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叔叔去相親了?◎
云也身體僵硬地坐在房間的大床上,雙目無神地看著手里的紙巾,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
她覺得,再也不會有比這件事再尷尬的事了。
不小心看到他的腹肌不尷尬,流鼻血也不尷尬,但這兩者碰到一起,一定是最尷尬的事了。
他該怎么想她啊
好色?沒分寸?臉皮厚?
也可能都有
感覺鼻孔中的紙又被血液浸透了,該換了。
她胡亂用手里的紙團了團,塞進去,然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這下,連口腔里都是咸腥的鐵銹味。
短短一小會,她已經換了三次了,血量很大,有點止不住的趨勢了。
門突然被敲了兩聲。
外面響起謝云驍的聲音,“云也,鼻血還流嗎?”
她帶著鼻音答:“嗯。”
“能進么,我幫你止住,一直流不行。”
“嗯。”
下一秒,他就進來了。
云也快速掃了他一眼,然后仰起頭,不再看他。
他已經穿上了浴袍,腰間的帶子似乎系得很緊,生怕會松開。
浴袍都是V領,但他連鎖骨都沒露,就只有脖頸在外面。
謝云驍手里拿著冰袋進來,看到她小鹿般慌亂的眼神忍不住心里暗笑。
怎么像做了虧心事一樣呢。
看到她仰起頭,立馬焦急道:“不能仰頭,得低著頭,用嘴呼吸,仰頭的話血會流到血管和肺部,有窒息的可能。”
她聽話地低下頭,張開嘴,鼻音很重地說:“我以前流鼻血都是仰著頭。”
“那是因為不嚴重,如果血量多的話很危險。”
他坐在她床邊,把冰袋放她額頭上,然后另一只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她鼻子,他記得是捏硬骨和軟骨的交界處。
云也被冰袋冰得一陣懵,也可能是失血有點過多,暈。
但腦子中有一部分又清醒得要命,竟然連他手指的溫度都能感受得到。
從鼻子那處向四周延伸,慢慢地,臉部也有了熱度,她的身體在他面前一點也不受控。
不過好在他此時的注意力全在她的鼻血上。
他從穿好浴袍到出來,花了大概三分鐘,也就是說,她的鼻血淌了這么久了,再這么下去可以會貧血,他看到垃圾桶里被血液浸濕的紙了,很大一團。
安靜的房間里只有心跳聲,又快又響,不在同一個頻率,但同樣都失控了,分不清是誰的。
謝云驍盯著自己的指尖,回憶道:“我小時候流鼻血的時候,我媽就會這么做,幾分鐘就不流了,很管用。”
余光可以看到他的手指,細長,骨節分明。
這么一雙手,好像只應該干富有藝術性的事,不該為世間的俗事操勞。
她鬼使神差地問:“你是因為什么流鼻血。”
謝云驍淡笑一聲,“想什么呢,是因為龍眼吃多了,上火了。”
他這么一說,她更心虛了。
猶豫了半晌,小聲說:“我也是上火了,最近天氣太干了,我每到這個季節,不僅會流鼻血,還會犯唇炎。”
他當然不想讓小姑娘尷尬,于是順著說:“嗯,這時候最干了,得多喝水,多吃水分多的食物,對了,我先把我屋那個加濕器給你用吧,能好受點。”
“不用了叔叔,我多喝點水就行了。”
又安靜下來。
云也因為張著嘴呼吸,加上有點緊張,整個房間都能聽見她的呼吸聲。
她也意識到了,慢慢把小嘴合上一點,擔心他聽見。
可實在太安靜了,根本不管用。
剛剛的尷尬還沒完全消失,她猶豫了幾秒,開口說:“叔叔。”
“嗯。”
“我到家之后叫了你好幾聲,你沒聽見,我就以為家里沒人,而且進你房間的時候還敲門了,你也沒聽見,我就以為你是忘記關燈了,想把浴室的燈都關上。”
小姑娘額角的碎發被冰袋弄濕了,有幾滴正在順著臉頰往下淌,他下意識抬手抹去。
她認真解釋的樣子很可愛,他有點想笑,但怕她會誤以為自己不相信,于是忍住了。
只是聲音溫柔地說道:“嗯,我猜到了,云也,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什么,以后也不需要。”
云也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看了他好一會,然后點點頭。
謝云驍覺得時間到了,把手松開,果然不流了。
他把冰袋接過來,起身,走向門口。
在門關上之前,突然想起來什么,他輕咳一聲,“明天我讓陳姨給你做些補血的。”
“謝謝叔叔。”
謝云驍回到房間之后,先去往浴室,站在洗手臺前,把水流開到最大。
池中透明的清水中混著看不清的血絲,快速流進下水道,接著,就全是清水了。
沖洗了很久,指尖被冰水刺激的都有點發麻了,他才關上水龍頭。
鏡面上還有些許霧氣,但已經可以看清了。
抬眸。
鏡中的人五官深邃,氣質挺拔,即便未干的頭發有些凌亂,也絲毫不影響英俊的容貌,反倒增添了幾分慵懶隨性。
這張臉,就算說大學剛畢業,別人也會信的。
臉上沒有一絲衰老的痕跡,氣質也不油膩老成,渾身散發著男性特有的魅力。
只不過,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在提醒著他,他今年已經28了,過完年,就29了。
眼神是澄澈的,黑白分明的,但早已沒有剛步入社會時的青澀,而是充滿了故事。
容貌或許可以騙人,但眼神騙不了,馬上到而立之年的他,怎么也變不回少年時了。
她今年19,仔細算算,相差了整整9歲。
他忽然想起自己有個當老師的朋友,因為愛上了班里的女學生,被學校開除了。
忘了從哪聽說的了,師.生戀也被稱為人獸戀。
當時沒在意,現在想想,還挺恰當的。
在小姑娘心智不成熟的時候,一個老男人闖進她的感情生活,不僅能輕易騙心騙身,還會讓小姑娘的愛情觀變得畸形。
幸好,云也遇到的是他。
那他怎么能干出那種禽獸事來呢。
說來也好笑,嘴上警告著兄弟不能起歪心思,他反倒比人家還過分。
低低嘲笑了自己兩聲。
謝云驍啊謝云驍,是當真糊涂了。
昨晚在冷風中抽的半根煙,是怎么冷靜的?
怎么一見到她,就全忘了呢。
盯著鏡中的自己反思了一會,然后用冰涼的水又洗了遍臉,才關上燈,上床睡覺。
下午第一節 課,云也對著自己的練習本發起了呆。
班主任:“云也。”
她沒反應。
宋初瑤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班主任音量提高,“云也。”
已經有點生氣了。
她騰一下站起來,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下一題選什么。”
“選”
宋初瑤小聲提醒,“C,選C。”
“選C…”
很不自信地說。
班主任用警告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坐下吧。”
課間。
宋初瑤看她拿鉛筆在本子上不停地畫著什么,很是好奇,湊近一看。
是個身材很好的果男
她笑著說,“你是思.春了還是發qing了啊,怎么畫這么性感誘人的東西呢。”
雖然沒有畫頭,只有脖子到腰部,但是由于細節刻畫地太逼真,宋初瑤竟然覺得比自己愛豆的身材還好。
“對了云也,你還學過畫畫啊,學了幾年呀。”
云也用左手撐著頭,想了想,“也就兩三年吧,不太喜歡。”
她上課就是因為這個姿勢坐久了,班主任以為她睡著了,才會點名讓她起來回答問題。
但其實她沒合過眼,一直在本子上畫著昨天看到的。
因為太想找個人傾訴,在宋初瑤問她是受什么刺激的時候,她就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
這種事肯定是不能給云若嵐說的,而在上一個城市的朋友已經很久沒聯系過了,能說的人就只有宋初瑤一個。
宋初瑤聽完安靜地看了云也幾秒,然后,突然爆笑出聲。
捂著嘴大笑,但聲音還是讓周圍人都看了過來。
云也本來還沉浸在那種尷尬的氛圍中的,看她大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昨天的自己,實在是又尷尬又好笑。
無意間看到叔叔的腹肌還沒什么,關鍵那鼻血就那么巧的流出來了,甭管是誰都得多想點什么吧。
“哎呀別笑了,”云也邊笑邊推了推她,“我今天連話都不好意思和他說。”
“你你也太厲害了”宋初瑤勉強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笑得都快岔氣了,才停下來,然后把本子拿近,仔細端詳。
宋初瑤眼睛都快貼本子上面了,評價道:“這腹肌真整齊啊人魚線好性感嗯?怎么還有體毛”
云也一把把本子搶過來,“你又不是沒見過,你愛豆的高清圖不比這好看。”
“我就想問,你這畫寫實不,他身材真這么好?”
“沒仔細看。”
“你就裝吧,我還能不知道你,當時肯定眼冒精光了吧。”
怎么說得她跟個變態似的。
她故作認真地說:“你知道什么都條件反射嘛,那門一打開,我肯定下意識看他啊,誰讓他沒鎖門呢。”
“跟叔叔住一塊怎么這么好呢,我怎么就沒有長得帥身材又好的叔叔呢嗚嗚嗚,要不我讓我媽離婚吧,也給我找個。”
“”
“誒對了,我記得你不是回謝家住了嗎,你媽媽不是上周就回來了嗎。”
“嗯,就住了一晚上,被吵得睡不著,就又搬回去了。”
說到這,她突然想起來一個人。
“你知道我繼父的兒子是誰嗎,太巧了,咱學校的,你認識。”
“我認識的多了去了。”
她又給點提示,“校草。”
“謝昀?!”
“嗯,就住我隔壁。”
“我的天啊你是什么人生贏家啊,謝昀那群迷妹要是知道了得羨慕死你了。”
“呵呵,羨慕啥,羨慕他對我說臟話么。”
“啊,他對你這么不客氣的嗎。”
“嗯,就是連裝都不愿意裝的那種,不過也無所謂,我現在不住在謝家了,用不著跟他見面了。”
誰知這句話說完沒幾天,就見面了。
周六晚上七點半,云也和宋初瑤進了一家火鍋店。
兩人逛了一天的街,都累了,隨便找了家離得近的火鍋店,點了些愛吃的。
其實附近有家更有名的,但云也嫌遠,不想走那段路了,就進了這家。
椅子上不是很干凈,用手一抹,全是油,桌子上也有肉眼可見的紅油。
但從鴛鴦鍋里飄出來的味道不錯,讓人很有食欲,不想考慮衛生的問題了。
帶著香味的煙霧不斷地飄出來,由于空調的方向,這些煙霧全都往云也坐的方向飄來,直沖著臉,很不舒服。
四個人的座位,她本來和宋初瑤面對面,但這煙實在難受,她就拿著餐具坐到了宋初瑤那邊。
開鍋之后,她一氣下了好多東西,想著煮熟了可以一下子吃很多,因為她不喜歡煮一點吃一點。
她喝著冷飲,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這個小火鍋店的裝修。
結果無意間看到了斜對面的謝昀。
桌上只有他一個人,面前一個九宮格的鍋,還有滿桌子沒動的食材。
餐具也只有一套,看樣子不是在等別人。
好奇怪。
過了一小會,穿著工作服的女孩拿了杯可樂走到他那桌,但放下之后沒立馬走,兩人又說了幾句話。
離得太遠,云也聽不清。
直到那女孩走進后廚,謝昀的眼珠子還沒收回來。
而云也驚訝地發現,那女孩就是夏知雨。
云也去年在一個偏遠的小鎮住了段時間,結交了一個朋友,跟她同歲,因為家庭原因早早輟學了,由于兩人聊得來,她也很喜歡這個朋友,就匿名資助她上學。
學費生活費都是云也拿,數額對云也來說不大,但如果夏知雨知道是她肯定不會要,所以她就假裝自己是網絡上的好心人。
但她為什么成了這里的服務員?
云也皺著眉,望向后廚,想著等會見了面該說什么。
謝昀在回頭的時候,也看到她了,兩人對視了一秒。
想起剛剛夏知雨和謝昀說了話,覺得這兩人說不定認識,她就起身走到謝昀那桌。
坐到他對面,隔著一層流動的煙霧,開門見山,“你跟剛剛那女孩認識啊。”
謝昀眼睛都沒抬,冷聲說:“關你屁事。”
“你喜歡啊。”她笑著說。
分明不是問句。
少年眼里這才有了情緒,煩躁絲毫不掩飾,“滾。”
那就是喜歡了。
云也一臉得意,“你知道我和她是朋友嗎,看來你和她還不熟啊,我是她關系最好的朋友,她這都沒和你說過啊。”
謝昀把筷子放下,眼神瞬間變了,認真道,“她叫什么。”
“哈哈哈哈哈,原來你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啊。”
“江畔明樓,春夜居。”
謝昀冷著臉吐出幾個字。
云也一頭霧水,“什么。”
驢唇不對馬嘴的。
他唇角輕勾,頗有點扳回一城的意思,“我三叔,今晚就在那里。”
“然后呢,你給我說這個干什么。”
“你先說她叫什么。”
“夏知雨,夏天的夏,下雨的雨。”
謝昀得到有用的消息后,渾身都放松了,漫不經心又帶著點看笑話的意味,說:“他正在相親,”看了眼時間,“這個點,跟相親對象估計已經聊上了,如果談得來,說不定這婚事就定下了。”
云也瞬間如墜冰窖。
空調熱風直吹著她,火鍋的煙霧也朝她這個方向飄著,身上的暖的,臉是燙的,可心是冰涼的。
相親
他怎么會用得著去相親?
追求者三天三夜怕是都數不完,其中優秀的也大有人在,他哪里需要去相親?
云也渾身僵硬,一動不動地說:“你在騙我吧,叔叔怎么可能去相親。”
“我騙你干什么,不信的話自己去看啊。”
安靜了一秒,椅子突然一聲響,云也回到原位置,邊背包邊說:“我現在必須得去捉.奸,今天不能陪你吃飯了,改天補回來,請你吃十頓。”
“什么?什么玩意?”
“我在微信上給你說吧。”
已經走到門口了,又走回來,一把拽住謝昀的帽子,“你陪我去。”
“滾,老子還有事兒呢。”
“你陪我演戲,我幫你追人,怎么樣。”
少年垂著眸思考了幾秒鐘,“成交。”
打了輛車,但給堵半道上了。
江畔明樓這家餐廳很有名,是江城開了幾十年的老字號,專做粵菜。
嗯
她記得他不愛吃甜。
熬八寶粥的時候,他都會先盛出來一碗,然后再給她放糖。
不管吃什么,他都不放糖。
女生愛吃甜的好像多一點,他不愛吃,那今天吃飯的餐廳明顯是照顧那女孩的口味訂的。
真貼心。
原來不是獨屬于她的啊。
出租車后座上,兩人各做一邊,中間留著能夠再坐兩人的距離,誰都不想跟對方說話。
謝昀見她急得看了好幾次前方的紅燈,忍不住笑道:“著急了啊。”
云也故作淡定,“你現在是能說風涼話,等到你追人的時候,可就笑不出來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我這個朋友,一般人都追不到。”
“很多人追?”
“也沒有很多吧,十來個?七八個,忘了。”
謝昀的臉立馬黑了,之后就一言不發了。
云也其實是騙他的,覺得他煩,但沒想到他還真就信了。
可能人一但陷入感情了都會變蠢吧。
又在車上度過了漫長了十五分鐘,才到那家餐廳。
門口放著小曲,還沒到門口的時候,就有兩個美女迎賓。
“您好,請問您有預定嗎。”
云也:“啊,有,我自己去就行。”
轉頭又問身后的謝昀:“你說的那個包間,叫什么來著。”
“忘了,你就這么進去?蠢死了,先找個地方坐下啊。”
一共有兩層,一樓沒有包間,只有角落的桌有個聯系,私密性不是很好,相親怎么也不可能在外面。
謝昀從前臺過來:“一個桌都沒了,全滿了。”
“生意這么好嗎。”
謝云驍在蘇曉曉說話的間隙,無意間從樓上往下望。
這一望,竟然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樓上的包間是半包型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樓下過往的人流,他坐的那個位置,正好對著大門。
他打斷蘇曉曉:“抱歉,看到了個熟人,去打個招呼。”
“好的好的。”
下了長長的木頭樓梯,謝云驍才發現,小姑娘身邊還有個人。
還是個男的。
但只有背影,看不到臉。
腳步莫名加快,第一句就是質問:“云也,你跟誰一起出來的。”
“叔叔”云也一愣
謝昀轉過身,“三叔。”
原來是侄子啊
不知為什么,他竟然松了一口氣。
謝昀害怕她一開口露餡,于是說:“三叔,剛剛服務員說一個桌都沒了,我倆沒地方坐,去你那桌唄。”
謝云驍看了看云也,說:“可以,在二樓,上來吧。”
蘇曉曉訂的包間很大,是個六人桌。
就算再來兩人,也是綽綽有余。
他進去之后先給蘇曉曉道歉,“非常抱歉,蘇小姐,我的侄子侄女在下面等了很久,一直沒有空桌,來我們這桌蹭個飯您看行嗎。”
“當然行啦,快讓他們進來吧,反正我們點的多,也吃不完。”
在相親過程中男方這樣做其實會顯得有點沒品,本來是兩個人的見面,再來兩個人,讓女方多尷尬啊。
謝云驍也不是沒相過親,以往他是絕對做不出這種事來的,但今天是特殊情況。
云也一進去,最先注意到的不是滿桌子美食,而是坐在謝云驍對面的女人。
那女人沒有濃妝艷抹,但眉目極其精致,五官小巧,巴掌臉,穿了一件緊身的針織長裙,脖子上的梵克雅寶襯得膚色很白。
長發在腦后用一個大架子盤起來,露出的脖頸細而修長,很顯氣質。
謝云驍一一介紹,“這是我侄子,謝昀。”
“侄女,云也。”
謝昀看了對方一眼,沒打招呼。
云也:“阿姨好。”
她平時喊二十多的都叫姐姐。
蘇曉曉愣了一秒,第一次被人喊阿姨還不太習慣,畢竟她才26,但又想到侄女是叫云驍叔叔,就接受了。
笑著回應,“你們好呀,我叫蘇曉曉,叫我曉曉阿姨就好了。”
六人桌,一邊可以坐三個人。
云也和謝昀都自動坐在了謝云驍這邊。
蘇曉曉:“我和云驍才剛動筷,菜都沒怎么動,點這么多兩個人也吃不完,幸好有你們兩個來了。”
謝云驍徑自拿來一本菜單,邊說邊給云也,“這些不合他倆口味,再點些。”
云也眼睛是看向菜單的,但余光里全是謝云驍。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襯衫,衣架上掛著他的黑色呢大衣,很簡單的穿搭,就是平時上班會穿的,看樣子沒有特意打扮,應該是從公司過來的。
但即便穿得這樣普通,也掩蓋不了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魅力。
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訴說優雅,矜貴的氣質與生俱來,很簡單的一件黑襯衫,也能被他穿出禁欲的感覺來。
但那個什么曉曉,就明顯是精心打扮過了。
男生大都不喜歡濃妝,她就不畫眼影,不用紅色調多的口紅,只弄個假睫毛,涂個豆沙色。
穿的衣服既顯身材又不暴露,整體的氣質溫柔而高級,云也記得這種緊身針織裙好像叫什么名媛風,總之就是男生女生都會多看兩眼的類型。
云也低頭看了看自己。
寬松的連帽衛衣,衛衣上還有個可愛的兔子圖案,發型就是最簡單的馬尾辮,就算五官算得上完美,但走在街上一看就是個學生妹。
沒有成熟女人的那種韻味。
這個年齡的云也,沒有黎冰影后的風情萬種,也沒有對面這個女人的溫柔氣質,能用漂亮來形容,但也只是漂亮,沒出學校的話,或許能再加個清純。
閱人無數的謝云驍,應該會覺得寡淡無味吧。
耳邊傳來謝昀的聲音,“她比你漂亮多了。”
很小聲,只有兩人能聽見。
她本來就有點沮喪,這話氣得她一腳狠狠踩他限量球鞋上。
謝昀也不惱,看她火冒三丈的樣還是笑。
蘇曉曉沒話找話,“你們是親兄妹吧,感情真好。”
云也:“不是,我們沒血緣關系。”
“啊,噢噢。”蘇曉曉尷尬地笑笑,沒再說什么。
謝云驍覺得奇怪,不是關系不好嗎,怎么會一起出來。
問道:“你們是一起出來玩,還是碰巧遇到了。”
云也面無表情,“一起出來玩,他要追我。”
“咳咳咳……”正在喝茶的謝云驍被驚得嗆到了。
謝昀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咬著后槽牙承認,“嗯。”
蘇曉曉這個局外人已是滿臉震驚,“啊,你們……”
可能是覺得要說的話不合適,就沒說出口。
謝云驍拿紙巾輕輕擦拭嘴角,又輕咳了兩聲,緩過來之后,才面色不悅道:“云也,這種事不能隨便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呀,叔叔。”
小姑娘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的過分,此時沒藏半點東西,滿是認真。
謝云驍下意識想問更多問題,但礙于桌上還有其他人,就止住了,深深看了一眼謝昀,咽下了接下來的話。
而后者,懶懶地倚在靠背上,翹著二郎腿,眼神定在云也身上,唇角勾著。
謝云驍不自覺皺眉。
任誰看,這都是喜歡一個人的眼神。
“叔叔,我點好了,就這三道吧。”
“嗯。”他拿過菜單,按鈴叫了服務員。
“哎,三叔,我還沒點呢。”桌上沒有謝昀愛吃的。
謝云驍沒看他,徑自把菜單遞給服務員,漫不經心地說,:“點太多浪費。”
謝昀笑了。
這就開始差別對待了。
安靜下來后,蘇曉曉時不時看謝云驍幾眼,但人家的眼神壓根就沒往她的方向瞟過,這讓她很失望。
可是這個男人真的很合她的胃口。
長相氣質絕佳就算了,連性格都是那么好,淡如水,卻又無比的吸引人,能把她所有的征服欲都激發出來。
“云驍,”她柔聲說“,我把這瓶紅酒打開吧,暖暖胃。”
云驍?吃著東西的云也抬頭看她。
才認識多久就叫上云驍了。
太親昵了吧,尤其是配上她那甜而媚的嗓音,更顯曖昧了。
“不好意思,蘇小姐,我對酒精過敏,”過了幾秒,又說:“對了,蘇小姐還是叫我全名比較好,我不太習慣。”
蘇曉曉本來掛著甜美笑容的臉瞬間僵了。
她自認算也是個大美女,從小到大在男生堆里那也都是被人捧著的,怎么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冷淡。
從一見面,他就在有意無意的保持距離,對她的幾次示好都無動于衷。
給他夾菜,他給倒了,行,有潔癖她能接受。
約他飯后去看電影,他說沒空,行,工作忙她可以理解。
但為什么,連名字都不能叫了?
