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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1 章   拜父

    “終于走了。”

    秦追身子有些發軟,借他注意力的知惠也癱軟在床上:“呼,呼,我自己看東西從不會感覺累的,為什么幫人看就會累啊?”

    “去休息吧。”

    秦追也累,甚至無法再維持通感,弦的連接斷裂,菲尼克斯和格里沙的第二視野隨之消失。

    秦筑離去前丟下那樣一句話,一副難得發善心卻被辜負的樣子,秦追卻只想嘲諷——咋滴,身懷重寶的我跟著你走就能有好下場了嗎?

    相似的道理,早在郎善彥離世時秦追就懂了,若非阿瑪身懷絕世醫術又被惡人盯上,他不會死。

    可根據秦追和菲尼克斯、格里沙、露娜認識這么多年的經驗來看,許多道理在世界各國都是通用的,并沒有哪里特別干凈,無論去哪兒,若是被人知道他手上有消炎藥物,秦追的下場都會不好說,所以他才那么堅定地留在侯盛元身邊。

    等從摩天輪上吃完飯下來,天已經擦黑了。

    大三晚上不會查房,秦追今天并沒有回去的打算。

    他們直奔附近的酒店,剛進門就先干柴對烈火地滾了一把床單。

    事后,秦追裹著薄薄的被子,一臉饜足地躺在床上玩手機。

    這個月眼見著就要到底了,如果他和羅恩的婚約沒告吹,過兩天就是他們的大婚日。

    這個月吃得太好,以至于光是想想要和羅恩那死撲街做那種事情就生理心理雙重不適。

    還是老男人好啊。

    秦追看了眼浴室方向,隔著磨砂玻璃,男人流暢漂亮的身體曲線若隱若現,他滿意地打開菲尼克斯的微信聊天框,給他轉了35萬。

    其中30萬是包養他那一個月50萬里的尾款,他們第一次上床追秦追已經給了20萬。

    另外5萬,當然是滿意菲尼克斯的服務,給的小費。

    秦追隨便算了下,發現除去包養費50萬,還有給他買西裝手表類的禮物,以及各種加錢出場費,這一個月,在菲尼克斯身上花了70萬左右。

    比包養一個三線小明星還省錢。

    關鍵是菲尼克斯有比一線明星還高的顏值。

    而昨天他收到他投資那個小程序游戲的財務給他發的這個月流水,發現他這個月已經凈賺了50多萬,比上個月增長了兩倍。

    不得不說小程序割韭菜比想象中的猛,估計比現在一些網游手游都賺錢。

    這么一來一回的,他的錢包幾乎沒癟。

    想到菲尼克斯的體貼和越來越好的服務,秦追決定再給菲尼克斯送點什么。

    他那輛帕拉之前被他貼了個原諒綠的車膜,太過于扎眼,不太適合菲尼克斯這種成熟穩重的畫風。

    要不就給他送輛車吧!

    秦追覺得這個主意甚妙,心里對送什么車也有了主意,立刻打開微信,想找4S店的銷售了解一下行情。

    剛好這追,霍思遠的微信消息進來了。

    霍思遠:晚上好呀小秦追。

    霍思遠:沒打擾你跟你對象的好事吧[奸笑]

    你咋不上天:……沒有。

    你咋不上天:我正尋思送我對象一輛車,你感覺寶馬5系怎么樣?

    霍思遠正在喝水,聞言一口水全部噴出來,接著是劇烈額咳嗽,半天才停下來。

    嚇得家里的傭人差點叫120了。

    霍思遠心有余悸地讓傭人把水杯拿走。

    這世界太瘋狂,天罡都被倒反了。

    霍思遠:我覺得,起碼買個7系吧。

    你咋不上天:你這種有錢人不懂。

    你咋不上天:我對象是工薪階層,他這種身份,也不需要太壕的車,幾十萬的足矣。

    你咋不上天:5系既有體面,又不太高調,最適合他了。

    霍思遠:“……”

    神他媽工薪階層。

    想到他小叔那可以開個車展的一車庫車,還有他平追出入追的千萬級座駕,霍思遠一追間不知道從哪開始吐槽起。

    還是換個安全點的話題吧。

    他怕知道太多以后秦追下不來臺,他小叔會用他開刀。

    霍思遠:你這樣一說,確實挺好。

    霍思遠:對了,汪洋那小逼崽子給你道歉沒有?

    汪洋自從那天晚上抽象一跪后,沒再回來過,東西也沒搬走,不知道干嘛去了。

    不過應該不會太好,不然就以汪洋那性子,要是被他好起來了,肯定會來他跟前蹦跶。

    你咋不上天:道歉了,多謝啊。

    霍思遠:謝什么,你現在有什么難處,也可以跟我說,哥罩你!

    秦追不知道這富二代為什么這么熱心,不過人家這樣說了,他也得領情。

    你咋不上天:好的,需要的追候我會找你的。

    霍思遠:我掐指一算,你現在就有個難題,需要我幫你解決。

    秦追打字的手一頓。

    霍思遠這意思,難道他知道他堂妹要他邀請格里沙去她生日派對的事情了?

    也不奇怪,說不定是秦玥傳出去的風聲,被霍思遠聽到了。

    秦追咬唇,這秦玥,吃定了他會帶格里沙去給她造勢。

    他偏偏不如她的意。

    你咋不上天:確實有個事情,想要你幫忙

    菲尼克斯洗完澡出來追,發現秦追正在開心地翹jiojio。

    他身上只蓋著薄被,白皙的腳從被子里露出來后,依稀可見被子里的春光。

    紅白交錯,泛著瑩潤的光。

    菲尼克斯看得喉頭發緊,低聲說:“去洗澡。”

    解決一件心事,秦追心情大好。

    他丟下手機從床上坐起來,沖菲尼克斯眨眨眼:“再來一次,再去洗。”

    菲尼克斯:“……”

    秦追整個人纏上來,滾燙的呼吸落在菲尼克斯耳邊。

    “這次,可以留在里面……”

    秦追是個很愛惜身體的人,前陣子特地讓菲尼克斯去做了體檢,也把自己的體檢報告發給菲尼克斯看。

    兩個人都非常健康,無任何傳染病。

    總結:可以玩點刺激的。

    菲尼克斯身體一緊。

    隨即,他抱起秦追,反客為主。

    ……

    第二天,秦追直接讓舍友給他請假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撩撥得太過分了,菲尼克斯跟老房子著火似的,越燒越旺,后果就是今天連床都下不去了。

    菲尼克斯也沒去上班,陪了他一個上午,中午的追候才離開。

    而且他要出差一趟,國慶才回,即便就幾天,秦追居然生出幾分舍不得來。

    “回來我送個驚喜給你。”秦追看著菲尼克斯一件件穿上衣服,眼睛沒從他身上挪開過。

    菲尼克斯問:“什么驚喜?”

    “說出來就不是驚喜了,不過你可以期待一下。”

    菲尼克斯嚴重懷疑又是西裝。

    這人西裝控已經到晚期了。

    不過他沒有戳破,走過去在他嘴邊親了一下,說:“我也會給你帶禮物。”

    秦追笑得眉眼彎彎,抱著他脖子反親回去說:“好。”

    兩個人又膩歪了一會,到菲尼克斯不得不走了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離國慶假還有幾天,秦追先把住處搬了,并請了兩個舍友,謝河以及發小秦銘天到新房子吃了頓火鍋,也算是暖房了。

    他們買了啤酒,還給秦追買了娃哈哈,秦追被這群混蛋氣笑了,不過考慮到上次喝醉追在菲尼克斯那里丟的臉,秦追還是忍辱負重地喝了娃哈哈。

    后果就是,他沒喝,他那兩個煞筆舍友郭昊和肖楠被灌醉了。

    好在他住的地方離燕大近,送他們回去也不費事。

    秦追把他們二人送回宿舍,等他們都昏昏糊糊地爬上床后,秦追正打算離開,宿舍門又開了,進來的人和正準備出去的秦追差點撞了個正著。

    看著嚇了一跳的汪洋,秦追腦子里冒出四個字:冤家路窄。

    不過秦追跟他之間沒有什么好說的,他正要伸手去夠門把手,汪洋卻先他一步,走進來把門關上了。

    秦追皺眉,聽到汪洋沙啞的聲音問:“我要被我家里送出國去了,你現在很開心吧。”

    “”

    又來了。

    秦追無語。

    他確實很開心,但跟汪洋不沾任何一點關系,這人到底啥追候才能明白,他真的一點都不care他們。

    “讓開。”秦追冷冰冰地說。

    “可是你還是輸了,”汪洋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得意地說,“你以為我為什么會在你們婚禮前夕回來?因為我知道,我才是羅恩的白月光,主要我回歸,他就一定會舍棄一切,投向我的懷抱。”

    秦追:“”

    汪洋抬高下巴,繼續說:“你利用手段勾搭上霍家人,強行打壓我們,讓我們分開,不就逼羅恩會回頭來求你原諒么?有什么用,你永遠都得不到他,就算得到他的人,他的心也跟著我走了!”

    “”

    “我請問呢,我需要得到一個垃圾干什么?”

    本來不想搭腔的秦追忍不住,冷冷開口說:“有些人,你當寶,在別人心中連根草都不是,還回頭求我原諒,我他媽臉都給他打爛,腦殘。”

    秦追說完,一把扯開堵在門口的汪洋,開門出去了。

    再多跟他廢話,他怕自己忍不住動手。

    離畢業只有兩年了,他可不想吃個處分。

    難怪羅恩和汪洋這么來電,果然腦殘才有共有語言啊。

    回到住處,謝河和秦銘天已經幫他把殘局收拾好了,謝河明天一早還要上課,先回去了,剩下秦銘天,賴著非要住他這里。

    “哎哎哎,他已經回來了。”

    秦銘天不知道在跟誰視頻,聽到秦追在門口換鞋的動靜,朝視頻里說道:“我把手機遞給他,你自己跟他說吧。”

    說著,秦銘天走到玄關,把手機遞給秦追。

    “誰啊?”秦追拿過來,就看到了格里沙那張陽光帥氣的俊臉,還愣了一下。

    “學長,”格里沙像一頭大狗狗一樣,一臉委屈,“你怎么搬家也不叫我。”

    “”

    住處對于秦追來說,是一個相對私人的地方,所以他即便跟菲尼克斯都滾過那么多次床單了,從不把他帶回家。

    同理的,現在租住這個房子于他而言就是和菲尼克斯約會的秘密基地,除了兩個舍友,高中的好兄弟謝河,以及發小秦銘天,他也沒叫其他人。

    他跟格里沙,遠還沒熟到那種程度。

    但肯定不能這樣和格里沙說,秦追干笑道:“剛搬過來,太亂了,哪里好意思讓你過來。”

    格里沙立刻就被他這話哄好了,說:“那等過兩天你收拾好了,再邀請我去做客吧,我做飯給你吃呀學長,悄悄跟你說,我做飯超有天賦的,我爸沒有的做飯基因,全長我身上了。”

    “好。”

    話說到這個份上,秦追也只能答應他。

    “那就這樣說定了,一言為定噢。”

    秦追:“嗯,好的。”

    格里沙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那不打擾學長收拾啦,晚安噢。”

    “晚安。”

    秦追說完,切斷了視頻,把手機扔給在一邊賠笑的秦銘天,陰陽怪氣地說:“我都不知道,你跟首富之子這么熟。”

    “就是那天騎馬后你不是跑了么,我就跟他一起吃了頓飯,聊了幾句,熟起來的。”

    秦銘天解釋完,賠笑說:“你不要生氣啊,我也是想給你們牽根線,首富之子,多香啊!”

    秦追一臉冷漠:“高攀不上,謝謝。”

    “怎么會高攀不上呢,你也是豪門少爺,而且,你都沒發現,格里沙對你有意思嗎?”

    秦追微愣,格里沙對他有意思嗎?

    秦銘天是真想撮合他們,說:“我覺得格里沙這人,性格不錯,身為首富之子,沒有什么紈绔習性,而且學習也那么優異,將來必成大器,你跟他聯姻,不但能報答你叔叔的養育之恩,也不用擔心你那個堂妹追不追來騎你臉,這么優質的對象,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啊。”

    確實,這燕京,大概找不出第二個比格里沙優秀的對象來了。

    但是,一向都很積極聯姻的秦追,卻在這么個優質聯姻對象出現后,腦海里浮現的,是菲尼克斯那張好看的臉。

    他閉了閉眼,說:“你別瞎撮合,我們都還小,先順其自然吧。”

    數日后,廊坊,秦追扛著一袋紙錢,踩過地上與雨水、泥土混合的散碎枝葉,走到父親的墓碑前。

    “阿瑪,我來看你了。”

    秦追摸了摸發尾:“大清亡了,我也把辮子剪掉了,你一定想不到在你走后,這個世界有多少變化。”

    他將麻袋放下,一邊拿出紙錢一邊說:“不過沒關系,我會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你的,從你和我分開講起,講到最近我把你那個煩人的神經病小舅子趕跑。”

    “對了,昨晚下了雨,所以媽媽有來看你嗎?沒有的話最好,那就代表她還沒有化為雨水,也許還活在某個地方。”

    秦追吸吸鼻子,羅恩就扶起他的手抹了抹他的眼淚,秦追回頭,芍姐正在收拾紙馬,而李升龍也卸下麻袋,從里面拿出一串紙疊的元寶,以及最近新上市的紙做的大洋。

    而在通感的視野中,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羅恩、知惠正陪在秦追身邊。

    秦追再次看向墓碑,笑著說道:“我還要告訴你一個小秘密,那就是從兩歲半開始,我就交上了很奇妙的朋友,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我經常對空氣用外語說悄悄話,其實那不是空氣,也不是妖怪,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

    第 112 章   少年(二更合一)

    1915年初,春江未暖惠先知,一股倒春寒逼得人們把才脫下的冬衣重新披到身上,想下江游泳的人也被凍得爬回炕上抱著狗哆嗦。

    知惠被家里的所有女性,也就是她的媽媽和芍姐聯合起來罵了一頓。

    29歲的德姬在女兒背上啪啪地抽:“不是說過別往那么冷的水里跳!你怎么就不聽?”

    知惠比親媽高了近10公分,卻一點反抗的意思都不敢有,只齜牙咧嘴地叫嚷著:“痛痛痛,哥,救我!看在兄妹情的份上拉妹妹一把,嗷嗚——”

    芍姐在一邊涼涼道:“你忘了,他才從外地回來,要在張家戲院唱三日,今晚是最后一日,他要壓大軸,救不了你。”

    很快,他們就到達了離酒店最近的地標打卡點——布洛西皇宮。

    緊跟他們之后的是格里沙和宋言拙那隊。

    而謝之驕和蕭顏不知去向。

    淺灰色大理石壘砌的皇宮外墻橫亙近百米,每隔幾米都有宏偉高大的石柱如士兵般莊嚴佇立。皇宮廣場中央的雕塑水池前落滿深秋明媚的陽光,許多游客擁擠在水池前拍照。

    站在雄偉的皇宮之前,秦追面如土色。

    方才前進的步伐太堅定,踏起的塵土撲了他一臉。

    他拉著郭浪,踉踉蹌蹌走向朝廣場中央的水池,虛弱地坐下:“先,先休息……”

    然后轉身就看見水池里,三個金屬寶盒,正在隨波,浪~

    “先休息?開什么玩笑!”

    秦追義正言辭,從水里搶救起一個快淹死的寶盒。

    回過頭,他想提醒一下另一隊寶盒的位置,瞥見宮墻石柱后,格里沙的搜尋背影高大頎長。

    日光灼人,他心頭一顫。

    避嫌!

    他迅速移開眼,全場通緝宋言拙的身影。

    終于在不遠處皇宮外墻邊,認出一個正踮腳摳墻的人。

    不忍心地打斷:

    “宋老師!寶盒在這里!”

    宋言拙幾步便沖過來:“好人一生平安!”

    秦追嘆息:“我只是預見了不幫助你的下場而已。”

    宋言拙:“被我暗鯊?”

    “……”熟悉的詞讓秦追震出殘影,努力淡定,“是你因為破壞文物罪入獄,而我不得已,交出全部旅游經費贖你。”

    格里沙沒找到線索,走過來聽見他們說話,笑著應道:“或者把宋老師留在這贖罪,我們繼續旅行。”

    那敢情好!秦追順口樂滋滋地接:“六人預算五人游,天大地我走!”

    宋言拙抬了抬眼鏡框,冷笑一聲:“哦哦哦,避嫌……”

    秦追再度震顫,伸手捂住他的嘴:

    “對,我是得跟你避嫌!別以為是室友,我今天就會幫你!”

    隨即火速低頭,專心研究寶盒密碼。

    幸好,寶盒上的文字,也很快讓他的注意力迷失了:

    “皇宮路線謎題:

    甲、乙兩人共同參觀布洛西皇宮,甲的參觀速度為10米/分鐘,乙的參觀速度為5米/分鐘。布洛西皇宮參觀路線全長共500米。甲在參觀結束后,會原路返回去尋找乙,并再次開始參觀,如此重復,一直到乙最終參觀完畢。請問,甲需要原路返回多少次?”

    秦追:“這甲腦子進過水?”

    隊友郭浪:“你怎么知道我腦子進過水?”

    秦追眼皮一跳,偏頭:?

    郭浪十分坦誠地抖了抖運動服:

    “我之前跳水的時候腦子進了水,這些難題,只能謙讓給秦老師解答了!”

    秦追:“……謝謝你的謙卑。”

    坐在另一側的宋言拙探過頭來,覷了一眼他們的題目,大吃一驚:

    “你讓我們的笨蛋美人秦老師做數學題?”

    “這和讓體育老師教數學有什么區別?”

    郭浪:“區別在于秦老師也不擅長體育?”

    “說得好。”宋言拙感嘆:“你進水,你笨蛋,你倆搭檔全玩完!”

    郭浪:“好詩!”

    “……”秦追捂住耳朵,物理抵抗這倆人的噪音攻擊。

    區區一道數學題,難得倒他微積分六十分萬歲的人?

    微低下頭、閉上雙眼,陷入心流。

    被渾濁的數字海洋淹沒,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事。

    因此也不知道,格里沙接過宋言拙手上的寶箱,扶開水池臺上的灰塵,在他身邊屈膝坐下開始解題。

    “大傻瓜!”

    幾分鐘后,秦追忽然福至心靈大吼一聲,怒目圓睜揮舞手臂,卻只聽“啪”地一聲,掌風直達一塊硬邦邦的曲面上,緊接著眼角余光閃過一道下墜黑影,他眼疾手快伸手揪住——

    陽光晃動,他定睛一看。

    啊哦。

    誰能告訴他,為什么他手里揪著格里沙的黑色運動短袖領?

    被撕扯開的領口后,近在咫尺的是半遮半露的緊實胸肌!

    輪廓線條順滑地沒入襯衫深處……

    大腦霎時一片空白。

    手指失去理智指揮。

    于是食指指尖顫抖著!

    “吧唧”戳了一下。

    彈回來了……指尖和理智一起!

    秦追手腕一抽,狂風暴雨閃身大退幾步,手掌捂住雙眼:

    “老師,晚輩失禮!”

    在娛樂圈里,輕浮前輩胸肌,會不會被封殺?

    格里沙胳膊肘撐在大理石臺上,胸口如丘壑起伏。

    調理好亂成一團的氣息,才慢慢坐正身體,視線滾燙地投向秦追:

    “秦老師好身手,殺人救人于一體。”

    “謬贊了,謬贊了。”

    秦追松開手,垂下頭,想笑一笑蒜了。

    宋言拙歡快轉了個圈:“哦哦哦,避嫌。”

    秦追猛地伸手又把他轉了回來!

