,也不看袁玲玲,仿佛幫她的腳降溫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腦子里閃過這個想法,袁玲玲臉都跟著燒了起來。
然而看似認真動作的沈財生此刻心情也同樣不平靜。
為著剛才那刻想要擁她入懷的沖動心思。
還好他克制力夠強。
明知道這女人當初和自己結婚就是看上了自己沒有長輩拘著還有自己的錢。
錢?
他突然抬頭,正好和滿臉紅通通的袁玲玲視線相撞。
“怎……怎么了?”
袁玲玲話音剛落,沈財生的手已經抬到了她面前,她下意識躲開,對方的手就停在了空中。
只片刻,沈財生收回手去,一句話也沒說。
袁玲玲莫名其妙。
不說話一律按不高興處理。
他自己動手動腳不成他還生氣了?
兩人無言,四周安靜得緊,剛才內膽爆炸聲那么響,小孩居然都沒反應,還睡得那么香,估計是退燒藥的作用。
袁玲玲非常羨慕,她巴不得自己剛才就沒醒來過,要不然哪來那么多事兒?
腦子一直暈暈的,要不是腳上時而冰涼時而刺痛,她估計就要睡過去了。
在她馬上就要意識不清的時候沈財生終于松開她的腳站了起來。
他站起身來就像是一座山,把袁玲玲面前的光亮擋了個嚴實,嚇得她一個激靈,清醒不少。
好在沈財生很快就走開了,袁玲玲看了看自己的腳,還是紅通通的一片,完全看不出有半點好轉。
“你別碰到它,明天我們去醫院看一下。”沈財生像是累了,聲音懶懶的。
他拿了一支水銀溫度計,遞給袁玲玲。
啥家庭啊,這年代家里居然有這東西,袁玲玲很是驚奇。
“愣著干什么,趕緊測一下。”沈財生催促。
袁玲玲連忙接過,下意識要扯開衣領,又按了回去,抬頭看向沈財生,沈財生立馬轉了身去,磕磕巴巴道:“我……我把地上收拾一下。”
剛才莫名而來的糟糕情緒陡然就消失了,袁玲玲輕輕笑了一聲,聲音很低但還是被走到門口的沈財生聽到了,他微一頓就匆匆往外走去。
袁玲玲笑著把溫度計夾在腋下,冰得她縮成了一團,突然,她想起剛才沈財生的動作,原來她不是想要對自己動手動腳,而是要探她額頭的溫度。
那她豈不是誤會沈財生了?
堂屋外的沈財生拿起掃把也想起剛才袁玲玲避讓的動作,他直接坐在了旁邊的石磨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他怎么會想要去問袁玲玲為什么要嫁給自己。
兩人從前根本一點也不熟,她總不能是因為對自己有什么想法才會嫁給自己。
從前即便她愿意湊到他跟前來也都是有目的的,一定是她轉變太大,他才會胡思亂想。
一定是如此。
沈財生拎起掃把,進屋就見袁玲玲一直盯著自己。
他只作不知,專心地把地上的碎片掃干凈了,“先別走這兒,當心滑。”
沈財生說完就出去了,根本不給袁玲玲回應的機會。
袁玲玲本想著他只要看自己一眼,自己就道個歉,她都不跟他說話,這讓她怎么開口?
不過開口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溫度測好,袁玲玲看了一眼,三十七度八,還真有點燒。
“你看得懂嗎?”沈財生見她看得認真,問了一句。
袁玲玲立馬搖頭,又點了點頭,“這不是有數字嗎?”認數字她還是應該認得出來的。
沈財生嗯了一聲,皺眉道:“有點燒,有沒有不舒服?如果很不舒服我現在幫你去拿點藥。”
“不用,小問題,我捂一捂就好了。”袁玲玲說著趁勢往炕上去,“對了,剛才不好意思啊,你是想幫我試額頭的溫度吧,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不太習慣跟人肢體接觸。”
聞言沈財生看了她一眼,那眼中的情緒讓袁玲玲完全看不透。
半晌,沈財生微微牽唇,似笑非笑,道:“是嗎?還真是看不出來。”
袁玲玲:“……”
她就多余說這么多,人還不能犯錯了?
