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黑暗的深處, 亮著一抹螢火般渺小的燭光。
霍珠借著自身的燭光朝前看去,看到一步之外,豎立著一堵黑色的墻壁。
這堵墻向上看不到盡頭, 向下似乎也無盡延伸,向左向右也都是一樣,無論霍珠從哪一個角度看,它都是沒有邊際的,無限大。
不僅如此,這堵墻壁不知是什么材質建造的,以霍珠S級的眼力,都無法從這堵黑墻上找出一絲縫隙。
它無邊無際, 渾然一體, 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就連霍珠身上散發(fā)出的燭光也無法照亮這堵黑色的墻壁,光線在接觸到它的一瞬間就被吞沒了。
霍珠凝望著面前這堵黑色的墻壁, 心里隱約明白, 或許,這并不是一堵墻。
“這會是傳說中黑暗的邊界嗎?”霍珠喃喃道。
她的聲音回蕩在空空蕩蕩的黑暗里, 沒有任何回應。
霍珠在這堵墻面前站立許久,不敢貿然伸手觸碰這堵奇怪的墻壁, 便順著自己的感知朝一旁走去。
她和這堵墻始終保持著一步的距離, 既不過分靠近,也不遠離, 就這樣貼著它走了一段路程。
隨著點燃的頭發(fā)逐漸燃盡, 在某一個瞬間,霍珠身上散發(fā)出的燭光熄滅了。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熟練地盤腿坐下,等待自己的頭發(fā)恢復成原來的長度, 然后再次燃燒。
這是她探索黑暗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
燃燒身體的不同部位能夠帶來不同的效果,燃燒頭發(fā)是成本最低的,卻能驅散黑暗中不詳的事物與污染,且異能作用下頭發(fā)的恢復速度極快,是最合適的開荒選擇。
黑暗中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霍珠面前的黑暗里亮起了一點點淡金色的光芒。
淡金色的光芒勾勒成線條,線條組成了一串玄奧的符文。
“咦?”霍珠重新點燃自己的頭發(fā),往前湊了湊腦袋,“好像在哪里見過……有點熟悉……”
但是熟悉的感覺只有一點點,似乎是她在哪里瞥到過類似的符文,當時并沒有費心去記憶,也有可能是年代久遠,記憶產生了模糊。
霍珠想了想,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紙,把面前的符文拆成三個部分,分別記錄到了紙上。
在不了解符文作用的時候,這是最保險的方式。
霍珠疊好這張紙,鄭重地將它與另一封保存完好的信封放在一起,妥善地收了起來。
她繼續(xù)在黑暗中沿著黑色的墻面行走。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這時,一道無形的波動在她面前展開,一條空間裂縫攔住了她的去路。
“回城。”
這個念頭直接出現在霍珠心底。
霍珠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動作,空間裂縫中就傳來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猶如海底危險的漩渦般將她徑直吸入了裂縫。
霍珠驟然脫離黑暗,眼前變得無比明亮。
她先是看到了兩個面孔十分陌生的人,接著看到她們身后被藤蔓包裹的綠色之城。
一兩百米高的摩天大樓上居然纏滿了密密麻麻的絲藤,連接在半空中的懸浮橋,和橋上的公共軌道車也被絲藤緊緊纏繞,沒有留下任何的縫隙。
而往下方看去,能看到鋪著綠色藤蔓的人行道上不規(guī)則地分布著一個又一個橢圓形的繭。
那里面該不會是人吧?!
霍珠震驚地張大嘴巴,眼睛幾乎不知道往哪里看,沒有目的地朝著一旁偏移了些許……然后她的目光忽然凝固了。
這座城市雖然被綠色的絲藤完全纏繞,可從這些建筑群的分布來看,這里大概、也許、似乎……是同洲市。
同洲市!
誰把同洲市變成這樣了?!
霍珠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經驗讓她條件反射地進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渾身上下每一處都開始不顧一切地燃燒。
“啪。”
林傲打了個響指阻止了霍珠的自燃。
這么強?這是誰?
霍珠看著完全陌生的林傲和杜崇明絕望地思索著。
“別激動,是我。”林傲也在上下觀察著霍珠的反應和狀況。
霍珠回到了同洲市,她依然能夠使用異能,說明她還沒有成為神眷者……目前還是安全的。
林傲的五官開始發(fā)生變化,當著霍珠的面,恢復成了自己本來的面目。
黑發(fā)、黑瞳、黑眼圈。
霍珠又愣了愣,有些猶豫有些遲疑地說:“黑山?”