非得讓她全名全姓地叫,一點機會都不給嗎?
云也聽到謝云驍的話差點沒笑出來。
真是尷尬又好笑。
她發現自己擔心的好像并不存在,她的叔叔,對這個女人絲毫不感興趣。
而謝云驍對于不感興趣的人,最是知道怎么保持距離了。
吃到一半,云也突然說:“叔叔,我想喝雞尾酒。”
謝云驍不同意,“還是喝點飲料吧,對了,這里的鮮榨果汁很多,”把菜單翻開,“酸奶也可以。”
“可是我想喝雞尾酒。”
謝云驍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
小姑娘眉毛微皺,好看的眼里裝滿了對雞尾酒的渴求,還帶著點期待。
“那只能喝一點。”
不知為什么,這話讓他突然想到了那一晚。
像是早就料到他會答應一般,云也眉目下一秒就舒展開來,笑道,“嗯,就一點。”
這家餐廳不是西餐廳,啤酒白酒紅酒的種類多一些,雞尾酒卻不太多,但云也不挑,她就是吃小龍蝦的時候習慣配上帶氣的飲品。
薄薄的透明手套在剝蝦的時候不小心被扎破了,紅油從破口的地方滲透進來,把手指頭染的全是油,戴著很不舒服,可小龍蝦還沒吃夠。
云也把破了的手套扔垃圾桶里,想再戴一副新的,在一旁的柜子里翻了半天,都沒找到。
出去問了服務員,結果服務員說手套沒了。
謝云驍剛從洗手間出來,從她面無表情的臉上窺到了那一丁點不開心,問道:“怎么了。”
“手套沒了。”
“我剛洗完手,”他抬起還留著少許水珠的手,“要不嫌棄的話,我給你剝?”
云也怎么可能嫌棄呢。
別說他剛洗完手了,就算沒洗手,他自愿干這種事,那對她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
她點頭,“好啊,那謝謝叔叔啦。”
甜甜的嗓音讓謝云驍淡淡一笑,隨便用紙巾擦了下手上的水珠,就拿起一只,開始剝。
云也的目光定在他的手上。
是冷白皮,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右手手腕上淡青色的筋脈。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隨著剝蝦的動作,手背上凸起的骨根會輕微地動,莫名地讓她想到了性感一詞。
在她出神的過程中,一只沾滿湯汁的小龍蝦肉就到她的盤中了。
那奇怪的心理定律竟然在此刻顯現了,帶皮帶殼的食物,自己剝的不好吃,別人剝的才香。
謝云驍隨意側頭一看,本來是想看她盤中吃得怎么樣,結果發現她的雞尾酒變多了。
他分明記得他去衛生間之前都見底了,現在神奇地漲到了中間偏上一點的位置。
因為是透明杯,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云也,”他開口,“這是第二杯了吧。”
“啊,”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是啊,還是剛才那杯。”
他從來沒對她說過責怪的話,現在也奇怪地說不出來。
輕嘆了一口氣,“云也,酒喝一點或許沒事,但喝多了對身體不好,我”
“叔叔,你嘗嘗,你剝的蝦好好吃呀。”
她打斷他,用筷子夾了一塊小龍蝦肉喂到她嘴邊。
但沒夾好,快到他嘴邊時突然掉了,掉到了他的褲子上。
雖然西裝褲是黑色的,但云也看不清也知道,小龍蝦上油膩的湯汁弄他褲子上了不少。
“哎呀,對不起叔叔,”她立馬用手指捏起來,下意識不想浪費,往自己嘴邊送。
謝云驍想拿紙擦褲子,可本能地先拉住了她的手腕,把那塊肉放入了自己口中。
云也:“”
溫熱柔軟的觸感只有一瞬,可指尖像被燙到似的,猛地縮回來,連著耳朵的溫度也逐漸攀升。
眼神不自覺移到他的嘴唇上。
是淡粉色的,唇形極好看,還很軟。
蘇曉曉震驚地看著兩人,忍不住說:“云驍,啊不,謝先生,你不是…”
她想說,你不是有潔癖的嗎。
可謝云驍看過來的眼神冷冰冰的,她識趣地閉上了嘴。
咽下那塊肉之后,謝云驍才發覺自己剛剛的行為有多莫名其妙。
明明讓她不要吃就可以了,可自己竟然吃下去了。
面容平淡地拿紙巾把手指上的油擦干凈,每一根都擦了一遍,然后,又用濕巾擦了一遍,最后,拿了張新的,開始擦西裝褲上的油漬。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正在喝酒。
現在還剩半杯,她覺得找不到機會再要一杯了,于是小口得喝著,不想太快喝完。
謝云驍看了眼表,“蘇小姐,非常抱歉,公司突然有點急事等我回去處理,這頓飯就到此結束吧。”
蘇曉曉:“我剛剛喝了酒,不能開車,謝先生不介意順道送我一趟吧。”
她平時不怎么喝酒,今天喝酒的目的就是這個。
云也抬頭看她,眼神已經不太清明,但心里跟明鏡似的。
真有心機。
她暗想。
作為追求者,這么做再正常不過了,有心機也可以說成是聰明。
但站在她情敵的位置上,她怎么想怎么不舒服,蘇曉曉所有勾引謝云驍的舉動,她都想用貶義詞來形容。
怕他答應,被酒精弄得暈乎乎的小腦瓜,又飛快地轉動起來。
不行,她也得想個讓他拒絕那女人的理由。
還沒等她開口,謝云驍就先一步說話了,“不好意思蘇小姐,我今天不是去世瀟,而是另一個分公司,應該不順道。”
說完,就端起云也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一滴不剩。
而后,穿上自己的呢子大衣,“走吧,云也。”
云也愣愣地盯著自己的空酒杯,點點頭,然后說:“我的酒”
謝云驍發現小姑娘應該是有點喝多了。
臉頰比一開始紅,他記得剛才是淡粉色的,眸子里也染上絲絲醉意,有些迷離。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架住她的胳膊,用點力讓她站起來,然后半攙扶著走了出去。
蘇曉曉被氣得眼圈通紅。
她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男人,簡直一點面子都不給,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竟然連送她都不愿意,而且,竟然還騙她酒精過敏。
出了門,云也感覺被拉著走了很長一段路,腦袋昏昏沉沉的,眼前也有點模糊,腳步越來越慢。
謝昀看她腳步有點打晃,故意說道,“三叔,我來背她,她有點累了。”
謝云驍停下來,垂眸看了她一會,沉聲說:“不用。”
下一秒,用公主抱的姿勢把她抱起來了。
但和那次痛經時抱她的姿勢一樣,手掌并沒有貼在她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上,握成拳。
云也瞬間覺得天旋地轉,鼻尖處嗅到那股熟悉的氣息,非常好聞。
“叔叔”
謝云驍沒說話,走得非常快,到了車跟前,才把她放下來。
“自己能上去嗎。”
“嗯。”
云也慢吞吞上了他的大G,然后半躺著停在正中間。
謝昀從另一邊拉開了車門,正準備上來,就聽見謝云驍說話了。
“你坐前面。”
謝昀看了他一秒,砰一聲關上車門。
在他沒看到的時候,忍不住偷笑了下。
等紅綠燈的時候,謝云驍問:“難受么,云也,云也?”
“不難受困。”
“那睡覺吧,蓋上那個毯子。”
謝昀在副駕駛玩著手機,屏幕調到最暗,但在黑暗中玩眼睛還是不舒服。
奇怪怎么這么長時間還沒到家。
一抬頭,發現竟然到盛海公寓的門口了。
上一次抬頭的時候,還是去謝家的路。
不是說好先送他回家???
但謝昀這人不多事,他今天回去也沒什么急事,不差這一會,就沒開口多說什么。
當謝云驍把車停到地下停車場時,他還在玩手機,以為是先把云也送上去,再開車送他回去。
可謝云驍關上車門之后,說:“怎么還不下車。”
謝昀:“不把我送回去?”
“沒空。”
謝昀張了張嘴,但一想到追人女孩以后得靠云也,就不說話了。
帶著點氣,下車了,車門聲又是震天響。
出了地下停車場,那個冷風跟刀子似的往臉上刮,凍得他把拉鏈拉到最頂上。
已經入冬了,又是夜晚,風一吹,根本站不住。
另一邊,謝云驍把云也叫醒,然后站在車邊,讓她上自己背上來,準備背著她上樓。
盡管有些迷糊,但也沒醉到不省人事。
車的高度剛剛好,她往前一趴,雙臂搭在他肩膀上,長腿輕輕一夾,就在他背上了。
謝云驍為了她舒服,身體是微微前傾的。
那清冽又溫柔的氣息再一次進入鼻腔,云也猛地一吸,清醒了大半。
遲來的激動慢慢占據心臟。
她的身體是緊貼他的后背的,雙腿在他的腰兩側,盡管膝彎處他的手依舊握成拳,可其他部位是相貼著的。
這可是和叔叔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想到這,那躁動的心就更不老實了。
雙臂不自覺圈緊,整個人都像個樹袋熊一樣,纏得更親密。
反正她喝醉了,可以把錯全推到酒精上。
對了,她突然想起來,臨走前,他喝了自己那半杯酒。
“叔叔,你不是酒精過敏嗎,那你為什么還喝我的酒。”
聲音是惺惺松松的,帶著些醉意,比平時軟,還有點甜
那滾燙的氣息拂過耳朵,讓謝云驍覺得酥酥麻麻的,心頭一顫,需要許久才能緩過來。
可是他卻把頭往左偏了偏,避免敏感的耳朵再被刺激到。
見他沒說話,那不安分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理直氣壯的,擔心地說道:“怎么沒過敏呀”
一邊說,手一邊往下移,輕撫過鎖骨,還不夠,還想繼續往下。
因為剛才在車里開了空調,謝云驍就把領口的扣子解了幾顆,現在倒是方便她了。
他身體是前傾的,寬松的襯衣又沒塞進褲子里,隨著走動,領口也一開一合。
云也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他領口里面的風光。
兩塊隆起的胸肌極其性感,不夸張,剛剛好,胸口中間有道凹下去的線條,身材堪稱完美。
小姑娘的手心滾燙,只是輕觸,他都覺得皮膚像著了火。
零下幾度的天氣,身上御寒的衣服只有一件大衣,還沒扣扣子,可身上的每一處肌膚都開始發燙。
他甚至能奇怪的感覺到,身后小姑娘的熱度,隔著好幾層布料,他有點懷疑自己是喝多了。
可是他的酒量還沒差到這種地步。
低聲制止道:“手別亂動,叔叔沒過敏。”帶了點啞,本就低沉的聲音更悅耳了。
“因為,”輕笑了聲,“叔叔只對她的酒過敏。”
她很聽話,手停了,腦子轉得還是很快,“那你為什么要去相親呢,明明不喜歡,為什么要去呢”
“叔叔一開始不知道是相親,老爺子安排的,把我給騙過去了。”
騙他是個很重要的客戶,他信了,到了之后其實很想立馬走的,但礙于謝老爺子的面子,還是把這頓飯給吃了。
“我就說嘛,叔叔心里有人怎么會去相親。”
“什么?”
“叔叔不是心里有個忘不了的白月光嗎,對了,這事到底是真是假呀?”
第14章
◎“叔叔教你。”◎
云也的語調是輕快的,漫不經心的,像是隨口一問。
可她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心跳越來越快,無比期待他的答案,但又有些害怕聽到。
白月光在男人心里向來是獨一無二的,誰都沒辦法替代,任憑后來的女朋友多么優秀,白月光總會在男人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此時停車場很安靜,頭頂上昏黃的燈光灑下來,地上映著兩人的影子,安靜得似乎都能聽見外面的呼嘯的風聲。
謝云驍覺得好笑,嘴角輕牽,“聽誰說的。”
“謝昀呀,他說叔叔這么多年不找女朋友,就是因為這個。”
“他胡說八道,別當真,叔叔可沒有什么白月光。”
他謝云驍如果喜歡上一個人,怎么可能這么多年都不追人家,那還算什么喜歡。
不管他說什么,她都會信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籠罩了許久的烏云終于散去。
小姑娘的嘴角怎么也止不住地上翹,安心地把頭枕在他肩上,睡了過去。
到她的房間后,謝云驍叫她:“云也,云也?”
沒動靜。
看來是睡著了。
怎么這么一小會功夫就能睡覺。
他皺眉。
思考了兩秒,決定不叫醒她了,他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他先是坐在她床邊,側著一點一點倒下,然后動作很輕的把她胳膊拉開,抽出身。
站起來的時候看她雙眼仍是緊閉的,松了一口氣,沒把她弄醒。
接著,一膝跪在床邊,一手撐在她身側,把純霧霾藍色的被子拉過來,蓋到她身上,又往上拉了拉,把邊角塞到脖子處。
盡管地暖讓房間溫度很高,可他還是怕她夜里踢被子著涼。
正準備起身,聽見一聲,“叔叔”
云也胳膊動了動,眼睛半睜,眼神迷離,臉頰呈淡粉色,長而濃密的睫毛輕顫,像小刷子一樣,弄得人心里莫名得有些發癢。
因為擔心大燈刺眼,他早就把大燈關了,現在只有床頭的小燈亮著。
是暖黃色的光線,溫和不刺眼,他擋住了一半,墻面上映照著他的身影。
曖昧叢生,危險而又迅速地,席卷房間每一個角落,霸占每一寸空氣,謝云驍覺得連呼吸都是熱的,黏膩的。
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她這個樣子,絕不能讓別的男人看見了。
離譜,可笑,又荒謬。
謝云驍的喉結無意識動了動,然后迅速起身,退后幾步,遠離她的床。
看她還沒閉上眼睛,忽然生出一股煩躁。
她的眼睛睜開時大而圓,眼角略尖,但由于臉型的緣故,整體是偏甜和可愛的,漂亮得沒有疏離感。
現在這樣,眼型很長,眼角很尖,加上那迷離又帶了絲笑意的眼神,變得性感又勾人,像只小狐貍。
他沉聲說:“閉上眼睛。”
她聽話地照做。
“以后不要誰的話都信。”
“睡吧,小傻瓜。”
聲音很輕,有點啞,可是透著從來不曾示人的溫柔。
第二天,一大早,云也就醒了。
昨天發生的事一點一點被大腦拼湊起來,不重要的,被自動忽略,重要的,被標記。
事情有點多,她目光無神地回憶了好一會,確定中間沒有接不上的,才松了口氣。
沒斷片就行,只要沒做什么出格的舉動,那都不是事。
云也的酒量不是很好,最多三杯,一般在第二杯的時候就開始醉了,之前有過喝斷片的情況,但都是和一群女生,無所謂。
和謝云驍在一起可得小心謹慎,萬一說了什么心里話,做了什么流氓行為,那就別在他家住了。
好在,醉酒的她尚存一絲理智,沒把人家拉到床上不讓走。
腦中最后的畫面是昏暗的光線中他撐在自己上方,脖子上的喉結輕輕滾動,她一伸胳膊就可以圈住他的距離,像極了在做那種事。
想到這兒,臉又開始發燙。
可她又清晰地記得,他什么也沒做,甚至在給她蓋被子的時候,都沒觸到她半點肌膚,紳士得讓她印象深刻。
不過比較意外的是,他走之前說的那句話。
滿是寵溺意味,溫柔得不像話。
前面的許多細節她都不記得了,甚至怎么背的她,都很模糊,只有最后幾個畫面,像是刻在了腦海里。
他說那兩句話時的語氣,呼吸的頻率,心跳的聲音,她都一清二楚。
很神奇。
揉了揉眼睛,覺得時間有點早,想再睡會兒,但又沒有困意了,躺了十來分鐘,就起床了。
現在是七點半,本以為謝云驍不會在周末起這么早,可一打開門,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戴著圍裙,正在廚房里忙活,沒關廚房門。
一回頭,有點驚訝,“怎么這么早就醒了。”
“嗯。”
走近后,她聞到了淡淡的粥香,就是最普通的大米粥的那種味道,清香誘人。
她現在腦帶有點疼,胃里很空,餓,但又沒有食欲,就想吃點清淡的。
不想什么事都麻煩他,云也打開柜子拿了兩個碗,想自己盛。
謝云驍卻順勢接過來,“有點燙,我來,去桌上等著,馬上就好。”
她什么都沒說,聽話地坐在之前坐的位置上,看著他來回走了好幾趟。
每一趟,手上都端著她愛吃的。
桌上擺了好幾個小盤子。
有咸鴨蛋,泡菜,爽口小咸菜,煎蛋,吐司。
旁邊的透明碗里還有好幾種已經剝好皮的水果。
她舀了勺粥,還冒著熱氣,很燙,于是放在嘴邊輕吹。
是偏粘稠的那種,但又不是只有米,湯和米的比例,剛剛好,是她愛吃的。
她以前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熬過大米粥。
煮之前覺得簡單得不得了,不就放米和水嗎,誰不會啊。
可試過之后,才知道并沒有那么簡單。
第一次是溢出來了,熬糊了。
第二次是時間不夠,米是米,水是水,就跟白米飯泡了白開水一樣,稀得她就喝了兩口。
反正做飯對她來說就是個麻煩還費時間的活兒,有做飯那功夫,外賣早送到了。
就算知道不健康,不衛生,但跟做飯的麻煩程度比起來,都不算什么了。
但自從來到他家,一次外賣都沒點過。
他不在家的話,陳姨給她做飯,他有空,就是他做。
吹得不燙了,一口喝進去,她甚至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順著食道流進胃里,渾身都暖融融的,讓人想繼續喝。
這時,她突然想到了宋初瑤說的話。
——年輕時要找老男人,老男人最會疼人了。
當時沒細想,可今早的這碗普普通通的大米粥,讓她突然意識到,謝云驍會的,她的同齡人大多都不會。
在上高中的男孩,沒有幾個會做飯,有的甚至連廚房都沒進過,個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怎么可能會照顧女朋友。
和同齡男孩談戀愛,無非就是一起看看電影,然后再牽著手去餐廳吃情侶套餐。
沒有人會懂怎么治療痛經,也沒有人會給她熬中藥,更沒有人,會在她宿醉醒來的早晨,給她煮一碗香而粘稠的白米粥。
沒有人可以為她做這些,只有謝云驍可以。
鼻尖突然有點發酸,情緒來得太不是時候,眼眶漸漸發燙。
現在掉眼淚,他肯定會覺得莫名其妙吧。
埋著頭喝了好半天,把哭意一點一點逼退回去,然后拿紙巾擦了擦鼻子,確定不會被看出來的時候,才抬起頭。
本來是不想吃帶油的食物,但面前的咸鴨蛋切成兩半,蛋黃的部分尤其多,金黃色的油多到從蛋黃留到白瓷盤上。
很是誘人。
她已經能想象到有多好吃了。
無意識吞咽了一口唾沫,猶豫了一下,拿了一半到自己的盤里。
用勺子挖了口蛋黃,很香,還不是特別咸,屬于咸度剛剛好,和白米粥很配,吃一口,喝一口,不覺油膩,咸淡剛好,很是美味。
吃完蛋黃,又吃了口蛋青。
不好吃,有點咸。
以前吃咸鴨蛋,她就是只吃蛋黃,把蛋青扔了。
但這是謝云驍買的,更何況,他最不喜歡浪費食物了。
“把蛋青給我,只吃蛋黃就可以。”
謝云驍突然開口。
“啊”
謝云驍修長的手指繞過中間的小盤子,把她盤中吃了一口的蛋青拿走,然后,又把另一半里面的蛋黃挖出來,放她盤子里。
誰都沒再說話,只有細微的咀嚼聲。
謝云驍吃飯細嚼慢咽,而且吃相很好,閉著嘴巴嚼東西時面部其他地方不會被牽動。
伸胳膊夾菜時,會露出一節手腕,淡青色的青筋在冷白皮上看得一清二楚。
右手上戴著一塊估不出價值的表,泛著冷光,折射在白襯衫上。
他的動作總是慢條斯理的,不管干什么,都透著一股子矜貴。
十足的禁欲。
又萬分的迷人。
發呆的這會功夫,謝云驍就把她剩下的那一半蛋青吃完了。
現在只剩殼,吃得干干凈凈。
周末,謝云驍好不容易有個能休息的假期,宋野那伙子非得約他出去玩,輪流給他打電話。
他被煩得不行,就答應了。
“叔叔,你要去哪呀。”
云也穿著睡衣從房間走出來。
謝云驍張口結舌。
其實他今天本來想帶著小姑娘一起去玩,為了彌補上次中途被打斷,但是宋野今天也在,他就沒告訴她。
“叔叔是去公司嗎。”
她看他一身休閑裝,并沒有穿西裝,不像是去公司。
繼續說,“還是出去玩呀?”