知錯就改不行嗎?
懶得理他,袁玲玲躺炕上,翻了個身,給沈財生留下一個背影。
她本以為今晚折騰這么一晚上估計是睡不著了,沒想到一躺下便覺得頭有千斤重,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又已經是天光大亮了。
袁玲玲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似乎已經不燙了,那種頭暈惡心的感覺也沒了,她慢慢坐起身子來。
沈財生不在屋里,就連圓圓也不在。
肚子咕嚕咕嚕響了兩聲,她不情不愿地穿上衣裳,縮著脖子出了屋,剛走到堂屋就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好像是煎餅的味道。
桌上沒有吃的,倒是擺了一張小紙條,袁玲玲拿起來一看,是沈財生的字,筆跡流暢、力透紙背,寫得還挺好。
紙上就短短的兩行字,很符合他的“啞巴”氣質。
“有點事兒出去了,鍋里熱了早飯,記得吃。很快回來。”最后還有一個署名。
“誰管你什么時候回來?”袁玲玲嘟囔著把紙折好放進了自己兜里。
在這一點上她和原身倒是有同樣的癖好,都喜歡收藏這種小紙條。
沈財生做飯是真一絕,而且他似乎各種口味都能做,今天做的是加了點蔥花的雞蛋煎餅,配上小米粥。
這頓早飯不輸她從前在公司樓下買的早飯。
袁玲玲把早飯端到堂屋,坐在凳子上一口蛋餅一口粥,順便欣賞院子里紛紛揚揚飄下的小雪花。
如果能每日過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
就在袁玲玲為沈財生的廚藝驚嘆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誰啊?”袁玲玲問道。
門外的人沉默了一會兒。
袁玲玲走出堂屋,聽到略有些青澀的女聲傳來,“請問沈財生在嗎?”
第十九章:急
袁玲玲還沒見到院子外的人, 已經能聽出來對方是個討喜的小姑娘,聲音糯糯的,真好聽。
只是她在記憶中搜尋了一圈, 并沒有搜尋到這么一號人。
對方是來找沈財生的, 說不定她不認識。
袁玲玲在心中吹了個口哨,看來這沈財生還真是艷福不淺,她有些憤憤地想。
若是旁人, 袁玲玲也就不給對方開門了,可聽到對方的聲音,她就忍不住出去瞧上一眼。
反正也只是看看,大不了拒之門外就好了。
院子里的雪不知什么時候被沈財生掃得干干凈凈,只有靠邊緣的地方留了一些,像是描了白線, 也不知他留著是干嘛用的。
院門依舊是從里面鎖著的, 袁玲玲都能想得出來沈財生是如何把圓圓帶出去之后又進來鎖門而后翻墻出去的。
她笑笑拉開房門, 看到門外的人時她嚇了一大跳。
來人確實是一個小姑娘沒錯,但是這小姑娘看著像是從難民窟里逃出來的。
洗得發白的滿身補丁的單薄棉衣,凌亂的頭發,粗糙的皮膚,而且整個人還鼻青臉腫的。
看到她這樣子, 袁玲玲忍不住放緩了語氣,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袁玲玲不愿意往壞處去想, 可看她這樣子,她腦子里實在是想不到什么好的情況。
這跟沈財生沒關系吧?
小姑娘手中拿著一個包袱, 她把包袱緊了緊, 說:“我找沈財生,沈財生是住這兒嗎?”
袁玲玲點點頭, 看她也不像是個壞人,大冷的天,袁玲玲也不能讓她在外面吹風,想了想,說道:“他剛出去了,進來再說吧。”
袁玲玲擔心她不懷好意,她似乎也有點防備袁玲玲,猶豫著不敢進。
“怎么稱呼你?”袁玲玲也不強求,問道。
“我叫楊小溪。”
“你說你叫什么?”袁玲玲原是有些懶洋洋地站著,聽到她開口,下意識地追問。
楊小溪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她,可在與袁玲玲眼神對上的時候她又微微撇開了些,“楊小溪,你認識我?”