“也是白鳥。”林傲說。
霍珠的瞳孔里再次出現了版本落后的震驚。
在黑暗中的某些特殊區(qū)域霍珠是沒有辦法接收到外界信息的,林傲回歸同洲市的時間太短了,因此霍珠還沒來得及接到消息。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霍珠有種接觸現代社會的原始人的目不暇接。
“黑山……白鳥……林傲……是同一個人,然后你也沒死。”霍珠說。
這件事讓她略感意外,但她的心里沒有產生不相信的情緒。
因為林傲在同洲市里展現了不止一種異能,這只有她能做到,一定是本人無疑。
“那、那同洲市現在是什么情況?是教會做的嗎?”霍珠咬牙切齒地問,內心有了一定的猜測。
同洲市遭受到了滅頂之災,危難關頭,林傲終于趕了回來,可一切都太遲了,也不知道同洲市還有沒有挽回的可能。
霍珠內心浮現出了深深的感動和自責,感動于林傲對同洲市一直不變的掛念,自責于自己五年后依然沒能幫上什么忙。
“同洲市……”一旁的杜崇明緩慢地開口。
她一開口,聽到熟悉的聲音,霍珠又是一個大震驚,“杜老?”
這怎么長得完全不一樣了!她離開同洲市也沒多久吧,怎么什么都變了……等等,林傲回來了的話,這倒也正常。
“這不是你該關注的重點。”杜崇明說,接著她挑了些重點,替林傲簡略地說了說同洲市內最近發(fā)生的事。
霍珠的表情隨著杜崇明的講述,從震驚到理解,再從理解到緊張,緊張猛然變成了憤怒。
“收藏家和手術刀背叛了黑山白鳥?”
“不,這不能算是一種背叛。”杜崇明沉穩(wěn)地說,“她們只是無力反抗。”
收藏家和手術刀成為神眷者沒有任何的征兆。
同洲市還沒有轉移位置的時候,她們還在正常地使用著異能,說明她們成為神眷者的時間很短很短。
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大量的異能者背叛黑山白鳥,因為對貪婪無比虔誠而成為了神眷者……如此的恰到好處,這絕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們被某種力量強行改變了,被迫成為了神眷者。
也就是說,那些舉動并不是屬于收藏家和手術刀真實的想法。
“成為了神眷者后,對思想的改變是悄無聲息的。”杜崇明說,“看起來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可內里的思想卻完全不一樣了,這很可怕,也很悲哀。”
霍珠陷入了沉默,良久,她才問:“有沒有方法可以規(guī)避這種情況?”
只要有向往過教會的黑歷史,只要誦念過貪婪的尊名,就有成為神眷者的可能的話,那她們豈不是死路一條?
"暫時還沒有。"杜崇明沒有說實話。
一來,她沒有被選中成為神眷者的原因只是她和林傲單方面的猜測,并沒有獲得考證。
二來,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向時間之神起誓,對林傲永遠忠誠的……這太困難了。
至于小灰小白那種在實驗室長大,從來沒有接觸過貪婪信仰的極端情況,不提也罷。
霍珠不可能回到過去,改變過去發(fā)生的事,提了只能徒增不甘。
“所以,我也會變成那個樣子?”霍珠語氣艱澀地問,她看著被菟絲子層層包裹的同洲市,無法想象這么短的時間里,情況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或許會,或許不會。”林傲說。
就是因為她把同洲市轉移到了另一片空間,教宗才會讓同洲市內部出現這么多神眷者。
否則,正常情況下,這些異能者就算變成了神眷者也沒用,她們在同洲市里用不了異能,沒辦法給林傲帶來麻煩。
想到這件事,林傲的眉毛皺了一下。
一直觀察著她情緒的杜崇明立刻說:“你做的選擇一直都沒有錯,你只不過是讓矛盾提前爆發(fā)了。”
教會的殺手锏一直存在,就算林傲沒有轉移同洲市的位置,同洲市上方也會在某一個時刻,忽然降下無數的白光。
真等到那個時候同洲市才是真的完蛋了,一點反抗的手段都沒有。
而現在,林傲為了對付龔洚轉移了同洲市,雖然給了教宗下手的機會,但也恰恰因為她殺死了龔洚,才讓原本的危機消弭于無形。
“不用安慰我,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沒有那么脆弱。”林傲對杜崇明說。
她對同洲市已經夠負責的了,早已仁至義盡。
“但是我有點脆弱……”霍珠吶吶地說,“這些事有點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圍,接下來我們要怎么辦?”