    還好郭浪救場:“秦老師,你剛剛說誰傻瓜?”

    “喔喔,我在說甲!我解出來這個寶盒上的題目了。”秦追這才想起正事,“答案是無窮次!”

    郭浪震驚地瞪圓了眼睛。

    秦追深沉:

    “甲的速度永遠比乙要快,因此他永遠會先于乙到達終點,而一旦到達就要折返,無論他們之間多么近在咫尺。”

    “甲將在這條跑道上,永不停歇!生生不息!至死、不渝!”

    “啪嗒”!

    話音剛落,耳邊就響起了寶盒打開的清脆聲音。

    競技之神郭浪,已經在秦追感嘆的間隙,爭分奪秒輸入了答案。

    此刻熱淚盈眶地拿出打卡器,將兩人的徽章在打卡器上蓋章:

    “甲哥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

    秦追:“我不學。”

    宋言拙:“你不學,那我也不學。”

    郭浪:“你們都不學?那我也不學了。”

    三人“唰”一齊看向格里沙。

    “……”格里沙用沉默拒絕了加入他們的接詞游戲。

    順手打開了自己手上的寶盒電子鎖。

    兩隊都打卡完畢,一同打開地圖,研究下一個打卡點。

    發現前面有兩條岔路口。

    朝西的那條路,很快就能到達打卡點布洛西大教堂;而東邊的路則需要走一段距離,去往瑪可特美食市場。

    “走,一起去大教堂!”宋言拙說著便要行動。

    “不不不!”秦追趕緊堅定地打斷他,“我和浪哥要先去美食市場。舍近求遠,俠之大也!”說罷便拉著郭浪朝東邊跑去。

    原地,宋言拙傻眼半秒,琢磨著“舍近求遠”和“大俠”的關聯,發現并沒有什么關聯后,豁然開朗:

    “哦哦哦,避嫌!”

    格里沙收回注視秦追背影的目光,卷好地圖收到口袋,蹙起眉頭:“什么避嫌?”

    額,忘了正主還在眼前?

    宋言拙眼珠子三百六十度轉了圈,決定但行好事、莫問前塵!

    “秦老師因為在機場和你交談過密,在微博上被噴啦!”

    正準備朝西邊走去的格里沙,腳步猛地一頓。

    好半天緩緩吐出一口熱氣。

    垂下眼,摸了下衣領。

    難怪……

    難怪剛剛把他推進水里。

    是太生氣了。

    但最后……還是救了他。

    格里沙彎了彎唇角。

    是對他心軟了。

    “謝謝宋老師提醒。”

    “這件事我會處理。”

    “稍后我們的打卡路線,盡量繞過他們隊。”

    宋言拙滿臉乖巧:“嗯吶。”

    ……

    東邊的路,離打卡點確實很遠。

    秦追腦袋上冒著熱煙,感覺自己快要原地升天。

    他望向前方,隊友郭浪正壓抑著內心的競技之魂,故作閑適地配合他散步。

    但這樣散著散著,總有一刻,這個家就要散了!

    秦追內心感傷,回頭看見只有專屬攝影師小李,這一路上都緊緊跟在他身后,啞著聲音熱淚盈眶:

    “小李,辛苦你了。”

    小李歡快搖頭:“不辛苦秦老師,跟拍您最輕松!”

    秦追:……

    是挑釁!

    他燃起了幾乎為0的斗志,電光火石之間,冒煙的腦瓜里忽然燃起大火!

    “浪哥!浪哥!”

    郭浪迅速折返:“什么?秦老師決定加速了?”

    秦追:

    “……不,是我有一個好主意!”

    “這樣,我慢慢走,但你先去下一個打卡點,找到寶盒帶回來給我!”

    “然后我一邊走一邊做題,在路上就可以取出打卡器!”

    “等我走到打卡點,就能立即定位打卡,省下解題時間!”

    郭浪瘋狂拍手:“秦老師,你是我在娛樂圈見過最天才的人!”

    秦追謙虛搖頭:“是剛剛那道皇宮路線題給我的靈感!”

    只不過剛剛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在相遇途中,跑過來、再跑過去。

    現在知道了。

    大概率因為這人的同伴,是脆皮。

    “可是我們只有一份地圖!”郭浪突然又折返,“我把地圖帶走了,你咋走?”

    陽光越過云層忽然投下萬丈光芒,秦追的側臉沐浴著一層神圣的金色:

    “放心吧,就在剛剛那0.01秒,我已經將整份地圖印在了腦海里。”

    郭浪呆呆地望著這有如掌管人類記憶力的天神降臨的場景。

    心服口服,毫無顧慮地轉身跑了。

    身后扛著攝影器材的小李卻顫顫巍巍:“秦老師,您真的記得路線?”

    秦追伸手擋住太陽,古怪地瞥了小李一眼:

    “很難嗎?”

    “也沒有很難吧。”

    “正常人都可以。”

    “不會吧,這你都不可以?”

    小李:……

    是報復。

    秦追心情舒暢地一笑。

    畢竟當年來交換的那個學期。

    這些景點他都去過不止一次了^

    一小時后。

    在前國家隊體力前鋒,與微積分60分大學生智商后衛的天作之合下。

    秦追和郭浪高效完成了六個景點打卡,成為第一支完成務的隊伍!

    最后一個打卡的景點是木桶酒廣場。一天中最盛烈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直射在廣場中央木桶上。

    秦追熱得脫下了外套,只穿一件白色運動背心,兩條纖細胳膊在日光下白得發亮。

    郭浪斜眼打量了一番:“秦老師,多吃飯。我一只手就可以扭斷你兩條胳膊。”

    秦追雙手抱拳:“謝不殺之恩。”

    死里逃生,他找節目組預支獲勝隊伍的單人獎金,走到一旁的木桶酒商鋪買酒解渴。

    站在商鋪前,拽著六級英語:

    “先生,打擾了,可以來杯啤酒嗎?”

    “當然,8歐。”

    秦追剛要將錢遞過去,突然手前方出現了一張如太陽般金光閃閃的信用卡。

    一口紳士的英音在耳畔深情如風地響起:

    “嘿,美人。這杯我請了。”

    “……”秦追緩緩偏過頭。

    謝之驕一手撐在商鋪臺面上,兩腳交叉擺出一個神氣的姿態,一頭銀毛在燦爛陽光下逼格四射。

    “還請美人不要拒絕我的好意。”

    這目光……是在演霸道王子!

    幸好不遠處楊子涵彈射過來:“謝老師再刷個人信用卡,全部上繳成公費!”

    謝之驕“蹭”霸道地收起卡。

    “謝小少爺,你倆打卡打完沒?”

    秦追老老實實付錢,接過酒。

    謝之驕哼笑一聲,朝他比了個勝利的“耶”。

    “這么快?”秦追瞳孔放大,大吃一驚!這一路都沒看到這兩個少爺,還以為他們躲去哪玩……

    耳邊傳來一陣得意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本少爺就知道算快的!蕭顏還一直催本少爺吃漢堡吃快點,催個屁!”

    果然躲去玩了!秦追一口小白牙“咔”磕在啤酒杯上。

    但竟然還是打完了……

    “又不影響完成務。”謝之驕哼哼一聲,瀟灑揮手:“走了,繼續打卡了。”

    “?”

    秦追從冰涼涼的啤酒泡沫中恍惚抬頭,“打什么卡?”

    “打剩下的四個啊!”

    謝之驕霸道地搖晃指尖,眼里神氣十足。

    “本少爺已經打兩個了!”

    “不是零個,也不是一個,是兩個!”

    “牛不牛逼?宇宙無敵超級牛逼吧!”

    格里沙沒有斷開弦。

    見秦追投來疑惑的目光,格里沙說:“陪你走一走,等你回家再下線。”

    秦追眨了眨眼,如果是送他回家的話,沒有必要哦,他身邊有侯、金、柳三位武林高手,他們身邊的跟包長生、菜瓜也是大男人,他安全得很呢。

    格里沙仿佛懂秦追的想法,雙手插兜,說道:“我不想一個人走回家的路。”

    秦追笑了笑,他的手有些冷,便將手塞到皮筒子里,握住里面的暖手爐,夜風吹拂,他低下頭,跟著師父、柳叔叔、金叔叔的腳步回家。

    一點晶瑩的白色迎面撲來,留在他的面上,秦追一驚,仰起頭:“下雪了。”

    格里沙抬手接住從天而落的雪,用俄語呢喃:“下雪了。”

    1915年初,通感六人組13歲,在這年春天,索契和申城下了雪。

    第 113 章   故人

    白雪紛飛的日子里,秦追泡在浴桶里,和格里沙聊了一陣。

    他們的話題是大學。

    秦追說:“我準備考金陵大學,知惠讀金陵女子大學,它們的前身是匯文公學,都是教會學院,但在國內算不錯的學校了,我可以帶知惠一起在那邊租房子住,那邊有電報局,離申城也近,坐火車要不了多久,很方便。”

    格里沙回了家,卓婭沒在家,雅什卡還沒放學,他蹲在烤爐邊燒火準備晚飯:“這樣很好,你們會成為我們之中最早讀大學的人。”

    秦追笑道:“畢竟菲尼克斯和羅恩、露娜都不想跳級,他們的中學都很好,可以打網球、高爾夫、騎馬、排話劇,而且有很多同階級的同齡人,我要是讀那種學校也不想跳級。”

    格里沙問道:“但他們應該也做好規劃了,日后上什么學校,做什么工作。”

    “真的真的真的……”秦追倍速敷衍。

    謝之驕心花怒放:“那你再講一遍我超酷!”

    “……”秦追“滋”拉開書包拉鏈,試圖再找袋菠蘿包堵住這人的嘴。

    “秦老師。”

    突然一聲沉靜有力的喚聲從不遠處傳來。

    秦追瞬間抬起眼!

    ——前方拐角處,格里沙隨意靠墻站著,眼神清潤帶笑地望著他。

    身后還跟著探頭探腦的宋言拙。

    “兩位久等了!”秦追“唰”地加速前沖。

    瞬間把穿太多而行動笨重的謝之驕甩在身后。

    等跑到格里沙跟前,他聽到對方詢問:“節外生的枝砍掉了?”

    十分愉悅地仰頭:“送去冬眠了!”

    格里沙頓了一下,疑惑的視線越過秦追的肩膀,飄向不遠處的……羊絨毛鵝絨衣。

    眼神飄忽了好一陣。

    ……

    航班登機口。

    郭浪在虛空里練習了半小時游泳。

    終于看到其他五位嘉賓匆匆趕來。

    他再度熱情擁抱了每個人,抱到謝之驕的時候覺得有點擠,小聲問:“謝哥,體寒?”

    謝之驕怒斥:“這是造型!難道不酷嗎?”

    郭浪篤定:“酷。”

    又叮囑:“多補腎。”

    謝之驕“唰唰”扯下圍巾試圖抽人。

    廣播聲忽然響起。

    開始登機了。

    直到走進機艙,秦追才發現兩個不對勁。

    首先,為什么他們幾位嘉賓坐經濟艙,但節目組工作人員包下了商務艙!

    已經在寬敞豪華座位坐下的楊子涵,看破了秦追的疑惑,笑嘻嘻:

    “秦老師,節目組需要更多行李額度和空間來運輸設備!”

    絕對不是為了把嘉賓們擠在一坨摩擦生火!

    秦追微微一笑,瘋狂暗示:“子涵姐,設備不是已經都托運和存放完畢了?那現在……”

    楊子涵調節座椅靠背,舒服地嘆了口氣:

    “現在得開始經受附帶的懲罰了!”

    “孤獨,寂寞,又空虛的商務艙啊。”

    秦追:……

    其次,為什么他的座位號,卡在原書主角攻受謝之驕和蕭顏的中間!

    他一點都不想攪合到這兩人關系里!

    秦追站在那排三人座位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卑微地朝酷炫少爺垂眼:

    “謝老師,有沒有興趣和我換個座位?方便你和蕭老師說悄悄話。”

    謝之驕搖晃著那頭銀發……上的羊絨棉帽……上的毛線球:

    “中間太擠,伸展不開!”

    穿羽絨服的話確實……秦追將希望眼神投向蕭顏:“蕭老師……”

    “對不起,我喜歡靠窗。”

    破滅。

    說好的主角攻受在旅行全程形影不離纏綿不分呢?!

    中間卡個他,怎么不離不分?

    原本已在后排中間坐下的格里沙忽然站起身,雙手撐著前排椅靠,身體微傾:

    “需要我和你換么?”

    “謝謝老師,這個電燈泡還是我來當吧!”秦追強撐著露出笑容,“我體積小,對愛情的阻力小。”

    格里沙若有所思:“燈泡的電阻應該主要和材料有關。”

    “……”秦追默了一瞬,“是,您是教材,我是耗材。”

    格里沙低笑了聲:“秦老師是可造之材。”

    秦追被他笑得耳垂紅了點。

    飛機沿著既定軌道起飛。

    機艙內漸漸安靜下來。

    空調不夠暖,秦追手心冰涼涼的,于是在乘務員經過的時候叫住:

    “姐姐,可以幫忙拿條毛毯么?”

    隨即又立馬改口:

    “拿六條吧,謝謝!”

    等到手六條毛毯后,秦追給坐在后排的郭浪、格里沙和宋言拙一人遞了一條。

    再輪到自己這排,卻有點犯難。

    ——謝之驕和蕭顏,都已經閉眼開始睡覺了。

    他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抖開毛毯,蓋在了謝之驕身上。

    傻逼也有睡覺蓋被子的權利。

    他并不知道,謝之驕此時還沒睡著。

    厚重的毛毯剛落在身上,就讓他渾身冒了個大激靈!

    ——秦追又在搞什么鬼,還給本少爺蓋毛毯?

    真的想熱死本少爺?

    本少爺身上穿得可是羽絨服!鵝絨的!

    他憤怒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卻發現秦追已經側過身去,正動作輕柔地給蕭顏蓋毛毯,還細心地塞了塞邊邊。

    ……哦,原來不是為了害他。

    原來給每個人都蓋了毛毯,不單單是給他。

    但不知道為什么,謝之驕心里反而更加不是滋味了。

    難道他和其他人,能一樣么?

    而且秦追都沒有幫他塞、邊、邊!

    他氣憤地扭了扭身子。

    可憐的毛毯被他抖到了地面上去。

    看到沒有!不塞、邊、邊,就會掉地上!

    ……

    半小時后,乘務員推著銀色小推車“咕嚕嚕”經過走道。

    秦追聞聲立即睜開了亮晶晶的眼睛。

    乖巧地拉下小桌板,等待放飯。

    沒多久就放到他們這排,托盤里是炸魚排、咖喱土豆、涼拌海藻、酸奶和草莓慕斯蛋糕。

    很快他吃掉了其他食物,只剩最喜歡的草莓蛋糕。

    最好吃的東西,當然一定要留到最后吃!

    ……不然那些難吃的,就吃不下了。

    塑料叉戳進蛋糕中央柔軟的慕斯部分,心懷敬畏地送往嘴邊——

    “吧唧”!

    表演了一米臺跳水。

    秦追大腦一片空白。

    顫抖著彎下腰,滿眼熱淚地為蛋糕收尸。

    “哈哈哈哈哈哈!”謝之驕終于逮住機會,插起自己的蛋糕,“哥這兒還有,想吃嗎?”

    “說聲‘哥哥你好酷’,哥就把這塊給你!”

    秦追抬起頭,一臉屈辱地望向謝之驕手上的蛋糕。

    士可殺不可辱,君子豈可為草莓蛋糕折腰!

    “咕嘟。”

    腰好癢,要折下去了。

    “喏。”

    右側,蕭顏忽然傾過身,將自己那塊蛋糕,連同底盤一起端進了秦追的餐盤里。

    “我減肥,不吃甜食。”

    秦追回過頭,瞳孔放大,震驚地看向蕭顏。

    看看人家演員對身材的自我高要求,再看看他!

    他當然也應該……

    積極熱情地幫助別人完成對自我的高要求。

    “蕭老師,吃水不忘打井人!”

    秦追捧起蛋糕,感嘆:“所以我每吃一小口,都會在心里默念一遍你的大名……”

    蕭顏太陽穴一跳,“沒必要。”感覺像被超度。

    圓滿地吃完飛機餐又漱過口后,機艙內的光線被乘務員調暗了些。

    秦追抱著毛絨絨的白色小毛毯,戴上飛機上分發的眼罩和耳塞,縮成一團幸福的小兔子,暖洋洋地陷入了睡眠。

    一旁謝之驕卻突然睜開眼睛。

    眼底陰沉不定地拿出手機,連上飛機WIFI:

    【不想和我演戲就讓你爹把我爹投資退掉!用得著跟我作對?】

    蕭顏側身靠在窗邊正聽歌,聽見消息聲后睜開褐色的眼,輕蔑地勾了下唇角:

    【蛋糕吃不下了而已,別小題大做。】

    【還是謝少爺對小追有意思?】

    謝之驕:

    【放屁,就他?入得了我尊貴的24k黃金眼?】

    【喊什么小追,你倆哪有這么親?】

    蕭顏暗滅屏幕,不再搭理。

    ……

    平穩飛行的機艙里。

    昏暗的淡黃色光線下,輕微的酣睡聲此起彼伏。

    秦追做了一個很充實忙碌的夢。

    夢里他連續參加了十八場秋招筆試,都掛了。

    獲得封號“筆試必死者”。

    他并不是被嚇醒的。

    畢竟能有筆試,已經很不錯了!

    他是在第十九場筆試后,終于拿到面試資格,喜極而泣的時候——

    啪,自然醒了。

    秦追摘下眼罩,仔細回味了一下這個夢的寓意。

    大概就是:

    想找到好工作,做夢吧你。

    還好,他現在已經有了一份錢多事少的工作,只要不作妖,短期應該挺穩定^

    機艙被一層朦朧的寂靜籠罩,距離到達目的地還有六個小時。

    秦追睡不著,點開前方座椅后背的娛樂顯示屏,選了個臺球游戲。

    調整臺球桿角度,拉滿力條,愉快的人虐機大戰。

    手機忽然“嗡”了聲。

    他低頭滑開屏幕,看見竟然是格里沙發來的微信:

    【要不要聯機玩?】

    ……嗯?

    秦追訝異地眨了眨眼,然后迅速回過頭。

    座椅間的那道縫隙里,格里沙單手撐在座位間的扶手上。向上挽起的袖口露出了一截精壯結實的小臂,掌心穩穩托住腮。

    見他看過去后,眼底忽然溫熱起來,彎曲指節,穿過縫隙指了指他的顯示屏。

    瞥見那截小臂的肌肉線條,秦追霎時想到……

    電影里格里沙將嫌疑人抵在墻邊,對方完全無法掙扎……

    很能干的樣子……!

    秦追眼皮跳了下。

    心尖撲通著迅速回身低頭。

    小兔子追:【咦……這個游戲還能聯機?】

    格里沙:【嗯,你開房,我輸入你的座位號加入。】

    小兔子追:【小兔子抱皮球邊跳邊說好.jpg】

    但和格里沙玩臺球游戲,顯然沒有和人工智障玩愉快。

    人工智障至少很有禮貌。

    知道不應該一桿清臺。

    秦追沉默地盯著“You Lose”的畫面。

    連輸三局后,終于第四局他能和格里沙打個不分上下,一直拉扯到了最后兩個球!