袁玲玲搖頭,“不認識,聽錯了。”
她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姑娘,沒想到她就是書中女主,但細一想書中對她兒時情況的描寫跟現在自己看到的也差不多。
看到女主,袁玲玲倒是不覺得奇怪,她不出現那才奇怪。
只是,沈財生昨天不還說不認識她嗎,今天人就找上門來了。
雖然他也沒有要和自己說實話的義務,可一而再再而三地知道他說假話還是讓袁玲玲心中不得勁,她還是早點離婚離開沈財生才好。
“不進去嗎?”袁玲玲又問了她一遍,她要不進去,那自己可就不管她了。
這回她的語氣比之方才冷淡了不少,楊小溪抱著包袱防備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袁玲玲無所謂正要進屋,卻聽到沈財生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你怎么來了?”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棉大衣,整個人顯得高大而又冷冽,手中卻拎著一大堆菜,打眼一瞧,有魚有肉還有這時節少有的蔬菜。
視線落在袁玲玲身上時,他微微擰了眉頭說道:“快先進去吧,別在門口站著了。”
袁玲玲對他的態度感覺到莫名其妙,沒事兒沖他甩什么臉,她還沒生氣呢。
她轉身往里走,那生氣的態度實在太明顯,想不讓沈財生發現都不可能。
沈財生有點困惑,他不過是見外邊冷,怕她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溫度又漲而已,她怎么是那副表情,難道是這人跟他說了什么?
思及此,他看楊小溪的表情就不那么友善了。
“你怎么來這兒了,我不是給你留了地址嗎?”
沈財生并不喜歡把一些跟工作相關的事情帶到家里來,尤其是現在袁玲玲還身子不大好,他不希望有人打擾她。
“我……我打聽到這兒就過來了。”楊小溪弱弱說。
看她那樣子在門口站著已經吸引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沈財生有些無語道:“進來再說吧。”
既然來都來了,現在把人弄走反顯得他心虛。
恰巧有她在這兒,正好可以暫時不去街道辦事處吧。
沈財生想,至少等袁玲玲的身體好一些再說。
不過沈財生對這楊小溪也并沒有什么好感就是了,一個滿嘴謊話的女人而已,他倒是沒想到對方會真的找上門來,而且來這么早。
袁玲玲自己回了堂屋,見兩人還在門口交談,她心中冷哼。
沈財生這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難不成他那天沒聽明白自己的問題?還是說他太直男了想不清楚楊溪和楊小溪之間的聯系?
還當大反派呢?
袁玲玲狠狠咬了一口煎蛋餅,餅都不香了。
不過她也不太明白為什么楊溪以前叫楊小溪,但這樣改名字的情況也沒什么稀奇的。
“我請你來主要是想開一個豆腐店。”沈財生說著話把楊小溪領進了堂屋。
豆腐店?
如果袁玲玲記得沒有錯的話,書中女主就是以開豆腐店發家的呀,這下她的身份就沒什么可懷疑的了。
書中女主以豆腐西施為噱頭,迅速在這八零年代站穩腳跟,緊接著跟上時代步伐一路騰飛。
原來最開始支持她賣豆腐的人就是沈財生?
兩人到最后到底是怎么鬧掰的,難道真是因愛生恨嗎?
就目前來看,袁玲玲其實真沒覺得沈財生是個多壞的人,難道看著這么一高冷禁欲男其實是個戀愛腦?