同洲市這么多人,總不可能一直保持著這樣活死人的狀態(tài)吧?
“這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林傲看著霍珠意味深長地說。
她把霍珠召喚回來,沒有想要讓霍珠幫忙的意思……她接下來的目標既不是教會,也不是教宗,霍珠是幫不上忙的,林傲叫她回來,只是準備寄生她。
“你在黑暗中有什么發(fā)現嗎?”杜崇明對林傲做了個隱晦的眼神,示意她再等等。
被杜崇明提醒了一下,霍珠才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務。
她從貼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封信,還有那張畫著符文的紙。
“我在一堵像是墻的東西上發(fā)現了符文。”霍珠說,“那里有可能是黑暗的邊界,但我沒來得及做更多的探索。”
“黑暗的邊界?”林傲挑了挑眉,她先接過了那張紙,攤開一看。
紙上分成三個部分的符文相當眼熟。
是隱匿的符文。
“這是你在黑暗邊界的墻上發(fā)現的符文?”林傲把這張紙遞給杜崇明,同時詢問霍珠更多的細節(jié),“除了符文之外,你還發(fā)現了什么?”
“沒有,那里什么都沒有。”霍珠搖了搖頭。
“這符文是什么意思?”杜崇明喃喃道。
林傲有點詫異地回頭去看杜崇明,“這是你們異管局的東西,你不知道?當年押送季如歌的隔離擋板上就畫著這玩意兒。”
這個符文相當有用,甚至能夠欺騙神明。
這么重要的符文,杜崇明作為副局長沒有印象?
“異管局的東西?隔離擋板?”杜崇明表情古怪地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隔離擋板上應該是沒有符文的……”
那只是幾塊高強度的隔板,防止季如歌暴動用的。
林傲直接沉默了。
“對了,這是你之前讓我去黑暗里找的東西。”霍珠把那封信交到了林傲手里。
“我,讓你去黑暗找的東西?”林傲意義不明地問。
霍珠:“?”
她一臉莫名地說:“是啊,五年前在你上教會的祭壇之前,你親自告訴我的坐標……所以這么多年我才反復地進入黑暗,就是為了找到這個東西。”
為了找到這封信,霍珠整整努力了五年。
林傲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接過了霍珠手里的信。
這是一封看似普通的信,信封上沒有貼任何的東西,可除了林傲誰也沒辦法打開信封。
因為這封信上有【開鎖】的力量。
“啪。”
林傲打了個響指,信封展開了,從里面飄出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用林傲萬分熟悉的字跡,龍飛鳳舞地寫著:
時間,即是命運。
在看到這一行字的時候,林傲感覺到許久沒有出現過的【命運的指引】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與此同時,前教宗的聲音仿佛穿過了時空,再次在林傲耳邊回蕩。
她說:“殺了我吧,我會把最有用的異能給你們。”
下一瞬。
【命運的指引】,變成了【時間的指針】。
第252章
林傲忽然進入了一個絕對安靜的灰色世界。
她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變成了暗淡的灰色, 天空上流動的云定格了,身旁吹過的微風定格了,正在舒展枝條的菟絲子也定格了。
一滴露珠搖搖欲墜地掛在葉片上, 在即將滴落的那一瞬間,陷入了絕對的靜止。
時間停止流動,世界進入了停擺狀態(tài)。
灰色的世界里,只有林傲是唯一的,能夠活動的彩色。
“什么情況……”林傲喃喃道,“異能還能變化嗎?”
【命運的指引】居然能變成時間異能,而在她察覺到自己擁有時間異能的一瞬間,她居然自動觸發(fā)了這個異能, 暫停了時間?
