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搬家？搬什么家？

    陸羽一時間愣住了，她頭腦風暴，開始回憶起進門到現在發生的事。

    不是，那維萊特的意思是……？

    陸羽越想越驚恐，她睜大眼睛望著那維萊特，對方似乎誤解了她的意思，頓了頓，恍然大悟。

    “或者你想先添置家具？”

    慢著，慢著——她什么時候說過要和那維萊特同居？她記憶憑空消失了？

    陸羽艱難地問出口：“那維萊特大人，您的意思是……？”

    “抱歉，是我沒解釋清楚。”那維萊特蹲下來，認真地解釋道，“未成年需要與監護人同住，由于我的工作原因，所以需要你搬家。”

    陸羽想揮手給那維萊特一巴掌。

    “一定要一起住嗎？”

    那維萊特猶豫了一下，隨后點點頭。

    “請別擔心，你會擁有屬于你的房間，我不會未經允許進入你的私人地盤。”

    他看起來實在太真誠了，蹲下來的時候，長長的白發也落在木地板上，陸羽還清楚地看見那些長發沾染了些許塵土的痕跡。

    最高審判官身上宛若燕尾的外套下擺落下，輕輕地覆蓋在陸羽的腳背上。他離得太近了，近得能聞到屬于那維萊特的味道。

    這種味道很難形容，像海洋，又像雨水，清冽又干凈的味道。

    陸羽與他那雙漂亮的紫色瞳眸對視了一秒，很快移開視線。

    小美露莘垂下眼睫，陰影落在金色的瞳眸之上。

    “……我知道了。”她回答道。

    決定了，今晚就直接跳進海里逃跑吧。

    陸羽自暴自棄地想。

    ***

    逃跑計劃也只能想想罷了，陸羽暫時沒這個膽子。

    其實是因為丘比提醒她，逃跑之后的后果。那維萊特再溫和，他也是水之龍王，現在手中掌握古龍大權，對水的掌控力不同以往，能夠輕而易舉地找到海底里的陸羽。

    到時候不僅會被抓住，還需要解釋為什么會離開。

    陸羽幽幽地嘆氣，不情不愿地收拾行李。

    “事情怎么會發展成這樣呢……”陸羽嘟嘟囔囔，實在想不通，“明明一切都計劃好了。”

    丘比在旁邊說風涼話：“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那維萊特一個心血來潮。這都是你的命，你認命吧。”

    陸羽伸出手，惡狠狠地掐住丘比的脖子。

    “你才是一切的罪惡之源，讓你把我變成美露莘！”

    丘比艱難地從虐待中扒拉回自己的小命，一躍跳到陸羽夠不著的地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與其怪我，不如想想辦法，怎么才能在那維萊特的眼皮底下離開才對。”

    想不出來，陸羽打算暫時擺爛。

    不就是耗嗎，她也不差這點時間，不就是晚一點去須彌嗎，她可以忍！

    500年她都能忍，沒理由成為美露莘還忍不下去了。

    不管陸羽怎么不情愿，她和那維萊特同居的事已經提上日程。之前心虛逃跑的旅行者兩人還巴巴地跑過來要幫她搬家，派蒙甚至厚著臉皮說還有別的委托可以找旅行者，她做主給陸羽打折。

    當然，委托除了出國之外啥都可以。

    陸羽覺得他倆不像是來賠罪的，像是好奇心爆棚，想看看那維萊特住在哪里。

    那維萊特的家并不在沫芒宮，他有另外的住所。陸羽曾經去過他家做客，但是這還是第一次以小主人的身份進來。

    一時間感情有些復雜。

    最高審判官大公無私，平時看起來就像一個工作機器，就連他的家也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

    陸羽再次進入這個地方，她沒什么表情，旁邊幫忙搬家的旅行者和派蒙倒是第一次進來，忍不住“哇”了出聲。

    兩人壓低聲音討論起來。

    “我之前還以為那維萊特住在沫芒宮呢，原來他自己也有家啊……”

    “是啊，外面看著明明很豪華……怎么冷冰冰的，而感覺好冷，也不像有人住過。”派蒙說完，嘶了一聲抱住自己的胳膊搓了搓。

    安靜到毫無人氣的房子有著十分寬闊的客廳，它長得像是售樓部用來展示的樣板房，就連沙發也沒有多少使用過的痕跡。

    派蒙左顧右盼，沒看到那維萊特在，便飛過去坐在沙發上。

    “感覺怎么樣？”旅行者問道。

    其實不怎么樣，陸羽坐過。

    坐下去的瞬間，冷氣像冰塊一樣從衣服透到皮膚表層。沙發的軟硬程度倒是適中，沒有令人不舒服的地方，中規中矩，不出挑也不出錯。

    “嗯……普普通通呢，沒什么感覺。”派蒙回答道。

    旅行者和派蒙對那維萊特的家很感興趣，可惜的是這人的房子并沒有值得探索的地方，他們只能遺憾地替陸羽搬東西。

    陸羽的房間倒是和冷冰冰的客廳不一樣，要更加暖一些。

    房間的色調和陸羽的發色瞳色相近，白金色的裝飾隨處可見，就連米白色的窗簾也繡上了暖金色的裝飾，看起來相當暖和。

    “房間看起來好暖啊，”派蒙眼睛閃爍，情緒變得高昂起來，“就是和外面看起來不像同一個地方。”