“一會兒你就做點給我們嘗嘗吧。”沈財生感受到了袁玲玲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雖覺得有些奇怪,倒還有些樂在其中,莫名就來了一句,“你做出來的豆腐若是能讓我和我媳婦滿意了,我們再談后續的事情。”
袁玲玲聽到他的話挑了一下眉,這人是不是忘了,他們馬上就要離婚了。
原本袁玲玲多少對離婚有那么一點……不能說是不舍,就是不想輕易地改變尚算舒適的現狀。
但原書女主的出現堅定了她一定要離開的想法。
“一會兒肯定不行,做豆腐得提前泡豆子的。”楊小溪像是沒察覺他們之間有什么不對勁,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顯得很是乖巧。
沈財生道:“那就一會兒泡豆子,你先把東西放這屋子,我一會兒給你找個住處。”
活像古代那些紈绔養外室,袁玲玲在心中吐槽。
她視線忍不住去瞥楊小溪,發現她幾次瞄向自己手中的食物。
“吃過早飯了嗎?”她問,“要不要吃點,鍋里還有一些。”
沈財生把人領進來也不知道招待一下,這怎么可能獲得女主的青睞?
再一個不小心把女主給得罪了,最后又沒什么好下場。
想到這兒袁玲玲就一陣煩悶,“你趕緊去給人端來啊,愣著做什么?”
大概感覺自己已經試探到了對方的底線,又或者是內心深處覺得自己已經要離開這地方,袁玲玲說話也沒那么客氣了。
“不用不用。”這時候楊小溪仿佛也發現了兩人之間有些古怪的氣氛,她臉色漲得微紅,擺手拒絕。
沈財生突然被兇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發現今天的袁玲玲一直都怪怪的,可是他完全不清楚對方為什么會這樣。
他可算是明白了老游說的話。
女人啊,有時候莫名其妙就會生氣,反正你也不懂,你就哄著順著那準沒問題。
沈財生從前是不信他的話的,一個連媳婦都找不到的人來教他?
可現在他感覺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是以他沒太在意楊小溪的客套,起身往廚房去了。
只是他終究不是老游,得罪了人他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人,可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頭緒。
他一走,袁玲玲的表情更淡了些,儼然一副生人勿擾的架勢,楊小溪也是個看得懂臉色的,乖乖坐在一旁沒有說話。
袁玲玲沒了胃口,將咬了一半的煎餅放回碗里也沒再喝粥。
沈財生很快就回來了,他把粥和煎餅遞給楊小溪,粥上還有點醬菜。
袁玲玲皺眉,自己怎么沒有?
“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沈財生視線在她面前吃剩的飯菜上掃了一眼,抿了抿唇。
這小動作袁玲玲并沒有發現,她現在胃里堵得慌,反正是怎么也吃不下了。
兩人進屋,像是要說什么對楊小溪不利的話似的,就連沈財生也有這猜測。
他早就想好要把楊小溪送走了,肯定不能讓她在這里打擾袁玲玲,最主要的是她怕楊小溪此人有危險。
然而袁玲玲根本沒提她,而是問道:“那個……我們什么時候去街道辦事處?”
沈財生:“……你,很急嗎?”
袁玲玲無言,是她急嗎?明明是他,把人都給塞家里了。
急點好,急點以后就沒這些糟心事兒了。
但是她開口總不能這么說,便道:“反正是要去的,拖拖拉拉也沒什么意思,不過……”
袁玲玲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說道:“不過我可能還要在這里借住幾天,等月底我就搬走,行嗎?”
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沈財生一口氣憋在心口。
“行,你打算搬哪兒去?”如果沒地方去,再多住幾天也沒什么關系。
袁玲玲本想直接告訴他自己想南下,但突然想到書中情節,萬一他以為自己和謝廣連還有什么牽扯,到時候還是走劇情了就不好了。
“我打算離開京市。”為了不讓他覺得自己在敷衍,袁玲玲特地多解釋了兩句,“你也知道我家里都是些什么人,我不想再被他們吸血了。”
“離開京市?那……”
那謝廣安呢?