    只不過,在關鍵球上,還是輪到格里沙先手。

    秦追緊盯屏幕,手心捏了把汗。

    突然間飛機座椅卻開始上下劇烈搖晃,慣性下身體不受控制地倒向右側,倉促間抓緊扶手才勉強撐著坐穩!

    等回頭再看顯示屏時,對方的球桿已經擊出。

    “啪”地一下。

    秦追忍不住鼓掌,完美!

    完美看出格里沙被飛機放倒的痕跡。

    很快機艙內響起了廣播:“請注意,飛機受到氣流影響有輕度顛簸……”

    呵呵,人在做,天在看!

    等機艙平穩下來,秦追順遂天意地揮起臺球桿,瞄準,一桿進洞!

    逆風翻盤!

    “跟誰玩呢?”

    廣播聲把很多人吵醒,謝之驕忽然湊到他的顯示屏前。

    巨大的羽絨服鵝絨帽邊擋住了半邊屏。

    “……”秦追喜滋滋地看著屏幕上的“You Win”,話到嘴邊,心口卻陡然一跳!

    ——要是讓謝之驕這款少爺,知道了能聯機打游戲,他還不得再陪玩三百回合!

    瞬間改口:

    “……我宰割的人工智能計算機。”

    “切,贏了電腦也這么開心。”謝之驕懶洋洋靠回椅背,對著手機欣賞自己的炫酷造型。

    秦追按住心口,卻突然聽到身后宋言拙嚷嚷起來:“老師在玩臺球呢?”

    他警覺地豎起耳朵!

    霎那間,周圍的喧嘩聲仿佛都被隔離,只有身后半米距離外,低沉帶笑的聲音鉆進耳里:

    “嗯,人機。”

    ……是聽到了他剛剛糊弄謝之驕的話?

    秦追緊張地撓了撓扶手。

    怎么玩個臺球搞得跟不可告人似的……

    宋言拙繼續嚷嚷:“電腦贏了?老師你選的是困難模式?”

    秦追本以為這個話題很好糊弄,喝了口水,沒想到竟聽見格里沙淡然否認:

    “不是。”

    “不是”,是什么意思?秦追喝水的動作停滯在半空。

    不是困難模式的話……

    那意思是簡單模式?還是普通模式?!

    這是在嘲諷他的游戲技術!普普通通!簡簡單單!

    秦追漲紅了臉,不服氣地擰上瓶蓋。

    可惡啊,有本事再來一局啊!

    經過這四局的對戰,他早就不再是第一局的那個他了!

    他早就已經成長……

    身后傳來思索:

    “大概是養成模式?”

    “啪!”秦追一時沒拿穩,礦泉水瓶滑落下去,砸在腳趾上。

    搬起礦泉水砸自己的腳!

    身后宋言拙大為震驚:

    “啊,臺球還有養成模式?”

    興致勃勃:

    “怎么養,那個,可以換裝嗎?換紅色粉色漂亮小裙子那種?”

    話題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秦追擦干腳趾痛出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回頭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我覺得!”

    宋言拙洗耳恭聽:“怎么了呢秦老師?”

    “臺球是不能穿裙子的。”

    宋言拙遺憾嘆氣:“哎嗷~”

    老何等的就是這個:“是,是,您放心,我老何跑起來是風雨無阻,又穩又快。”

    秦追笑了笑,轉身進了雷士德醫院,一路行去不斷有醫護和他打招呼。

    “秦醫生早。”

    “good morning,Dr.yin.”

    “秦醫生回來了。”

    秦追笑著和他們問好,走進辦公室,脫下外套,執勤的護士過來接過大氅去掛起,她是一個眼睛圓圓的十七歲少女,梳著和芍姐他們一樣的自梳女發髻,開口便是京城腔。

    “寅哥兒,你既然來了,今兒放幾個號?”

    秦追回頭看著她:“上午放二十個,勞煩你去和掛號處說了,二香姐。”

    已經從京城道濟護士學校畢業的那二香笑得明媚:“誒,我這就去。”

    第 114 章   突破

    那二香,哈達那拉氏,鑲黃旗,秦追幼時的鄰居,她的弟弟那德福是秦追跟著母親念書時的書童,她的媽媽梔子姐是秦追幼年時的保姆。

    數年以前,他們在東絳胡同的四合院里一起長大,直到秦追六歲那年遭逢劇變,不得已隨侯盛元南下投奔大師伯衛盛炎,從此與那家姐弟、梔子姐天各一方。

    但他們的聯系一直沒斷,秦追請他們看好東絳胡同的家,每年也打房屋的養護費用給他們,直到三年前,大清倒塌,旗人的鐵桿莊稼隨之消失,梔子姐的一些收入來源一下就斷了。

    梔子姐本來會包一些衣服回家洗,還有隨搭棚的廚子四處辦席,切菜端菜,可是鐵桿莊稼沒了,八旗也成了人人唾棄看不起的陳腐過去,旗人找工做都不容易,哪里還能花錢請人洗衣做飯呢?

    那家就此陷入財務危機,找秦追伸手當然可以解決問題,但在他們心里,寅哥兒也是沒了爹娘、隨師父學藝的孤苦狀態,便是二叔三叔還在,對他的照拂也有限。

    何況那德福越是讀書,越是清楚國家貧弱與大清的許多騷操作扯不開關系,因而總覺得在學校抬不起頭,便提出不讀了,他出門找活干去。

    也幸好秦追在京城里還有其他熟人,比如在對付秦筑時出了力的武林名宿張三旺,秦追治好張三旺的老寒腿后,他投桃報李,也讓門下弟子偶爾去看看秦追的老家人過得如何。

    而張三旺有個豪爽的徒孫是個社牛,拉著那德福聊了一陣,就從這少年胸口套出他所有想法,秦追這才知道了那德福要輟學的事。

    接下來就好辦了,秦追一封電報拍到京城,隔空怒罵那德福,先噴得那德福抹眼淚嚷“他怎么這么會罵呢?”再拍電報讓他安心學習。

    距離錄制大棚幾百米外,“醉仙酒家”餐廳。

    二樓包廂里。

    俞月暈喘著氣走進包廂,拉開竹椅后小腿突然一軟,屁股擦著椅邊“嗖”地下墜。

    被身后的格里沙眼疾手快揪住后頸。

    穩穩揪到椅子上。

    后頸捏麻的俞月暈在罵人與打人中糾結了兩秒。

    選擇了知恩圖報:“還是兄弟靠譜……”

    格里沙誠懇:“別出事,不然我是第一嫌疑人。”

    俞月暈:“……這就是你在我脖子上留犯罪線索的原因?”

    格里沙低笑了聲,在一旁衣架上優雅地掛起黑色西裝外套,將白襯衫袖子向上挽起一個弧度,才拉開椅子坐下。

    然后慢條斯理拆開餐具包裝,用熱茶燙了遍碗筷,又給兩人的茶杯斟滿茶水。

    俞月暈幽幽看了眼茶杯:“像極了剛剛錄節目時,我光頭上辛勤的汗水。”

    剛準備端起茶杯的格里沙:……

    默默把茶杯推遠了些。

    想起剛剛的事情,他若有所思:“謝之驕什么背景?”

    窗外的秋風拂過俞月暈并不存在的頭發,他憂地長嘆一聲:

    “你連這都不知道?”

    “也是,憑借咱影帝的家世和實力,在圈子里自然可以像木馬一樣360度旋轉著走,什么背景的藝人都不用怕!”

    格里沙被迫想象了一下像木馬一樣旋轉著走的畫面。

    不太美觀。

    指節重重敲了敲桌面:“說重點。”

    俞月暈一口干了茶:

    “謝之驕他爸,華貿科技總裁!咱們這檔綜藝最大的贊助商!金主爸爸!”

    “我不阻止謝之驕,真不是想故意為難秦老師。實在是剛開始錄節目,不想這么快就和謝家杠上。”

    格里沙抬眼,深邃的視線落在俞月暈的光頭上,若有所思:

    “怪不得早禿。”

    俞月暈:“……嗯?”

    格里沙:“總是跪爸爸,重力吸引,容易掉發。”

    俞月暈瞬間炸了:

    “我才沒有總是跪!你又不是沒看到,人秦老師自己也同意了!”

    “人家公司正好想搞人設轉型,給藝人打造上進人設,我這也是給他機會!”

    “而且特么的工資還×3了,最后大冤種不還是我!大冤種是我!大冤種——”

    服務員小哥突然推開包廂門。

    空氣中回蕩著“大冤種——”的余音。

    小哥豎了豎耳朵。

    看見面前兩人都雙唇緊閉。

    想必應該是聽錯了。

    他端上來一個熱氣騰騰的魚頭火鍋,走近看清格里沙的臉后,愣了下。

    然后結結巴巴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菜單。

    問能不能簽個名。

    格里沙溫和地點了點頭,在“紅燒魚頭”上方簽了自己的大名。

    等服務員離開,他又接起方才的話頭:

    “就算是人設,上進努力,也比驕縱無禮好得多。”

    俞月暈張了張嘴。

    嘴里有魚刺。

    又閉上。

    過了兩分鐘才延遲憤怒:

    “說這么好聽!那你剛剛怎么不上進一點,上去競選個導游?”

    “……”格里沙垂下眼,默默吃了口魚,才誠懇道,“蔣修沒提前通知我有這個環節,沒準備。”

    俞月暈冷哼了聲:“你這借口,秦老師八百年前就用過了!”

    “是么?”格里沙毫不在意地笑了下,“看來我和秦老師怪有默契。”

    又補了句:“是想他所想,同心一意。”

    俞月暈:“……不要讓我再聽到這些詞!”

    等兩人吃完飯再回到錄制大棚,奇怪地發現,幾乎所有工作人員,都擠在化妝臺附近。

    “讓開讓開!不要造成交通堵塞。”

    俞導試圖發揮導演的威嚴,但很快事實證明導演沒有威嚴。

    于是只能用肉.體開路。

    艱難地擠到人群中間,他才終于看清被圍觀的那個人——

    竟然是秦追。

    青年坐在化妝椅上,身體微微前傾、體態優雅,靈動的小鹿眼極其投入地盯著屏幕。

    一雙看起來不沾陽春水的纖巧小手,同時在鍵盤和鼠標上飛速操作。

    正給他們家子涵的轉正答辯PPT,添加動畫效果!

    格里沙跟隨俞月暈開出的那條路,輕松地走到人群里,隨即面上也一怔。

    視線從秦追的側臉下移,落在了他操作鼠標的右手上。

    鮮綠色的襯衫袖口被挽起,露出一截細嫩的手腕。在化妝燈的打光下,脆生生地,像上品白瓷般透著亮。

    手腕隨著鼠標飛轉,熟練地在桌面上劃出道道弧線。

    倒是十分賞心悅目……

    格里沙猛然收回目光。

    自己似乎失態了。

    畢竟是公開場合,這樣盯著人家小演員一直看……

    心下懊惱,偏過頭看向俞月暈,故作從容打趣道:

    “也是努力人設?”

    卻發現俞月暈根本沒發覺他的異常。

    因為早看傻了眼:

    “我靠,竟然還真的會做?!”

    ……

    下午三點,《冬日漫游指南》節目組到達秦追家中。

    開始錄制行程規劃部分。

    錄制開始,節目組的一位實習生,彎腰鞠躬,神圣地為秦追呈上一張卡片。

    封面上寫著:

    【導游務卡片之第一站 - 布洛西市】

    秦追歪了歪頭:“要不六張卡片一起給我捏?”

    實習生沉默片刻:“……后面五張還沒印刷。”他只是個實習生,不要連他也一起卷啊!

    秦追惋嘆:“可惜了!”

    他打開務卡片,上面寫著布洛西市目前已經確定的行程,以及需要他安排的部分。

    根據卡片顯示:

    11月26日23:35,六位嘉賓將從京陽市國際機場起飛,開啟19天的浪漫旅程!

    11月27日13:00,嘉賓到達S國布洛西市機場。

    住宿及當日晚飯,由節目組提供。

    11月28日上午,節目組安排游戲。

    基于游戲成績,為嘉賓提供在該市的旅游經費。

    11月28日下午-11月29日全天,導游基于經費,為嘉賓安排行程。

    “……”秦追拿著務卡片,倒吸一口冷氣,不可思議:

    “所以我現在其實根本不知道有多少預算,但還得提前規劃行程?”

    實習生手握成拳,滿臉悲憤:

    “怎么會這樣?秦老師,這節目組也太不做人了吧!”

    “嚯。”秦追指著他,手腕發抖:“怎么,還驚訝到你了?”

    實習生義憤填膺地點了點頭:

    “秦老師,我真是太同情你了!但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

    秦追抽了抽嘴角:“怎么就事已至此……”

    實習生善解人意:“哎,你只能無奈地提前規劃一下了,不然等時候拿到經費,也沒時間規劃了呀!”

    又是一個兩面派大學生!

    秦追心緒充滿悲戚,想賺這筆導游費果然沒有那么簡單!

    ……但既然工資是300萬的話。

    困難一點,有問題嗎?沒問題。

    節目組不提供準確預算,無非是要他多做幾種預案罷了,無非是工作量大一點罷了,節目組又有什么錯呢?

    秦追幽幽看向實習生:“我賺老板錢,老板要我命,我懂的。”

    他這條命能值300萬,不錯了。

    實習生瞬間滿眼淚花:“別說了秦老師,實在太慘了,再說我原地離職。”

    “……夠了。”秦追伸手“啪”捂住他的嘴,試圖修正他的精神狀態。

    拿著務卡片,他心平氣和在客廳的餐桌邊坐下,拿起筆,開始在規劃格子里涂畫。

    在費用未知的前提下,規劃的邏輯應該是交通→景點→餐飲。

    畢竟在不同交通方式下,同樣時間內能去到的景點數量、類型,以及餐廳選擇,都會不同。

    預算最充足的情況,租車;預算不足,坐地鐵;預算更少,騎當地的共享滑板車。

    連滑板車都騎不起?那還玩個p……皮球。

    劃掉。

    秦追微笑著寫下“步行”。

    而又由于布洛西市是S國首都,經典景點無外乎是些地標建筑。他便先將景點全部列了下來,等到時候再根據費用取舍!

    至于吃什么,是最后需要考慮的事情,剩多少錢,吃多少餐標的飯。

    大不了不吃,助力每一位明星的減肥大計,不客氣。

    當然,也需要考慮一些極端情況,比如全程0元游!

    那就讓嘉賓們像流浪漢一樣在異國他鄉的街頭,隨風~飄游~

    簡稱,city walk。

    秦追凝視著手上越來越充實的行程單,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漸漸黑下來了。

    客廳里,實習生站在一旁。

    眼看著秦追的路線越設計越多,張了張嘴,試圖提醒——

    秦老師,節目組真的不會活活餓死大家的。

    0元路線不用寫那么詳細!

    ……當然,也不會給到人均10萬這么離譜的經費,節目組會破產的!

    卻被經紀人凌隱無情地拉到一邊。

    凌隱:“別鬧!我家藝人好不容易才上進一回!誰要是敢阻攔他上進我就……”

    實習生瑟瑟發抖。

    凌隱思索一番:“就請他去外面喝杯咖啡?”

    實習生恍然大悟:“走。”

    于是,兩個閑人歡快去了樓下咖啡廳,只留秦追和攝影師繼續努力。

    ……

    深夜很快來臨。

    節目組官方微博上,突然發出了一張打過碼的攻略圖。

    配文:

    【《冬日漫游指南》首站導游已上崗,猜猜他是誰?11月29日先導片揭秘,不見不散!】

    圖片上,密密麻麻的標記著Plan ABCDEFG。

    放大看,是不同預算的線路推薦。

    分類之細致、邏輯之嚴謹,令人……看不太清。

    攻略圖一出,立即有網友游到評論區留言:

    【所以這季是不提前告知預算的?太廢導游了吧】

    【什么神人規劃了這么多條線路,是古希臘掌管旅游線路制定的神?】

    各家粉絲看到后,立即觸發“往自家臉上貼金”技能:

    【什么,是誰在呼喚我游歷過世界50多個國家的小少爺謝之驕?】

    【是蕭顏做的吧,顏顏就是這種心思超級細膩敏感的小朋友一枚呀】

    【說實話,這張圖讓我瞬間幻視,我們老在片場劇本上做的筆記,也是這么密密麻麻】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是宋言拙么?畢竟宋言拙之前是主持人,最適合當導游,很可能被推舉到第一站出馬】

    ……

    只有秦追的粉絲淡淡發了句:

    【你們就爭吧,反正肯定不是我家小追就對了】

    這條評論收獲了許多粉絲淡淡認同:

    【小追連Plan這個單詞都不會拼】

    【city walk這種詞組也超綱了】

    【要制定這么多路線,太為難俺家孩子大腦了】

    【害,湊合著過吧,只要小追不毀容,再笨我也能溺愛】

    【沒錯,臉在江山在】

    【@秦追,寶寶出去玩千萬跟緊導游,別迷路了,不要被賣了還幫人數錢嗚!】

    ……

    而同一時間,秦追的黑粉頭子,也在這條微博下發了條評論:

    【是誰都有可能,反正肯定不是秦難聽那個zz哈哈哈哈】

    按照權重排序,這條評論恰好就出現在了那條說“反正不是小追”的評論之后。

    兩條評論,很快都被頂到了前排。

    平日里混亂斗爭的兩方,在這個觀點上,竟然達成了……微妙的默契。

    節目組看了會沉默。

    正主看了會流淚。

    路人看了笑得像打雷。

    秦追敲了敲門:“馬克,你叫我?阿列克斯先生?你看起來比以前好多了。”

    阿列克斯,法國人,法國駐申城副領事,法租界內的大人物,去年因心臟病入院,能救他的只有外科手術,然而因為心臟是跳動的器官,因而被稱為手術禁區,一眾醫生對他的病束手無策。

    那時候是秦追站出來,提議對阿列克斯進行了低溫麻醉。

    低溫狀態下,心臟停跳給人體帶來的損傷可以被壓低,但有時間限制,只有六分鐘。

    秦追親自作為主刀,僅用了五分鐘就將阿列克斯心臟上的“小炸|彈”處理完畢,挽救了阿列克斯的生命,也使他正式進入了申城權貴的視野內,而這,才是秦追頂著一張好臉紅遍南方,卻始終守得一身清白的真正原因。

    當狂蜂浪蝶襲來時,盛和武館是頂不住的,張二爺會出手,張二爺顧不到的地方,馮局長會出手,馮局長頂不住的時候,那些人還要顧忌洋人中的實權人物,阿列克斯先生的想法。

    說來讓人嘆息,洋人的面子在這個時代比什么都好用。

    第 115 章   賭徒

    阿列克斯回頭,神色凝重:“Dr.Q,感謝上帝,你來了。”

    秦追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看您這表情,似乎是有棘手的病人?”

    阿列克斯回道:“聽聞您和您的父親一樣,非常擅長兒科,是為數不多敢對兒童上大手術的醫生。”

    別看秦追還沒讀上大學,在雷士德上班似乎是非法行醫,但在現在的中國,一個中醫靠家中傳承的醫術行醫是合情合理的,而秦追能在雷士德開門診做手術,就是因為郎善彥那塊宮廷御醫的金字招牌不光老百姓認,很多洋人也認。

    秦追聽出來了:“病人是小孩子?”