    “抱歉，這是臨時調整的……如果不喜歡的話，可以和我說，我會找人換掉。”那維萊特人還未到，聲音先至。

    陸羽轉過頭，看到高大的白發男人正在整理自己袖口那凌亂的荷葉邊，露出手套與袖口之間皮膚。

    常年未見陽光的膚色有些蒼白，陸羽的視力很好，能輕而易舉地看到那蒼白皮膚下埋著的青色血管。

    現在是午休時間，他一下班就趕過來，正好聽到派蒙的那句話。

    那維萊特說話的時候，視線看向嬌小的美露莘。他看到她側著身體，露出半邊側臉，泛著些許藍色的白發輕飄飄地垂下，映著那雙金眸越發熟悉。

    她真的很像某個人。

    陸羽對那維萊特那一瞬間的想法一無所知，她很快回過頭來，打斷了那維萊特的思緒，朝他露出溫和的笑容。

    “很好看，謝謝那維萊特大人，我很喜歡。”

    陸羽也懶得折騰，哪怕房間和外面的客廳一個風格，她都不會在意的。

    畢竟當社畜的時候，她大多數時間都待在辦公室。秘書的工作比想象中的忙得多，幾乎是24小時待命，有時候那維萊特下班了，陸羽還在處理手頭的工作。

    這也是那維萊特現在這么忙的原因，她敢肯定，暫時沒有人能接下她手里的重擔。

    畢竟那維萊特也沒辦法再找到一個長生種培養了。

    話一出，陸羽便就看到那個男人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

    這表情還真是熟悉，那維萊特每次給陸羽送禮物，得到她的回應之后，總會露出同出一轍的輕松。

    他不擅長與人類打交道，原來不僅僅限制在人類身上。

    這家伙分明是不擅長和所有生物交流啊。

    陸羽很難理解。

    為什么會感到不安呢，明明不管他送什么，陸羽都不會生氣，也不會不開心。她曾經多次強調這一點，但是那維萊特這個死心眼的家伙一直都沒改過。

    那維萊特一出現，派蒙就熱情地和他打招呼，全然忘記之前是怎么害怕的。

    “那維萊特，這是你選的家具嗎？”派蒙定睛一看，這房間里的家具都是縮小版的，符合美露莘的身高。

    就連床鋪也比人類睡的矮上一截，陸羽能輕松地爬上去。

    不過……美露莘睡覺需要床嗎？

    陸羽陷入沉思。

    “是從專門制作美露莘家具的工坊定制的，”那維萊特回答道，沉穩的聲音有些輕，“如果有缺失的物品，可以隨時跟我說。”

    這還是那維萊特第一次當真正的家長，以前碰到的美露莘們年齡都不算小，雖然天真單純，卻也算擁有自保能力。

    哪怕是卡蘿蕾，那維萊特也沒有如此擔心過。

    羽露露是新生的美露莘，她對人類的世界十分感興趣，但是似乎無法分辨人類的善惡。她看起來懂得很多，可正是因為如此，那維萊特才更不放心。

    他進羽露露的小木屋時，曾經短暫地觀察過她的住所。

    小美露莘的小房子里，有著許多人類習慣使用的工具，以及大量的書籍和草藥，甚至還有調配藥劑的痕跡。

    羽露露很聰明，也比別的美露莘更向往人類。那維萊特擔心之余，還在回想起以前陸羽曾經與他交談過的話。

    陸羽曾經提過美露莘們的教育問題，當時那維萊特并不想這些純潔美麗的生物被人類徹底同化，并不贊同將她們送到人類學校去的想法。

    現在回想起來，陸羽確實更有遠見一些。

    他無法阻止美露莘對人類的向往，也拿她們沒辦法，或許這就是陸羽說過的契機吧。

    陸羽完全不知道那維萊特內心所想，她還在仔細觀察她自己即將入住的房間，壓根沒想到那維萊特不僅想起她的話，還打算把她送去上學。

    世界真是個巨大的輪回，而此時的陸羽一無所知。

    房間挺好的，就連陸羽想要的柜子都做好了。她那些藥劑和書本都有放置的地方，空蕩蕩的大房子此刻被陸羽帶來的物品填充了一小半，剩下的部分等著新主人繼續使用。

    寬闊的大房子確實讓人心情愉悅，陸羽的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好了不少。

    幫她整理好行李之后，那維萊特又急匆匆地趕回去上班。他把家里的門鑰匙放到了陸羽的桌子上，讓她想要去購物的話可以和店家把賬單寄到沫芒宮，他會處理。

    旅行者和派蒙也有事離開了，剩下陸羽和丘比。

    丘比左看右看，壓根沒發現有它能睡的窩。

    “我覺得那維萊特好像把我忘了。”它幽幽地說道。

    “他壓根沒覺得你是我的寵物吧？”陸羽開始潑冷水，“說不定他晚上回來，看到你會把你扔出他的家。”

    “那正好，你就無理取鬧一下，然后離家出走。”

    “等被那維萊特抓到，我就告訴他，是你慫恿我的。”

    丘比翻了個白眼，躍到陸羽那張柔軟的床上，在枕頭上窩成一團。

    “那你還是想一下之后應該怎么辦，你也不想被那維萊特帶著去須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