看著袁玲玲疑惑的表情,沈財生到嘴邊的話變了。
“一個人嗎?”他問。
第二十章:托
袁玲玲靠在書桌邊上, 玩著指甲,余光瞥見沈財生扯了一張紙提筆寫了什么,她沒偷看, 轉頭想了想沒瞞著他, 說出了原身一直以來的愿望。
“嗯,一個人,早想換個環境了。”
沈財生心中微動, “既然你是一個人,那要不……”
“沈財生!”
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袁玲玲聽著有些陌生,疑惑地看向沈財生。
沈財生咬咬牙,到底沒把剛才的話說完。
兩人一同出去,來人正是老游。
“沈財生, 院門怎么沒關?”他走進堂屋就看到了坐在桌前吃飯的楊小溪, 問, “你怎么在這兒?”
“她找錯地方了。”沈財生說,“找我有什么事兒?”
老游打量了楊小溪兩眼,隨即看向走在沈財生背后的袁玲玲,兩只眼睛都亮了。
“這就是弟妹吧,早聽說弟妹長相出眾, 跟仙女兒似的,今天一見果然如此啊, 弟妹還有妹子嗎,給我也介紹一個啊。”
老游說話略微浮夸, 讓人聽著就有一種不靠譜的感覺, 不過他大大方方的,袁玲玲倒也沒覺得討厭。
看著他的模樣, 袁玲玲就想起了書中另一個關鍵人物。
“這位是……”
袁玲玲看向沈財生。
果然,就聽他道:“這是老游,他找我有點事情,你先休息,有事兒咱們晚點再說,行嗎?”
老游是書中提到過的一個還比較重要的人物,雖然他從始至終連完整名字都沒有一個,但他陪著沈財生做了不少的任務,后來卻在一次行動中犧牲了,對沈財生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現在有外人在,沈財生的要求并不過分,袁玲玲自然也不好拒絕,于是點了點頭。
兩人匆匆忙忙走了,只是走時那老游眼神古怪地看了袁玲玲好幾眼。
“看什么看,仔細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兩人一邊急匆匆往外走,沈財生一邊警告老游。
他身高腿長的,動作又快,老游用盡全力方才能追得上他,但這會兒老游也不嫌他不等自己了,笑得樂不可支。
“行了,反正弟妹現在也看不見了,走慢點。”
他說完,沈財生走得更快了。
老游不嫌丟人匆匆追了上去,“我說你,停下了,沒人追著你去離婚。”
他簡直快要笑死了,這可是沈財生啊。
誰能想得到呢,戰場上的冷面閻羅,這會兒為了不離婚,能干這么不要臉的事兒。
“你說我要是把你來找我去給你當托的事跟兄弟們說一說,你以后的形象會成什么樣啊?”
以前老游就知道沈財生媳婦長得好看,但這次見到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漂亮,而且看著性子也挺好的。
要他說,要么從前就不受那威脅,要么干脆就好好過日子。
他拿眼睛去斜沈財生,這人莫不是身體有毛病,有那樣一個媳婦在家里,他從來也不回去過夜。
現在好了,他愿意回去了,媳婦要跑了,這可真是報應啊。
“估計你不用說了,她是鐵了心要和我離婚了。”
聞言老游也正了神色,“不是吧?你干了啥對不起她的事兒?”
結了婚就是一家子,誰動不動提離婚的?
而且那姑娘雖然生得貌美,但嫁了沈財生,再出去就成了二婚,還能找到比沈財生更好的?
“我哪知道?”沈財生心里雖然有點煩,但一想起對方不是因為謝廣安要離婚,他心里也沒那么擔心了。
“要我說啊……”
“你別說。”沈財生打斷他,盡出些餿主意,此事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還是先說說虎子楊吧。”
楊小溪如今去了他家對他們來說也不算全無好處,至少他們今晚夜探楊家會順利很多。
不過還有一件令沈財生疑惑的事情,袁玲玲是怎么認識楊小溪的?
看她對楊小溪的態度不像是認識的,可那天她確實問過自己,且欲言又止,頗有些奇怪。
還是說只是自己多想了?
楊溪,楊小溪,有聯系嗎?