謝云驍沉默了兩秒,不愿騙她,“跟朋友去馬場,想去嗎?”
“想,”她邊點頭邊說,“我小時候騎過馬,不過現在早忘了。”
“沒事,叔叔可以教你。”
謝云驍以為就宋野那幾個人,結果到了之后才知道,還有個生面孔。
也不算生,前段時間剛見過。
蘇曉曉沖他溫柔地笑,“云驍。”
謝云驍面無表情地頷首,當做是打招呼了,眼神沒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云也皺眉看她幾眼,心里的警鈴再次拉響。
怪不得謝云驍出門時不主動告訴她去哪,她問的時候,他還一臉猶豫,不情愿。
原來是出來約會啊。
不想被打擾,所以才不想帶她出來的吧。
她不高興地瞥他一眼。
眉目疏淡,神態散漫,嘴角掛著淺淺的笑,聽身旁的人雜七雜八的談話,看似是在聽,實則心不在焉。
那只是他的教養。
即便是敷衍,也不會讓人看出來。
所以他這人向來如此,對誰都溫柔,有禮,紳士。
她并不是特別的。
最多就是同情,看她可憐,接家里來照顧一番,等她高中畢業,應該不會再想起她。
宋野大老遠就看見謝云驍身后的小姑娘了,但害怕目的被察覺,就忍著沒說話,這會兒,瞧見云也一臉不開心,那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他走上前,“怎么了,妹妹,誰惹你了。”
“啊,”云也有些驚訝,這人有點眼熟,但她忘記叫什么了,“沒人惹我啊。”
“還記得哥哥么。”宋野嘴角輕揚,風流的桃花眼里滿是笑意。
宋野知道,自己這幅皮囊,不用多做什么,只是含笑看著對方,那女生都會心跳加速,臉頰變紅。
如果云也沒見過謝云驍,那可能會心動。
但她是很專一的,可不像宋初瑤,見到個帥哥都愛。
小姑娘臉不紅心不跳地實話實說:“不記得了。”
宋野嘴角笑容不減,看著馬場上疾馳馬匹,問,“會騎馬嗎。”
她搖搖頭,“不會。”
“哥哥教你吧,挺好玩的。”
謝云驍此時突然回頭,冷聲說:“用不著。”
接著,上前牽起云也,“走,去選馬。”
沒牽手,只是輕輕圈住了她的手腕,還隔著一層厚厚的大衣。
但云也盯著他骨節分明的手看了很久。
雖然沒碰到她的手,但四舍五入一下,也可以算作牽手了。
其他幾人也都跟著謝云驍來了馬棚。
一進去,那種飼料的味道撲鼻而來,但并不難聞,沒有臭味,地上也很干凈,看起來清理得很好。
這里是個俱樂部,有時候還會有比賽,但大多時候游客付錢都是能進的。
馬棚又寬又長,兩旁都有圍欄,各鎖著馬匹,門前的牌子上還寫著它們的名字。
“哇,這匹好帥啊。”
蘇曉曉驚訝道。
眾人聞聲扭頭,是一匹全黑的馬,毛發黑得發亮,體型高大,看起來極其健康,如果想象成人,大概會是個威猛健壯的騎士。
蘇曉曉:“我想騎這一匹。”
宋野笑道:“我的馬,它不是很聽話,比較認生,蘇小姐騎的話不太安全。”
接著又問不遠處的云也,“想騎嗎。”
不聽話還讓我騎?
看出小姑娘的疑惑,歪著頭小聲解釋,“騙她的,其實很聽話。”
她搖搖頭。
這一切都被謝云驍看在了眼里,在她搖頭拒絕的時候,他莫名松了一口氣。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出現了一匹通體雪白的馬,渾身沒有一絲別的顏色的雜毛,是純白色的。
前面見到的白色馬匹或多或少會摻一點別的顏色,而且也不會是這么干凈的白。
這一匹的體型也很高大,垂眸看人時不會低頭,有種睥睨眾生的感覺。
所有物種都一樣,出類拔萃的,在自己的種群里面,總是耀眼而奪目的。
“哇,這一匹更帥哎,簡直就是白馬王子啊。”蘇曉曉激動地說。
老板說:“這是云驍的馬。”
蘇曉曉:“云驍,可以借給我騎嗎。”
他不會用馬不溫順這種話來拒絕,他會直接讓她死心,但是今天有這么多外人在,不適合說出太讓她尷尬的話。
上次在餐桌上是因為沒外人,他才會那么不留情。
“蘇小姐還是換一匹吧。”
沒說原因,但很明確的拒絕了。
他骨子里的紳士讓他只能做這么多了。
蘇曉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她以為這種小事不論哪個男生都會二話不說就答應的,借一匹馬來騎一會,又不是送,誰會小氣得這都不答應。
她不甘心,繼續說:“啊,為什么啊云驍。”
又叫云驍。
云也皺眉看她,怎么臉皮這么厚呢。
要是一個男的已經給她說過一次改稱呼,那她絕不會厚臉皮的再用拉近距離的稱呼。
謝云驍不說話,只是把門打開,走進去和馬打招呼。
其他人的人出來解圍,“哎我看這匹也挺好,名字也好聽,騎這匹吧曉曉。”
“哪匹不一樣啊,你又不比賽,就是來玩的。”
謝云驍把馬牽出去,邊走邊和云也說,“它叫Bill,脾氣挺好的,你騎的時候不用害怕。”
云也有點震驚。
他剛剛聽到老板和別人說,這馬的品種屬于阿拉伯馬。
是世界上最珍貴的馬種,堪稱馬中的皇族,價格在上千萬至上億。
她覺得品種這樣稀有價值這樣昂貴的馬,簡直就不能用來騎,就應該用來欣賞,帶著它散散步之類的還行,人騎上去,她都覺得這馬紆尊降貴了。
“我不怎么會騎,還是算了吧,別再弄傷它了。”
謝云驍笑笑,“不會騎也不會弄傷它的,我養了它八年,最了解它了,人騎它的時候,它會覺得是在和它玩耍。”
“真的嗎。”
“當然。”
穿戴好護具后,謝云驍又細心地給她講了些注意事項。
“記住了沒。”他問。
“啊,”云也一愣,“嗯,記住了。”
她的眼睛剛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今天他穿了件黑色的皮夾克,很有質感,讓他周身的氣質都變得硬挺起來。
頭發遮住了眉毛,三七分,被馬場上的風吹得微微有些凌亂,瞳孔是純粹的黑,不說話時,縈繞著清冷感,可跟她說話時,眉目瞬間變得溫情,好似深邃的眼眸里藏著不可訴說的秘密。
謝云驍自然地把胳膊伸到她面前,意思是讓她扶著上馬。
云也反應了一秒,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扶住他的小臂,坐在了馬背上。
這時,謝云驍摸了下馬的頭,低聲說,“Bill。”
它知道自己的名字,抬頭看了看主人,雖然再無其他的交流,但云也就是覺得它懂謝云驍的意思了。
云也小時候騎過一次馬,不過時間太久了,她早不記得了。
這匹馬很高很壯,走路很穩,她就算手里不握韁繩,也很有安全感,就如同相信謝云驍一樣。
他怕她會害怕,就牽著Bill繞馬場走了兩圈,速度不算太快,云也甚至覺得慢。
“叔叔,我會騎馬,你不用擔心。”
他這才把手松開,“嗯,不要騎太快。”
Bill很聽話,云也想要什么樣的速度,它就用什么樣的速度。
她習慣性地學著電視劇里的樣子,“駕,駕。”
一聲快過一聲,一聲大過一聲。
速度也越來越快。
她頭發沒扎,被頭盔都壓在了身后,已經是純黑色的了,不像前段時間的黑藍,很有光澤,尤其是在陽光底下,柔順地飄舞著,連同風衣的邊角。
又一陣馬蹄聲漸漸逼近。
身后傳來他的聲音,“云也,不要騎太快。”
云也回頭。
他騎了一匹純黑色的馬,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跟上來的,離她不到兩米遠。
耳邊是呼嘯地秋風,聲音很大,同時夾雜著馬場邊樹葉被刮動的嘩嘩聲,余光里是迅速變換的光景,馬場的盡頭,是被落日染成溫柔浪漫的橘。
只有他是清晰的。
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
“不要回頭。”他又皺眉說。
聲音滿含擔憂。
云也聽話照做,但思緒早已飛到了后方。
剛剛他沒說要騎馬,她前半圈騎得很慢,沒聽到身后有丁點動靜,所以,是看到她騎太快才會追上來嗎。
謝云驍上騎上前和她并排,但又害怕會讓她分心,于是就一直跟在她后面,不遠不近的距離,眼睛一眨不眨,里面全是她的身影。
云也就這樣繞著馬場騎了兩圈,身后的馬蹄聲一直沒消失。
入口那塊來了個小朋友,上馬都需要大人抱上去,手里拿著個泡泡機,隨著馬的走動,透明的泡泡往后飄,看起來很有意思。
云也看了許久,被謝云驍注意到了。
他問:“想玩了?”
側頭,他騎著馬跟上來了,兩人的馬都在慢慢走著。
猶豫了一秒,云也點頭,“嗯。”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好意思主動給謝云驍說想玩這個,沒想到他會注意到。
“等著。”
說完,就翻身下馬了。
可能是腿長的原因,云也看他下馬的動作行云流水,不費半點力氣,高大的馬在他跟前都便矮了許多。
蘇曉曉已經在邊上看了很長時間,從謝云驍騎馬追上去,到剛剛去買泡泡機,全都收入眼底。
她走上前,伸手撫了撫Bill的后半部分,“騎馬好玩嗎。”
云也不太想搭理她,但暫時又不能弄得那么尷尬,沒看她,說:“嗯。”
“聽說你不是謝家的。”
上次見面后,蘇曉曉回去把她調查得清清楚楚,果然直覺不會騙人。
云也:“關你什么事。”
“說不定呀,我們以后會成為一家人呢,到時候,你還得叫我聲嬸子呢。”
這話把云也氣笑了,“阿姨,你一點也不了解我叔叔,他可是誰的話都不聽,只聽我的。”
少女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眼里盡是得意。
只有得到偏愛和寵溺的女孩,才有底氣說出這種話。
蘇曉曉被她這幅模樣刺激得心里冒火,表情不自覺變得猙獰起來,一直放在馬背上的手一個用力。
下一秒,Bill嚎叫了一聲,尖而刺耳,幾乎整個馬場都能聽見,緊接著,瘋狂地向前奔去,每一步又快又大,馬蹄聲頓時不絕于耳。
云也身體猛地朝后仰,差一點從馬上掉下來,好在手里拉著韁繩,但B的速度實在太快,她感覺周圍的景色都是一晃而過,風聲成了口哨,刮在臉上,眼睛都被吹得睜不開。
這樣劇烈的顛簸讓她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就跟在過山車上的感覺一樣,除了沒有失重感。
一時間,所有的方法都被她拋在腦后,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喊謝云驍。
第三聲叔叔還沒喊完,就有一雙手拉住了她的韁繩——
Bill嘶吼了一聲,踉蹌著停下,痛苦顯而易見。
謝云驍快速從自己的馬上下來,走到Bill跟前,啞聲問她:“有沒有傷到哪兒?”
她搖搖頭,忍著想吐的念頭,“叔叔”話一出口,無意識帶了哭腔。
謝云驍看Bill的情況不太對勁,害怕再不受控,于是說,“別怕,先下來。”
云也腿有點發軟,但也沒到站不住的地步,可他此時距離自己很近,手一伸就可以碰到他的肩膀,他皺眉冷峻的樣子極其有殺傷力。
她現在腦子混亂一片,還未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兩只手臂朝前伸。
就是小孩子要讓大人抱的姿勢。
謝云驍的手下意識抬起,快觸碰到她時又突然停下了。
他不知道該用什么姿勢才合適。
云也這時說:“我腿軟了叔叔,可以抱我下去嗎。”
他不再猶豫,架著她腋下,輕輕施力,就把她從高大的Bill身上抱下來了。
看起來一點也不費力,抱她就像在抱一個幼兒園的小朋友。
這個過程中,兩人身體的其他部位沒有一點碰觸。
云也猜是由于他常年健身的緣故,上肢力量很大。
一低頭,眼眸輕動,蓄藏的淚水從臉頰滑落,滾至下巴處。
謝云驍也垂首,正好瞧見。
“還有哪兒不舒服。”話出口,竟莫名帶了緊張和擔憂。
手下意識抬起,用指腹輕輕抹去那滴淚。
云也愣了瞬,搖搖頭。
他手指的溫度比眼淚還要滾燙,燙得她心弦一顫。
“那別哭,好不好。”
聲音又低又啞,卻又有著從未示人的溫柔。
他是低著頭的,背微彎,即便她矮他一截,也根本不需要抬頭看他。
云也想把時間定格,因為,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
他是可以關心她,心疼她,可也只是在她受傷的時刻,她很貪心,她想要他全部的關注和擔心,想要他所有的溫柔的偏愛。
她很想假裝難受,想醞釀哭意,為換取他一時片刻的擔憂。
但他的眼神太過濃烈,澄澈得黑白分明,一分假意也不摻,讓她不用懷疑他的所有關心。
她突然就說不出騙他的話了。
“嗯,沒有不舒服。”【工/仲/呺:尋甜日記】
然后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向后退一步拉開距離。
如果不喜歡我,那就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不然,她會當真的。
她知道,他是擔心她的傷,不是擔心她。
所以她不想騙自己,也不想被這種眼神欺騙。
兩人大半天不動彈,宋野那群人好奇是什么事,紛紛湊過來。
俱樂部老板見馬的姿勢很奇怪,似乎是受傷了,于是細心地察看起來。
手在馬背上順手一摸,感覺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釘子。
確切的說,是耳釘。
露在外面的是朵白色小花,指甲蓋的一半都不到,隱藏在同色的馬背上,不細看根本找不到。
老板不敢立馬拔出來,得讓專業的獸醫來處理,叫了聲旁邊的謝云驍,示意馬背上的小耳釘。
謝云驍走近,皺眉看了眼,然后神情更凝重了。
云也還在想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沒留意他們這邊的情況,只是聽話地去了謝云驍說的休息室。
過了十來分鐘,獸醫就到了。
先是察看了一番,然后動作迅速地把Bill背上的耳釘拔了出來,之后的幾秒鐘,整個馬場上都是Bill的嘶吼聲,充滿了痛苦,聽得旁邊的人都忍不住揪心。
這馬是謝老爺子在謝云驍成年那天送給他的,雖然他不熱衷于騎馬,但會時不時來看看它,顯少騎它,更多是把它當朋友般同它散步,對他來說,這馬早就不是一個寵物了。
俱樂部的老板是他朋友,平時照看Bill總是格外仔細,可能照顧兒子都沒這么小心,生怕Bill太金貴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錯。
今天這傷,應該是從他認識Bill以來,受傷最嚴重的一次。
按理說,謝云驍此時最關心的,應該是Bill的傷勢,但他的大腦和心,全都被這顆耳釘占據了,居然都騰不出空來想別的。
同行的男性沒一個有耳洞,更何況,這一看就是女士耳釘,白色小雛菊,絕不會有男人會戴。
他掃視了一圈周圍,沒看到那個身影。
宋野微挑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說:“看來挺危險啊,哥,你照顧小孩不太靠譜啊。”
謝云驍看他一眼,沒說什么。
好在傷口不深,獸醫簡單清理了下,很快就好了。
俱樂部老板一邊看B的傷口,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謝云驍,時不時瞟兩眼,想看他有多生氣。
他不是情緒外露的人,會劃清界限禮貌而疏離,但不會把厭惡寫在臉上,給人留三分面子,不至于讓對方難堪。
可當從他臉上能看出不高興時,那就說明,他已經非常生氣了,到了極點的地步。
老板不清楚他和云也是什么關系,不好亂說話,只是用安慰的口氣說,“就是小傷,幾天就能好,你要擔心啊就今晚住這兒,給你訂個房間,或者……”
話沒說完,謝云驍就轉身走了,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那背影看著實在像要去打人,為了一匹馬吧確實不至于,但老板又是知道他有多寶貝Bill的,不知該不該勸,于是給其余幾人說了聲,讓宋野他們跟著謝云驍去了休息室。
“誒,云驍,你也不騎馬了嘛。”蘇曉曉驚喜道。
“嗯,蘇小姐這是在做什么。”
“我在找東西呢。”
“不用找了,我剛剛撿到了一樣蘇小姐的東西。”
蘇曉曉問:“是什么呀。”
坐在角落的云也被這惡心又膩人假甜音吸引,轉頭看向兩人。
下一秒,謝云驍攤開手掌,白色紙巾上是一個沾了血跡的耳釘。
蘇曉曉臉色頓時煞白,“這不是我的呀,我我從來不戴這種耳釘的”
“是嗎,那蘇小姐還記得剛才在門口照的那張照片嗎,我怎么記得,是戴了耳釘的。”
此時她耳朵上什么都沒有。
蘇曉曉的眼神不自覺往下掉,根本不敢直視他。
他那銳利而陰冷的視線,太具有攻擊性,能讓對方說不出編造的話來。
云也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不是溫柔的,不是慵懶隨性的,全身氣質都是冷的,剛剛對她露出的溫情全都不復存在,好似一場幻覺。
蘇曉曉手不自覺抬起,想摸下耳朵,但抬到一半又停下了,不過還是讓謝云驍注意到了。
“蘇小姐,”他又開口,“雖然我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事,但傷害別人總歸是不對的,你說對嗎。”
語氣是平淡而緩慢的,可透著無形的壓迫感,逼得蘇曉曉感覺呼吸都變困難了。
他什么都沒做,只是這樣看著她,禮貌地說話,她就感覺渾身都是難受的。
謝云驍:“好在云也沒受傷,不然,”頓了頓,“這事可就不會這么簡單了。”
他只是想一下她受傷的畫面,心臟處都會傳來痛感。
“但精神損失費,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賠付的。”
“什么?!”
蘇曉曉沒想到他會當面給她難堪,更沒想到會要錢。
“對了,我的馬受傷了,醫藥費也應該蘇小姐出。”
蘇曉曉臉色從煞白到通紅,變了又變,表情也很不自然,想說些什么可又無話反駁。
他沒有質問她,也不給她反駁的機會,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說賠償的事了。
這時,門口處多了幾人,宋野他們過來了。
蘇曉曉不想耗下去了,不然只會更尷尬。
迅速解下手腕的表,用力往他手里一扔,“這樣夠了嗎!”
“不夠,”他慢悠悠道,“我想,蘇小姐還欠我家小孩一個道歉。”
我、家、小、孩!
云也只聽到了這四個字,頓時大腦發懵。
這是下意識把她歸為他家的了嗎?