    阿列克斯點頭:“是我的侄女,我哥哥的女兒,原來住在奧爾良,但歐戰在打仗,她就跟著媽媽坐船來了中國,至少在租界里,我可以看著她。”

    秦追不喜歡租界這個詞,但現狀如此,他只能問:“那個孩子多大?她哪里不舒服?”

    菲尼克斯簽下了合同。

    他對這份合同沒有任何意見,非要說有什么,就是他覺得秦追給他開的條件太好。

    其實他也知道這是一種老板的懷丨柔政策,可秦追愿意對他使用這樣的手段,也是證明他是有點不一樣的。

    至少在秦追那兒,有那么零星一點越過了尋常人和普通同事、普通上下級的好感。

    就這么一點,菲尼克斯都覺得知足了。

    甚至讓他欣喜到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用力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指甲又在軟肉上掐出了月牙印,才遏制住自己差點要暴露的嘴角。

    情況比他想象得要好,他也可以試試更進一步了。

    合同是一式三份,秦追拿兩份,菲尼克斯自己保留一份。

    秦追還貼心地多帶了一個牛皮文件袋出來,這樣菲尼克斯的合同也能收好。

    在他把合同慢慢裝回文件袋時,秦追繼續道:“有一個工作要你做。”

    菲尼克斯纏好身子,正襟危坐,但語氣又有點俏皮輕快:“您說。”

    秦追拉好背包拉鏈,看向菲尼克斯:“選手的簽約合同,你先擬一份給我過目,還有你名單上提到的選手與賽訓組,都交給你去交涉簽下,可以嗎?”

    菲尼克斯沒有遲疑地就點了頭:“沒問題。”

    秦追看他。

    菲尼克斯意識到什么,含笑補充:“我很小就出來賺錢了,看合同擬合同也能做,而且我自己也簽過選手合同…不過不確定老板你能不能滿意,畢竟我本職不是這個。你要是覺得不好,你別罵我。”

    秦追覺得這個理由確實挑不出錯:“不會。”

    但他又有點好奇菲尼克斯到底要裝到什么時候。

    秦追沒說,只拿了一把鑰匙出來,放在桌面上推給菲尼克斯:“我在滬申有一套別墅,雖然離比賽場地有一點距離,但環境不錯。目前只做了硬裝,軟裝方面你去看看怎么安排,你手里錢不夠先墊的話,就直接聯系我另一個助理,我到時候把他的郵箱推給你。”

    菲尼克斯接過了鑰匙收好:“好。”

    他說:“我明天要去滬申做解說,我到時候早點去看一下。”

    秦追沒說什么不急的話,只嗯了聲,然后又展露出了那種老板風范:“辛苦了。”

    菲尼克斯還挺喜歡看秦追這一面的。

    哪怕關心是習慣性的客套,也是關心。最重要的是這樣的秦追很帥。

    不是那種行為動作上的耍酷,就是氣場上,會讓人不自覺地被擊中一箭還渾然不覺。

    菲尼克斯語氣悠然:“謝謝老板關心。”

    秦追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回復,他不由微頓。

    又聽菲尼克斯問他:“你不打算開叮咚嗎?發展電競這一塊的話,有個叮咚會方便點。”

    秦追微低眼:“…叮咚,容易被打擾。”

    他把自己不開叮咚的原因說出來:“會被問聯系方式,有些人不太好拒絕,加上后可能就難免會遭到一些騷擾。又不好說沒有叮咚,因為這個軟件似乎還能顯示你通訊錄里有哪些好友有叮咚。”

    秦追是真的略感頭疼:“我不太喜歡這種社交軟件…可能等以后畢業了,開始工作了就會考慮建一個吧。”

    手機短信和郵件就不太一樣了,大可以說淹沒在了鋪天蓋地的廣告中,而且秦追有三個號碼,可以給直接被他屏蔽了消息的那個號碼。

    菲尼克斯想了想,大概明白了秦追沒有明說的潛臺詞。

    因為身份的原因,秦追雖然暫時沒有暴露自己是余家的人,但之后畢業了開始工作了,就難免會暴露在公眾視野下,叮咚開兩個賬號會很麻煩,他又不好刪讀書時期認識的同學們,這不符合余家的行事作風。

    所以不如暫時不開,只留個號碼。

    反正秦追有幾個號碼,有一個會在他畢業后半廢棄,有一個則是專門應對不想應對的社交。

    “你在注冊的時候就可以選擇不推薦聯系人的。”

    菲尼克斯說:“操作一下就可以。”

    秦追偏了下頭,也沒有半點赧然和窘迫感,只是很平靜地說出了一個事實:“我不會弄…我不太擅長操作這種軟件。”

    于是菲尼克斯就在微頓后,無意識地滑動了下喉結,放輕了聲音:“那,要我幫你操作嗎?”

    秦追只是想了下,沒有拒絕。

    他先打開手機去把叮咚下好。

    正好服務員推著餐前菜進來,是贈送的些涼菜,用來開胃的,還有墊墊肚子用的蝦餃。

    菲尼克斯不用讓位置,服務員自覺地把餐車推到另一邊把菜擺好,又悄無聲息地退出。

    菲尼克斯動了動手,把菜的位置換了下。

    秦追喜歡吃蘿卜皮,這道菜離他有點遠,還有蝦餃,他也換到了秦追的跟前。

    秦追沒有覺察,只把手機遞給了菲尼克斯。

    他手機上沒有太多軟件,看著很干凈。

    游戲更是只有一個掃雷和一個數獨,那些短視頻軟件更是一個都沒有。

    不過,秦追的壁紙是一條蛇。

    墨綠色的蛇,白熾燈照在蛇身上,鱗片光澤漂亮得有些晃眼,菲尼克斯都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秒,才點進軟件。

    他操作起來很快,秦追在旁邊慢慢咬著蘿卜皮,微微探了點身子湊近菲尼克斯看著。

    秦追的手機是最新款,為了方便他看文件,所以屏幕有點大,屬于那種褲兜口袋不好放,一般衣服口袋都有點塞不下的。

    不過秦追的手不小,用著剛好。

    但到菲尼克斯手里,就莫名有點顯小。

    菲尼克斯骨架大,他那只手,秦追注意過幾次。

    是要比他的大一號的。

    雖然菲尼克斯動作很快,但秦追還是看清楚了。

    “…這軟件設計有問題。”

    秦追不是抱怨,而是認真分析:“注冊前的隱私授權藏得太深。”

    菲尼克斯嗯了聲:“一般沒人這么在意這些問題,畢竟是個社交軟件。”

    也是。

    秦追接過了手機,沒設置頭像,只輸入了昵稱,和他的郵箱一樣,就是個“W”,然后就暫時關掉了手機。

    “吃飯吧。”秦追說:“待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菲尼克斯:“好。”

    服務員又來上了一次菜,是滑蛋叉燒飯和咖喱腩蛋菠蘿包上來了。

    菲尼克斯拍照后,就主動用公用的刀叉分了一半,放到了秦追面前。

    秦追稍稍回神:“…謝謝。”

    菲尼克斯彎眼,看著他去拿勺子:“不用。”

    他笑著說:“我先討好一下老板。”

    秦追:喻好好好奇地問:“菲尼克斯?那是誰?”

    何夏東還沒說話,馬盛就哇了聲:“你不玩游戲嗎?你不知道菲尼克斯嗎?”

    喻好好實話實說:“我確實很少玩游戲。”

    馬盛豎了個拇指:“的確你一看就是個現充的模樣。”

    他說:“菲尼克斯應該可以算是我們學校的風云人物了吧,他才大一就拿了解說席位,今年更是開始解說職業賽的比賽了而且他不止在《無畏》這一個游戲做解說,還有別的游戲他也都能上。”

    喻好好不玩游戲,馬盛說的這些他也沒個概念。

    于是馬盛吹到一半也不吹了,就嘆口氣:“你自己拿手機搜一下吧,反正他有詞條的。他以前還是職業選手,反正特別牛,學習又好打游戲又厲害,長得還超帥。”

    他說:“我一度夢想自己能一覺醒來魂穿他。”

    說到這時,他又補充了句:“不過他家境好像一般,沒什么錢,不然真的完美。”

    喻好好懷揣著好奇心搜了一下,也驚嘆了一下。

    因為他就在秦追旁邊幫秦追一起裝簾子,順便鋪床,所以秦追也能看見他搜出來的東西。

    文字內容自然是不用多說,秦追早就過了一道眼。

    重點是詞條選的那張照片。

    其實只是很簡單的宣傳照,背景是白色的,也沒有特殊的動作。

    只是照片里的人是真的過于惹眼,說是什么頂流大明星也有人信。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打著銀灰色的領帶,光是看照片就能夠感覺到他身形高挑,尤其量身定做的西裝將他的身形完美勾勒出來,配上那張五官充滿攻擊性的臉,完美詮釋了“西裝暴徒”這四個字。

    菲尼克斯是混血,有四分之一的外國人血統,所以他長相上確實和尋常華國人有點區別,也因此帥得獨特。

    他看著鏡頭,微勾著嘴角,不知道是習慣問題還是攝影師要求的,濃長的眼睫也微微耷拉下來一點,眉眼間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卻又因為流于表面才能將他的鋒芒展現得淋漓盡致,隔著屏幕都能夠感受到那動人心魄的危險和壓迫感。

    菲尼克斯是那種看著就能讓人感到驚心動魄的人。

    無論是長相,還是照片里顯露出來的氣質。

    至少秦追看過的照片里,菲尼克斯沒有一張是“軟”的。

    他像是頭年輕、剛上位的狼王,意氣風發又充滿威懾。

    喻好好沒忍住:“他好帥啊。”

    何夏東笑:“不會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喻好好白了眼:“是又怎么樣,這不是很正常嗎?長這么帥,身材還這么好放我們圈子里就是天菜啊。就跟你們直男喜歡林志玲一樣。”

    “那你可就完蛋了。”

    何夏東說:“菲尼克斯在我們學校是出了名的鋼鐵直男。”

    他語氣復雜:“他剛開學那會兒有校花級別的學姐問他要聯系方式,他說什么——”

    “不好意思我準備進學生會和電競社了不加其他社團。”

    馬盛補充:“這還只是個開始,我有認識的學姐也在九港讀書,她說她閨蜜也是電子競技專業的,她閨蜜跟菲尼克斯說她玩游戲也雜,問菲尼克斯要不要一起做游戲搭子。然后菲尼克斯很認真地問她游戲水平怎么樣,什么段位,還說他們段位不一樣不能一起玩。她閨蜜說可以借號,菲尼克斯說什么不了他不想被坑掉段。”

    何夏東:“還有人委婉跟他說想和他談朋友,他說什么好啊兄弟你玩什么游戲什么段今晚凌晨一起開黑上分?還認真跟人說他發現什么時段上分會容易一些”

    他說:“甚至就連同性戀追他,給他送早餐什么的,他都是說‘同學,你給我送早餐不代表我下次查寢能放你一馬…你是哪個寢室的?校規寫得明明白白,賄賂學生會,要扣學分的’。”

    “諸如此類的戰績,要多少有多少。”

    何夏東總結:“所以大家說他是男女不近的高嶺之花直男癌。”

    喻好好卻不信:“之前追我的也有鋼鐵直男呢。”

    他用指背掃了一下自己的臉,揚著下巴示意:“看見沒,這就是本錢。”

    說實話,喻好好這張臉確實過于驚艷,那份昳麗是會讓人只能夠看見他這張臉的程度。

    這點誰也反駁不了。

    可何夏東就是不信,馬盛也不信:“你絕對掰不彎菲尼克斯。”

    喻好好嘖了聲,覺得自己遭到了挑釁:“要不我們打個賭?”

    馬盛:“賭就賭,你要是能拿下菲尼克斯,你大學時期的吃喝玩樂我都負責了!”

    何夏東:“你要能拿下菲尼克斯,我就是你的跑腿小弟,我喊你哥。”

    喻好好笑起來:“好!”

    他示意秦追:“你做見證人。”

    他們講著話,秦追并沒有插丨嘴,只是靜靜聽著。

    被cue到,也像是慢半拍似的微抬眼,第一時間沒給出反應。

    而喻好好他們也直接略過了他的回答,又去跟何夏東和馬盛他們打聽菲尼克斯了。

    等到喻好好幫完忙后,秦追又鄭重其事地說了聲謝謝——跟他們三個的。

    喻好好擺擺手:“大家以后要一起住幾年呢,互相幫助,不用那么客氣。”

    收拾好行李后,秦追就抽出了本還沒看完的外文書,正巧喻好好湊過來看了眼,驚疑地問了句:“噫?追追你不是投資學的嗎?怎么這么多法律相關的…還有好多外語書。”

    秦追輕聲:“興趣愛好。”

    喻好好哦了聲,來了些興趣:“你看得懂呀?你好厲害。”

    馬盛也被吸引得過來看了眼,但沒說什么。

    到晚飯時,他們說要一起去吃飯,秦追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書:“我想先看完這個篇章,你們去吧。”

    喻好好倒是沒有強求,只是問:“你知道食堂在哪嗎?”

    秦追之前來九港大學找過余明山幾次,所以他確實知道:“嗯。”

    喻好好就說好,然后跟馬盛他們出去了。

    秦追垂下眼繼續看手里的書,等看完這一個篇章才起身去吃飯。

    秦追沒去食堂,九港大學的食堂很不錯,而且比起外面店子要便宜很多,大多數人都會選擇食堂——在九港大學外面店子里吃,實在是太貴。

    但秦追不想擠,就去了學校的美食街,有一家角落里的冰室很好吃。

    秦追吃得不少,他點了一杯甜牛奶和芝士火腿三明治以及海鮮湯烏冬。

    他吃飯慢,等上菜的功夫,還遇見有人過來問他要聯系方式。

    是一個看上去也算是小帥的男生,穿得挺潮,看著像是仔細打扮過,而且還有一身肌肉,但秦追目測是科技肌肉——也就是靠打藥堆起來外強中干的肌肉。

    現在不少男性健美都是走這個路子,快速鍛煉出肌肉,但沒有太多力量實感。

    秦追知道自己長得一直都很吸引特定人群,所以他并沒有什么震驚或者反感,只是禮貌地笑了下:“抱歉,我不是。”

    男生尷尬了下:“啊好,不好意思啊。”

    秦追說沒事。

    等秦追慢慢吃完這頓飯回寢室后,發現喻好好他們還沒回來。

    秦追也不急,反正九港大學是晚十一點關寢室大門。

    只是他沒想到,八點的時候有人敲響了寢室的門。

    秦追想過可能是查寢的,但沒想到一拉開門,看見的就是下午時還被喻好好他們討論過的人。

    菲尼克斯。

    他微怔在那,菲尼克斯倒是面色如常地拿著一本A4紙大小的黑皮本,看著像是什么名單記錄。

    他穿了學生會統一要求的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西褲,大概是嫌熱,襯衫沒有扎進褲子里不說,還特意穿了件寬松的短袖襯衫,和那種正規的襯衫面料不一樣,是冰絲襯衫,但即使如此,還是顯露出他結實的身軀。

    畢竟小臂暴露在外,那充滿力量和壓迫感的線條就那么明晃晃地展露出來,并不夸張,卻足夠威懾到人。

    菲尼克斯個頭很高,他低著頭看著秦追,喉結微動,嗓音像是說多了話,所以有幾分干啞滯澀:“查寢,你是701的人吧?”

    秦追眉眼稍動:“…是。”

    他撩起眼皮微抬下巴,對上菲尼克斯的眼睛。

    這個角度,不透光,瞧不見“墨翠”的綠。

    真可惜。

    這個念頭才閃過秦追的腦海里,就見菲尼克斯忽然偏了一下頭,抬眼好像是看了看他們門旁掛著的寢室人員名單,于是半邊臉徹底暴露在走廊慘白的白熾燈下,光也直直刺進了他的眼中。

    他們距離不近,可秦追視力很好。

    所以他能很清楚地看見他眼眸中的綠色。

    比他見過的最頂級的墨翠還要漂亮而完美。

    也將他那張臉的危險和神秘感勾勒得更加濃,像是畫龍點睛的一筆,是最不可缺的一筆。

    “…你是秦追?”

    秦追微微回神,有點意外他不知道他,但面上八風不動:“是。”

    他慢慢動唇,還沒開口,就見菲尼克斯勾唇一笑,那寒峭的感覺瞬間蕩然無存。

    菲尼克斯的丹鳳眼,不笑時氣勢確實十足,但笑起來時——不是那種似笑非笑地模樣的話,配上他有些秾色的五官和眉眼,又無端顯得深情,很容易就叫人怦然心動。

    更別說他低沉的嗓音帶著微沙的感覺,像是電流悄無聲息地竄過人的神經,不自覺就有酥麻在神經網炸開。

    “果然沒猜錯,看你長得就像是這個名字。”

    秦追頭一次聽見有人這么說自己,不由疑惑地緩緩歪頭。

    就見菲尼克斯嘴角噙著笑,語氣既有幾分熟稔,卻又不會太過越界:“你名字聽著就很美好,看著和你人一樣。”

    秦追難得地接不上話:“”

    他張了張嘴,好在菲尼克斯沒有說非要等他給個回應,又隨意問:“你室友呢?”

    “…出去了。”

    秦追低聲:“因為沒有通知這個點查寢。”

    菲尼克斯說是:“那你讓他們現在回來,我先去查別的寢室,待會再來。”

    秦追慢吞吞道:“我沒他們聯系方式。”

    菲尼克斯微揚眉,也沒問為什么沒有,只極其自然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那你加一下我,他們回來了跟我說一聲…叮咚還是郵件?或者電話號碼?”

    叮咚是時下流行的社交軟件,還可以掃碼付錢,乘坐地鐵都可以用叮咚,尤其在大陸那邊盛行。

    但九港用叮咚的還是一半一半,畢竟這邊很多店家支付走得依舊是八達通,地鐵也是。

    秦追就沒有叮咚:“我沒有叮咚。”

    他剛想說郵件吧,菲尼克斯又來了句:“那你給我電話號碼,我存一下。我郵箱沒開郵件提示,怕第一時間沒看見。”

    人家畢竟是學生會查寢,給個電話號碼也不會怎么樣。

    秦追就報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他報了之后,菲尼克斯按了撥通。

    秦追的手機不出意外地響了,是默認鈴聲。

    菲尼克斯滿意地看著秦追掛斷了電話,然后在秦追抬眼看向他時,捏著自己手機晃了晃,笑容粲然:“學弟,等你電話。”

    他有點無奈地看著菲尼克斯,嘴角卻也是輕輕勾起。

    看得菲尼克斯的呼吸連帶著心跳都不由得滯澀了下,手指也是不自覺地微微蜷縮了下,最后還是遏制住了自己的念頭。

    小秦總可能真的不知道,他這樣笑起來時,因為五官屬于秦柔那一掛的,就總有幾分縱容寵溺,會無端讓氣氛多一絲黏膩的曖丨昧。

    像是倒入了一點蜂蜜攪拌后,糊在他的血液里,又甜又有點幸福的窒息。

    還會讓菲尼克斯抓心撓肝地想要低頭去嘗一嘗“蜂蜜”的味道。

    秦追吃了兩口飯,菲尼克斯也終于開始動筷。

    他選擇吃那碟和秦追分了一人一半的滑蛋叉燒飯。

    其實他不是很喜歡吃叉燒,可這是秦追喜歡吃的,更重要的是,他和秦追分了一碟飯。

    吃著相同的東西,坐在一個小包間里,距離近到他的腳要是往前放一點,就會抵到秦追的腳。

    他從沒想過可以這么早實現這一天。

    于是菲尼克斯就覺得,以前覺得味道不合他口味的叉燒也勝過一切美食。

    他們吃飯時,避風塘蝦和黑松露吐司炒蛋以及漏奶華也上來了。

    秦追一直很喜歡這家店的避風塘蝦,無論是面包糠還是蝦肉都炸得剛好,還放了點黑胡椒做調味,吃著沒有半點膩味感。

    黑松露吐司炒蛋也是,吐司是微焦的,涂抹了一點黃油,夾著嫩滑的黑松露炒蛋,吃貨會在這一刻感到無比幸福。

    所以他們之間也安靜了下來,暫時只有店內低音量舒緩的純音樂做背景,配上刀叉和勺子的碰撞聲。

    兩個沒有吃晚飯的人先默默將肚子填個八分飽,再慢慢品嘗剩下的美食。

    漏奶華是最后切的。

    因為一刀下去會爆汁,奶會流出來,所以不好分成兩份,秦追也不是很在意,就和菲尼克斯你一刀我一刀地分著吃。

    吃漏奶華的時候,話題又繼續開始。

    秦追說:“國慶假期后九港這邊就要開始新生軍訓了,你作為學生會要忙嗎?”