“那狗日的嘴硬得很,我們還在想辦法。”-
袁玲玲看著面前搶著洗碗刷鍋的小姑娘,忍不住就想把她和自己在書中看到的那個女主角聯系在一起。
其實書中對她的大部分描述都是好的,但她的一些處事方法袁玲玲卻沒辦法認同。
可如今沈財生把她交給自己了,那自己總不能什么都不管。
“你今天要做豆腐嗎,還是先歇一歇?”等她都收拾好,袁玲玲才開口跟她說話。
楊小溪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問道:“今天做可以嗎?”
“當然。”袁玲玲幫她把豆子找出來,又給她介紹了一些家里的東西,就跟做工作交接似的,“還需要什么跟我說就是了。”
“就這些就夠了。”楊小溪扣在一起的手指發白,也不知道她在緊張些什么。
原本袁玲玲就長得比較清瘦,而面前的楊小溪比她還要瘦些,但她一雙手卻微微腫起,手指上還有清晰可見的凍瘡的痕跡。
袁玲玲沒太多說,讓楊小溪自己在廚房忙活,她回了房間,把熱水袋找出來,想了想又塞回了床邊的柜子里,轉而拿出從前的玻璃瓶裝了熱水套上袋子重新回到廚房。
此刻楊小溪已經泡好了黃豆正坐在灶門前發呆。
見她來了,楊小溪蹭地從小凳子上坐起身來。
“拿著。”袁玲玲把東西遞給她。
楊小溪愣了愣把東西接過,還沒開口,外面傳來說話聲。
“姐,你在哪兒啊,姐。”
大抵是因為家中有人,沈財生這次出門的時候并沒有鎖門,是以直接讓人給闖了進來。
“姐,做飯呢。”
袁玲玲還在反應來人的身份,對方已經沖到了廚房,一見廚房還有熱意,他眼睛都亮了幾個度。
來人正是袁玲玲同父同母的弟弟,袁自立。
袁自立從小跟著袁家老太太長大,那性子學了老太太十成十,平常就看不上自己早死的親媽和袁玲玲,或者可以說是普通且自信,誰也看不上。
整個人除了名字跟自立兩個字沒有任何關系。
“唉喲,這誰啊?”他一看到楊小溪的臉夸張地跳起來,仿佛楊小溪臉上的是什么瘟疫似的。
楊小溪猛地垂下頭去想要遮住自己臉上的傷。
見狀袁玲玲踹了袁自立一腳,“關你啥事,出去說。”
從前原身也只有在單獨面對這個弟弟的時候能夠稍微硬氣一些,就像現在,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只要袁自立一找老太太告狀,原身就會像一只蝸牛一樣把自己縮回到自己的殼里去。
袁自立還當他姐是從前那個包子,被踢了也不惱,依舊笑嘻嘻的。
他就憑著自己的性別和這不要臉的性子在家里十分受寵,就連原身也總慣著他,把人慣得像個巨嬰。
“姐,你們早上吃的啥,我聞著蛋餅的香味兒了,我還沒吃飯。”
這話只有鬼信。
袁玲玲不想跟他胡扯,她早已經想好了,離了婚她就走,這些親戚她是不打算來往的。
原身似乎還給這家伙織了毛衣,可真是愛弟心切。
“你來找我做什么?”