這話真的安全感滿滿啊,超級護崽的感覺。
什么道歉啊精神損失費統統被她拋到腦后,現在正不停地循環他的那四個字。
蘇曉曉:““你”
估計是看房間里人多了,沒說出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含著淚瞪了謝云驍一眼,就從房間走了。
其余幾人聯想下剛剛的事故,也多少能猜出點,宋野想問句,但看見謝云驍的臉色又閉嘴了。
謝云驍的脾氣他是了解的,給人的第一印象大都是好說話,溫柔,但熟悉的人才知道,謝云驍非常有原則,這樣的人,通常不會交心,在任何感情里都是。
帶著三分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周旋在身旁的人里,所有的關系都停留在表面,一但有人多進一步,他就會疏遠,朋友不多交,女朋友是一個也不交。
宋野其實覺得他的本質是非常絕情的,用他常說的話來講就是沒有心。
謝云驍把手里的那塊表扔進了垃圾桶,然后去了洗手間,好一會才出來。
云也直直地看著他,但沒先開口。
謝云驍被那雙小鹿般的眼睛看得忍不住發笑,周身的溫度回來了,“叔叔沒生氣。”
“Bill是怎么回事呀叔叔,為什么會突然失控呢。”
謝云驍簡單給她講了下剛剛在外面發生的事。
雖然沒有從馬上摔下來受傷,但光這樣聽也夠可怕了。
云也的小嘴巴張圓,“啊,幸好叔叔反應夠快,不然我肯定會受傷。
“不過這個蘇阿姨也太奇怪了吧,我也沒做什么呀,叔叔,你相信我嗎,我真的什么都沒做。”
謝云驍提前想了一大堆安慰小姑娘的話,結果壓根用不上。
頗無奈地垂眸低笑,“當然相信,云也,很多時候別人并不是因為你有錯才討厭你,我清楚明白這個道理,怎么會覺得是你做錯了呢。”
“今天本來是帶你出來玩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叔叔作為長輩,才是該反省的那個,第一次看小孩,沒經驗。”
“要怪也要怪我自己不小心呀,你不要這樣說,叔叔,今天我玩得還是很開心的,”怕他不相信,又加了句,“真的。”
他還是笑,精致的眉眼變得能勾魂,胸腔微微起伏著。
“那這樣吧,”他說,“叔叔在你生日那天,滿足你個愿望。”
“可是我生日還要很久欸,可以圣誕節嗎。”
小姑娘剛哭過,眼睫毛還是濕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期待地望著他。
拒絕的話怎么說得出口呢。
他答應,“好,圣誕節那天,想要什么給叔叔說。”
“你肯定沒過過圣誕節對不對,禮物不能在圣誕節當天送呀,必須要在圣誕節前夜送,也就是平安夜,因為只有那個晚上圣誕老人才會給孩子們送禮物。”
云也講得一本正經,謝云驍也聽得認認真真,但過了幾秒鐘,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謝云驍看她的目光始終是溫柔的,語氣帶著縱容,“叔叔確實沒當過圣誕老人,不懂規矩,不過以后就知道了。”
第15章
◎“聽話好不好。”◎
吃完晚飯,云也來到了學校頂樓的天臺上。
她提前和謝昀約好了,來這里見面。
這么冷的天,有什么事不能在手機上說,真是的。
她一邊把拉鏈拉到最頂上,一邊給謝昀打電話。
狗東西,竟然讓她在這兒等,明明是他有求于她。
兩人這段時間時不時會用微信聯系,多是聊關于謝云驍的,一小部分是關于夏知雨的。
也就是謝昀想要追的那個女生。
她估計這次約她見面也是因為這,不然沒有其他事會讓他主動找她。
等了快五分鐘,一身黑的謝昀才慢悠悠地出現。
云也沒好氣地說:“我等你這么長時間怎么補償吧。”
“一杯奶茶。”
“起碼一個月的。”
“有正事。”
“你倒是說啊。”
謝昀胳膊搭在欄桿上,望著樓下的操場,聲音低低的,“她有喜歡的人么。”
怪不得情緒這么低落。
云也忍不住笑了,想說沒有的。
但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他前段時間騙過自己謝云驍有個白月光。
為這事她可是愁眉苦臉了許久,當時心里難受得要死,還無處說,只能憋著。
謝昀光忙著傷感壓根沒注意她那竊喜的小表情。
云也:“她現在有沒有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她挺喜歡她前男友的。”
“她談過戀愛?”
“你以為呢,談的時間還不短呢,對了,那男生比你帥多了,還比你有教養。”
“說重點。”他黑著臉說。
“他倆分手其實是知雨提的,但其實她很喜歡人家,可能就是太喜歡了吧,總覺得自己配不上,我估計到現在她還念念不忘,追她的也不少,我也見過要包養她的,但她連正眼都不給。”
謝昀其實忍了很多天了,想知道,又害怕知道,這下可好了,答案比他想的要糟糕一百倍。
云也眼看得逞了,舒服不少,繼續說:“現在呢其實有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
“什么辦法。”
“你全方位模仿她的前男友,成為那人的替”
“滾。”
“他可從不說臟話的。”
“馬不停蹄地滾。”
“我幫你你還不愿意,切,我給你說,這報應是你應得的,誰讓你當初騙我呢。”
“騙你什么。”
“你別給我裝,”云也推他一把,“叔叔壓根就沒談過戀愛你給我說他有個”
“你們兩個在這兒干什么呢?!”
不遠處的教導主任大聲說。
云也被嚇了一跳,“啊,我們什么都沒干……”
“什么都沒干?那這么冷的天上來是有什么事,謝昀你給我站好,把手拿下來!”
謝昀有點不高興,但還是照做了。
“你倆,跟我來辦公室。”
云也沖謝昀皺了皺眉,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按理說這個時間,教導主任絕不可能來天臺上。
回到教學樓里的時候,正好上課鈴打了,樓道里最后幾個人也飛快跑進了教室,接著,安靜得只剩下三個人的腳步聲。
主任走在最前面,中間是謝昀,云也站在他的右后方。
謝昀雙手插兜,模樣懶懶散散,像是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但云也是乖孩子,她雖然成績差,也沒有當好學生的目標,但她是極少被叫到辦公室談話的那種,除非她和云若嵐鬧別扭了,想讓她來學校被訓一頓,才會故意犯點錯違反以下校規。
現在在學校一有點什么事,那班主任肯定是先找謝云驍,一想到這兒她就來氣,都怪這個狗東西,非得把她叫天臺上來。
越想越氣,她舉起拳頭就往謝昀背上砸了一下,聲音不大不小,但隔著羽絨服也疼不到哪兒去。
謝昀沒有還手的意思,只是回頭瞪了她一眼。
云也還有氣,想再砸他一拳。
結果教導主任突然轉過身,“干什么呢。”
兩人都不說話。
孫主任:“這是在學校,你們給我注意點言行舉止!”
云也還不熟悉這個主任,看這樣是挺生氣了,她也不想惹事,于是聽話地點點頭。
謝昀還是老樣子,毫不在意。
這個時間辦公室里一個老師都沒有了,云也的班主任正在教室里值班。
孫主任讓他倆進來之后又出去了,沒兩分鐘,進來了,身后跟著云也的班主任紀芳。
“紀老師,一個是你現在的學生,一個是你以前的,還挺巧,馬上上課了,離打上課鈴不到三分鐘,倆人跑天臺上在那竊竊私語,你說這大冷天的,跑上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昂?有什么事不能在教學樓里面說非得跑那上面。”
“而且早就規定過天臺是不允許學生上去的。”
說到最后語氣已經有些兇了,看兩人的目光也帶著怒氣。
紀芳從第二句就明白孫傳剛的意思了,把她叫來也顯然是想讓她自己處理,于是接過話,先讓孫傳剛去忙了。
“謝昀,你站好,手從兜里拿出來。”
謝昀照做,但表情不太情愿。
你們兩個誰先解釋。
云也:“我先吧,老師。”
“嗯,你說吧。”
“我媽媽和謝昀的爸爸是朋友,前段時間我媽媽出差了,給我留的現金忘記給我了,就麻煩謝昀帶到學校給我。”
“那為什么非要在天臺上,為什么不能等放學后。”
“因為我和他不是特別熟,而且他放學后也不一定有時間見面。”
她說完后,房間里安靜了幾秒,紀芳仿佛是在判斷她說的是真是假。
紀芳問:“謝昀,你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沒有。”
“云也,如果我不知道你們上次期中考試的事,那我可能會相信你說的話,騙不了我第二次了云也,現在距離高考還剩不到半年的時間,去掉寒假和其他假期,也就五個來月,如果高考對你們來說不重要,那不管做什么我都不管了,我可以全假裝看不見。”
“因為你們的人生和我沒有半毛錢關系,前提是你們要確定以后不會后悔,能行嗎。”
停下,目光在兩人臉上穿梭個來回。
繼續說:“你們怎么知道以后會不會后悔,我雖然清楚我說再多你們也不會往心里去,可能偶爾聽上那么一兩句,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得說,我不說的我得后悔。”
看了眼表,“給你們父母打個電話,如果今天有空的話來一趟,沒空就在微信上聯系我。”
謝昀連電話都不用打,直接說:“我爸沒空,我讓他在微信上聯系您。”
“行。”
云也:“老師,我給我叔叔打個電話。”
“嗯。”
電話依舊很快就通了。
謝云驍:“紀老師您好。”
“是我,叔叔,你現在有時間嗎。”
他想也沒想,“有,你說。”
“老師想讓你來學校一趟。”
聲音低低的,心虛顯而易見。
“好,我現在就過去。”
沒說什么事,那就說明是件不大不小的。
謝云驍看了眼窗外的街道,對助理說:“下個路口調頭,去學校。”
助理猶豫了兩秒,還是忍不住說,“謝總,可程總最討厭別人放鴿子了,這個項目又是”
“我讓宋野去。”
助理不再說話了,雖然仍舊覺得不妥,但也不會插手老板的決定。
大概過了十分鐘,也可能不到,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紀老師,您好,我是云也的家長。”
謝云驍穿著一件黑色風衣,攜一身寒氣進來了。
云也和他對視了一眼,但很快就心虛地躲開了他的視線。
接著,謝云驍注意到了云也旁邊的人。
微微吃驚,但沒表現出來。
紀芳:“您好,云也家長,我這次主要是想找您聊聊孩子學習的問題,”拉出來一把椅子,“您坐您坐。”
“好,謝謝。”謝云驍坐下。
“我看了下云也的成績單,發現她自從轉學以來成績提高了不少,尤其是數學成績,現在的考試都能及格了,我感覺呢這孩子也不是不學,從分數的提高上是可以看出下了不少功夫的。”
謝云驍臉上掛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有距離感,但禮節到位了,聆聽的姿態給足了對方尊重,會讓對方很有傾訴欲。
紀芳一邊找試卷,一邊說:“云也的期中考試成績確實很不錯,比開學考進步了十二名,但后來監考老師拿著答題卡來找我了,您看看。”
兩張答題卡放在了謝云驍面前。
一張是云也的,一張是謝昀的。
除去選擇題,其他題的答案幾乎是一樣的。
是英語答題卡,謝云驍大致掃了一眼,如果說正確答案一樣也就算了,錯的單詞還一樣的,而且翻譯句子沒有標準答案,很顯然,這兩人中有一人是抄的對方的。
謝云驍不太清楚自己侄子的學習成績,只記得大哥沒怎么管過,但都和云也一樣考試坐最后一間教室了,成績能好到哪兒去。
更何況,謝昀的那張答題卡上,連選擇題都沒涂,一看就是破罐子破摔型的。
他問:“紀老師,如果只看答題卡的話,需要被談話的應該是謝昀同學的家長吧。”
紀芳解釋,“是這樣的云也家長,雖然謝昀在上個學期幾乎沒來上課,但自從入校以來,一直都是保持在年級前十的,所以”
謝云驍明白了,班主任的意思是,云也才是那個抄襲的人。
紀芳一開始沒有直接說這件事,而是選擇把答題卡給學生家長看,畢竟這種事只有親自看了才會清楚,其實這時候直接說云也的錯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不知為什么,紀芳感覺云也叔叔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冷,讓她接下來想說的話哽住了。
低氣壓迅速席卷整個房間,云也也發現了,叔叔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差。
微翹的嘴角明明沒變,可那眸子里的寒氣,怎么也隱藏不住。
完了。
叔叔好像真生氣了。
早知道就不抄了。
除了馬場那次,這是云也第二次見謝云驍生氣。
就在她以為謝云驍會忍不住訓斥她兩句的時候,突然,他笑了。
帶著些沙啞的低笑回蕩在辦公室里,是性感悅耳的,可云也越聽越覺得怪。
他嘴角是上揚的,可眼里一點笑意都沒有,像是被氣笑的,可聲音聽起來又實在瞧不出什么。
紀芳也有點蒙,跟著尷尬地笑了笑。
謝云驍:“老師,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過,我認為您得出結論的方法未免有些草率,用一個學生之前的表現作為依據,來判斷之后的行為,是不是有一點不太公平,您覺得呢。”
“是是是,”紀芳連忙點頭,“您說得對,這一點也確實是我們做的不到位。”
謝云驍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了,私下他怎么教訓小姑娘都沒問題,但擱學校,被差別對待,他就一肚子火。
已經不是誰抄誰的問題了,讓他生氣的點是,這個班主任的判斷方法,很明顯是偏向了學習好的那個。
謝云驍:“對了,紀老師,您今天叫我來主要是因為什么事。”
期中考試過去快一個月了,要找他早就找了,顯然不是為了這事。
紀芳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輕咳一聲,說:“是這樣的,云也最近呢學習很不在狀態,還沒考試,但從作業的質量上來看,不如之前了,今天快上晚自習的時候,學校的孫主任發現她和謝昀正在頂樓的天臺上,其實天臺是不允許學生上去,而且馬上就高考了。”
“我覺得什么事在高考面前,都得讓路。”
紀芳說完,房間里安靜了好一會。拉赫
云也一邊害怕一邊忍不住偷偷看謝云驍的反應。
后者這次是變得捉摸不透了,看不出是在生氣,面色如常,但久久不開口說話。
紀芳見過無數個學生家長,從沒有哪一個像今天這位一樣,壓迫感這么強,好像她才是那個被訓話的,可她今天已經很注意措辭了,根本沒說什么難聽的話。
猶豫了幾秒,她還是決定把話說完,“其實我們也都是從這個年齡過來的,青春期的小孩躁動是很正常的,可以理解,但如果影響了高考,孩子以后恐怕會后悔。”
謝云驍這才有了反應,“我同意您說的,紀老師,談戀愛的確會影響學習,我回去以后會和云也好好聊聊的。”
“因為我做班主任要管五十七個學生,不可能每一個都照顧到,所以就希望做家長的也可以體諒一下,在孩子最重要的一個階段,是可以抽出一些時間多關照關照。”
看向云也,“等上了大學想什么時候談戀愛都行,而且選擇還多,到那時候家長和老師都不會阻”
他為數不多打斷別人:“學生還是得以學習為重,戀愛的事不應操之過急。”
“對對對,我們肯定都是為了孩子好。”
謝云驍:“讓您費心了紀老師,我工作太忙疏忽了這些問題,不過以后我會抽出時間把一部分精力花在云也身上。”
說這話時,他眼睛是看著云也的,云也心虛地移開視線,并不想和他對視。
他的聲音是無起伏的,聽不出任何情緒,但那眼神,就像是平靜湖面下隱藏了巨大的漩渦一般。
她覺得有種笑里藏刀,秋后算賬的意味。
走之前,謝云驍有禮貌地說:“實在不好意思,耽誤您的時間了。”
“應該的應該的,這也是我們做班主任的職責。”
紀芳沒讓云也上晚自習,她就跟著謝云驍一起出去了。
辦公室的門一關,云也耳邊瞬間恢復的安靜。
還沒下課,樓道里沒有丁點雜音。
她想解釋點什么,但又不知道該從哪說起,畢竟她抄謝昀的試卷是事實,她不喜歡撒謊,更何況,她也騙不過他。
難道要解釋沒談戀愛的事嗎,可是,她談不談戀愛,跟他也沒什么關系,單獨解釋的話,反倒多此一舉。
如果沒有一開始她的魯莽沖動,那她可能會說幾句,但她就是個想要什么就會為之行動的人。
她算了算,還要在一起住半年左右,讓他誤以為她談戀愛,正好能打消一開始的尷尬。
謝云驍從辦公室里一出來,臉色就變了,那嘴角維持的虛假笑容怎么也撐不住了,眼底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陰郁。
他不說話,想等小姑娘先開口解釋。
結果都出了教學樓了,她一個字沒說。
終是他先忍不住了,“你和謝昀,正在談戀愛?”
“啊,”云也愣了一瞬,“沒有啊,我們就是朋友。”
他冷笑了聲,聽起來是不信她的話。
“云也,雖然高考對你來說可能不是很重要,但我認為你有必要認真對待。”
“我也沒有不認真對待啊。”
謝云驍胸口堵著氣,又悶又疼。
把讓他生氣的對象換成任何一個人,只要不是她,他都能說出那些傷人且無情的話。
可是對著她,他說不出口。
最后,只想到了那句老生常談的勸人話語,“現在還不是談戀愛的時候,而且你沒有辨別壞人的能力,或者說辨別能力還不是很強,也沒有自我保護意識,應該”
“叔叔,”她打斷他,“可是謝昀的本性不壞啊。”
“我的意思不是說他是壞孩子,我只是說這個道理。”
“道理我都懂,你放心吧叔叔。”
放心
堵得謝云驍啞口無言。
一想到外面那些男的,他就放心不了。
謝昀的確是自己的親侄子,但也同樣是個男孩,一個十八歲正在青春期的男孩。
他是從這個年齡過來的,當然知道這個年齡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那時候是沒遇到喜歡的,所以對談戀愛并不熱衷。
但帶顏色的電影是看過的,還有幾次是和同宿舍的人一起看的。
這個年齡的男孩,對那種事充滿十足的好奇心,和期待。
作為一個身心健康的男孩,他當然也好奇。
看幾分鐘,一解好奇之后,他就興致缺缺了。
但看的時候,其他幾人嘴還不停,心里的想法非得全都說出來。
雖然是重點班,但總有幾個談戀愛的,都是正好奇的年齡,對這方面的知識沒了解多少,就想著嘗試。
他記得是有兩個舍友,在高二的暑假就和女友嘗試了,事后還常常拿出來分享。
分享的內容他不在意,左耳進右耳出,但那個年齡,用腳猜都能知道心里想的什么。
所以,根據他當時周圍同齡人的心理,他是堅決不能接受云也在高中談戀愛。
這些內容在他腦子里轉了半天,可又不知如何開口。
云也在副駕駛上玩著手機,突然聽見他說:“云也,期中考了多少。”
她猶猶豫豫,報了個數字。
謝云驍又想到了剛剛看到的那兩張答題卡,不易察覺地淡笑一聲,“你們兩個的分,加起來還不如我當年的一半多。”
云也:“”
過了半晌,她說:“叔叔,其實謝昀并沒有對我的成績造成影響,和他沒有關系。”
紀芳不了解情況,話里的意思是談戀愛才影響了學習。
堵車了,但謝云驍依舊看著前方車輛的屁股,“嗯。”
看似是平靜的,實則在克制。
“因為什么不重要,不管因為什么,高中都不應該談戀愛,你還太小。”
前半句沒問題,但后半句讓她瞬間炸毛了。
“我都十九了哎,早都成年了,我一個成年人當然想干什么干什么,再說了,我媽還允許我談戀愛呢。”
言外之意就是,他沒資格管她。
她最討厭他說小這個字了。
好像在他眼里她就是個小孩,被他很明確地劃分在另一個世界,和他不在同一個世界。
像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強調,他是長輩,她是他的晚輩,兩人之間永遠不可能。
明明近在身邊,卻讓她有種世界上最遠距離的感覺。
謝云驍心弦一緊,回想剛剛說的話,好像并沒有很難聽的。
但為什么會讓她反應這么大。
一轉頭,接下來要說的話全都卡在喉嚨。
小姑娘眼眶里都是淚,但在拼命忍住不讓掉下來。
那一瞬間,他沒辦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本來一肚子火的,可看到她這個樣,怎么也氣不起來了。
她說得不對也好,氣他也好,他都不想再去反駁她說的任何內容了。
一顆心被扔到半空中,再給扔下來,現在又像是被人攥在手中,任由拿捏,既酸澀,又痛苦。
一點也不受控了。
他的情緒,在完完全全被牽著走。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他自小就被謝城夸自律,說他們兄弟幾個,就屬他最聽話了,心里想的和做的,那是一模一樣,能很好的控制脾氣和情緒,不會有任何失控的情況。
在所有人面前,他都是理智的。
可這顆瘋狂跳動的心,告訴他,他現在非常失控。
越想忍住不哭,就越是想哭。
嘴唇被咬的已經有點疼了,輕輕垂眸,熱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他也沒說什么重話,說的就是每個家長都會說的,也沒訓她,更沒提抄試卷的事。
但她就是想哭。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委屈,盡數轉化成了眼淚,紛紛從眼眶里跑出來。
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她把頭轉向另一邊,透過深色車窗,看向窗外。
謝云驍的手抬起,又落下。
他覺得,讓她落淚的點無非就是談戀愛這一話題,他的話顯然是不讓兩人談戀愛。
“就這么喜歡謝昀?”他低聲問。
“上了大學,步入社會,還會遇到很多男孩,云也,聽話好不好。”
他不想看到她哭,他下意識想哄她,也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同意她和別人談戀愛。
但他做不到。
別的事他可以妥協,唯獨這件事,他做不到。
云也在心里回應,可都不是你啊,確實會遇到很多男孩,優秀的男孩,喜歡她的男孩,但都不是謝云驍。
只是這么想著,眼淚就越流越兇。
謝云驍深吸一口氣,終于,還是退了一步,聲音放柔,“云也,別哭了好嗎,叔叔錯了。”
第16章
◎“我沒有談戀愛。”◎
自從這件事之后,云也在學校里變得小心了許多,如果在教室附近碰見了謝昀,她就裝不認識,害怕班主任再誤以為兩人談戀愛。
宋初瑤比較花癡,看見帥哥就忍不住一直盯著人家看,這天在走廊上看見謝昀,碰碰云也的胳膊,使了個眼色。
云也瞟了一眼,沒說話。
謝昀不是在乎小細節的人,懶得管她的態度,她裝不認識,他自然也不會說什么。
宋初瑤:“你倆怎么回事啊,怎么比陌生人還陌生人呢,好歹也是在同一個屋檐下住過的人吧。”
“你懂什么,我倆就是利益關系,暫時用不到對方。”
“我給你說,其實我倒覺得咱班主任順水推舟了一把,讓你叔叔誤以為你談戀愛了,那你就可以看他有沒有吃醋了啊。”
云也被她那副自認很聰明的表情逗笑了,“你想太多了真的,我叔叔絕不可能,我敢說這輩子,都不會對我這種類型的女孩感興趣的。”
“話不能說這么絕對,說不定就老牛想吃”
“你用的什么形容啊,他才不是老牛呢,二十八啊才二十八!怎么就老了!那叫成熟好嗎,最有魅力了這個年齡。”
“哎呀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不過我說真的,你可以觀察下他的反應,或者你試試和別的男生曖昧一下,看看他有沒有一些微妙的反應。”
云也沒把她的話放心上,因為她就覺得謝云驍不會喜歡年齡小的,就算喜歡小的,也不會喜歡她這種。
江城在北方,冬季很少下雨,但每下一次,都會變得更冷。
云也感覺已經很久沒見過雨,模糊記得剛來這座城市那天下雨了。
本來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但在那一天,她遇到了謝云驍。
于是就有了特別的含義。
那一天會跟其他日子區分開來,不再普通。
晚自習上到一半,教室里突然黑了。
這個時間太陽早已落山,窗外的顏色接近漆黑。
教室里不開燈更是什么都看不見。
頓時,嘈雜聲一片,說什么的都有。
宋初瑤摟住云也,激動而興奮地說:“你要是我男神就好了嗚嗚嗚!!!黑燈瞎火的我親他一口他都不知道是誰。”
“”
“你要是我”
算了,不可能。
叔叔不可能和她坐在同一個教室的。
兩人前面是對情侶,自從停電起手就在底下牽上了,現在還抱一起了,云也覺得就算親親都不會被發現。
一米遠看就是個黑影,誰都看不清誰,都沉浸在自己興奮的小世界里,根本不會注意旁人。
班里要是有云也暗戀的人,她絕對會偷偷干點什么,反正這么黑也不知道是誰。
正想著,突然有男生驚呼:“操!誰親的我剛剛?!”