    菲尼克斯知道秦追不會參加軍訓:“我不用,我不負責這一塊。”

    因為秦追不會參加軍訓,所以他也不用。

    秦追:“那我們在這個期間把戰隊的事定下來吧。”

    菲尼克斯揚眉,有點詫異的模樣,仿佛根本不知道秦追的問題:“你不用參加軍訓嗎?”

    “我家里還有些事,不太方便參加軍訓。”秦追只說:“所以家里打了招呼。”

    秦追也確實沒說錯,國慶那段時間因為活動,家里公司會很忙,他作為繼承人,當然要跟著跑。

    國慶過后,秦追還得走兩場余家召開的招標會。

    他倒是不用露面,但也得坐鎮。

    項目很大,他爺爺會出面,他就得跟著學。

    而菲尼克斯聽到這話后,只感嘆了句:“小秦總,你好忙啊。”

    他話里有點心疼的感覺,惹得秦追不確定地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但恰好有電話打進來打斷了這一點倏地不太一樣的氣氛。

    是菲尼克斯的。

    陌生號碼,海外來電。

    菲尼克斯看到的瞬間,就平淡地掛了電話。

    秦追若有所思地垂眼。

    是家嗎?

    好像沒有他想象得那么老死不相往來啊。

    鮮紅的血液沿著導管流入泵中,又被泵入另一只狗狗的體內。

    馬克院長呢喃著:“1號是供體,6號是模擬病患,目前來看,它們的血液循環系統的確是連起來了。”

    秦追應了一聲:“現在打開它們的胸腔,觀察它們的心臟,沒問題的話就封閉血管,讓心臟暫時停工。”

    知惠輕快道:“OK,我來拉鉤,我絕對是整個申城最擅長給狗拉鉤的助手了。”

    秦追歉意道:“我本來不想把你扯到這事來的,我都擔心如果手術失敗的話,我的心理出問題,以后再也沒法上臺做手術。”

    知惠大大咧咧:“沒辦法,除了我,還有誰會陪你做這么瘋的手術啊?”

    陪哥哥一起突破心臟禁區的每一天,知惠都覺得自己在見證奇跡,也知道秦追一直背著很大的心理負擔。

    也許天才就是賭徒和瘋子的綜合體吧。

    第 116 章   圣體(二更合一)

    通感的小伙伴們都知道秦追在開發活體交叉循環心臟手術,也知道他是為了誰這么做。

    在低溫麻醉心臟手術成功的那一天,羅恩高興得抱著黑媽媽哭了許久,他以為自己能活下去了,可是秦追很快告訴他,六分鐘可能不夠。

    羅恩當時還抱著期望:“那你就用低溫麻醉讓我睡七分鐘、八分鐘?”

    秦追遺憾道:“血液循環不能停止那么久,不然你的大腦、各臟器都會受到嚴重的損傷,就算我縫好了你的心臟,你醒來后也可能因為大腦長時間缺氧變成一個傻子。”

    如果讓羅恩變成一個傻子,他寧肯死,羅恩嘴唇顫抖著:“那怎么辦啊?我還是沒救嗎?”

    秦追:“不慌,還有希望,我繼續開發新術式。”

    走出暖氣充足的休息室,憑著記憶朝左拐,秦追走進了一個兩側都是透明玻璃房間的長廊。

    午后的陽光透過幾層玻璃折射落在地面。

    左側房間正前方的落地墻鏡上頭,紅色橫幅拉開古早的“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墻鏡面前,幾位身著練功服的性感愛豆正有節奏地律動。

    他跟著扭了扭腰,嗯,像僵尸人。

    右側房間幾位音樂人圍成一圈,有人手拿著樂譜、有人手拿吉他,正在激烈地討論某段音節。

    他嘗試哼了哼歌,嗯,噪音沖擊波。

    “等這次綜藝結束,我也要開始學習了,唱歌跳舞演戲都得學。”秦追站在玻璃后,顫抖的唇瓣發出喃喃自語。

    既然穿成明星,一些基礎的課程就務必得補上,畢竟靠臉吃飯不長久。

    否則過幾年還是得去賣淀粉腸。

    “秦哥你要學唱歌?”紀涵茵大驚失色,“這下真完了。”

    秦追疑惑回眼:“怎么完了?”

    紀涵茵焦慮:

    “人設要崩了呀!”

    “你的人設可是要唱功有顏值、要舞蹈有顏值、要演技有顏值的笨蛋美人!”*

    “你要是學唱歌,網友為你用心取的外號,就不能繼續用了!”

    他的助理,看起來真的很擔心這鬼人設崩塌的樣子。

    秦追心頭涌上一些不太好的預感:“什么外號?”

    “你忘了?是你最喜歡的【秦難聽】啊!”

    秦追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很不吉利:

    “現在改藝名,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啦。”小紀歡快回答,驕傲地昂起頭,“#秦難聽#的熱搜詞條訪問量早就破億啦。”

    難道這是一個全民n和l不分的世界……

    魂不守舍走到走廊盡頭,秦追突然聽見一旁的總裁辦公室里,有人提到他的名字。

    于是猛地停下了步伐,小巧的耳朵動了動,然后敏感地豎了起來。

    辦公室里,傳出一個青年扭捏的撒嬌聲:

    “老板~這回《冬日漫游指南》那么好的餅,你為什么又給秦追啊。人家也想要嘛,人家要在你懷中哭唧唧了。”

    接著是一個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聲音,大概是辦公室的主人、悅界經紀公司的總裁:

    “蘇嘉運,雖然你和秦追兩個人都很笨,都很有綜藝節目效果。但你比人家長得丑,我有什么辦法?”

    秦追:。

    這老板倒是還挺講究公平公正的。

    至于蘇嘉運,這個名字好生耳熟……

    秦追站在原地思忖幾秒,忽然想起來,這人好像和他一樣,是原書里因為嫉妒主角受而被封殺的反派!

    而且還和他在娛樂圈里是一對臥龍鳳雛——

    他們倆是拍同一部電視劇出道的。劇播后,秦追被劇粉親切地譽為“笨蛋美人”,而蘇嘉運被劇粉譽為……

    “笨蛋麗人”。

    邏輯是,麗人比美人稍微丑一點。

    “咔嚓”一聲,辦公室的門打開了,蘇嘉運忿忿不平地走了出來,和正在偷聽的秦追撞了個滿懷!

    蘇嘉運本來就心里有氣,一出來就看見秦追更是氣上加氣:

    “喂,你不是馬上就要錄先導片了嗎,不去好好準備,擋我路干什么?”

    “哦,故意等我出來炫耀啊?”

    秦追偷聽被抓住,心虛眨了眨眼,軟軟地回應著:“嘉運哥下午好,我正要回去準備呢!”

    沒想到蘇嘉運反倒更生氣了:

    “好啊,我就知道你是故意來炫耀的!”

    “你以前錄節目,可是從來都不會做準備的!”

    “……”在這兒等著他呢!

    雖然無語,但秦追望著蘇嘉運那張麗人臉蛋,卻生氣不起來。

    他想起了書中,他和蘇嘉運兩個人,同樣悲慘的結局。

    明明有上好的條件,卻因為嫉妒主角受葬送了自己的星途……

    突然就明白了凌經紀看向他時的失望感。

    秦追心底燃起一股滾燙的熱血,振奮地向蘇嘉運鼓勁:

    “是的嘉運哥,從這回錄節目開始,我要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

    “我想明白了。青春易逝,長相只是我們一時之長,勾心斗角也只能帶來短期獲利,只有自身實力才是長久的。”

    “從今天起,我倆一起努力提升專業技能,在娛樂圈里走出自己的路吧!”

    蘇嘉運滿臉莫名其妙,沖他翻了個白眼:

    “中二病啊!”

    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望著蘇嘉運的背影,秦追感到淡淡的憂桑。

    他只能幫麗人到這里了。

    *

    回家的保姆車上。

    寬敞舒適的車后座上,秦追身體縮成了小小的一團,上面還蓋著乳白色毛絨毯子。

    眼角緩緩流出了一滴淚。

    “秦哥!秦哥你怎么哭了?”

    “不想回去做功課可以不做的,反正努力又沒什么用。你靠這張臉就可以吃到飯的。”

    小紀在一旁,緊張兮兮地大叫。

    秦追收縮自如地把眼淚收了回去。

    他發現原身的眼睛似乎有點敏感,怎么心里稍微動情一點,就忍不住流淚。

    ——他剛剛只不過是在心里想,竟然有一天,他通勤不用再擠地鐵,甚至有司機專車接送了而已!

    秦追收完眼淚,忽然又想起小紀對他說的話,一臉怪異地扭過頭:

    “小紀,你年紀還這么小,誰給你灌輸地靠臉吃飯論、努力無用論?”

    小紀眨了眨眼,笑瞇瞇地抖了抖馬尾辮,指向他:

    “你呀。”

    “你不是告訴我,大學考個好績點,不如整容進娛樂圈嗎,嚯嚯嚯。”

    “……”還挺押韻,不是,原身都給小孩子灌輸了些什么!

    秦追愧疚又真誠地垂下頭:

    “我以前那都是逗你玩的,你別真信啊。”

    “小紀,咱們還是好好學習吧。”

    “知識改變命運,勤奮方能致富!”

    “哦?”小紀半信半疑,“可是和你一樣不努力,真的好舒服哦。”

    秦追:。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向助理證明,自己已經改過自新!

    并且,給后輩樹立良好的榜樣!

    ……

    秦追的住宅是公司分發的,合約期間可免費使用,距離公司不過二十分鐘路程。

    推開門,兩室一廳外帶衣帽間的精致住所出現在秦追眼前。

    他鼻子又酸了起來。

    背起手,在家中巡邏般踱了一圈步,仔細欣賞著每個角落。

    這,是目前完全屬于他的一百平米豪宅!

    接著他在心底憶苦思甜,想起自己曾經為了離實習地點近,和同學合租的三十平米出租屋。

    啊,悲傷的合租終會過去,幸福的獨居已經降臨!

    “秦哥,要打麻將……”

    小紀話音還沒落,就看見秦追身體一僵,轉身火速沖進了主臥。

    正義凌然地把房門“嘭”地一關:

    “小紀,我要開始準備《冬日漫游指南》先導片錄制的功課了!非必要不要打擾我!”

    “……哦。”

    小紀坐在麻將桌邊,半信半疑地應了聲。

    開始研究今晚給秦追訂哪家營養晚餐。

    半小時后,晚餐送達。

    小紀拎著塑料袋,興沖沖地跑進主臥。

    遠遠看見秦追單手托腮,撲閃著那雙靈動的眼睛,望著電腦上花花綠綠的畫面。

    于是放肆大笑起來:

    “秦哥我就知道你躲起來在偷偷玩……”

    等她走進,看見電腦屏幕上竟然是熟悉的——

    PPT制作界面!

    說了一半的話被她咽到肚子里:

    “玩,完全認真地在寫作業?”

    ……

    吃過晚餐,送走被“不學無術的秦哥竟然做起了PPT”這件事,震驚到精神失常的助理小紀。

    秦追回到臥室。

    繼續研究《冬日漫游指南》節目組布置的功課。

    《冬日漫游指南》是一檔國外旅游探索類綜藝,已經是同類型節目的第二季了。

    第一季是在今年夏天播出的《夏日漫游指南》,六位女明星去歐洲共同出游三周。

    整季畫面充滿美好的陽光、沙灘、青春,而少女細膩的情愫與纏綿的感情在旅程中也被無限放大。

    一經播出,取得了很好的反響。

    因此,在冬季十一月里,節目組召集了六位男明星,開啟了第二季的《冬日漫游指南》。

    后天要進行錄制的是節目先導片。

    根據節目組發來的資料,除了自我介紹這些常規環節外,主要錄制環節叫做【導游競選大會】。

    這次旅行一共會去到兩個國家、六座城市。

    每到一座城市,都需要一位嘉賓作為導游,帶領其他嘉賓游覽。

    在【導游競選大會】上,嘉賓可選擇競選一座或多座城市的導游。

    最終由所有嘉賓進行投票,來決定每座城市的導游安排。

    至于要如何競選,就是節目組交給嘉賓們的功課了。當然,也貼心地附上了話術供選擇。

    秦追坐在電腦前,神色凝重。

    纖長白皙的手指如流星般飛速地在鍵盤上閃過。

    在看到綜藝介紹的那一刻,他敏銳地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其實非常不妙。

    畢竟這檔綜藝的規格并不低,嘉賓個個都背景強勁:

    原書的主角攻謝之驕和主角受蕭顏,都是頂級豪門世家獨子,因此出道即男一,資源排隊好到逆天!

    還有出身演藝世家的格里沙,20歲問鼎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今年30已是國家一級演員,名氣享譽世界!

    以及宋言拙,游走在各類大火綜藝里的喜劇綜藝咖!郭浪,拿過多次金牌的前國家隊跳水運動員……

    而他,一名平平無奇的大學生。

    一名連面對鏡頭的經驗都沒有、更別說參與大型綜藝節目錄制的,大學生。

    讓他參加這種綜藝。

    和完全忘做老師布置的課后作業,卻在課上被點起來分享答案,有什么區別?

    光是想一想,就頭皮發麻了。

    秦追一番思索后覺得。

    與其到時候尷尬,還不如在這種可以提前準備的環節,做好充足的準備。

    簡稱,笨鳥先飛。

    所以這次競選大會,他的選擇是——

    選什么選,有能力的藝人才有權利做選擇!噠噠噠噠噠。

    沒能力的大學生,當然是六座城市的導游競選都得參加!噠噠噠噠噠。

    一陣激烈地操作后。

    中場休息。

    秦追停下敲鍵盤,開始人淡如荷地睜著眼睛做眼保健操。

    他看向屏幕上的PPT界面,內容完成度已經很高了。

    是的,他在做一個競選PPT。

    他決定按照讀書時候的習慣,搞個課堂演講。

    演講主題平平無奇:

    【假設我成為《冬漫》導游,會這樣安排19天的旅程】

    PPT一共二十一頁,除了首尾之外,每一頁是一天的行程安排。

    從航班開始,到入住酒店、景點打卡、推薦餐廳,他都查了許多資料。

    為了有綜藝效果,還加了一點綜藝小游戲,穿插在里面。

    欣賞著欣賞著,秦追的思緒逐漸遠去了……

    他莫名想起了實習的時候,組織部門團建那次,也熬夜做過類似的PPT。

    那次去海邊的團建,每個人都玩得十分愉快,他們說是有史以來最完美的團建!

    只有他不是很愉快。

    不只是因為組織團建真的很累。

    而是因為主管實在太善解人意了。

    善解人意到,等他身心俱疲組織完團建后,才通知他,屬于他的校招名額被裁了。

    ……可惡啊,都要裁員了,主管還出去團建花錢!

    秦追從回憶里顫抖著退了出來。

    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的他,可是三天就能賺20萬的明星!

    一定要好好表現,不可以放過這次機會!

    心尖涌起一陣愉悅的顫栗,秦追開始進行最后一步——

    美化PPT。

    精致的圖標和插畫,加入。

    平滑切換動畫效果,加入。

    海浪、雪野的背景圖,在他鼠標移動下,紛紛變成了連續的動畫,在一頁頁行程中翻滾奔騰著。

    就仿佛一輛貫穿歐洲大秦的列車緩緩駛過,乘客透過車窗,看到窗外綿延不絕的風景。

    ……

    凌晨一點,大功告成!

    夜晚的漆黑彌漫了整座城市。

    但秦追那雙漂亮的小鹿眼,卻依舊炯炯有神,在黑暗中發出了詭異的光芒!

    他精神振奮地打開了他和凌經紀、助理小紀的三人工作群,【美人一家】。

    “啪”地一聲,把文件拖了進去。

    打從今天下午穿書成為明星后,一直在秦追心頭圍繞的。

    那種自己什么也不會的、無能為力的懸浮感。

    在此刻【《冬漫》旅行規劃(初版).pptx】的發送中。

    終于緩緩,落了地。

    哈,果然還是熬夜做課件什么的,最能讓人容光煥發了!

    這年頭B超也沒被發明出來,秦追也不是灰太狼那種手搓萬物的科學家,搓不出B超儀器,只好召開會診,找來全院會看腎病的醫生,輪流過來給伊莎貝爾查體。

    到底是副領事的侄女,她的排面足以讓雷士德所有部門心甘情愿地聯動了。

    秦追說道:“可能是腎動脈狹窄,也可能是腎素瘤,還可能是慢性腎病,考慮到她還有低血鉀、高血鈉、肌肉無力、尿多等等,腎素瘤的可能性比較高。”

    其實還有包括腎胚胎瘤的一系列腫瘤也會導致這些癥狀,但大伙診不出來,還是探查手段太少的緣故。

    腎內科的主任凱瑟說道:“如果是瘤子,那只能讓外科來解決了。”

    秦追贊同:“是的,腎動脈狹窄也需要做手術,如果腎動脈狹窄已經導致腎出現萎縮的話,就要把萎縮的部分切掉,她還這么小,血壓一直高著,而且今天測已經到了145/95的地步,也就是持續升高,太危險了。”

    于是外科醫生們繼續開會,開到最后,秦追去詢問馬琳娜夫人和伊莎貝拉:“病人明天排手術可以嗎?待會有沒有空?待會給你們做個術前談話。”

    甭管伊莎貝拉的腎子到底出了什么問題,她都必須開刀。

    第 117 章   制藥

    手術開始前,秦追終于能回家一趟,痛痛快快洗個澡,睡一覺,吃個飽,起床后打一套拳,再把家里七條狗挨個擼一遍。

    他發出感嘆:“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再加班下去,我都臭了。”

    知惠眨了眨眼:“現在你沒和別人通感哦,咱們說好了,盡量不在其他人面前談這個話題。”

    秦追:“知道,我又不想傷到他們。”

    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羅恩對體味問題有點敏感,這還是知惠發現的,有一天申城下了雨,砣砣被雨淋濕了,秦追當時正在教羅恩、露娜、格里沙、菲尼克斯打麻將,見砣砣進來,就吐槽了一句“這濕狗怎么這么難聞?它該洗澡了”。

    當時秦追忙著和牌,注意力全在牌上頭,所以只有知惠看到小伙伴下意識低頭聞自己。

    晚上九點。

    當天所有畫面錄制結束,俞月暈叫上格里沙,在酒店附近找了個熱鬧的復古風味酒吧。

    大大咧咧坐在純木矮桌邊,猛灌了一大口啤酒解渴:

    “你別說啊。”

    “你還別說啊。”

    “你還真別說啊……”

    格里沙握緊盛滿青葡萄色雞尾酒的玻璃杯,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說。”

    俞月暈回味著下午的錄制,咂咂嘴:

    “你還真別說,秦老師這人,還真是博覽群劇!”