袁玲玲把他帶到堂屋,給他泡了點紅糖水,順便給楊小溪也泡了一碗。
沒等對方拒絕,袁玲玲道:“拿到廚房去喝,我跟他說幾句話。”
這家伙吞吞吐吐,一看就沒憋好屁。
楊小溪看了看袁自立,又是那副防備樣子。
小小年紀防備心這么重,可想之前是遇到過什么。
“去吧。”袁玲玲催促。
等目送楊小溪的背影離開,袁玲玲才面無表情地看向袁自立,示意他說話。
袁自立嘿嘿笑了兩聲,從堂屋門口的背簍里拿了幾包藥出來。
他壓低聲音道:“這是咱奶讓我給你拿來的,三碗水煎成一碗,每天喝三次,喝完三副保準你和姐夫抱個大胖小子。”
袁玲玲面露詫異,她是真沒想到對方找自己是因為這樣的事兒。
她聞著那似有若無的藥味兒胃里更加不舒服,往旁邊側了側,“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兒嗎?沒事就先回去吧,我這里還有客人呢。”
若說誰最不希望她和沈財生鬧掰轉而和謝廣連好,自然是這袁家人。
她和沈財生結婚給整個袁家帶去了不少的利益,現在袁老太都不怎么往她這邊湊了,都是打發著袁自立過來,這背后全是老太太的主意。
這些偏方藥別說是生大胖小子了,吃不死人都算她幸運。
袁玲玲覺得原身她媽指不定就是吃了這種東西才壞了身子的。
看袁自立就知道,他在家可從來沒人虧待他,可他依舊細胳膊細腿的,羸弱得緊,就是先天不足,所幸是家里寵著,但凡是像袁玲玲或者楊溪那樣,那他可能早沒命了。
袁自立仿佛這時候才發現袁玲玲有點不對勁,他終于是把笑容給收了些,“姐,你咋啦?我話都沒說完呢,你干啥趕我走?”
他來一趟飯都沒吃呢,能走嗎?
“說。”袁玲玲冷漠。
見她那副樣子,袁自立下意識搬出老太太,“姐,你可別不把這當回事兒,這可是咱奶費勁心思弄來的,她老人家說了肯定要來檢查的。”
“怎么檢查?”
“那自然是……”袁自立話說一半頓住,怎么檢查,他怎么知道啊?
“你不管,反正咱奶肯定是會來的,奶對你這么好,你也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吧。”
袁玲玲望著他不為所動,半晌她才開口,“所以你今兒個就是來打秋風來了的唄。”
“姐,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呢?”袁自立一拍桌子,那架勢學袁強學了個十成十。
他話音剛落,只聽得腳步聲傳來,楊溪速度極快沖到堂屋門口,手中拎著一根燒火棍對著袁自立,大有一副要和對方決一死戰的架勢。
“你……你干什么?”袁自立顯然是被她這操作給嚇到了,說話都開始磕巴了。
楊溪棍子幾乎要砸到他臉上去,“不許你欺負人!”
她的聲音饒是天籟這會兒袁自立也不愛聽,他怒道:“你有病吧?我是她親弟弟我能欺負了她?”
“那你大吼大叫干什么?”
袁自立歷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他看楊溪似乎真要打他,連忙縮到了袁玲玲的身后。
“姐,你看她,她誰啊,怎么在你家里耀武揚威的?”
袁玲玲瞥他一眼,淡淡道:“這是沈財生的客人,這兩天沈財生回來了你不知道嗎?他一會兒回來吃午飯,你也要留下來吃?留下的話我多煮點飯。”
“不了不了。”袁自立咽了下口水道,“我又不是來打秋風的,就是給你送好東西來了,你可得記得吃啊。”
說完他拿起背簍就要走,袁玲玲都不知道沈財生的名聲怎么那么好使,他看起來根本不如書中說得那么可怕啊,不過好使也就夠了。
袁自立走到院子見他姐還沒表示,不甘心道:“你也啥時候回去看看奶和爸,他們都很想你。”
“知道了,等幾天,等沈財生走了我再回去。”袁玲玲隨口應下,沈財生走了,她也可以走了。
反正袁自立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但這不妨礙她不想節外生枝。
一開始她倒是忘了這家人了,還是早點離開的好,反正原身可以算是孑然一身,而沈財生肯定也不可能在那家人面前吃了虧。
甚至她還可以留一封離家出走的信讓沈財生先發制人把先前給出去的東西都要回來。
自己還為沈財生考慮上了,袁玲玲無奈笑笑,回神時袁自立已經離開了,而楊溪正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袁玲玲不動聲色地把笑容收回去,正想說話就聽對方指著桌上的幾包藥,有些激動道:“這些東西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