其他人邊笑邊起哄,接著,嘈雜聲更大了。
藏在黑暗里的那個人,不知會有多開心。
云也好像與這歡樂格格不入。
別人要么成雙成對,要么相約高考后戀愛,再不濟,也有可以追的人。
可她喜歡上了一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那種距離對她來說不是年齡上的差距,更和家世無關,是說不清道不明但又永遠存在于兩人之間的溝壑。
“哎,有情書!”
宋初瑤忽然發現云也桌子上出現了一個信封,看不清什么顏色。
云也:“都沒打開你怎么知道是啥。”
“你傻呀,這個時候給你,不是情書還能是什么。”
云也回憶了一下,自從轉學以來和班里男生接觸都很少,交流無非就是和作業有關,其他就沒了,說過最多的那個人都不一定超過十句,實在想不到會有人暗戀她。
在隱秘而刺激的黑暗中,最先想到的都會是心里那個喜歡的人,云也心里只有謝云驍,不會在意其他任何人做了什么。
過了大概十五分鐘,紀芳進來了,敲了敲黑板,眾人終于安靜下來。
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她才開始講話,“整棟樓都停電了,今天晚上修不好了,晚自習不能上了,還有十分鐘到放學的點,但在這也沒法學了,有傘的可以走了。”
幾個男生安耐不住興奮已經開始歡呼了。
紀芳又敲了敲黑板,“沒帶傘的可以來打電話。”
話音落下,整個教室瞬間又被雜亂的說笑聲填滿。
快高考了,在重壓之下過了這么久,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泄的點,被壓抑許久的少年們,可以肆意放出鮮活而任性的一面。
云也今天沒帶傘,也沒帶手機,但她并不打算和云若嵐打電話。
因為這個點的云若嵐很忙,只會讓司機來接她,門口那么多人,司機來了她也找不到。
宋初瑤:“我的傘給你吧,這兒離地鐵站還不近呢。”
她家離得近,覺得淋著雨回去也沒什么。
云也不同意,“這是冬天哎你瘋了嗎,我又不差這一會,回去也是玩,等雨停了走也行。”
“那要不你先跟我回我家,然后再打傘走。”
就在云也猶豫的時候,謝昀打著一把超大的黑傘從兩人身邊經過。
宋初瑤:“我記得他好像沒女朋友現在。”
云也和她想到一塊去了,“那你不用擔心我了,”揮手,“走吧。”
謝昀對于傘下突然出現的一個人頭瞟了眼,沒說什么。
云也習慣他對于不在乎的人這個態度了,只要讓蹭傘就行。
走了一段路,到大門口的時候。
“我書包濕了,”她一摸書包右邊,水淋淋的,“你往我這邊移一點。”
謝昀自己打的時候是把傘放正中間,她來了還是這樣。
“給你打就不錯了。”他冷聲說。
云也不喜歡他,就算被這么對待也不會有絲毫感覺,但無征兆地突然想起了謝云驍。
如果是他打傘,絕不會讓她被雨淋著。
傘一定是偏向她這一邊的。
因為已經被溫柔對待過了,所以就會忍不住對比。
可一對比她會發現,所有男孩都不如他。
以后就算喜歡她的男生可以這樣紳士地不讓她被雨淋到,但能像他那么成熟有魅力嗎
雨聲漸漸變大,頭頂的黑傘被砸得滴滴答答的響,注意力要放在腳下,深深淺淺的水洼一但踩進去鞋子就會濕,從教學樓走到大門口這段距離,褲腿的顏色已經變深了。
她是喜歡下雨的,但此時又變得不那么喜歡了。
這個情況不適合走遠,不然鞋子肯定也會濕。
謝昀進了一家學校斜對面的小吃店。
里面擠滿了人,就剩最后兩個靠門的座位,門一開,冷風刺骨,但現在別無選擇了,其他店是一個座位都沒有。
這是家烤串店,食材挺多的,就是看起來不怎么衛生。
椅子和桌子上都油乎乎的,盛醬料的餐具上也滿是積攢許久的油漬,整體看起來就是家長口中最典型的垃圾食品。
不過云也沒少吃垃圾食品,雖然跟謝云驍住久了會有一點健康飲食的意識,但她說到底還是個孩子。
小孩吃東西哪兒會在乎健康衛生這些問題。
挑了滿滿一盤食物,幾乎每種丸子都要了,最后結賬的時候,是謝昀那份的兩倍。
買完之后,謝昀很自然地坐在了靠里邊的座位。
剩下的那個,是最冷的位置。
云也不會有那種男生都應讓著自己的意識,也知道謝昀沒想這么多,只是隨便坐的。
但每當有人開門關門,被帶進來的冷風一吹,忍不住打個哆嗦的時候,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謝云驍。
在一起相處時她會忽略一些細節,但事后回憶起來,才發現他處處充滿了紳士和溫柔。
有次去餐廳她面前的茶杯有個裂口,他很自然地給她換了一下,然后自己用那個有破損的。
還有一次,他朋友給每人買了一杯奶茶,店員記錯了,把芋圓放他那杯里了,即便他不喝七分糖的,也還是跟她換了。
數不清多少次了,只要是跟謝云驍在一起,他永遠會把好的給她,好像她就應當被照顧一樣。
但其實他沒有義務這么做,說是長輩、一家人,但說白了也可以算是沒有任何關系。
她不知道他對別人是不是也這樣,他的紳士是骨子里的,言行舉止都在訴說優雅和溫柔,所以她總覺得他對別的女生也會這樣。
雨聲變小了許多,但看地上的水洼,就知道仍舊下得很大。
吃完飯謝昀開始在桌上寫作業,云也班今天的作業很少,她就借謝昀的手機玩了會。
等到九點鐘的時候,雨徹底停了。
云也:“走吧,雨不下了。”
她害怕過一會兒會再下,淋半路上了,所以想和謝昀一起走。
這時候學校門口一個學生都沒了,周邊的小吃店也馬上關門了,安靜得可以聽到另一條街的喇叭聲,但模模糊糊的,不過可以清晰得聽見屋檐處低落的雨滴。
空氣是濕冷的,猛一吸氣,會感覺肺部都是清涼的氣體,但是由于零下的緣故,只會覺得更冷了。
她喜歡夏季的雨天,不太喜歡冬天下雨。
出來烤串店的門,走了大概十幾步。
馬路對面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云也。”
她抬頭。
“叔叔?”
謝云驍此時站在已經關了大門的學校門口,帶著金絲框眼鏡,手里拿著一把黑色的長傘柄。
這條街一但過了放學的點車就很少了,她小跑著過了馬路。
“你怎么來了呀叔叔。”
又驚又喜,想不到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謝云驍目光落到她身后的謝昀身上,眸色變得暗沉,吐出兩個字,“路過。”
云也左右看了看,一個穿校服的同學都沒有了,校門口的路燈也關了,應該是很晚了。
冷風又一次席卷而來,小吃店的棚子被刮得嘩嘩作響,吹到人臉上,就跟刀子一般。
云也凍得把羽絨服的帽子戴上,拉鏈拉到最頂上,手放兜里,只露出兩個大大的眼睛,“好冷啊,叔叔,你在這兒等了多久呀。”
“沒多長時間。”
“那你怎么不在車里或門衛室等呀,外面這么冷。”
“不是很冷。”謝云驍已經轉過身往停車的地方走,車在那邊。
她跟在他身后。
他今天穿了一件呢子大衣,長度到膝蓋,褲子是卡其色的,只是
褲腿的顏色明顯要比上面的顏色深,應該是被雨水濺濕的。
真的沒有很久嗎
學校門衛室的大爺對來替班的說:“可算走了。”
“誰啊。”
“一個學生的家長,在門口等了一晚上了,六點多的時候我就看見他了,我說下那么大雨進來等啊,誒他就不聽,非得打著個傘在門口站著。”
“說是害怕小孩看不見他。”
車里的空調不知開了多久,云也一進去,感覺全身都被溫暖包圍了,和外面就像是兩個世界。
她把手放出風口暖暖,帽子也可以摘下來了。
在送謝昀回家的這段路途中,謝云驍一言不發。
雖然平時他的話也不多,但不會讓云也覺得氣氛是低沉的,壓抑的。
可能是工作上遇到了不開心的事吧。
她想。
謝昀下車后,行駛了一段距離。
他突然開口,“那家店很不衛生。”
“?”
反應了一秒,她問:“叔叔你是說我學校對面的烤串店嗎?”
“嗯,這種小吃店的衛生情況一般都不合格。”
她不在乎,“偶爾吃幾次也沒事吧,再說了,不干不凈吃了沒病,我以前經常吃都沒什么事。”
“炸食材的油,通常用幾年不會換,如果掉進去蟑螂或是老鼠,那會撈出來繼續用,還有食材,也很不新鮮,蔬菜可能只用水過一遍。”
他的嗓音清清冷冷的,目視前方說著這些話,像在關心,又像是教育。
路燈透過車窗灑進來,他一半隱在黑暗中,一半在亮光里,雕刻般的鼻子顯得更立體了。
眼鏡留下一小塊陰影,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但從他平直的唇線可以看出,他的情緒不是很好,甚至是低落。
安靜了幾秒,他又說:“云也,戀愛期間男生帶你去高檔餐廳不一定是真的喜歡你,但如果帶你來吃這種不衛生的垃圾食品,就一定不是多在乎你。”
云也:“???”
第17章
◎他說:“女生不能主動。”◎
云也想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么意思,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
“那個,叔叔,其實我和謝昀就是普通同學關系,我倆沒有談戀愛。”
她上次也是這么說的,但謝云驍顯然不是很相信。
他在乎的點是這個嗎。
謝云驍緊鎖眉頭,平日那副清風云淡的姿態在今晚就沒出現過,他變得不再隨性灑脫了。
他易怒,焦躁,愛冷言冷語了。
情緒極其不穩定。
他不知道剛剛那種心口悶痛的感覺從何而來。
謝昀這個侄子干什么跟他有什么關系,談不談戀愛他才不在乎,但看到他和云也在一起的畫面,他瞬間覺得大腦像被人擊中一般,疼得發蒙。
他沉默了一會,說:“云也,很多道理你長大了才會懂,男生用不用心你這個年齡看不出來,很多人會偽裝,會花言巧語,你不能輕易被感動。”
在他的認知里,如果喜歡一個人,可以單獨給她買垃圾食品吃,但吃飯的地點一定不會選在小吃店,即便是學生時代,他也會挑一個干凈衛生的。
這在他眼里代表了重視的問題。
云也盯著車窗上滑落的雨滴,說:“但其實,叔叔,如果我真的喜歡一個人,我不會在乎他有沒有為我付出,我也不在乎他喜不喜歡我,因為能和他在一起就是種快樂。”
“這樣通常沒有好結局,女生不能太主動。”
謝云驍神色認真,語氣也嚴肅,“云也,你不能主動追男生,而且要看到對方的真心以后再付出。”
他說女生不能太主動,但沒說女生不能主動。
他只要求她一個人不能主動。
云也沒搭理他,扭過頭不看他。
她也知道沒有好結局,可她能有什么辦法呢。
喜歡就是喜歡,是換一個人就不行的那種喜歡。
她承認,他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也能看出是真的害怕她會吃虧。
如果這么擔心,那直接和她在一起就好了啊!!
這樣怎么還會被渣男欺負呢。
他不關心她,她難過,他關心她,她更難過了。
如果只是站在長輩的角度對她好,那她寧愿不要。
免得動心。
二十四號這天,學校里的氣氛變得歡快起來,課間的嬉鬧聲都變大了。
在重壓之下學生會找到任何出口來放松心情。
門口小賣部的蘋果賣了一批又一批,老板娘的存貨都快要賣完了。
云也也收到了一個蘋果,但她不知道是誰送的,吃完晚飯回來桌洞里就有了。
裝在一個紅色禮盒里,還寫了句祝福語。
云也連拆都沒拆,就送給了剛剛哭嚎沒收到平安果的宋初瑤。
“啊我不要,這是別人送你的,那人家知道了得多傷心呀。”
云也故作深情,“我的,就等于你的。”
“哈哈哈我不能要,對了,你今天晚上怎么過啊,出去玩嗎。”
“不出去,想和他一起過。”
“啊你不要再讓我難過了,我連一個過平安夜的人都沒有,你這個叔叔雖然還不知道你的心意,但起碼和你住一起,我呢,只有我的顧云深陪我”
顧云深是她最近看的小說里的一個男主。
云也只有聽到這種話才會心情好點。
不能在一起又怎樣,不能追又怎樣,起碼是在她身邊的。
或許自我安慰的成分要多一點,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少女的心動也可以是漫長而熱烈的,也可以不像風一般,一吹就散。
她忘記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了,一開始只是覺得帥,有教養,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淪陷了。
而且她能意識到,在只有她一人的感情世界里,越陷越深。
最后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一響,班里就跟炸了鍋一樣,比往常的放學喧鬧聲都要大聲許多。
就算今晚不過節,不出去嗨,也阻止不了被節日染興奮的心情。
云也從教室里出來的時候也格外開心。
一部分原因是馬上就能見到叔叔了。
一部分是,她準備了驚喜給叔叔。
這份禮物她花了不少心思,在節日前她就想送了,但突然送禮物會顯得突兀,她就一直忍著,想借著圣誕節把禮物送給他。
在車上,她高興地跟著車上的音樂哼歌,書包放在腿上,嘴唇不自覺上翹,哼了一會,意識到這是首情歌,還是首熱辣奔放的西語歌,歌詞稍微有些露骨。
然后她又想起那天進他浴室無意間看到的一幕——
美男浴巾圍腰出浴圖。
那天浴室帶著香味的霧氣仿佛蒸了她的臉一般,變得滾燙。
自覺羞恥但又心存慶幸。
越發覺得害羞,想掩飾,后又反應過來現在正在黑暗中,車上只有她和司機,不會被別人看到。
臉紅了一路,到盛海公寓之后,她一開車門,被竄進來的冷風凍得縮縮脖子,可能是因為臉太燙了,才會覺得外面這么冷。
滿心歡喜地用指紋開鎖,到家的第一句話就是——
“叔叔。”
沒有回應。
門口的燈是亮的,這是謝云驍和陳姨說好的,專門給她留的,不管家里有人沒人,她回來時這個燈都是開著的。
她放下書包,往里走,“叔叔,叔叔?”
還是無人應答。
回頭一看門口的鞋架,她心里的喜悅被一掃而光——
他的拖鞋在家。
可是她記得他說過今晚會在家的。
高興了一天的心情瞬間全都不見了,好看的眉毛皺起來,嘴角也不自覺向下。
打算給他打個電話。
學校不允許帶手機,她就算帶了一般也不會看,只有急事的時候才會用。
一天沒看手機,昨晚忘了充,這會兒都快沒電了。
鎖屏頁面有好幾條未讀消息。
其中有條是謝云驍的。
是她在上晚自習的時候發的。
【云也,叔叔今天有事,晚上不回去了,早點睡,不要熬夜。】
她看完把手機扔沙發上,身體癱坐著,一動不動。
禮物,平安果,要說的話,她全都想好了,但是他卻不在家。
就這么坐了幾分鐘,門鈴突然響了。
是叔叔嗎?!
她猛地站起來,剛剛不跳動的心臟又有了生命力,她感覺那種興奮又回來了。
是在給她制造驚喜嗎!
那,就生他五分鐘的氣吧。
好吧,可以原諒他了。
她對他連生氣都很難,就算真的生氣,也多半夾雜對自己的那份。
小跑著,在心臟劇烈跳動中,想象著他手里會拿著什么禮物時,把門打開了。
“”
“您好,您的外賣。”
她朝外勾頭看了看,甚至還不死心地看了眼這人身后。
沒有其他人了,只有一個身穿黃色工作服的外賣員。
她真是好蠢啊,在異想天開嗎,為什么會想到偶像劇里的情節,男友躲在外賣員的身后,在女友打開門那一瞬間鉆出來,送女友一個大大的驚喜。
她接過盒子,四肢僵硬地把門關上了。
誒不對,她沒點外賣。
單子上的電話號碼是她的,名字卻是謝云驍。
袋子是紅色的,不大,上面有圣誕老人和圣誕樹,還掛著好幾個小彩球,墊著不重,猜不出是什么東西。
打開封條,里面只有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
圣誕節禮物?!