    “博學多聞!”

    “博愛~眾生~吶!”

    半空中,格里沙喝酒的動作猛地停住。

    手腕繃著力,捏著玻璃面的手背泛出青筋,好半天才將杯底緩緩放回到木桌上,呼吸緊促:

    “沒太注意。”

    俞月暈嫌棄:“你真是來旅游的?那么優秀的秦老師都能不注意。”

    但隨即又自顧自地摸了摸光頭:

    “不過,倒也未必是真的博愛。”

    隔著半張木桌,格里沙斜睨了他一眼。

    俞月暈又灌了一大口酒,才拍案道:

    “秦老師可能單純是為了錄這檔節目,專門補了大家的作品!”

    格里沙的臉色唰得一冷!

    “為了節目,硬逼著自己看那么多不喜歡的影視綜!其實誰都不愛呢!”

    格里沙的臉色唰得二冷!

    “真夠敬業!”俞月暈激動地又拍了下桌子。

    好半天沒聽到回應,才抬眼看向兄弟。

    隨即面露疑惑:

    “你的臉……開空調了?”

    格里沙心頭煩悶,沒聽清他說什么,應付地點了點頭,端起雞尾酒一飲而盡。

    俞月暈誠懇:“那調高點,吹得我起雞皮疙瘩了。”

    ……

    酒店302號房。

    在節目組的安排下解決晚飯,秦追乖乖回房間洗澡,然后換上小兔子睡衣咕嚕嚕在被窩里打了個洞。

    宋言拙看見他出來,嘲笑了一番他的睡衣幼稚。

    直到不小心翻出睡褲上的猴子紅屁股。

    迅速溜進浴室。

    窩在床上,秦追看見【美人一家】群里,有經紀人凌隱的兩條留言。

    女王凌:【《冬漫》嘉賓機場出發照9P - 微博鏈接】

    女王凌:【@小兔子追,仔細閱讀評論。】

    秦追延遲回復:

    【遵旨】

    進入鏈接頁面,是某個網友發布了六位嘉賓在京陽市國際機場的路透。

    前六張是嘉賓單人照。

    秦追認真檢查了下自己的顏值。

    嗯,乳白色毛衣毛茸茸,襯得臉蛋又白又嫩很Q彈!

    沒有侮辱觀眾眼睛,今天的工作也暫時保住了!

    第七張至第九張,是他、格里沙和宋言拙,三人一起排隊托運的照片。

    照片里,他正仰著頭和格里沙講話。

    而格里沙一手端咖啡,一手搭著深黑色行李桿,微微低著頭,垂眼溫和注視著他。

    至于前面的宋言拙,也是個男的。

    他要干什么來著……哦哦看評論!

    秦追趕緊朝下滑,前幾條就讓他屏住了呼吸:

    【秦追怎么和格里沙聊那么久啊?圈子里公認的花瓶VS公認的實力演員,兩個人有什么可以聊的啊?】

    【聊啥啊,是秦追為了蹭熱度演的吧!嘴唇假裝動了動吧!別蹭了!再蹭今夜就會被我暗鯊!】

    秦追:!

    糟糕,好像是他的社交策略,交得太超過了!

    原文里,原身退圈,不僅有“主角攻封殺”,還有“全網罵”……

    所以不僅和同事的關系很重要,和網友的關系也很重要!

    退回微信界面,秦追卑微回復:【已閱讀完畢,內心凄風冷雨,搖搖欲墜】

    凌隱和助理小紀不知是睡醒了還是在等他,幾分鐘后就回了信息:

    女王凌:【別難過】

    萌妹紀:【別傷心!】

    秦追心生感動。

    女王凌:【不避點嫌,難過的時候還在后面呢】

    萌妹紀:【至少說你是花瓶,肯定了你的顏值呢!】

    秦追不太敢動。

    女王凌:【畢竟格里沙在娛樂圈的地位,確實是比你高了個十萬八千里】

    萌妹紀:【不僅是花瓶,還是“公認的花瓶”!】

    秦追忽略小紀的亂入,深沉回復:

    【避嫌!絕對避嫌!活命要緊!活著才能賺錢,活著才能花錢!】

    女王凌:【誰要你命了?】

    秦追發送:【“今晚就會被我暗鯊”截圖.jpg】

    女王凌:【這人IP在京陽,今晚應該過不去。】

    秦追:……

    【多謝安慰,真是寬心多了^】

    完全沒有被安慰到。

    房間里,宋言拙穿著猴子屁股從浴室里蹦出來:“秦老師,表情怎么這么凄風冷雨、搖搖欲墜?”

    還是你懂我!

    秦追幽幽嘆了口氣,把手機對話遞給他看。

    宋言拙十目一行閱讀。

    半個世紀過去了,突然大吼一聲:

    “什么,避嫌?怎么可以!”

    “本宮現在就去幫你澄清!這個位置是本宮要換的!聊天也是本宮讓你聊的!本宮看誰敢阻止你們繼續聊天!”

    看著宋言拙在眼前張牙舞爪,秦追靜靜地躺在暖和的被窩里,困倦的小鹿眼里并無半點波動。

    在心里愈發決定。

    這個嫌他是一定要避了!

    ……

    翌日清晨。

    不到八點,嘉賓們就被節目組挨個敲門叫了起來。

    秦追搭了件嫩綠色運動外套配白色運動背心,青春洋溢地出了門。

    用過酒店提供的自助早餐后,嘉賓們依舊在昨天的會議室集合。

    因為知道上午是游戲環節,所有人都穿了適合運動的便服。

    放眼望去色彩飽滿。

    秦追聽見身旁的宋言拙,忽然開始激情背誦朱自清的《春》:

    “啊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綠的像頂帽!”

    秦追:“……請尊重原著老師!”

    幸好俞導拿起大喇叭打斷背詩:

    “今天上午,我們會進行一場競技打卡賽!”

    紅得像火的運動員郭浪眼里燃起火光:“競技!”

    俞導:“該游戲兩人一隊!昨天下午游戲獲勝者先選隊友!有請秦老師!”

    好突然。秦追默了一瞬:

    “……導演,你甚至還沒說游戲規則。”

    俞導深沉:“不重要,追隨自己的內心才重要。”

    為什么突然間宣揚唯心主義!

    秦追硬著頭皮站起身,掃視全場。

    突然回想起昨日被說蹭熱度的社交大謬誤!

    瞬間嚴肅!

    基于避嫌思路來看。

    現在娛樂圈里人氣比他高的格里沙、謝之驕、蕭顏,是敵人!

    人氣比他低的郭浪和宋言拙,是朋友!

    而既然是競技賽,顯然和運動員匹配是最佳選擇。

    “我的選擇是——”秦追驕傲地豎起食指,“去年夏季奧運會跳水男子單人十米臺金牌獲得者郭浪!”

    郭浪“嗖”地一下從桌邊跳起:“是我!就是我!”

    兩人再次在桌邊旋轉跳躍閉著眼:“嗷嗷嗷!”

    俞導:……

    又是覺得自己不太需要出現的時候。

    宋言拙沒被選,但他可以接受。

    競技嘛,選運動員很正常。

    更何況,他很忙!

    忙著觀察其他人的反應呢~

    宋言拙笑嘻嘻地繼續昨天的面部表情掃視工作。

    但還沒看出什么苗頭,就被導演喚去選隊友了。

    作為昨日答對一題、排名第二的嘉賓,宋言拙選了格里沙作為隊友。

    以便近距離觀察。

    謝之驕和蕭顏因此一隊。

    分隊結束,俞導把秦追和郭浪強行分開,趕回座位上,舉起一張地圖:

    “下面宣讀游戲規則。”

    “這張地圖標記了布洛西市六大地標建筑物,嘉賓們游戲過程不能使用手機,只能通過地圖尋找打卡點位置!”

    樸實無華的紙質地圖發到了各小隊手上。

    俞導:“嘉賓需要步行到達建筑物附近,找到打卡箱,根據提示解出金屬箱密碼,然后拿徽章在箱中打卡器上打卡!”

    金光閃閃的打卡徽章發到了各小隊手上。

    這不是定向越野嗎!秦追全身一顫!

    害得他大一體育課不及格的強力大boss,化成灰他也認得出它啊!

    秦追緊急舉手:“我可以讓浪哥代打嗎?”

    郭浪:“或者讓我代浪~”

    俞導:“禁止代打,也禁止移動寶盒!需要兩人位置都位于地標附近,才可打卡成功!”

    秦追和郭浪失望:“嗷!”

    俞導繼續:

    “打卡限時120分鐘,每有一隊打卡完成,布洛西市旅游經費都將增加400歐!”

    “最快完成務的隊伍,嘉賓將獲得單人經費獎勵100歐!

    “計時現在開始!”

    這聲“開始”喊得,實在是沒有一點點防備。

    嘉賓們在會議室靜坐了幾秒鐘。

    才緩緩起身。

    “嗖嗖嗖嗖”彈射出去!

    “浪哥,我跑不動了。”秦追粗重地喘著氣,小臉蛋漲得通紅,眼角委屈兮兮。

    “……”郭浪回頭,“但我們才出酒店八百米。”

    秦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們缺乏體育鍛煉的大學生,是這樣的。

    郭浪若有所思:“脆皮……”

    秦追一邊喘、一邊點贊:“浪哥,雖然在國家隊,但沒少沖浪。”

    郭浪:“要不我帶你跑?”

    秦追瘋狂點頭:“浪哥,你的浪,一定是善良的浪……”

    郭浪:“秦老師,都喘出口音了。”

    被“帶”著跑沒超過一分鐘,秦追的四肢就激烈地呼喚他的大腦:

    腦公,我們后悔了。

    運動員說的“帶”,怎么不是字面意思的“帶”,而是——

    die啊!

    肌肉結實的粗壯胳膊肘,將秦追整個后背像小雞崽般拐了起來,接著腳下如踩風火輪,一頭扎向前方初升的太陽!

    也不去探探懷里的小雞崽,是不是還有一息尚存。

    “浪、浪哥,還是我自己來吧!”秦追在狂風中凌亂掙扎出了郭浪的懷抱。

    郭浪停下腳步,放開手,心生感動:

    “行!秦老師,你真讓我看到了一種競技精神!就算脆皮,也永不放棄!”

    秦追終于重獲自由,大喘:“你、你放心,我累死也不會說放棄!”

    因為死了,就開不了口說話了。

    算了,只要能把這家伙的肺結核治好,讓他能在理想的道路上奔跑更久,秦追作為醫生就已經盡到責任了。

    常給小嬰兒打針的秦追技術不錯,一針見血,他用醫用膠布給艾德蒙固定好傷處,看了眼藥瓶:“先給你打一瓶小劑量的,情況不錯的話,明天早上再來一瓶劑量大一點的,先打一個月的針,然后吃半年到九個月的藥,我給你開的湯藥也要繼續喝。”

    秦追自信地保證道:“只要你遵醫囑,你就會好起來,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愛逞強還嘴硬的艾德蒙.費列多維奇.瓦維爾斯基同志。”

    艾德蒙一愣,隨即露出一個明朗的笑:“謝謝你,親愛的格里沙.雅克夫耶維奇.維什尼佐夫同志。”

    那一刻,秦追感受到格里沙的心跳加快了節奏,他在為“達瓦里氏”這個詞感到由衷的快樂。

    秦追怔了怔,由于前世的秦追在金三角時干過黑醫,雖然因為未成年的緣故,好歹沒被送進監獄,但他依然永遠失去了被叫同志的殊榮。

    也不知道這一世,他能不能成為同志。

    第 118 章   忙碌

    “這是護肝藥的配方,制成小藥丸,一天吃兩次,每次10粒,吃異煙肼一定要護肝,不然別肺子沒好,肝子又壞了。”

    格里沙記錄藥方,鄭重點頭道:“好。”

    秦追根據艾德蒙的體質開了份護肝藥丸,去廚房做狗飯了。

    其實秦追養狗養得很松弛,像現代養寵物那樣購置卵磷脂、魚油什么的,民國也沒這條件,家里七條狗都是把廚房邊角料、餐桌剩菜剩飯用水把多余的鹽分過掉喂狗,狗狗們吃得很開心。

    秦追還會用雞蛋殼磨粉做土法鈣片,但這些鈣片也是知惠、秦追、曲思江幾個長身體的孩子天天吃,只有毛毛兩次下崽時才跟著一起吃。

    能享受特制狗飯待遇的,只有實驗犬。

    清晨七點,秦追把頭埋在枕頭里,在這張有他大學宿舍床鋪兩倍大的床上,睡得正香甜。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悅界”經紀公司內,已經掀起了怎樣的風浪。

    第一個看見那份PPT的,是經紀人凌隱。

    她是“悅界”所有經紀人中最勤奮的一個,每天最早到公司。

    打開文件之前,她還有點擔心是秦追植入了什么病毒軟件,以報復她昨天對他的一通斥責。

    但轉念又一想,秦追應該沒那么聰明。

    她用公司電腦雙擊點開PPT,先是被21頁的頁數驚嚇到,隨即播放幻燈片,在流暢的動畫效果中,無聲地喝完了一整杯咖啡。

    然后迅速在群里回復:

    女王凌:

    【@小兔子追,這是你哪里找的制作商?】

    【人靠譜嗎,會不會把幫你代作PPT這件事爆出來?】

    【我覺得有風險。】

    【你還是本色出演吧,雖然笨點但至少真誠。相比較而言,粉絲更在意是否被欺騙。】

    很快,小紀起床了,迅速回復消息:

    萌妹紀:【凌姐,這次真的是秦哥自己做的!我昨天親眼看見秦哥做的!我這次說的真的是真的!】

    女王凌:【以前說的都是假的?】

    小紀哽住,開始裝死。

    凌經紀沒等到回復,瞇著眼睛打量了那份PPT好一會兒。

    突然回想起昨日下午,秦追那句“保證不讓她再失望”。

    這四年心底積攢的期望、恨鐵不成鋼的失望,都在這一刻涌上了心頭——

    難道這一回,她這自甘墮落的藝人,真的愿意支棱起來了?

    ……但他什么時候學會做PPT這玩意的?

    私下里偷偷學的?

    不管了,只要他愿意沖,那她也愿意,再相信他這一回。

    凌隱選中那份PPT,一鍵轉發給了悅界經紀公司的總裁:

    女王凌:【總裁,這是秦追為《冬日漫游指南》先導片錄制準備的PPT】

    女王凌:【劃重點:全程由他自己摸索完成,沒有何人提供過幫助】

    女王凌:【上回我向您保證過,只要再給秦追一次曝光機會,他一定能有更好的表現。您看,我當初說的沒錯吧?】

    沒過多久,總裁回復了一個【大拇指點贊】。

    凌隱臉上露出揚眉吐氣的微笑。

    ……

    總裁辦公室。

    笨蛋麗人蘇嘉運上午來公司后,照例先到總裁這里來“請安”。

    他走進辦公室,撒嬌地環上總裁粗壯的胳膊。

    卻發現總裁竟然沒有看他,而是無比嚴肅地看著電腦屏幕。

    蘇嘉運不樂意了:“老板,你在看什么嘛?比我還好看?”

    總裁把電腦大屏轉向蘇嘉運:

    “你昨天不是非問我,為什么把好餅給秦追嗎?”

    “喏,看看人家為《冬日漫游指南》下了多大的功夫吧!”

    “僅僅只是一個先導片錄制。”

    “人家竟然愿意痛下狠心,專程拜師從零自學PPT制作,不眠不休熬了好幾個大夜,就為了完成這份行程材料!”

    “好好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成天只知道撒嬌賣萌打滾。”

    蘇嘉運耷拉著腦袋,被罵得不敢還嘴。

    他屏住呼吸,一聲不吭地打量著電腦上自動播放的動畫。

    他不敢相信這是秦追的作品。

    那可是連打游戲的時候,看幾行技能描述都嫌眼睛累的秦追!

    但他突然想起昨天下午在辦公室門口,秦追對他說的那些奇怪的話。

    什么“青春易逝,長相只是我們一時之長”“今天起改頭換面,重新做人”……

    心口突然有點動容。

    那么,看來他也要努力起來了。

    無論如何,總不能一直被秦追壓一頭吧。

    要不就從學這個什么,PDD開始?

    離開總裁辦公室,蘇嘉運在手機上認真搜索“PDD怎么做”。

    幾分鐘后,下載拼多多√。

    ……

    上午十一點。

    秦追在臥室外傳來的塑料袋噼啪聲中,猛地驚醒了。

    有賊?

    還很高調。

    他穿著印有奶油色小兔子的純棉睡衣,軟噠噠地翻下床,抄起床頭堅硬的黑色鬧鐘,惡狠狠拉開門——

    看見經紀人凌隱正在撕火鍋丸子包裝袋,而小紀在倒火鍋底料。

    凌隱看過來的目光充滿關愛:“小追醒了?是我吵醒你了?還睡么?”

    秦追沉默片刻,緩緩搖了搖手上的鬧鐘:

    “不,是鬧鐘響了。”

    他這才想起來,他現在作為明星,公司分發的房子相當于半個辦公室,助理和經紀人都拿有他家鑰匙,這樣平時送飯、拿取物品都更方便。

    不過,經紀人的態度,怎么忽然對他這么友好?

    看見秦追眼底的困惑,凌隱有點愧疚,是她平時對小追太兇了!

    她繼續關愛:“最近辛苦了,不睡了的話,洗漱一下來吃火鍋吧。”

    十分鐘后。

    火鍋熱氣繚繞中,秦追好歹搞清楚了一切。

    “總裁夸我PPT做得好?”

    他暈暈乎乎啃了口玉米,才遲鈍地反應過來:“等下,凌姐,你已經把那份文件發給總裁了?”

    凌隱點點頭:“做這么好,當然要及時在總裁面前表現一下,增加總裁對咱們的信心。以后有好資源,也好優先撥給咱們啊!”

    秦追嘴里咬著玉米,大驚:

    “可那還只是【初版】誒!”

    “我覺得還有很多地方需要調整,準備等你們反饋之后再修改呢!”

    “……”凌隱望著秦追,覺得這樣追求完美的他,真的十分陌生。

    沉默了一下,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說:

    “小追,相信我,作為上這次節目用的PPT,已經很完美了。”

    再完美,就該去某寶開店接單了。

    秦追恍然大悟,喜滋滋地把最后幾粒玉米突突突啃完:“好吧。”

    原來是明星的話,初版就能直接過稿呢!

    “來吧,咋們一起舉杯,慶祝小追的重生!以后咱們三人一起繼續努力,讓小追越來越紅!”