云也一想到他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瞬間期待得兩眼冒星星了。
雖然他說過圣誕節想要什么都可以,但她已經被照顧這么久了,哪好意思開口要禮物,他送,她會要,但要忘了,她也不會提。
包裝有些復雜,上面繪制的圖案還很好看,她不想把這盒子弄爛了,于是拆的時候動作小心翼翼的。
兩分鐘后,看到里面東西的那一刻,云也的星星眼全都消失了。
這么好看的盒子,打開后,只有一個蘋果。
但不得不說,這個蘋果很大很紅,看起來很甜。
她是不喜歡吃蘋果的,今天突然覺得應該吃一個。
去廚房洗了洗,也不削皮,甩兩下水珠,就開始咬。
是把圣誕禮物忘了吧。
但其實就算真忘了她也可以理解,畢竟平時工作那么忙,怎么會把隨口說的話記在心上。
對于他來說,她應該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暫時借住的陌生人,還甩不掉,估計答應里勉強的成分要多些。
可能是礙于良好的教養,才沒有把情緒顯現出來。
這樣一想就不難受了,她沒有資格要求他。
云也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安靜地啃著手里的蘋果,眼睛一直盯著茶幾,目光有些呆滯。
他什么都沒做錯,但她心口堵得快要呼吸困難。
能有什么辦法呢,感情是不對等的,她太喜歡他了,所以就也想要他付出十分的感情,但他只把她當小孩子,對她溫柔,照顧她,全都是出于一個長輩的責任心。
她有時也會想,他對她這么好,到底有沒有私心。
每當看到他那沉寂的眼眸和永遠理智的聲音,就清楚答案了。
感情或許有那么一兩分,但和男女之情無關。
本來想把裝蘋果的盒子留著,想了想,還是扔了。
扔的時候從里面飄出來一個金色的小卡片。
云也從地上撿起來,看上面的字
“平安夜快樂,云也。”
字跡是他的。
云也盯著這行字看了幾秒。
盒子扔了,卡片留起來了。
指針到十的時候,門鎖還是沒動靜。
除了應酬外,他很少參加娛樂性質的聚餐,所以不會經常熬夜。
她記得他說過這段時間不會很忙,周末還可以給她補習。近一周也都沒有十點以后回來過,她每次放學回來都能看到他。
今天是因為工作太忙嗎。
云也拿起手機,在微信的對話框里打了一行字,然后又刪除了。
打電話怕打擾他,發消息害怕他看不到。
如果工作太忙,可千萬不能忘記吃飯呀,不然會胃痛的。
她假期時因為作息和吃飯不規律,只要餓著,就會感到一陣一陣的抽痛。
【叔叔,再忙也不能不吃飯喔!】
過了五分鐘,她看一眼手機,沒回。
作業全做完了,她不想這么早睡,就坐客廳沙發上看電視,門口和客廳的大燈都開著,她喜歡房間里是亮堂的。
這個時間的電視沒有好看的,于是她漫無目的地摁著遙控器,從第一個臺調到最后一個,再倒回來。
手機一直沒響,估計是正忙著,沒看見。
因為他沒有看見了不回人消息的習慣。
她平時很少看客廳的電視,今天也不想看,但等他的時候總得有點事做,總不能讓他以為她是在專門等他。
十點半了,該睡覺了。
就在她準備關上電視回房間的時候,手機響了。
微信來消息了。
她手忙腳亂的拿起手機,心臟跳動的頻率變高,那種等心上人回消息的酸甜第一次體驗。
以前不理解,為什么有的女生等對方回消息的時候會坐立難安,會心跳加速,會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膽,同時還會設想無數種答案。
她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一直以為看人家順眼就叫喜歡。
追她的里面有不少帥哥,她覺得人好的,也會試著和人家相處,但不超過三天,她就覺得沒意思了。
人家對她好,她覺得舔,對她高冷點,她覺得沒禮貌,總之,不管怎么做她都不喜歡。
這讓她一度以為自己是個渣女,薄情還花心,怎么她的喜歡連三天都維持不了呢。
直到遇見謝云驍,她才明白之前那根本不叫喜歡,甚至連好感都算不上,頂多就是隱藏的顏控屬性讓她多看了兩眼。
可她現在覺得,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滋味,很不好受。
微信的提示音連續響了好幾聲。
飛速掃過,原來不是謝云驍發的。
宋初瑤:【快看微博啊啊啊啊啊!!】
【我女神!發微博了!!!!】
宋初瑤就是那種想把喜歡的明星和美食安利給所有人的女孩,也不管對方感不感興趣,只要聊起她男神女神,那能從出道作品聊到對家的黑粉。
云也不追星,對她說的這些都不感興趣,但看她的表達欲太滿也不好打斷,就由著她說了。
但今天,她本來就心情不好,而且她是記得這個什么姓黎的影后和謝云驍有過曖昧動作的。
微信回宋初瑤:【你女神我又不喜歡。】
謝云驍是個邊界感很強的人,會下意識和對方保持一個合適的距離,既不會顯得太過疏遠,還不會沒禮貌。
所以只有極其熟悉的人才會讓他沒有距離感。
閑著無事,她點開微博搜索了黎冰。
最新一條是在五分鐘前發布的,是三張照片。
背景的裝修風格是低奢典雅的深色調,桌子中間一個大蛋糕,主角站在中間,身邊圍了一圈人,很多是正當紅的流量,有云也不認識的,但也可能是沒火多久的新人。
她點開瀏覽了一眼,沒什么意思,給退出來了。
幾乎是同時,最后一張里她發現了個熟悉的身影。
再次點開,放大。
確切的說,只有一只胳膊。
這張照片的右下角,是一眾人身后的黑色沙發,沙發的扶手上搭著一只胳膊。
白襯衫,銀色袖扣,手指修長,骨節性感。
熟悉,但不至于讓她憑手識人。
把照片放到最大,看清了那塊腕表,她才確定——
是謝云驍。
他最近很喜歡一塊積家的限量款,連續戴了快一個月了,這塊表總共就沒多少塊,能遇到相同的概率太低。
她的眸色漸漸暗淡下來,所有美好的想象全都被眼前的一幕戳破了。
本來以為是工作太忙,沒時間看手機,亦或是商業應酬,得跟人喝酒。
原來都不是。
也對,今天是平安夜,員工才不想加班或者搞什么聚會,肯定想和朋友或伴侶在一起過。
所以不回消息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要陪別的女生過生日。
得到這個答案的那刻,云也一顆心變得冰涼,早已經暖熱的手也沒有溫度了。
其實并不在意料之后,他不會和自己在一起,總有一天會和別的女生結婚生子,她也想象過,想象的時候心臟難受得快要呼吸不了,后來索性就不去想了,但不想不代表這件事不會發生。
他總不可能單身一輩子,總有一天要和別人在一起。
她這樣告訴自己。
但絲毫不起作用,胸腔里的那顆心像是被人攥在手里無情地揉捏,又酸又疼。
確實是在意料之中,但她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
快到她一點心理防備都沒有。
屏幕暗下去很久了,她的手指一動不動,腦中仍舊在思索這件事。
稍微緩過一點神以后,她想到了件奇怪的事。
謝云驍前段時間一點沒透露過。
他不至于向她隱藏什么,如果戀愛了或者訂婚了,肯定不會瞞著她。
他的穿搭,飾品,身上的香水味,她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沒有絲毫女人的痕跡。
他不發朋友圈,從這方面窺探不到什么。
但一個人談戀愛和單身的狀態,是完全不同的。
謝云驍是個不管做什么都會很專注的人,愛一個人會讓全世界都知道。
從目前地生活痕跡來看,他是單身。
那就是在追求階段?
可是他應該用不著追人吧
憑他那副皮相,再加上那股子禁欲清貴的感覺,沒有女人會不被吸引吧。
想到這兒的時候,手指已經不聽話地撥通了他的號碼。
想給他打,但又沒有理由。
只響了一聲,她就給掛掉了。
想問他在哪里,想問他和誰在一起,想問他為什么要去,還想聽他的聲音。
可是她該以什么身份問呢。
沒有血緣關系的侄女,借住在家的朋友女兒,
無情緒地冷笑一聲。
沒有一個侄女會這么關心“叔叔”的感情動向。
更何況,就算她真的問出口了,也沒任何資格管。
那就停留在一開始吧,不能在一起的人就不應該抱希望,否則等來的只有萬丈深淵。
收拾好那些復雜惆悵的情緒,想再一次麻痹自己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
深色來電顯示屏幕上寫著叔叔兩個大字。
每一次都是這樣。
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他又給了她希望。
有時候是巧合,有時候是源自他骨子里的溫柔,反正不管因為什么,她都扛不住,會再次丟盔棄甲的淪陷。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又輸了。
“云也,什么事?”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通過聽筒傳至耳邊,弄得耳朵都有點癢。
“不小心撥錯了。”
“平安果收到了嗎。”
他那邊的雜音消失了,應該是出包廂了。
“收到了,謝謝叔叔。”
謝云驍看了眼表,“明天要早起,今晚不要熬夜。”
云也半天不說話,但也不掛斷,靜靜的聽著他的呼吸聲。
謝云驍:“云也,如果沒事”
“叔叔你現在在哪里。”
她打斷他。
“在銘越,一個朋友過生日。”
只是朋友嗎
她很想問。
銘越是一家餐廳,在江城很有名,云也聽說過,但還沒去過。
“好吃嗎。”
“這家餐廳好吃嗎。”
謝云驍:“還不錯,等你放假了叔叔帶你來嘗嘗。”
她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想問的不能問,又不想掛斷電話,就只能一直沉默著。
最幼稚且徒勞的行為。
難道這樣做就能讓他和那個影后少說點話嗎。
云也緊緊攥著手機,手心已經出汗,急躁又無措。
他也不急,靜靜地等待著,不催她有話快說。
秒針轉了兩圈,也可能更多,沉默許久的云也才開口,“叔叔,你今天為什么不在家陪我過平安夜。”
她說這話時的聲音很小,一點底氣也沒有,因為她知道這是無理的要求。
“我記得,“云也繼續說,“你說過今天會在家的。”
他確實說過今天會在家,但沒答應過陪她過節。
謝云驍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謝思嘉那個親侄女,每次過節都會收到一堆禮物,親爸親媽一個中午飯陪著,一個晚上飯陪著,反正從沒有過節獨自一人待著的時候。
和云也差不多大,但云也早就沒有父母的陪伴了。
歉疚感頓時涌上心頭,明明很小的一件事,但他突然覺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錯。
“抱歉云也,今天是臨時有急事,叔叔本來也想在家里過節,但有個項目很重要。”
不是陪朋友過生日?和工作有什么關系。
是借口吧?
她不信,一句話都不回。
鼻子漸漸開始發酸,哭意越來越明顯。
也不是委屈,嫉妒,就是難受。
她是屬于比較直接的性格,情緒寫在臉上,但喜歡他這件事必須要偽裝,所以就讓本不愛哭的她變得越來越容易掉眼淚。
表達不了的感情,全都化為了淚水,既然說不出,那只能從眼里淌出來了。
云也輕輕垂眸,眼眶里的熱淚瞬間從臉頰處滑落,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他隨口說了句今天會在家,又沒承諾她什么,所以根本沒有做錯,既然沒錯,她就不能質問責怪他。
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很難受很難受。
云也輕輕吸了吸鼻子,抽一張紙把眼淚擦干,然后摁斷了電話。
鼻音肯定會被他聽出來,所以不能再開口說話。
打一通電話浪費他這么長時間卻什么都沒說,不知道耽誤他正事了沒有。
其實就算耽誤了,他也不會多說什么的。
又拿起手機編輯信息,刪了又刪,還是決定不發了。
想給他道個歉,但又覺得多此一舉。
哭過以后,困意來的很兇,平時這個點,已經上床睡覺了,腦子已經困了,但神經異常興奮,想睡卻睡不著。
電話被掛斷以后謝云驍看了手機屏幕兩秒,猶豫一下,沒有再打回去。
隨后,回房間穿上大衣,同其他人打招呼。
有一個不同意,“不行不行,這才幾點啊,你也忒掃興了,今天可是說好的。”
宋野附和,“就是,你家里又沒女人,急著回去干什么啊,哥你才多大啊,這就不能熬夜了?”
謝云驍沒反駁什么,只是笑笑,“熬不了了。”
黎冰還在拍照,兩人對視上,他指了下門口,示意要走,也不單獨過去打招呼了。
黎冰瞬間花容失色,也不管其他合照的圈內朋友了,穿著高跟鞋就追出去。
“云驍。”她邊小跑邊喊,到跟前了順勢抓住對方的胳膊。
但謝云驍的反應更快,在她碰到大衣邊緣時就抬臂躲開了。
同時回過身,“怎么了。”
黎冰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
她拿出拍戲時的自信從容,背脊挺直,嘴角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回去是有什么急事嗎。”
謝云驍聲音淡淡的,“嗯。”
她穿上高跟鞋,個頭跟他幾乎平齊,但氣質上總被壓一頭,她永遠是弱勢且被動的那一方。
她的脾氣算不上好,但跟圈內其他大咖比起來,是工作人員都會夸的那種,性格上也挑不出什么錯,由于年少成名,難免會有些心高氣傲,可她有那個資本,也的確配讓粉絲喜歡。
就算被再多人追捧,到他面前還是要做討好的那個人,“下個月就要進組了,過年應該也不放假,好像要連續待半年”很長時間不能見面。
謝云驍出聲打斷:“專心工作。”
接著,轉身就要離開。
與此同時,云也發來一條消息:【叔叔,祝你平安,不止平安夜。】
她用最后的尊嚴阻止,“等等,云驍。”
“最后一個生日了,行么。”
黎冰的字典里從沒有商量語,只有對他才會說。
謝云驍沒反應。
她繼續說:“你今天不是還要和秦總聊投資的事嗎。”
云也:【祝你快樂,不止圣誕節。】
謝云驍眼里沒什么情緒,“以后沒有工作上的事就別聯系了。”
成年人不用說的這么直接,他知道黎冰早就懂他的意思。
他是單身,和黎冰作為合作伙伴,沒必要鬧得老死不相往來,他早已拒絕過無數次,黎冰明知沒可能卻還要試,他也就懶得管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
家里還有個小姑娘在等他回家。
黎冰仿佛全身的力氣被抽干,愣在原地久久不動,指尖都變得冰涼。
她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可他還是無動于衷。
就算被再多人喜歡又怎么樣呢,那些人再愛她又怎么樣呢,她最想得到的,她唯一愛的,永遠得不到。
第18章
◎“就這么相信叔叔?”◎
謝云驍回到家的時候,已經過零點了。
客廳里空無一人,但大燈和電視卻開著。
他心頭一緊,看向鞋架處——
她的拖鞋不在。
心臟瞬間歸回原位。
來的路上他看見了幾對情侶,年齡都不大,有的還穿著校服。
他說了句第二天要上課還玩到這么晚。
司機笑他,說現在小年輕都講究個儀式感,過節的時候非要一起過,錢不錢的不是很在乎,只要膩歪在一起就算談戀愛了。
這倒是,男孩給買個糖葫蘆帶著看場電影,女孩就愿意穿著短裙出來挨凍。
以往的謝云驍,看過就忘了,不會在他心上哪怕停留一秒,那群女孩怎么想的,跟他沒有絲毫關系。
但今天,他下意識想到了云也。
那天下著大雨,穿著校服的少年少女一同坐在不衛生的小吃店里,邊吃邊說笑。
看起來很是登對。
如今回想起來,他仍舊覺得那個畫面刺目極了。
司機說的很對,這個年齡才不會管男孩有錢沒錢,談的是一種感覺,只要聊得來就行。
廣告聲音吵得他頭疼,換好鞋就先去關上了電視。
走進客廳,才發現云也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躺在正中間的沙發上,枕著抱枕,懷里還抱著一個,什么都沒蓋,只穿著藍色校服。
謝云驍皺眉,這么睡著也不怕著涼。
正想出聲叫醒她,但看到睡這么香,又不忍心了。
他記得她不喜歡睡覺時被人吵醒。
慢慢朝沙發走近,腳步極輕,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然后彎下腰,手從她勃頸處和膝彎穿過。
這么近的距離,連心跳聲都可以聽到。
小姑娘的呼吸聲輕而規律,閉著眼的樣子像只純良無害剛離開媽媽的小鹿,沒了白天的生動活潑,但他滿腦子卻都是她笑著的模樣。
再仔細一看,眼周有些泛紅,眼尾還有道淺淺的淚痕。
果然在電話里沒聽錯。
真是哭了。
絕對不是因為他沒在家過節。
他首先把這個可能去掉。
在學校里受欺負了?
也不太可能,她不是會受氣的性格。
只剩談戀愛這一個原因了。
他不愿去想,但又不得不接受。
十幾歲的女孩,沒有那么多煩惱,除去學習方面的,就只剩感情方面的了。
這么一想,倒是都解釋得通了。
別人都成雙成對的在一起過節,她跟男孩鬧得不愉快,回到家還獨自一人,所以才給他打了個電話。
這個可能性讓謝云驍莫名的心口一窒。
但他抱起來的動作仍舊小心翼翼,生怕把她給弄醒。
動作很輕地把她放到床上,拉過被子蓋到脖子處,然后塞好,不留縫隙。
就在他起身的時候,云也像是有感覺,身子動了動,眼睛慢悠悠睜了條縫,皺著眉,含糊不清道:“圣誕老人”
他忍不住勾唇,柔聲說:“乖,睡吧。”
不管心情什么樣,在聽到她的聲音時,那顆心總能軟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早上云也醒得很早,六點都不到。
這一整夜睡得迷迷糊糊的,睡得不死,總想醒過來,卻又困得醒不過來,這樣很不舒服,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她感覺渾身都難受,頭也有點痛。
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校服,才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
她記得哭過以后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把她抱起來了,像是做夢一般。
可是他不是在那個影后的生日聚會上嗎,不可能會是他。
云也又仔細想了想,實在沒有自己回到床上的記憶。
也可能出現幻覺了吧。
她不再去想了。
餐桌上照例放著陳姨做好的早餐,是她最愛的燒麥和小米粥。
朝門口處望,男士拖鞋依舊整齊的擺放在地攤上。
她咬了一口燒麥,慢慢嚼著,目光收回,心想,還真出現幻覺了。
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這么離譜的事也能想的出來。
他怎么可能會因為自己的一通電話就趕回來呢,別說沒血緣關系了,就算真的有,他都不一定回來,他不是那種會放女友鴿子的人。
越想越難過,以后叔叔不會再只對她一個人好了。
這種溫柔和照顧會用在別的女生身上,她覺得會是轉移,因為他沒有那么多精力和時間,那就只能把在她身上花的時間收回,給別人。
她從來不是獨一無二的,對他來說。
嘴里最愛的燒麥都索然無味了,像在嚼棉花一般。
云也吃不下了,半天只吃了一個,喝了半碗小米粥。
陳姨問:“怎么了云也,今天怎么吃得這么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啊沒有陳姨,我沒事,今天不太餓。”
離平時出門的時間還有一會,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沒想到有三條謝云驍發來的微信。
還是在凌晨三點多。
【云也,叔叔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就買了大多數女孩會喜歡的。】
【有什么想要的再給叔叔說。】
【上面的兩個是你媽媽和我哥給你準備的禮物。】
什么禮物?
云也看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本來想回是不是發錯了,但第一條的人名又是對的。
她發了三個問號,就回房間拿書包了。
進了房間才發現,角落里不知何時多了一顆圣誕樹。
在學習桌旁邊的角落里,跟她差不多高,上面掛著大大小小的蝴蝶結、彩球、雪花,走進以后,可以看到從上到下都纏繞著星星燈,光芒很小,但整體看起來非常耀眼。
云也仔細想了想,剛起床時都沒往這邊看,因為衣服沒脫的緣故,穿上拖鞋就出房間了。
這是他準備的?
她從網上刷到過女生曬男友自己制作的圣誕樹,漂亮是漂亮,但沒什么用,她不羨慕,也不喜歡。
但當她自己擁有了以后,才明白,那些女孩曬的其實是男友的心意。
她伸手摸了摸,跟看到的一樣,假樹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上面的這些裝飾,應該要花些功夫才能裝好。
如果一個人在百忙之中,愿意花時間去裝扮一棵無任何用處的圣誕樹,那是不是說明,對方在他心里很重要?
她不明白。
電話里對她說工作太忙沒時間,那這算什么呢,半夜趕回家就為了給她送這么一棵花里胡哨的樹。
在她的正對面,樹的中間位置,有一個不大的粉色禮盒。
她想起他說的禮物,拿下來看了看。
禮盒上面還寫了一行字,“云也,圣誕節快樂。”
是他的字跡。
拆開以后,是個綠色絲絨材質的首飾盒,上面刻著梵克雅寶的logo。
在她的意料之中,是條項鏈。
一個沒有戀愛經驗的男人買禮物,無非就是化妝品和首飾了。
樹的側上方還有兩個包好的禮物,打開以后,一個是香水,一個是手表。
他說是云若嵐和那個繼父送她的,繼父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但云若嵐絕對不可能給她買禮物。
因為云若嵐從小到大沒有一次在過節時送她禮物,而且她覺得云若嵐都不一定記得今天是圣誕節。
她想要的一般自己去買,云若嵐只給她錢,她覺得這樣方便些,省得云若嵐再給她買錯了。
那么很可能,這兩份禮物也都是他準備的。
是想以別的長輩的名義,多送她幾個禮物,還是想讓她覺得,她也被大人記在心里?
她在對話框里打字,另外兩個也是你準備的吧
想了想又刪掉了。
他多半會不承認。
于是只發:【果然是單身了三十年的男人,送禮物只知道送粉色的。】
她指那條項鏈。
謝云驍幾乎是秒回,【是不喜歡嗎?】
【不喜歡的話叔叔再給你買別的。】
【我沒說不喜歡。】
謝云驍看到消息后笑了。
看來是沒消氣。
不知是快放假還是圣誕節的緣故,學校里平日緊張的氣氛變得松快了許多。
有幾個還在討論元旦去哪里玩,高考前的假期越來越少了,都想趁著最后的休息日能放松一下,畢竟每天處在高壓狀態也發揮不好。
宋初瑤早就計劃好了,“我們先去看演唱會,看完以后再去對面吃我說的那家烤肉,可能有點晚,我記得演唱會是在十一點結束,哎不對,得十二點,那你叔叔同意你那么晚回家嗎,會不會不放心你。”
“不會”
云也心不在焉地答。
“那就行,本來我媽是不同意的,我給她說是和你在一塊就放心了,她說只要我不和男的出去玩就行。”
“對了,是看誰的演唱會。”
宋初瑤上個月就說過讓她陪著去看演唱會,但她想著那天沒事就答應了,一直沒問是誰的。
“是我女神的,”宋初瑤一說起偶像就興奮,“你知道嗎這是她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參加演唱會!雖然她只在場十幾分鐘,但我能見到她的真人了呀,我從來沒在現實里見到過她。”
云也問:“我記得你有好幾個女神,不是黎冰吧。”
“就是她!說實話我真沒想到她和劉易關系那么好。”
劉易是最近兩年才火起來的一個歌手,黎冰和他私下是朋友,才去演唱會客串一首歌。
本來是兩個領域的,就算是影后去演唱會也不會有多大轟動,主要是因為黎冰最早的時候是以歌手的身份出道,所以粉絲也很期待她在舞臺上的表現。
宋初瑤之后還說了什么云也沒仔細聽,腦子里全是昨天晚上的事。
從別人的口中可以得知,黎冰是個非常完美的女人,出圈生圖一大堆,素顏吊打內娛一眾女星,出道十年沒有任何黑料,在獲獎方面找不出第二個這么有表演天賦的。
性格方面就算是粉絲也不能十分了解,但云也覺得,能被這么多人喜歡,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想過很多次,謝云驍這樣的人,會和什么樣的女孩在一起。
好像和誰在一起她都覺得不合適。
但在知道黎冰以后,她突然覺得好像有合適的人了。
宋初瑤這才注意到她臉色不太對,說到一半停下來,“怎么啦云也。”
云也不喜歡瞞著朋友任何事,“你昨天看黎冰發的微博照片,有沒有發現其中一張有個男人的胳膊,其實那個人是我叔叔,我認得他的手表。”
“臥槽,真的假的!你叔叔竟然認識我女神,那你叔叔也不簡單吶,誒我怎么突然忘了……你叔叔是總裁哎,和明星認識很正常。”
這讓她想起之間看到的新聞,黎冰和陌生男子說笑的照片。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照片上的男人就是云也的叔叔。
那這么一來就尷尬了
宋初瑤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覺得,他們可能就是朋友關系,黎冰的異性朋友有很多的,圈內很多男星都和她關系不錯。”
“但我叔叔身邊一個異性朋友都沒有,快三十年了身邊就她一個,你覺得正常嗎。”
“是不太正常但是云也,你也別難過,反正我是覺得你叔叔和你最配了,真的,我女神有好幾個,但我的閨蜜就你一個,所以你放心,我肯定是支持你和謝叔叔在一起。”
云也笑道:“你支持也沒用啊,我叔叔壓根不喜歡我。”
宋初瑤沒嘗過愛而不得的滋味,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說些自認為會有作用的話,雖然笨拙但也情深意切。
云也倒沒有多難過,本來就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叔叔早晚要和別的女生在一起,她不接受也得接受,沒有她選擇的余地。
只是有些不甘心。
她還沒有嘗試過。
沒有表達過愛意,沒有追過他,更沒有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和他相處過。
第一次愛人,連嘗試都不嘗試,她害怕她會后悔。
云也打斷喋喋不休的宋初瑤,“我懂你的意思啦,你是說你這個墻頭草往哪邊倒都行對吧。”
“什么呀你真是的。”
“我懂我懂,開玩笑啦。”
宋初瑤:“雖然我之前確實說過他倆很配的話,但那時候我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你叔叔嗎,我現在知道以后肯定就不那么覺得啦,我跟你說,你叔叔見過那么多女人都還單身,就說明都不足以讓他動心啊,我看他對你那么好,說不定是二十八年來第一次動心呢。”
云也平靜地說:“你說的要是真的就好了。”
中午放學以后班里就沒人了,住校的回宿舍睡午覺,不住校的回家。
偶爾會有不回去的,但最多的時候也不超過十個人,所以這個時間班里是很安靜的。
學校里是不允許帶手機的,但管得不嚴,有少數會偷偷帶。
這個班是重點班,都很自律,學習氛圍也很好,所以不存在上課偷偷玩手機的情況,帶手機的人一般也只是為了聯系家長方便些。
云也經常會帶,要么調靜音,要么關機,很少在課間玩。
今天中午是不回家睡覺了,正好教室就只有她和宋初瑤,才大膽地拿出來玩一會。
其實她主要想看看謝云驍有沒有給她發消息。
不出所料,一條消息都沒有。
有些失落地退出微信的界面,又打開了微博。
一進去就看到熱搜上有黎冰兩個字,黎冰緋聞男友疑似出軌。
她下意識點開。
只有幾張狗仔拍到的模糊照,看不清臉,背景是餐廳的走廊。
真有意思,都說是緋聞男友了,那怎么知道是不是出軌。
云也把照片放大以后才發現,上面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就是謝云驍。
因為這件衣服背面的扣子被她前天弄掉了一顆,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照片都很模糊,但能看出來兩人明顯是在交談。
營銷號寫的內容是:該男子常常出現在黎冰身邊,關系一定不同尋常,昨晚黎冰的生日聚會上,該男子又出現了,但沒過多久,兩人就從包廂里出來了,黎冰露出一副要哭的模樣,網友猜測是遇到渣男了!
寫得跟笑話似的,也就照片是真的。
云也又好奇地點開評論。
“一看就是男的出軌啊,還用猜嗎。”
“渣男怎么這么惡心?能不能去死啊?”
“這個男的根本就配不上黎冰啊,想不明白黎冰怎么看上的,不過娛樂圈的美女確實很多都眼光不好。”
云也往下翻了翻,大多是在罵照片中的這個模糊的背影。
有人甚至把謝云驍上次被拍到的照片也放出來了,但熱度不高,也沒正臉,外人并不能認出是謝云驍。
這些胡言亂語簡直讓她一肚子火,很多黎冰的腦殘粉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通罵,有的話甚至特別不堪入目。
云也回懟了幾個,但對方人數太多,她一個人的戰斗力太弱。
宋初瑤也看到了,幫著她懟了幾個人,但是看這個情況沒什么用,就給黎冰超話里的大V發了條私信,簡單講了一下這個事,她這個追星號也有好幾千粉絲,一般給這些人發了都會回,就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現在熱搜已經升到十七了,過一會就得上前十。
宋初瑤提建議,“要不你給你叔叔說一聲吧,讓他想辦法把熱搜給撤了。”
“這女的團隊怎么回事啊,都好幾個小時了也不知道處理嗎,什么垃圾團隊啊,還有,不是戀人關系她為什么不澄清呢,非得讓粉絲誤會好幾年。”
謝云驍一個素人沒必要澄清,而且也不玩微博。
但明星要是被人造謠了,那工作室一般都得發點什么澄清一下,以防粉絲誤會。
她可倒好,故意讓粉絲以為有戀情了。
宋初瑤:“我猜她可能喜歡你叔叔吧。”
“那也不能這樣吧,叔叔都因為她挨罵了。”
云也晚上回到家,發現謝云驍也回來了。
廚房里的男人穿著一件淺藍色圍裙,襯衫袖子挽到了胳膊肘,領口的扣子也解開了幾顆,露出冷白的肌膚,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到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正垂著眸,一副很認真的模樣,不知道在做什么。
云也淡淡地收回目光。
謝云驍看到她后,走出廚房,把手套摘了,“吃不吃曲奇,橙子味的。”
怪不得房間里飄著一股橙子味。
“吃。”
謝云驍又戴上手套,從烤箱里端出來一個鐵板,熱氣也隨之而出,觸到了謝云驍裸露出來的那部分皮膚,云也看到冷白的膚色有些泛紅。
“你被熱氣燙到了。”
謝云驍不以為意,“沒事,不疼。”
云也仍舊盯著那處肌膚看,大概過了十來秒,才恢復一開始的顏色。
一個精致可愛的小盤子里已經被他擺滿了曲奇餅干。
她問:“這些都是你做的?”
“嗯,有點想吃甜點了。”
“但你不是很忙嗎,怎么有時間做這個。”
“今天不忙,在家閑著沒事就上網學了學,不是很難。”
“哦。”
還以為是專門給她做的呢。
他把盤子端到外面的桌子上,然后拿出已經熱好的牛奶,“嘗嘗。”
每一個曲奇上面都有一整片橙子,聞著是很濃的橙子味和奶香味,是那種會讓她掏錢買的程度。
期待地咬了一口,嚼了兩下就忍不住夸贊,“嗯好好吃啊。”
不行,不能被一塊曲奇餅干收買。
不然也太沒出息了!
于是她不再出聲,安靜地又吃了好幾塊。
謝云驍:“如果喜歡的話叔叔下次再給你做。”
她吃得很認真,小聲說:“其實也沒有多喜歡。”
他笑了下,“不喜歡也沒關系,叔叔再學別的。”
“云也,昨天晚上”
“我知道你工作很忙,”她打斷他,“而且你也不用半夜趕回來,我本來就沒什么事。”
“云也。”
他眼眸變得溫柔,連聲音都放軟了幾分,“想要什么,喜歡什么,都可以跟叔叔說,昨天晚上叔叔確實應該陪你過節,但這么多年都沒陪人過過,沒有經驗,原諒叔叔好不好。”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有些吃驚,“叔叔,你本來就沒錯,說什么讓我原諒的話呀。”
她有情緒歸有情緒,但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分得清是非對錯,謝云驍既沒答應過陪她過節,也不是她的情侶,所以什么都沒做錯。
“叔叔知道你的意思,但叔叔看出你不開心了。”
“我也沒有不開心吧。”
她小聲撒謊。依依向物華定定住天涯
她確實因為昨晚的事不高興,但她并不怪他。
謝云驍嘴角的弧度溫柔,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敲擊。
“不開心可以表現出來,情緒可以寫在臉上,不管是因為什么事都可以,云也,在我面前,你永遠可以隨心所欲。”
在成人世界里隨心所欲是一種權利,他希望她永遠可以無拘無束,他也愿意一直寵著她。
至于對錯,他覺得已經不重要了。
云也盯著他的眼睛愣了幾秒,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這話的意思是不是,就算她是錯的,她也可以不講理地生氣,發脾氣,而他,會無條件的縱容她?
可是,這是正常親戚之間會講的話嗎。
他也會對親侄女侄子講這樣的話嗎。
還是,只會對她說。
她低下頭,看向盤中的最后一塊曲奇,拿起來放進嘴里,很平靜地說:“謝謝叔叔。”
她害怕會錯了意,顯得自作多情。
她害怕這不是獨一無二的待遇。
謝云驍問:“還吃不吃?”
她搖頭,“今天不是很餓,我想明天再吃。”
“好,我一會用密封袋裝起來。”
雖然他說的話讓她挺感動,但是只要一想起那個影后,還是會一陣難受,就像胸口卡了塊石子似的。
看著謝云驍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她猶豫了一會,忍不住問,“叔叔,你昨天都是和誰一起過的平安夜呀。”
“和宋野他們,還有幾個明星。”
如果直接說在微博上看到他了會顯得很關注他,不能直接說。
“我同桌特別愛追星,為了愛豆可以把買化妝品的錢都省下來,叔叔你不是說我想要什么可以說嗎,如果方便的話,你能幫我同桌要到明星的簽名照嗎。”
“她對我挺不錯的,就是我不知道怎么還,正好想到你認識明星,當然如果不行也沒關系。”
后半句她是低著頭說的,不善于撒謊,說這些話時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謝云驍以為她是不好意思開口要東西,“我當是什么大事,當然可以,你跟她說,如果想見面或合照我也可以安排。”
“真的嗎!哪個明星都可以嗎。”
他連問是誰都不問就答應下來了。
“最好是國內的,日韓和歐美的可能要費點功夫,但也不是不可以。”
“叔叔你太厲害了吧!是國內的,她只喜歡國內的明星。”
“對了,”這才把正題引出來,“她很喜歡黎冰,我記得叔叔和她一起上過熱搜,那她的簽名照可以要到嗎。”
謝云驍拿夾子的手頓了頓,沉默了幾秒,說:“可以。”
云也注意到他的反應了,神色以最快速度黯淡下來,心里又滿是霧霾。
“對了叔叔,我今天在熱搜上看到了個和你背影很像的人,還是和黎冰在一起被拍的,那個人是你嗎?”
“是我。”
聽不出什么情緒,臉上的表情也沒起伏,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她以為他起碼得說幾句兩人的關系,結果就兩個字。
云也繼續這個話題,“可是我看評論區很多罵你的,我覺得你是不可能出軌的那種人,那為什么不澄清呢。”
他眼底劃過一絲笑意,“就這么相信叔叔?”
“我和這個沒有關系呀。”
他的重點完全偏了。
“我感覺那些腦殘粉特別沒素質,還聽風就是雨,對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什么話都能罵得出來。”
現在想想那些內容還是很生氣。
“所以,云也這是在關心叔叔?”
謝云驍嘴角輕牽,一副心情極好的樣子。
“”
重點又一次偏了。
看來是腦殘粉罵得不夠狠,都沒能讓他心情不好。
“我就是覺得不公平,”她重新回到正題,“你明明什么都沒做錯,卻要被那么多人罵。”
“這件事已經處理了,也警告過那些媒體和營銷號了,不會再造謠關于我的私事。”
“啊?”和云也想象里的解決不太一樣。
“難道不應該由黎冰的工作室出來澄清嗎,不然那些腦殘粉還是不相信吧,說不定會再扒出你的公司和住址什么的。”
云也小口喝著他溫好的牛奶,話說完心里有些不安,抬眼看了看他的表情,又補了句,“主要是現在互聯網時代沒有隱私可言。”
謝云驍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但沒再說什么。
直到最后,云也都沒能問出口那句話。
你喜歡黎冰嗎?
第19章
◎他好像吃醋了。◎
元旦假期的前一天。
云也放學回到家用五分鐘不到的時間換了套衣服,然后背上包包,準備和宋初瑤去看電影。
坐在沙發上的謝云驍看了眼表,差十分鐘到十點。
云也邊穿靴子邊說:“叔叔,我和同學去看電影,可能回來的很晚,但你放心,我關門的時候會小點聲,不把你吵醒。”
謝云驍的目光落在她裸露出來的長腿上。
白得晃眼。
但只是一秒,就移開了。
不可思議地說:“大冬天光著腿出去?”
“云也,這個天氣不能這樣穿。”
云也忍不住笑了,“什么呀,我這不是光著腿,叔叔,你仔細看看,”她穿好馬丁靴走近他,然后右腿往前伸一點,姿勢像模特。
少女穿著剛蓋住屁股的深咖色短裙,露出的雙腿筆直修長,但又不是骷髏腿,是很健康的漂亮。
膚色白皙但不像是皮膚。
在謝云驍坐著的角度看,更長了。
他只看一眼就視線上移,然后站起來。
云也笑他,“叔叔,你不會不知道我穿的是什么吧。”
“還真不知道。”
他又沒穿過,怎么會知道。
“哈哈哈哈,這叫光腿神器,”她揪起一塊,“離遠看確實像光著腿,現在很多女生都這么穿的,你好像有點落伍了呀。”
“沒跟女生在一起生活過,確實不知道叫什么。”
大街上穿的人很多,但他又不是那種會盯著人家腿看的人,所以壓根不會注意那些女孩到底是光腿還是穿了這個。
“同學是男生還是女生。”他突然問。
“額都有,怎么啦。”
“沒事,穿什么是你的自由,誰都沒有權利改變你的穿衣風格,但是云也,我不想你為了取悅別人而這么穿,我希望只是因為你自己喜歡。”
謝云驍滿眼認真,但沒有長輩的嚴厲和不理解,就像是完全為了她考慮一樣,是為她好,但更站在她的角度。
讓她感覺到了很真誠的感情,一個人真心對另一個人好的感情。
“我懂你的意思了叔叔,那個,我要遲到了,”揮揮手,“先走了拜拜。”
謝云驍張了張嘴,最后只說,“如果打不到車我可以送你。”
“不用了我同學已經叫好了。”
隨后是房門關閉的聲音。
謝云驍重新坐下,繼續剛剛完成一半的工作。
過了五分鐘,他頗無奈地輕嘆了口氣。
電腦里的內容進入不了大腦了,他感覺心跳和呼吸都亂了,而且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
他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情況。
從小,他的自律性就強于其他人,隨著年齡大的增長,自制力也在慢慢變強,可以說是只要他想專注于一件事,那么就一定能做到。
腦子發出的指令,身體是完全聽指揮的。
但他發現自己的這種能力現在變弱了。
自從云也搬進來起,就失控了,不是大腦指揮身體了,而是那顆心。
現在在朝著一個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他不知道是好是壞。
很多件事,很多時候,他明知不該這樣做,但還是做了。
謝云驍有些苦惱地揉了揉眉心,腦中有關她的畫面仍舊揮之不去,尤其是剛剛的。
出于理性,他說了那些話,但一想到她穿著這樣會給別的男孩看去,心里就升起一股燥郁。
又過了大概十分鐘,他把筆記本合上,然后穿上大衣,拿著車鑰匙出門了。
云也想去玩密室逃脫,宋初瑤也想,但她又害怕,于是云也叫上了謝昀。
雖然這位大少爺很不情愿,但云也拿著幫他追人這事一威脅,他就答應了。
三人到了密室逃脫門口,宋初瑤又害怕了,看人家好多是七八人一群人的一起進,忽然覺得三個人太少了。
只能臨時又叫來了幾個班里玩的好的,男女生都有,云也都認識,能說上幾句話,但不是特別熟,她不是很愛交朋友的那種女生。
進去沒三秒鐘,什么都沒遇到呢,宋初瑤就開始:“啊——”
云也抽了一下被死死拽著的手臂,抽不動,“你小聲點。”
沒被NPC嚇著,先被宋初瑤給嚇著了。
有些NPC比較調皮,專門嚇那個最害怕的,宋初瑤的叫聲實在太大了,而且還非常尖,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到了一個拐角,她就被碰了一下胳膊。
因為正好特別黑,腳下的路都看不清,她更看不見左邊出現了個人。
那一瞬間,云也感覺耳朵要被她的尖叫聲刺穿了。
“他走了他走了,真的,你睜眼看看,我覺得我耳朵要被你震聾了。”云也仍舊被她死死抱著,動也動不了,走也走不了。
一起叫來的那幾個人里面,有個男生膽子特別大,經常玩密室逃脫,一點也不害怕。
他走在最前面,回頭一看后面的人都沒跟上來,還在不停地尖叫,于是又回去等他們。
到了一件寬闊一點的屋子,具體多大看不清,就能感覺可以走很遠。
宋初瑤右邊是云也,左前方是那個男生,猶豫了幾秒,在恐懼面前,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把拉過人家,挽住胳膊,說:“陳之河我害怕”帶著點可憐的哭腔。
云也看見那男生瞬間變得有點害羞,耳朵紅沒紅看不清,但表情就像是聽到表白了一樣。
她懂了,原來是喜歡宋初瑤。
她跟這人不熟,就知道學習挺好,長得清秀,宋初瑤夸過幾次,有好感,但沒到很喜歡的地步。
宋初瑤情不自禁地說:“太嚇人了嗚嗚嗚你能不能抱著我啊”
陳之河小聲答應,“用什么姿勢抱?”
宋初瑤:“??!”
她隨口說的沒想到他會答應。
但,她確實想被人抱著。
得寸進尺道:“要不你背我吧,我很輕的。”
“好,”陳之河立馬在她面前半蹲,“上來吧。”
云也一看這情況就不在兩人身邊當電燈泡了,故意走慢了一點,說不定能在這里面成一對呢。
謝昀就在后面的不遠處,一副懶散的樣子,像是對這里面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云也如果一個人進來可能會有點害怕,但周圍都是人,NPC也不會傷害玩家,她就不害怕了。
而且目前來看還是在宋初瑤身邊更危險些。
到了一處亮堂點的地方,云也剛剛還在陳之河背上的宋初瑤又下來了,姿勢改為宋初瑤被他摟在懷里。
兩人身高差了快一頭,陳之河能輕松把她摟在懷里,而且看起來非常般配。
云也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謝云驍把他摟在懷里的畫面。
他應該快一米九,她凈身高170,穿上鞋還跟他差一截,所以他絕對不止185。
如果是接吻的話她應該需要抱住他脖子然后仰起頭,不過,他稍微低一點頭她就能親到了
“啊——”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把她拉回現實。
出這間房間的時候,門后面藏了個NPC,穿著僵尸服,突然沖出來嚇了宋初瑤一跳,房間里又滿是她的聲音了。
一會鬼哭狼嚎一會求抱抱,把陳之和搞的是又害羞又擔心。
云也在后面看他要么摸幾下宋初瑤的頭安撫,要么把她按在頸窩不讓她看,溫柔又貼心。
一開始的抱和背雖然是宋初瑤主動要求的,但這些舉動,明顯是他情不自禁。
不過沒有宋初瑤的主動,那他也不會有后面的這些行為。
她問旁邊的謝昀,“來密室逃脫是不是很容易吃豆腐啊?”
謝昀一臉正派,“不是每個男的都像他一樣。”
“我是說,吃男的豆腐。”
“”
“我如果和叔叔來,應該能讓他抱我吧,對了,這種時候女生特別害怕是不是會激起男生的保護欲?我得裝作很害怕對吧。”
她展開美好的想象——
一邊帶著哭腔可憐兮兮地說要被嚇死了,一邊往叔叔的懷里鉆。
在這種情況下,叔叔不可能把她推開吧。
等出了門以后,她還有正當理由,畢竟在害怕時尋求保護是下意識的舉動。
旁邊的謝昀幽幽開口,“前提是那個人喜歡你,要是有人跟我這樣,我大概會帶她朝僵尸走。”
云也被潑了一盆冷水:“”
她不死心地說:“但,你不覺得這個環境很曖昧嗎?”
漆黑一片,但四周又都是人,不管做什么都不會被發現。
所有不可言明藏于心底的秘密都可以借著密閉的環境偷偷表達,如果被懷疑,就可以推到恐懼上面。
心跳加速也沒關系,因為沒人分得清是因害怕還是心動。
簡直就是最適合培養感情的地方!
謝昀冷冷地說:“你現在覺得有曖昧氣氛么。”
“你是說咱倆嗎,廢話,那肯定沒有啊。”
又不喜歡對方。
“我也覺得,而且,我現在只能聞到地下室的味。”
“什么?”