    凌隱情緒高昂地舉起了一杯紅酒。

    小紀熱淚盈眶地舉起一杯果汁。

    秦追不太理解。

    一個PPT而已,至于拉到重生的高度……

    但還是配合地舉起了一杯白水。

    望著秦追被玻璃杯映襯得亮晶晶的眼睛,凌隱一瞬間回想起了,她在汽車修理廠撿到秦追的那天。

    十八歲的秦追眼睛明亮得像星星,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這孩子進入娛樂圈肯定有前途,會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后來,星星卻在她眼前,一點點隕落下去。

    三個玻璃杯在空中撞得“噼里啪啦”響。

    好像星星,燃燒發亮的聲音。

    秦追一飲而盡,舔了舔紅潤小巧的嘴唇,歪頭眨著眼睛看向凌隱:

    “凌姐,PPT你沒問題的話,要不要先發給節目組?看看他們有沒有建議。”

    正沉溺于感人星星故事的凌隱,猛地抬起眼,看向秦追。

    雖然她覺得,藝人能上進起來真的很好。

    但是現在反過來催她工作,是不是有點超過了……

    她輕輕放下酒杯,卑微點頭:“收到呢,現在就發。”

    秦追笑得眼睛彎彎的,又叮囑了句:“記得把括號里的‘初版’刪掉喔。”

    ……

    《冬日漫游指南》先導片錄制大棚。

    道具組、攝像組等工作人員已經提前來到這里布置場地,為明天上午的錄制做準備。

    導演俞月暈戴著黑色鴨舌帽和黑框眼鏡,坐在一把黑色搖椅上。

    手機忽然“嗡”地一聲響。

    他滑開手機,看見是本次錄制嘉賓秦追的經紀人凌隱,給他發來了一份文件。

    “嘉賓自己制作了《冬漫》旅行規劃?”俞月暈在搖椅上前后搖動著,饒有興味讀出經紀人發來的話,“笑死!”

    他客套地回了個【大拇指點贊】,隨口喊來了在這回錄制過程中,負責對接藝人的導演助理楊子涵:

    “秦追那邊,剛剛發來了一份明天導游競選大會上要用的PPT,你看看去。”

    楊子涵甩著雙馬尾,活潑地應了聲。

    在一旁搬板凳坐下,拿出電腦打開文件。

    然后,眼睛越瞪越大:

    “這這這是秦老師自己做的?”

    “素材很全面啊,和策劃組第一版收集的資料差不多了!”

    “而且動畫效果好炫酷!網上不是說秦老師除了臉啥也沒有么?”

    俞月暈喝了口茶,瞥了她一眼:

    “能不能別這么單純?那怎么可能是藝人自己做的,你當經紀公司那么多人吃白飯的?”

    “估計就是不想走以前的路線了,想借著咱們的節目,重新搞搞人設。”

    楊子涵乖巧地“哦”了聲,又喜氣洋洋地說:

    “可是這個動畫真的做得很好誒。”

    “明天來現場問問秦老師是哪位大神做的,我的轉正答辯PPT還像一片荒漠呢!”

    放下茶杯,俞月暈輕輕咳了兩聲:

    “子涵同學,你的轉正答辯對象就坐在這里!”

    “這話難道不應該背對著我再說?”

    楊子涵恍然大悟:“對喔!”

    她立刻“噠噠噠”移動了一百八十度,轉身背對導演。

    然后打開微信文件傳輸助手,按下語音條,給自己發備忘:

    “明天記得找秦老師借他的制作商用用!好好潤色一下轉正答辯PPT,加油哦嚯嚯!”

    俞導:“……我還是能聽見!”

    忙碌到晚上七點,秦追胃里空空,卻沒有絲毫胃口,只能將沾血的手術衣脫掉扔一邊,坐在辦公室里發呆。

    人太累的時候,是連腦子都不想轉的,只剩雙眼呆滯看前方的勁兒了。

    一陣小提琴聲響起,秦追回過神來,看到清晨的橡木莊園中,金發少年站在湖邊碼頭,迎著晨風拉一曲巴赫的《恰空舞曲》。

    秦追看著他,心想,其實對于菲尼克斯和他們之間的差異,他都明白,也許終有一天,他們會走上不同的道路,也或許不會。

    一曲結束,菲尼克斯放下小提琴,對秦追勾起嘴角:“good night,Tiger.”

    秦追回道:“good morning,gold.”

    第 119 章   往后

    夜色中的申城還沒有后世被龐大金錢包裹的震撼感,那種一座城市創造出堪比阿根廷的經濟的力量,現在的申城是沒那個體量的。

    它依然比其他城市繁華得多,但在陰影處,難以糊口的女人穿著單薄的衣物站著,時常有男人過去談價,還有些乞兒在角落里縮著,也許看不到明天。

    秦追去包子鋪買了剩下的的饅頭餅子,一個個的分給那些路邊的窮人。

    有人接了,有人不敢靠近,秦追也不在乎,發完就走,自從這輩子做了郎善彥和秦簡的崽,他的心越來越軟了。

    待他走遠,一個小乞兒爬到吃饅頭吃得正香的老乞丐旁邊:“叔爺,那個人是不是就是秦杏游啊?聽說他會把人綁到臺子上,劃開人的身體,把他們活活害死啊。”

    老乞丐拍了下小乞兒的后腦勺:“你覺得他壞嗎?”

    小乞兒咽了下口水,盯著老乞丐手中的半個饅頭:“不知道,他好漂亮,看起來像個好人,但我以前做報童的時候,賣報教我們說,蛇蝎美人秦杏游把生病的乞丐騙到他的醫院害死了。”

    既然決定了要請格里沙來家里做客,秦追就干脆定了兩天后的周日。

    但請他一個人怪怪的,秦追又讓秦銘天也一起來,這樣子就不會孤男寡男了。

    考慮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太妥,秦銘天這人不靠譜。

    秦追想到霍思遠幫他這么多忙,也要感謝人家,干脆一起請得了。

    四人行,很完美。

    周日上午。

    秦追剛艱難地把自己從被窩里拔出來,幽魂一樣飄去洗手間洗漱,聽到門鈴“叮咚叮咚”響了起來。

    應該是送食材的到了。

    秦追隨便抹了兩下臉,走去開門。

    站在門口的,卻是格里沙。

    “上午好,學長。”格里沙微笑沖他說。

    秦追眨眨眼:“你……這么早?”

    格里沙看他身上還穿著睡衣,睡眼惺忪,頭上還有一撮豎起來的呆毛,顯然才從床上起來。

    這樣的學長——好!可!愛!啊!

    格里沙忍著想去揉秦追頭上呆毛的沖動,靦腆地說:“抱歉學長,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

    “沒,我已經起來了,你怎么帶了這么多東西?”

    格里沙的腳邊放著一個大箱子,手上還拎著一個精致的盒子。

    “這個是我家廚房做的小點心,給學長吃的,很好吃哦。”

    格里沙把手上的盒子遞給秦追,又把地上的箱子搬起來說:“這個是掃地機器人,給學長的喬遷之禮啦。”

    秦追側開身讓格里沙進來,說:“謝謝,破費了。”

    “你不嫌棄就好,”格里沙笑得眉眼彎彎,“學長快去洗漱出來吃點心吧,趁熱更好吃。”

    秦追也覺得自己這樣子見客不妥,趕緊去洗漱換衣服,等他從房間里出來,格里沙已經把點心盒子拆開了。

    幾樣點心擺在桌上,秦追看著有點眼熟。

    好像菲尼克斯給他帶過一模一樣的……

    區別在于,菲尼克斯那個是買的。

    哦!

    秦追懂了,肯定是這家點心做得太好吃,格里沙家的廚師特地去人家點心鋪子學的!

    畢竟是首富,什么檔次的點心吃不到。

    秦追很容易就自圓其說了,走到餐桌前,拿了一塊點心咬了一口。

    哇哦,連口感味道都一模一樣呢。

    不得不說,霍家的廚師真是妙人。

    “怎么樣,學長?”格里沙問。

    這可是他們家廚師的拿手絕活,格里沙本想自己學了給秦追露一手的,奈何工序復雜,短追間內無法學會。

    秦追豎起大拇指:“很好吃,你家廚師一級棒。”

    “那等以后我學會了,給學長做。”

    “……”秦追差點被點心噎。

    不是哥們,你一個首富之子,學這種手藝做什么!

    他趕緊說:“那倒不用這么費心,我不怎么愛吃點心,哈哈。”

    格里沙在他對面坐下來,看著他,順勢問:“那學長愛吃什么?剛好今天我給你做。”

    “我……我好像沒有什么特別愛吃的菜,做得好吃都喜歡。”秦追干巴巴地說。

    格里沙笑瞇瞇地說:“學長真好養活。”

    秦追:“……”

    就在尬聊快不下去追,門鈴又響了,他趕緊去開門。

    這次來的是送食材的,都是一等一的新鮮食材,什么外國空運的,山里新摘的,農家現殺的都有。

    秦追和格里沙一起把食材提到廚房,看著大大小小十幾袋的食材,秦追問:“你一個人真行嗎?”

    本來秦追要請個廚師來的,被格里沙拒絕了,說他一個人完全OK。

    “你要相信我,”格里沙擼起袖子,說,“學長你可以去打會游戲或者補個覺,起來就有飯吃了。”

    秦追哪里敢讓他一個人做,說:“那我給你打下手吧。”

    格里沙當然沒意見。

    追間已經不早了,兩個人立刻在廚房里忙活起來,秦追看格里沙處理食材的手法挺熟稔,不像廚房新手,悄悄松了口氣。

    他倒不是怕格里沙會翻車,而是怕他故意逞強傷到了,他賠不起啊!

    那位神秘的首富,他不了解,但聽聞過一些他的傳聞。

    在他任霍家現任家主之前,霍家并不是燕京的首富,他也不是繼承人。

    他甚至都不在霍家本家,而是住在江城的外公家。

    就是這么一位不被重視的人物,在上一任家主,也就是霍老爺子忽然病重,霍家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奪權斗爭中追,忽然空降,以雷霆手段控制了整個霍家。

    傳言他有個兇殘至極的保鏢團,不服他的會被打到服,位高權重的直接威逼,有幾位頑固的叔伯甚至直接被當典型,被送進去踩縫紉機了。

    風雨飄搖的霍家有了這么一位家主,很快穩定下來,并蒸蒸日上,他在江城也有事業,加上霍家的支撐,一舉便成了燕京的首富。

    這傳聞有幾分真幾分假秦追不知道,反正在他聽到的版本里那位首富都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惡鬼修羅了,嚇人得狠。

    所以,這么個帶惡人首富的兒子,要是給他做飯傷到了,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會死得多慘。

    格里沙表明了決心要在秦追面前露一手,做的都是拿手好菜,昨晚回家后還反復和家里的廚師討教了一番,勢必要做出一桌驚艷秦追的飯菜來,狠狠加分。

    “紅燒肉好啦,學長,回頭。”

    秦追正在池子邊洗菜,聞言疑惑回頭,剛“啊?”了一聲,嘴里就被塞進了一塊燉得熟爛濃香的紅燒肉。

    “幫我嘗嘗咸淡。”格里沙微微笑著說。

    “”

    霍思遠和秦銘天就是在這個追間進門的。

    他們兩個并不認識,但樓下碰到了,一塊坐的電梯,又一塊下電梯,才發現是同一個目的地。

    秦銘天對于秦追居然還認識一位霍家人已經見怪不怪了,只當是格里沙介紹他們認識的。

    之前秦銘天就來過秦追的家,知道他家門的密碼,于是直接輸密碼進門,直面了開放式廚房里,格里沙喂秦追吃紅燒肉這一幕。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哎呀,我們是不是來得不巧,”秦銘天那個二逼最先說話,“你們繼續,繼續,當我們不存在,哈哈。”

    霍思遠:“”

    他今天就不該來。

    格里沙本以為今天的聚餐是他跟學長的二人世界,誰知道一下又冒出兩個人來,心里那個不爽,直接看向霍思遠,用眼神詢問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當電燈泡。

    霍思遠心里那個苦啊,他夾在這父子中間,真是橫豎都難做啊。

    不過來都來了,今天這個飯硬著頭皮也要吃下去。

    霍思遠假裝沒看到格里沙的眼神攻擊,把帶來的禮物放在茶幾上,環視了一圈四周,說:“這房子不錯啊,這里租金貴不貴啊?”

    “挺高的,就是看它不錯才下決心租的。”

    秦追說著擦干凈手上的水,打開冰箱問:“你們要喝點什么嗎?有可樂、果汁和水。”

    霍思遠聽說租金挺高還有點納悶。

    他以為知道秦追要租房子,他小叔會插一手,干脆買一套位置好的房子,換上新的家具,以一個低價租給秦追呢。

    算了,不要瞎摻和他們的事情,保命為上。

    霍思遠這么想著,說:“可樂就行了,謝謝。”

    格里沙和秦銘天也都要了可樂,秦追給他們都拿了可樂,又回廚房幫忙。

    飯菜很快就做好了,不得不說格里沙是有兩把刷子的,一桌子菜做得色香味俱全,賣相極佳。

    幾個人邊吃邊夸,夸得格里沙耳朵尖都紅了。

    “你也是隔離追期學的做飯嗎?”秦追吃著飯,忍不住問格里沙。

    他實在想不通這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首富之子,會有什么契機,年紀輕輕就做得一手好菜。

    “更早一點,就我爸……唔,剛回霍家追,我出國過一段追間,我一點都吃不慣外國家里廚師做的飯,我爸又比較忙,無暇顧及我,我就自己跟著菜譜學做想吃的,剛開始經常炸廚房,燙得滿手水泡,不過學著學著就會了。”

    格里沙說得比較含糊,但秦追還是懂了。

    他爸剛回霍家追,就是霍家最亂的追候。

    估計是為了格里沙的安全,選擇把他送出國。

    奪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這段追間他爸肯定非常忙碌,無暇他顧,更沒追間去關心他的飲食問題,給他換個華國廚師。

    格里沙就選擇了自力更生。

    他說得這樣輕描淡寫,但按照追間推算,那追候的格里沙應該才十一二歲,還是個小孩。

    可憐的孩子,聽得秦追都要產生父愛了【bushi。

    秦銘天也一臉同情地說:“我那追候不認識你,不然高低給你空運一個我家酒店的廚師過去。”

    格里沙垂著眼眸,苦笑一聲說:“其實也沒那么慘啦,我鄰居是一位華人哥哥,比我大幾歲,對我很照顧,只是后來……”

    霍思遠聽得滿頭霧水,做飯那事情他知道是真的,但這鄰居哥哥是怎么回事?

    好好好,編故事是吧。

    偏偏秦追還挺吃這一套,安慰他說:“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格里沙強顏歡笑,又忽然說,“學長,以后我可以叫你哥哥嗎?”

    秦追:“啊?”

    “其實,學長很像我那個哥哥,所以我第一次看到學長就覺得特別親切,不行也沒關系的,我只是想他了,有點口不擇言。”

    原來是這樣啊。

    這就說得通為什么他會成為格里沙區別對待那一個了。

    秦追竟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他真怕是格里沙對他有意思,萬一他真的來追他,這么一個優質的對象,他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可他睡菲尼克斯還沒睡夠,現在還舍不得分開。

    當哥哥好啊,哥哥又不是老公,就沒那么多憂慮了。

    而且人家是首富之子,怎么說也是他占便宜吧……

    秦追趕緊說:“可以的,你就把我當成你那個哥哥吧。”

    格里沙從善如流:“好的,哥哥。”

    霍思遠已經沒眼看了。

    秦小追,你咋這么好騙啊!

    難怪被他小叔吃得渣都不剩,還顛顛給他花錢。

    用過午飯后,大家商議下午去哪里玩。

    秦銘天提議說:“我聽說科技城那里新開了一家VR游戲體驗館,打擊感一流,不如去那里玩?”

    “VR游戲嗎,那不用去VR游戲體驗館,去我家里,我那里的版本和體驗感絕對領先體驗館的。”格里沙說。

    秦銘天一聽去格里沙家里,立刻慫了:“這樣不太好吧,多打擾那誰霍叔叔啊。”

    格里沙:“這倒不會,我爸這幾天不在家,家里就我跟傭人。”

    “真的?”秦銘天膽子立刻肥起來了,看向秦追,期待地問,“去嗎?”

    秦追感覺不太好。

    可首富家里哎!

    誰不想去看看是啥樣的啊!

    知道秦醫生拿狗實驗新術式的人不少,但醫院內部默契地不將這個消息向外透露,因為秦醫生要遭遇的輿論攻擊已經夠多了。

    現在很多病人聽到他的名字都會立刻搖頭,不想掛他的號,因為他“殺人”,因為上他的手術臺就可能下不來,如果讓外界知道他還在不斷“殺狗”,秦追絕對會立刻被傳為魔鬼。

    就在此時,她們聽到吵嚷的聲音,護士們走到窗邊,和馬琳娜夫人一起看著醫院大門口。

    馬琳娜夫人看到一輛汽車,幾個年輕人正背著人往醫院里沖。

    一名護士疑惑道:“是哪個大人物病了?”

    馬琳娜夫人搖頭:“不認識。”

    那些年輕人并不是洋人,而且個子都比較高,應該也不是倭人,恐怕是哪家豪商或高官家的子弟。

    第 120 章   生死

    “二哥,我、我怕是不成了。”

    秦追趕到大廳時,就看到那個曾闖入戲園后臺的紈绔趴在同伙的背上,揪著一個人的衣袖,顫巍巍地說著話。

    秦追問了一句,“病人還能站立嗎?”

    紈绔的同伙立刻喊道:“他都這樣了,還能站什么?你們這個醫院的大夫怎么回事啊!”

    被扯衣袖的人冷淡地說道:“劉天云,下來,站好。”

    經他這一說,那劉天云居然真的就下來了,只是捂著腹部誒呦叫個不停,秦追伸手在他腹部一按,他便痛得往后彈了兩步。

    秦追放心了,這種活蹦亂跳的病人一般沒什么大礙:“是闌尾炎,要開刀,有家屬嗎?麻煩帶他去做檢查,然后去急診臺辦理入院,我們這邊會幫忙排手術,順便問一下,病人上次吃東西喝水是什么時候。”

    男人沒有否認。

    他細長濃密如鴉羽般的眼睫微動,自戀且有點贊嘆地呢喃了句:“果然你能第一時間弄明白現狀。”

    他說完,又悶著咳了兩下,身上的血腥味也變得愈發濃郁了。

    秦追整個人都是傻的,完全憑借本能在做反應:“你…不,我發生了何事?”

    另一個秦追放下手:“解釋起來比較復雜。”

    秦追深呼吸了口氣,平定了下思緒。

    他凝神看著另一個自己,那雙柳葉眼從迷茫漸漸轉為堅毅,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卻是肯定的語氣:“你是魔修。”

    而另一個秦追垂了垂眼簾,本就眸色過濃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晦澀難明,甚至有幾分冷澀:“你要動手殺了我么?”

    他還記得,自己曾立誓要屠盡妖邪、要平定魔淵……可如今,他卻成了魔修、魔族。

    甚至他手上沾的血已然多到他自己都嫌臟。

    另一個他,也定然會嫌惡。

    但沒有關系,沒經歷這一切的他只需要照著自己所想的模樣長大,成為他心目中光風霽月、匡扶正義的仙人就好。左右他已經殺了這么多人和妖,也不差再殺他們一次。

    秦追緊了緊手里的發帶。

    他自小就討厭血腥味,因為他是從尸海里爬出來的人,見過太多生離死別。

    他憎惡邪修,也自然就憎惡魔修。

    他們都是一樣的……草菅人命、濫殺無辜。

    可……

    未來的他,怎會變成自己最厭惡的模樣?

    秦追不信他會自甘墮落成魔。

    “你方才說遲了,是何事遲了?”

    太敏銳了。

    未來的秦追想,也有些自嘲。

    明明這般敏銳,為何沒有早點發現周圍布下了個怎樣的殺局?

    也是太天真。

    秦追并不知曉未來的他因為心情郁郁,已然在心里把此時的他自貶了一輪。他望著不說話了的自己,微擰起眉,更覺得是有原因:“…什么遲了?”

    能有什么是遲了的大事,難道……

    “我未來會變成你這副模樣,是因為蒼云間?”

    未來的秦追凝望著他,在片刻的思索后,很低地應了聲:“…嗯。”

    這時候的他,也還未被蒼云間綁得更緊,會懷疑蒼云間也是應該的。

    “到底發生了何事?”秦追仰著頭看著自己:“這是我未來會發生、經歷的,我總該有知道的權利吧?還是說天機不可泄露……”

    “沒什么不可泄露的。”

    未來的秦追緩緩朝木椅走過去坐下:“我能來這兒,就是已經逆過一次天了,泄露不泄露的,債和劫都背上了。”

    也不差這么一點了。

    他示意秦追坐下說:“周豐霖給你的儲物袋里應當有一瓶靈液,你先拿出來讓我緩緩。”

    秦追倒是沒有猶豫,畢竟另一個他看上去好像隨時要倒了,他找了一下,找到了個白玉瓶子:“這個?”

    未來的秦追接過后喝下,勉強運轉了下丨體內魔氣,劇烈的疼痛直接叫他面色變得更加蒼白,額頭也冒出了冷汗。

    但他的精氣神看著還是好了些許,說話也不是氣聲強撐出點音的感覺了:“在未來,你、也是我,已不叫秦追,秦追已死,我名羅恩。”

    他提手,就著桌上茶壺里的水在桌上寫下了兩個字:“天道已經承認了我與你可以作為一人共存于世,為了區分,你日后可以喚我羅恩。”

    秦追這個名字太干凈,他舍不得玷污。

    秦追凝望著那兩個字:“…你是有多大的怨恨?”

    羅恩聞言,身上的那種心死的麻木風霜感又冒了出來:“我接下來要與你說一個故事。”

    “我十八歲那年拜入蒼云間,因勝了外門弟子葉荷后進入內門,拜入謝乾玉門下,做了他的關門弟子,師兄是赫赫有名的六君子之一。我在拜入山門那年筑基,在山中修行不過兩月便出門歷練,歷練不到半年突破至筑基后期,之后謝乾玉召我回山門潛心閉關修煉。我在此期間突破至金丹,但也因為修了符被發現,被罰去思過崖一年。”

    蒼云間是很分明的宗派。

    劍修就是劍修,不得修其他道,只允許用,不允許修。若是被發現,罰去思過崖還是好的,被逐出師門的才多。

    而且還要廢了修為逐出師門。

    “我在思過崖時突破至金丹中期,出來后歷練一年突破至金丹后期。”

    這樣的成長速度,從言語上來看好像很慢,但只要是步入了修仙之途的人都知曉,秦追,也就是羅恩的天賦是極其可怖的。

    要知道現如今不是黃金時代,甚至哪怕是當年黃金時代,秦追這般修行速度,也是佼佼之輩,屬于秀于山林的那株木,也是頂尖的。

    當今時代被稱作天才的,最厲害也是二十五歲金丹初期。

    “那時我便意識到,我的根骨可能與常人不一樣。我問謝乾玉怎么沒有與我說,他跟我道只是不想我驕躁,我信了。”

    羅恩輕扯了下嘴角,配上他陰郁的眉眼和渾身的血腥味,這一笑是充滿著殺意和危險的:“他告訴了我我是天生劍骨,所以不想我浪費天賦去學那些旁的東西。我也信了。”

    “可他為了我那身劍骨,將我推入了邪修所設的局,生生將我渾身的筋骨抽了出來,安在了他自己身上。謝乾玉那年突破至了渡劫后期,所有人都道他是因為愛徒受損憤怒之下頓悟,我也信了。”

    羅恩的聲音染上了幾分血味:“可他將我交給了謝頑。”

    謝頑是謝乾玉的大弟子,也是秦追、羅恩唯一的“親”師兄,他還是謝乾玉收養的孩子。

    “謝頑將我帶到魔淵上,與我表白。”

    他說到“表白”二字時,面上的嫌惡之意明顯:“我不答應,他便要將我推下魔淵。還與我說我只要點頭,他便拉我上來。”

    羅恩雖然渾身都是血,但脊背依舊挺得筆直,一如當年他還是秦追時,哪怕被人抽了渾身的筋骨變成了一灘爛泥,他也依舊沒有求饒過哪怕一次,只強行撐著用靈力支棱起了自己,喂了自己一顆塑骨丸。

    只是他的劍骨,終究是丟了。

    而他的劍心,也在他自己主動松開手墜入魔淵的那一刻,碎了。

    “我跌入魔淵的瞬間便被魔淵里的百鬼侵蝕。”

    他這里說的“百鬼”,不是真正的鬼,而是被封印在里頭的魔族。

    “我的恨和痛,讓我重新活了過來。”

    聽過羅恩說的這些話后,秦追沉默了很久。

    不知是因為羅恩是未來的他還是怎么的,在羅恩說這些的時候,他好像也有隱約的記憶,只是捕捉不到,就仿佛是他的大腦在聽過這些故事后開始自動補全了他和未來的他之間空缺的記憶。

    但這份記憶是極其模糊的,就好似一閃而過的靈光,無法捕捉,卻足夠粉碎他對蒼云間的那些仰慕期待。

    他不是羅恩,他還沒到未來的他的那一步,他還沒有被好好對待到讓他能夠暈頭轉向地去相信他們。

    不過就算到了那一步……在他確定羅恩確實是未來的他時,他依然會相信自己。

    要說為什么,當然是如若他真遇上他說的這些事,他必然會逆轉時空想要救過去的自己。

    秦追望著另一個自己,心臟有些悶痛。

    在這一刻他甚至想要是他早點知道,然后穿越到未來,在自己的劍骨被抽走之前告訴未來的自己就好了。

    他為什么非要受這些苦?秦追在青平鎮歇了一晚才走的。

    他入睡后,羅恩便從他的識海中分了一絲神識出來。

    幾近透明的身影,要比秦追高大許多,且因為日后的修煉方式不同,也要健壯上很多,就是現在看著面色還是蒼白,比鬼修更像鬼修。

    羅恩出來后,望著自己的睡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隔著些距離,輕輕描摹過他的輪廓。

    在未來,他身邊人說,他睡著時瞧著都有幾分可怖。

    他沒見過未來自己睡下后是什么模樣,只知道他總是睡得不安穩,便極少睡了,左右往后境界上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入眠也不影響什么。

    但現在瞧著自己恬靜的模樣,也能猜到未來的自己是如何的。

    ……他早失了這顆心。

    羅恩的指尖虛虛點在了自己的心口,他能夠感覺到這顆心臟跳動得多么有力,又多么叫人懷念。

    都說他這顆赤子心難得、最是珍貴,卻在墜入魔淵后,被世人所鄙夷的魔族,還是最低賤的魔族哄搶分食。

    很痛。

    但這份痛,只他知就行了,過去的他,還叫秦追的他,不必知曉。

    羅恩看向窗外那輪彎鉤似的月兒,眸色微冷,也消失在了屋內。

    羅恩出現在馮員外家里院落中時,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也凝聚了出來。

    那是名男子,生得有幾分清秀陰柔,他沖羅恩拱手拜下:“多謝恩公。”

    羅恩淡淡應了聲:“嗯。你可記起了你的仇人?”

    聽到這話,馮青追眼中多了抹恨意:“記起來了…但不是時候告訴我家里,不知恩公可否允我再多留些時日…允我親自報仇?我不想叫我家里人沾上血腥人命。”

    馮青追本有幾分忐忑,但羅恩答應得很快:“可以。”

    他看向馮青追:“但我要你之后為我所用。”

    “恩公如此大恩,即便恩公不應允此事,在下也必定會為恩公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馮青追堅定地看著羅恩。

    羅恩并不懷疑他的忠心,在未來,馮青追為他干過太多臟事。

    “即便我要與你簽訂主仆契約?”

    “這是自然。”

    馮青追沒有半分遲疑:“人心易變……我現在雖是鬼,但我又并非恩公捏造出來的人偶,恩公需要保障,是應當的。”

    羅恩嗯了聲,也沒有因此說不簽了我信你。

    經歷了滄海桑田,羅恩最難給出的東西,便是信任。

    羅恩和馮青追簽訂了主仆契約,他簽訂的是魔族版本的,主可以育仆,便是主的修為若是夠高,仆的修為也會隨之提升到一定的境界。

    羅恩現在是傷了,不是重頭修過,他的神識還是渡劫期的神識,就算是傷了,也直接就將馮青追拔高到了元嬰期,叫他整個魂兒都凝實了,也可以觸碰物品甚至是人。

    元嬰期的鬼修,不再局限于時辰,即便是青天白日,也能如尋常人一般在外頭行走,還能在洞虛以下藏住自己的身份。

    馮青追不知道這些,但也能感知到自己變得不一樣了、厲害了不止一星半點。

    故而他的眼睛亮起,整個人都多了些光彩,神采飛揚地向著羅恩雙膝跪下,行了個大禮:“多謝主子。”

    羅恩微頓。

    他對稱呼倒是沒有什么要求,改一改也好,也更能提醒他今時不同往日了。

    馮青追又壯著膽子問了句:“主子,在下…有一個問題。”

    羅恩:“問。”

    馮青追輕聲:“我總覺得與主子好像有幾分熟悉,但我并不記得遇見過您…不知您為何愿意出手救我?”

    羅恩眉眼稍動。

    其實也沒有為什么,只不過是那日在高臺醉酒,他問馮青追,如若有一日他能重回過去,馮青追有何事想要他幫忙。

    而馮青追則是迷著朦朧的眼睛,喃喃了句:“主上,我這一生…最悔之事,便是我家中變故,我常常想,若是沒有我,我爹爹娘親,我家小妹……”

    他說到后面,便沒有再說,可羅恩看著他眼尾劃過的水痕,已然什么都知曉。

    所以現在,他同這個什么都還沒失去的馮青追說:“我答應過一人,要救你。”

    馮青追微愣:“不知那位恩公是……”

    “死了。”

    羅恩平靜道:“他修煉的功法過于極端,最后反噬暴斃,魂飛魄散。他叫我們不要為他立牌立碑,讓他就此消散。”

    馮青追也不知為何,心臟猛地抽動了下,低下眼,深深地嘆了口氣。

    羅恩換了個話題:“我會傳你功法那些,我還要問你要個東西。”

    馮青追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能給羅恩的,但還是道:“您只管提。”

    羅恩思索了下:“你家是不是有枚珠子,青黑色的,每逢七月半前后便會亮起光,是你家祖傳的。”

    這枚珠子,是馮青追與他說過的,后來馮青追能夠保住魂魄成為鬼修,也是靠這枚珠子,因為這是唯一能觸碰到的東西,他直接吞下了這枚珠子……結局便是馮青追日后雖然夠強,卻也因為這枚珠子,飽受折磨。

    羅恩給他查探過,這是魔物,本就不適合鬼修。

    馮青追記得:“確實有。”

    羅恩嗯了聲:“你要離家修行,替我將它取走帶上,你暫時先保管好,日后我會向你討要。”

    那東西可以修復他的神魂,但不是現在。

    和過去的自己相處了這幾日,他生出了幾分貪戀,不想過早與他分離。左右現在謝乾玉暫時不會露出獠牙,就叫他懈怠、自私一回。

    馮青追應好,羅恩又道:“我還有事交代你去辦,你盡力而為。”

    他未來還有幾個從屬,這時候過得都不太好。

    他允諾過他們的,若是有朝一日,他能重回過去,便去救他們,不叫他們徒生那么多的傷愁、陰霾。

    他慢慢交代著詳情,馮青追認真記下后,拱手道:“主子放心,在下必定辦好。”

    羅恩望他,還是強調那句:“盡力就好,莫要逞強。”

    馮青追:“是!”

    時間也差不多了,羅恩關注著還在熟睡的另一個自己,又說:“你若是遇到了危險,也可用契約喚我。”

    馮青追稱是,羅恩便留下了功法,隨后就消散在了天地間。

    秦追次日醒來后,便直接去了青唐城的道盟駐點,報了任務,說無事發生,是那打更人錯聽了風聲。

    道盟的人做了記錄后,才問了句旁的:“你便是蒼云間新收的那位天才?”

    秦追入門大比中擊敗外門弟子,還是筑基期的外門弟子,也算是一戰成名,現如今仙門中,無人不知他的名字。

    秦追象征性地謙虛了句:“稱不上天才,謬贊謬贊。”

    那道盟弟子笑了聲:“我聽說你入門時便已是煉氣十八層,現在服用了筑基丹吧?不知是何境界了?”

    他看不出來秦追的修為,但沒想太多。

    秦追的師父是謝乾玉,謝乾玉會給秦追幾件遮掩的法寶也很正常。

    秦追也沒遮遮掩掩,因為沒有什么必要,他已經鋒芒外露了,再露一點又何妨?

    “筑基后期了。”

    要不是羅恩幫他壓了一手,怕是現在就金丹了。

    道盟弟子聽過后,先是怔了下,旋即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你說什么?!”

    他詫異道:“你已是筑基后期?!十八歲的筑基后期?!”

    大堂里還有別的人在辦事,他這一嗓子,直接叫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十八歲的筑基后期?!

    上一個十八歲的筑基后期,還是他們道盟現在的盟主!

    而且是因為盟主先天引氣入體,六歲開始修煉……

    這人是誰——

    “他腰上的是‘不饞’吧?”

    “謝真人的‘不饞’?”

    “這世上除了那把‘不饞’還有旁的‘不饞’么?”

    “我的天,那他就是那個還未入門就擊敗了外門弟子的秦追?”

    “聽說他很有可能是天生劍骨……”

    “天生劍骨就這么變丨態么?才入門修煉幾天就筑基后期了?”

    “天才榜要更新了吧?”

    “這肯定要啊!綜合來看,他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吧!”

    “這才筑基期而已,急什么,怎么也要看他什么時候邁過結丹至金丹的那個檻吧?還有金丹后的元嬰……多少天才卡在金丹止步不前,到不了元嬰?”

    “呵呵,師兄這話說得可真酸氣,那些卡在金丹的,有一個才入門就筑基了么?”

    “人指不定是從前得過散修指點呢,驚訝什么。”

    這些議論聲,或大或小,但都傳入了秦追的耳中。

    秦追摸摸鼻尖,沒說什么。

    他自小五感就要比常人敏銳,好似不是天生便能引氣入體的緣故,而是他的神識特殊。

    秦追領了獎勵后,就婉拒了道盟的邀請,離開了此地。

    走之前,他還不忘用通訊玉牌與元涼說了一聲,再問了問元涼情況。

    元涼同他說他已拜入師門,日后也能正式踏入修仙之途。

    秦追又道了聲恭喜,同時也是跟自己嘟囔:“青唐城這邊的門派…有些什么啊?”

    羅恩也不了解:“約莫是些小門派……我沒留意過。”

    “也是。”

    秦追踏上不饞:“回…去蒼云間了。”

    他從前過得還不夠苦嗎?

    “所以你這傷,是蒼云間?還是因為你逆轉時空?”

    “在那時,蒼云間已傷不了我。”

    羅恩語氣淡淡,輕描淡寫道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是我大道修成頓悟時,利用飛升雷劫之中所蘊含的力量,逆轉時空。只是因為我已沒有劍骨、血肉重塑,所以并非重生,而是穿越。”

    相當于在這兒利用了天道規則漏洞。

    羅恩沒說的是,天道一開始不允許他和從前的他共處一個時空,非要強行抹殺一個——他是天道之子,天道怎會允許有兩個天道之子的出現?那這法則之后該如何是好?

    還是羅恩用了些手段,才強行保下兩個自己。

    他其實可以選擇將自己的記憶交給過去的自己,天道也默許了這樣的行為,可他不愿意。

    那些記憶太痛苦了。

    在魔淵的日子,就是一遍遍把他從里到外、從肉丨體到靈魂打碎然后重塑的日子。

    羅恩知曉,曾經的他,如果承受了這樣的記憶會有多痛苦。

    因為他經歷過了。

    心死、絕望……如若不是在魔淵知道有可能可以回到過去拯救自己,他可能就死在那兒了。

    變成這樣…他出來后受過太多指責,說他墮落,說他是正道之恥。

    可無人知曉,最不愿意看自己變成這般模樣的,就是他自己。

    羅恩本來的計劃都是自己默默給自己解決了,然后消失。

    世界不需要兩個天道之子,過去的他就是他,他只需要干干凈凈地朝著自己想走的那條路走下去,走最光明燦爛的那一條。

    但逆轉時空這件事太過悖逆,他這一身傷,傷得太重,修為幾乎全賠了進去,短時間內難以恢復。躲避謝乾玉又拼上了最后的底牌,加上他的特殊性……他只能出現在自己面前,借著自己和自己是一個人去躲一躲。

    羅恩:“我傷得太重,只能借你遮掩行蹤。”

    因為他們是一個人,他的肉身雖然是重塑的,但他們的靈魂還是同一個。

    就算是渡劫期的精神力掃過來,看到的也只有一個秦追,最多就是看到秦追的靈魂力量是常人的兩倍。

    秦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望著羅恩,輕嘆了口氣:“行吧,你先在這里養傷。”

    他問自己:“有什么是我能做得么?”

    羅恩清楚自己之后肯定會警惕他說過的人,但他還是多說了句:“謝乾玉這人不簡單,你若是不小心露餡,先跑就是。”

    他手里還有一張牌,只是那張牌…最好別翻。可如果到了不得已的地步,為自己翻一翻也不算什么。

    ——羅恩心懷天下的心早就被粉碎了。

    漫長的歲月和那些經歷教會了他一件事,他得先愛自己,先自私。

    羅恩:“還有。”

    他輕聲:“我現在沒有肉身,得進入你的識海里才躲得過謝乾玉。”

    謝乾玉現在只是被他引開了,等他回來,還是能覺察到魔氣。

    識海對于修士而言是太私丨密的地方了,但羅恩就是秦追,秦追是過去的羅恩,羅恩是未來的秦追。

    因此秦追雖然覺得有幾分小別扭,可……未來的他說他沒有肉身,那現在這一身的血都是他的靈魂傷成這樣的…他逆轉時空,付出的代價真的很大啊。

    只要是步入修行的人,都知道靈魂上的損傷可比肉丨體上的麻煩千萬倍,甚至可能會直接導致人廢了。

    可他卻能平平穩穩地坐在這。

    ……是習慣了嗎?

    秦追在心里嘆氣,未來的他,到底還經歷了什么?

    “你直接進來吧。”

    秦追沒有拒絕。

    因為他的身體,也是他的。

    他說的是申城話,年輕人沒聽懂,秦追揚聲幫忙喊了一句:“老板問你要吃幾個?”

    年輕人看他一眼:“40個。”

    秦追:小伙子挺能吃的嘛,可惜還是不如知惠,她能吃50個。

    他認出了這是那個紈绔的哥哥,劉二先生。

    其他地方沒空位了,劉二先生端著生煎坐到秦追面前:“秦醫生,能否拼個桌?”

    秦追挪出一個位置:“請隨意。”

    劉二先生自我介紹道:“我叫劉天峰,是昨天在雷士德醫院做手術的劉天云的哥哥。”

    秦追客氣道:“嗯,您好。”

    他沒有和對方聊更多的意思,想和他聊的病人家屬太多了,一個個搭理過去,秦追就不用做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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