云也鼻子用力吸了下,一股淡香水混合和陳舊的潮濕味,算不上好聞。
密閉空間就算有通風器也會氣味混合不流暢,確實像地下室的味道。
她懂了,謝昀的意思是,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關注點只會在別的方面。
“好吧”
她不跟他繼續說了。
從密室出來以后,幾人又進了電影院。
電影快開始的時候,云也的手機響了。
她接通,心情很好地說:“叔叔。”
“大概幾點回家?”
“可能兩點多吧,怎么啦?”
燈已經滅了,謝昀路過她的時候看不清,一腳踩她鞋上了。
她小聲說:“你慢點”
謝云驍蹙眉,“云也?”
謝昀不耐煩地把剛剛讓幫忙帶的奶茶塞她手里,她下意識說:“好燙啊……”
“你是在電影院嗎,云也?”另一頭的謝云驍聲音有些焦急。
“是啊,怎么啦叔叔。”
“沒事,如果太晚打不到車——”
“電影開始了,先掛了叔叔,拜拜。”
“嘟——”
謝云驍眉頭緊鎖,焦躁不安地看著手機屏幕,手指停在撥通鍵上方,猶豫兩秒,決定先發微信再說。
叔叔:【云也,你發一個定位過來。】
叔叔:【如果遇到危險一定要給叔叔說。】
云也:【?】
在電影院為什么會有危險?
雖然不理解但還是發了個定位。
看到定位確實顯示電影院,謝云驍的心才回到原處。
之后就沒再打擾云也看電影了。
電影院是在商場里面,出來的時候會路過很多抓娃娃機。
宋初瑤:“哇,那個小綿羊好可愛啊,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呢,是新上的吧。”
陳之河立馬說:“想玩嗎?”已經準備往那邊走了。
云也很有眼色地說:“你們去玩吧,我在前面等。”
“五分鐘就好,我們就玩五分鐘。”
“沒事。”
反正明天不上學,去看演唱會是在晚上。
她等的位置,對面是一家賣內衣的店。
透明櫥窗里展示著不同款式的睡衣,有的性感,有的可愛。
從云也站的地方,還可以看到里面,就在進門的右邊,模特身上穿了一套特別暴露的黑色內衣。
她問旁邊的謝昀,“男的應該都喜歡吧。”
“什么,”順著她看的方向望去,“誰知道。”
“要你有何用!真是的,一點忙都幫不上我。”
她沒有異性朋友,想著從他著學點讓叔叔愛上自己的辦法,結果他只會潑她冷水。
謝昀:“分人,你穿的話,我看都不會看一眼。”
“切,我又沒說要穿給你看。”
周圍有認識的人,云也不好意思進這家店逛逛,只能打開淘寶,搜了下這個牌子。
結果最先看到的就是黎冰。
有兩家店鋪用的首張照片就是黎冰,還非常清晰,標題則寫著黎冰同款。
原來是代言人。
她瞬間沒有瀏覽的欲望了,退出頁面,然后把搜索記錄刪干凈。
不就是年齡么,她也會有二十多歲的一天,也會有變成熟的一天,又不是永遠這么大。
可是等到她二十多歲,謝云驍就快四十了。
一般來說,這個年齡,都娶妻生子了
云也悶悶不樂地胡思亂想著。
又打開微博搜了下前兩天關于黎冰的那個詞條,結果發現已經被刪干凈了,搜不到一點那天的內容。
但是打出黎冰以后,后面會帶著工作室三個字,她好奇地點開。
熱度最高的就是黎冰工作室發的微博。
但只有四個字,“沒談戀愛。”
她記得其他明星澄清什么事的時候都會發個聲明,就算不是長篇大論,也起碼會解釋幾句。
這算哪門子澄清啊。
不是情侶,但認識,那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曖昧對象,說白了還是想讓粉絲誤會唄。
真夠心機的。
云也氣得連評論都不想看了,退出來以后直接把微博卸載了。
宋初瑤小跑過來往她懷里塞了個穿著裙子的小羊和小兔子,“送你了,可愛吧。”
她點點頭,“可愛,你還挺厲害,我上次花了五十多一只都沒釣上來。”
“哈哈,不是我抓的,我哪有這么厲害,是他。”她指指旁邊的陳之河。
“啊,那你給我干什么呀,”小聲說:“別辜負人家的一片心意。”
“我還有很多呢,”宋初瑤把陳之河手里的袋子拿過來,“你看,全都是他抓上來的,有你喜歡的嗎,你挑一挑。”
“這么多!不用不用,你給我的這兩個就很可愛。”
“對了,”宋初瑤說,“你看微博了嗎,楚一發微博解釋了黎冰和你叔叔的關系。”
“楚一是誰啊。”
“你竟然連他都不知道,好吧,他確實沒火多久,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叔叔讓他發了微博,她拿出手機找給她看,那天他也在場,說是黎冰和你叔叔根本沒多熟,粉絲就愛憑空想象,反正就差不多的意思,你看——
“云也,云也?”
一扭頭,才發現云也定在原地,怔怔地望著前方。
馬路對面站著一個男人,穿著卡其色大衣,脖子上松松垮垮纏著一條深色格子圍巾,雙手插兜,倚在車身上,似乎在等人。
“好帥啊。”宋初瑤忍不住說。
確實帥。
男人的眉骨立體,鼻梁高挺,下顎弧線干凈利落。
懶散中透著貴氣,溫潤里又帶著疏離。
氣質神秘而獨特。
云也突然感覺手上涼涼的,低頭一看,地上濕漉漉的,衣服上已經飄了不少雪花。
原來是下雪了。
謝云驍聽到聲音也看過來了,但沒說話,深邃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她。
宋初瑤碰了碰云也的胳膊,“他怎么一直看我們啊認識你嗎,我感覺有一點眼熟。”
“是我叔叔。”
“!”
太長時間沒見她都忘記長什么樣了。
第一次見是在剛開學那會兒,她記得這個男人穿了件白襯衫,氣質斯文清貴,看一眼就讓人挪不開目光的那種。
現在依舊是。
“你叔叔也太帥了吧嗚嗚嗚,你好幸福啊能天天和帥哥住一起。”
“走啦,拜拜,不跟你們一起走啦。”
“近水樓臺先得月,我相信你!”
馬路上一輛車都沒有了,很安靜,只有她的腳步聲。
她問,“你冷嗎,叔叔。”
零下的天氣在雪地里不知等了多久。
謝云驍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不冷。”
“為什么要來接我呀。”
“怕外面的男生太壞,把我家小孩騙了。”
磁性的嗓音里帶著點笑意,幾分玩笑幾分真。
但他眼底的疲憊把他出賣了。
云也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三十五分,他應該在床上睡覺的時間。
不應該出現在落著雪的寂靜馬路上,和月光為伴。
“叔叔,”她沒上車,而是微微仰起腦袋,和他對視,“你是專門來接我的嗎。”
她不想再聽到順路亦或是巧合。
她想要他只因為她而來。
謝云驍答非所問,“我來的時候還沒下雪,沒一會車上就落滿了,明天應該可以看到雪景。”
云也看了一眼他平靜的目光,然后默默坐進車里。
車里安靜地過分,連一點音樂聲都沒有,兩人都目視前方,誰也不看誰。
想起宋初瑤剛剛說的內容,她打開手機,又重新把微博下回來,然后搜楚一。
最新微博確實說了這件事,雖然沒有說的很直白,但由第三個人來說這件事粉絲基本都是相信的。
處理的還算不錯。
云也心情很好地扭頭看了看他。
她永遠看不透他。
清冷和溫柔同時擁有,還能隨意切換。
活得無欲無求,看似孤獨又無趣,但又是灑脫的,隨性的,好像完全沒有感情需求,也不需要有人來愛。
這樣的人其實很可怕。
被吸引以后,很難找到方法去吸引他。
躊躇片刻,她從包包里拿出一個盒子。
遞給他,“回禮。”
正好在等紅綠燈,謝云驍接過來,抬了抬眉骨,“這是什么。”
她又改口,“我選錯尺寸了,買大了,只能給你戴了。”
“那謝謝云也的禮物。”
“”
“你記得戴,不然浪費了。”
謝云驍打開盒子,把戒指拿出來,“很好看,叔叔很喜歡。”
“喜歡就好。”
是一枚很普通的銀戒,外圈只有一個小小的心。
他套在左手的食指上,轉了轉,尺寸正好。
云也心虛地說:“我覺得你應該戴在無名指上。”
“因為,外面的女流氓太多了,看到你單身的話會覬覦你。”
可不是每個女流浪都像我一樣有良心。
他笑道,“我應該不會讓對方誤會我的意思。”
至于覬覦,從來沒少過,但只要不來煩他,他也沒資格管人家的喜好。
“我是覺得,如果讓陌生人誤以為你結婚了,那應該會少很多麻煩,不然還會有很多女生來找你要微信。”
“你要是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了,還要點臉的應該就不會來了。”
她說得一本正經,像是在很貼心地為他考慮。
他點頭,“也有道理。”
在下一個十字路樓等紅燈的時候,他很隨意地把食指的戒指摘下來,套在無名指上。
云也心跳不斷加速,眼神里既有心虛,又有竊喜。
最危險的女流氓明明在他身邊。
她可真是狡猾。
戒指是對戒,他戴的是男款,女款在她這里。
其實在圣誕節之前她就準備好了,但前幾天被黎冰那件事弄得心情不好,就一直沒送出去。
不是大街上隨便買的,而是她親手做的。
內圈還刻了個愛心,愛心的兩邊是XYX和YY。
不過每一只戒指上只有一半字母,拼起來才是完整的,所以即便他看到了也沒關系。
在電梯里,謝云驍的目光落在她懷里的小羊上,問道:“喜歡毛絨玩具?”
她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其實沒有很喜歡,別人送的她會要,但不會特意去買。
謝云驍忍不住奚落,“但這個作為禮物未免太不走心了。”
“啊,這不是禮物,是我同學玩抓娃娃機抓多了,給了我兩個。”
“那更敷衍了。”
“?”
謝云驍覺得這樣的東西簡直不能拿來送人。
別說現在了,就算是學生時代,他都不會送人毛絨玩具。
太掉價了。
尤其是男生送女生。
躺到床上的時候,已經三點多了。
閉上眼睛以后,她突然想起了在密室里的宋初瑤和陳之河。
膽子小的女生會讓男生很有保護欲
她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腳步極輕地走到謝云驍房間門口,深吸一口氣,放在門前準備敲門的手還是沒動。
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聲,既緊張又期待。
這樣做或許不對,但她更不想以后后悔。
猶豫幾秒,她敲響了。
“咚咚咚——”
聲音不大。
沒睡著的話肯定能聽見,如果睡著的話不會把他吵醒。
但里面并沒有傳來聲音。
她想再試一次,“咚咚咚。”
“云也?”
混合著睡意的沙啞聲,低沉悅耳。
她瞬間變得更緊張了,“我…我睡不著。”
提前想好的理由也忘干凈了。
里面一陣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云也站在原地不動,身體有點僵硬。
大概過一分鐘,也可能幾十秒,房門就打開了。
“怎么了,云也。”
謝云驍穿著一件黑色睡袍,頭發有點凌亂。
窗外灑進來的月光,把他本就深刻的五官襯得更加立體,看不清神色,但她好像可以感知他的情緒,很神奇。
“我睡不著,叔叔。”
她小聲說。
“那想讓叔叔陪你玩什么。”
明明已經一臉疲倦了,但卻沒有絲毫不耐煩。
她右手不自覺地捏著身側的衣角,低著頭,“其實是因為我今天在電影院看了恐怖片,閉上眼睛以后總感覺床底下有人。”
看的是一部喜劇,中途讓她笑得前仰后合,還差點把謝昀的爆米花打翻。
謝云驍往門框上倚著,一時不知該怎么解決。
過了半晌,才開口,“要不,都敞著門?”
“但你睡著以后我還是害怕”
“那我今晚不睡了,正好還有點工作沒處理完。”他轉身回去拿筆記本。
“要不我睡你房間的那個沙發上吧,我一個人在房間好像都有幻聽了,感覺時不時會有女人的哭聲。”
努力回想起宋初瑤撒嬌的語氣。
聲音帶著點哭腔,軟軟的,拉長一點,“叔叔……我真的好害怕啊嗚嗚嗚……那個電影里的喪尸不僅會附體還會讓人厄運纏身,我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些畫面”
他房間有個又寬又長的沙發,和她的床一樣軟,拿著被子過來就能當床用。
謝云驍回頭看了眼那個堆了自己兩件衣服的沙發,“不行。”不合適。
“???”
她眼淚都快憋出來了,結果竟然不行。
果然,謝昀說得有道理,并不是每個男人都吃這套。
他又開口,“我去你房間的地上睡。”
“真的嗎!”她驚喜道。
隨后又意識到反應有點激動,再次切換成很害怕的語氣,“你在的話我應該就不會被附體了……”
他手心放在她發頂,輕輕揉了下,然后溫柔地說:“不用怕了,乖,先回房間,我去拿被子。”
她克制住要翹起的嘴角,“嗯!”
再次躺到床上,心情卻完全不同了。
連被子都要壓不住她瘋狂跳動的心啦。
探頭往床下看了看,嗯,面積很大,甚至可以容納十個他。
有地暖,地上還有有一層厚厚的地毯,再鋪一層就可以。
她只用一歪頭,或者翻個身,就可以看到他。
想想就激動,或許夢里都是他呢。
一大團黑影從門口進來,但是卻停在了離她的床有兩米的位置。
怎么這么遠,這樣她半夜看不到他了誒。
“叔叔,你睡在這邊吧,這邊有地毯,而且,萬一我被鬼壓床了,你也能叫醒我。”
謝云驍抱著被子站在原地,似乎是思考了幾秒,才決定走到她的床跟前,“快睡吧,不用怕了。”
“嗯嗯。”
她朝他那一面側躺著,暖和的被子幾乎蓋住頭,中間留了一個縫,可以看到他在做什么。
“叔叔,晚安。”
“晚安。”
雖然是靠撒謊才得來的今晚,但是她不后悔。
謝云驍平躺著,兩只胳膊放在外面,睡顏依舊能讓無數女孩心動。
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為什么不再大膽一點點呢。
她把腿從被子里伸出來,露出一多半,放在床邊。
這樣他早上醒來睜開眼就能看到。
過了幾秒,雙腿又被被子蓋住了,“別著涼。”
“你還沒睡著呀。”
“云也,”他突然變得認真又嚴肅,“以后不要再看恐怖片了,剛剛的話也不能對別的男人說。”
“為什么呀。”
“因為你還沒有自我保護能力。”
“”
“也無法辨別壞人。”
第20章
◎“這個天氣不能這樣穿。”◎
云也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
是睡得太死鬧鐘又沒把她叫醒嗎,奇怪。
不過上午沒什么事,只是因為謝云驍才想早起的。
第一眼就是看床下——
已經沒人了。
連被子和墊子都沒了,像是他從沒來過一般,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簡單洗漱了下,也沒梳頭,就出去了。
“陳姨——”
“做的種類比較多,你挑著吃。”
謝云驍坐在沙發上,而餐桌上則是擺滿了她愛吃的。
燒麥,玉米烙,蒸餃,艇仔粥,蒜香排骨,鰻魚飯
主食這么多哪里吃的完呀。
“我吃不了這么多呀叔叔,可能是我一天的飯量。”
“你今天應該只會吃兩頓飯。”
確實是這樣,起的晚了她就會把早餐和午餐合起來。
“但我吃不了會浪費呀。”
他幾乎從不浪費食物,她也慢慢養成這個習慣了。
“沒事,剩下的我吃。”
“!”
這也算是間接性接吻了吧
“這些是誰買的呀?”
她這才發現沙發上多了很多毛絨玩具,有兔子,小熊,小象,小鯊魚,粉紅豹,還有史迪仔維尼熊海綿寶寶這些動畫片里的大小不一,顏色各異。
此時全都整齊的坐在沙發上,把一整個沙發都占滿了。
謝云驍把電腦合上,低聲說:“我買的。”
“這是召集它們來開動物會嗎,為什么買這么多啊。”
“很可愛。”
“啊,”
沒了?就這一個理由。
“你可以放到你的房間,不喜歡的話就留在客廳。”
她問:“那這些不是給我買的吧?”
“男生的禮物不能隨便收,想要什么可以給叔叔說。”
他覺得,她有了,就不會再收男生送的了。
雖然他不太理解為什么一個普通至極的毛絨玩具可以送得出手,但如果她喜歡,他愿意買很多放在家里。
云也不明白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過他的眼光依舊很好,挑的這些,顏值都很高。
出了黎冰那個事,她本來是不想跟宋初瑤一起去看演唱會的。
但宋初瑤說這票挺貴的,不去浪費了,再加上黎冰就上臺十來分鐘,不是多長時間,就把她給說動了。
她確實也很長時間沒有出門玩過了。
平時她上學的時候,謝云驍要工作,她放假的時候,謝云驍還在忙,只要謝云驍一有假期,她就纏著他。
而且她不喜歡和他出去玩,喜歡一起在家看電影和打游戲。
總感覺出去就會被打擾,只有在家,她才覺得是獨屬他們兩人的時光。
而且還會讓她有種錯覺,一種已經生活在一起的錯覺。
在體育場門口排隊的時候,她聽到后面傳來一片尖叫聲。
有人說是看見主角了。
她只知道這個明星是近兩年參加選秀出來的,挺火,但她沒聽過他的歌,也沒看過他的電影。
云也:“我都忘劉易長什么樣了,帥嗎。”
“那張就是他,”宋初瑤指著不遠處的海報,“誒我手機里存了張特別帥的,我找找。”
“就是這張,臥槽簡直絕了,這還是生圖,沒修過的,他真人得帥成什么樣啊。”
“我覺得一般般吧。”
和謝云驍比起來,他覺得還是謝云驍更帥一些。
“那你不能和你家叔叔比呀。”
云也笑道,“你還真猜對了。”
“不過也正常,見過最好的了,怎么還會看上別人呢,你叔叔的那種矜貴優雅的氣質,我覺得一般人身上都沒有,所以——”
“所以你想讓我把標準放低對吧。”
不放低就找不著了。
“不,我是想說你得努力追你叔叔,讓他愛上你!”
“這樣更難好不好。”
“啊啊啊——劉易——”
前面又是一片尖叫聲。
她好奇的踮起腳尖,除了人海什么都看不見。
宋初瑤拉著她激動地說,“在那在那,啊啊啊啊!!!”
一個戴著帽子的男子匆匆忙忙地從人群里穿過,在保安的護送下進去了。
背影有點眼熟。
她們的座位在中間偏前一點,挨著出口,出去的時候很方便。
沒開始的時候廁所門口的隊伍巨長,云也沒在那里等,想著開始了以后再去。
宋初瑤:“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萬一你再走錯了呢,不差這一會。”宋初瑤拉著她出來了。
“啊,里面好悶啊。”尖叫聲還此起彼伏的。
可能是因為她不喜歡劉易的原因,有些激動的點不是很理解,只是喝個水下面就有粉絲喊不行了。
“廁所應該是在這邊吧。”她指著左邊。
“是這邊啦,”宋初瑤帶她往右邊走,“跟著我走就行,我以前來過一次的。”
“你上次來是看誰的演唱會呀。”
“那是很小的時候了,可能是上小學的時候,跟著我媽來的,她追星比我還瘋狂,花了好多錢,我爸因為這沒少跟她吵過架。”
“也算是一種精神寄托吧,其實沒什么不好。”
長得帥的本來就少,同時又有才華的就更少了,現實里遇不到,那追星再正常不過的了。
“就是啊,我就覺得沒什么不好,這算是為數不多不用花錢能體會到的快樂了,反正我以后找男朋友,他要是不同意我追星,那我就分手。”
“對了,”云也想起昨晚,“你跟陳之河回去以后有沒有聊什么呀。”
陳之河這種男生現在可以說是稀有,她見過太多只是玩玩的同齡人了,因為這個年齡感覺似乎什么都不珍貴,也用不著珍惜,時間可以揮霍,戀人分了可以再找,真心比什么都罕見。
“沒聊什么。”
“那就是聊啦!”
“他人還挺不錯的。”
“那可不,多虧了人家吶昨天,要不是他”
“云也?”
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身后。
她轉過身,“叔叔!你怎么會在這兒?”
謝云驍穿著一件格子大衣,神色有些憔悴,有淡淡的黑眼圈,可以看出昨晚沒休息好,
他走過來,問她:“是來看演唱會的。”
“嗯嗯,”對宋初瑤說,“你也喊叔叔就行。”
“叔叔好。”
“你好,你們在第幾排,位置好不好。”
“第幾排來著,忘了,位置一般吧,怎么啦。”
“給你們換個位置,”對一個工作人員說,“帶她們去內場的第一排。”
“如果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他把手放耳邊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云也還有點懵,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他。
坐在黃金座位上以后,宋初瑤感嘆,“這的視野太好了吧,對了,你叔叔跟劉易什么關系呀。”
這個她不清楚,但讓她想起來一件事——
一會有黎冰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