【不是改變。】林狂的聲音里帶著怒意。
【是有人一直在騙我!從頭到尾, 我們擁有的都是時間異能,而不是命運的指引。有人蒙蔽了我們的想法, 用蒙蔽冒充指引, 又用蒙蔽讓我們忘記了時間異能!】
直到這封信出現,她們才發(fā)現真相。
“呃……”林傲看著紙條上屬于自己的字跡, 結合林狂說的話她隱隱明白了什么,不免有些心虛。
【那個人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一直在蒙蔽我們, 為什么我們之前都沒有察覺到?她究竟是誰?】林狂警惕又憤怒地說。
“是啊,那個人是誰呢……哈哈。”
林傲把紙條默默折疊起來, 塞進了自己兜里。
【林傲你有頭緒嗎?】林狂問。
“我覺得, 那個人對我們應該沒有惡意。”林傲組織語言,“她能蒙蔽我們,卻沒有傷害我們,她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和苦衷, 說不定是為了我們好……”
【是嗎?】林狂愣一下。
【林傲你好像有點怪怪的。】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林傲撓了撓后腦勺,“備忘錄許愿成功的事,你還記得嗎?”
林傲曾經在手機備忘錄里對著“智慧”許愿,讓貪婪神國內三十四座城市同時連上了網絡。
這件事成功了,一開始林傲覺得是“智慧”出手了,后來林傲又猜測是未來的自己回到了過去,完成了這一切。
如果說之前林傲只是猜測的話,那么現在,【時間的指針】無疑更進一步地肯定了林傲的猜測。
她用時間異能回到了過去,幫助了自己。
那么問題來了,林傲回到過去,難道只做了這一件事嗎?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
“或許,蒙蔽我們的,就是我們自己。”林傲眉目凝重地說。
她回到了過去,為了某個目的,【蒙蔽】了過去的自己,并指引自己走上了正確的道路。
這才是真正的【命運的指引】。
“霍珠從黑暗邊緣找到的符文五年前就出現過了,那應該也是我們安排的。”林傲說。
當初就是【命運的指引】讓林傲在城外城找到了遺失的隔離擋板,林傲再從擋板上獲得了這道符文。
而這道符文相當有用,如果沒有它,在黑暗的山頂上林傲和杜崇明都要被雷劈死了。
“這是足以欺騙神明的符文,我們得到它的過程太簡單了。”林傲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這就好比她們在新手村隨手撿了把平平無奇的斧頭,用這把斧頭一路殺到了大結局,殺到了神明眼皮子底下,整個世界殺穿了,發(fā)現最好用的武器居然還是那把平平無奇的斧頭。
這不可能,唯一的解釋就是她作弊了。
更何況,這個世界上能夠從始至終將她蒙在鼓里的,除了她自己,還有誰?
【所以騙我的人是你?】
【林傲你會騙我?】林狂天都塌了。
林傲:“……”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實嗎?
“偶爾,偶爾。為了達到一些目的,我必須要做出一些違心且痛苦的舉動。”林傲轉移話題,“眼下不是算賬的時候,我們應該研究一下時間的異能。它除了暫停時間,應該還有別的用法吧?”
林傲仔細回想了和時間有關的一切。
按照杜崇明的說法……
“時間的主宰”沉眠于無法流動的時間長河之中,那里的過去、現在、未來同時存在。
祂庇護的神國存在于上一分鐘和下一分鐘,是永遠無法被外邦人打擾的安眠之鄉(xiāng)。
林傲心念一動,感覺到被暫停的時間忽然跳動了一下。
她無法往前,回到上一分鐘……但她無比順利地跳到了下一分鐘。
林傲眼前的景象一下就變了。
灰色的世界被一片朦朧凝固的霧氣所取代,林傲感覺自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可奇怪的是,她被這個世界拒之門外。
林傲試著朝前走了一步,被抗拒的感覺變得更加明顯了。
霧氣在抵抗她的靠近。
一道聲音忽然從霧氣里傳了出來。
不,這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波動,只不過【溝通】自動將它翻譯成了林傲能夠讀懂的語言。
“外國人?”那道聲音說。
“你怎么會有時間異能?”
“你是時間的眷屬?”林傲用【溝通】直接對那道聲音說。
霧氣劇烈地波動了一下,接著,霧氣里出現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這只眼睛黑白分明,與人類的眼睛極為相似,此刻眼里寫滿了震驚。
緊接著,霧氣里又憑空冒出了一張嘴,直接飛到了林傲面前。
“哦我的時間之神啊,外國人怎么會有時間的異能?等一下,你好像用了不止一個異能,你是貪婪的眷屬?”那張嘴開開合合,“你殺死了時間的眷屬?奪取了我們的能力?”
林傲搖了一下頭,但很快她就察覺到這樣做并不妥當。
誰知道在時間的國度里,搖頭代表著什么?萬一搖頭代表承認呢?
“我沒有殺死時間的眷屬。”林傲【溝通】說。
霧氣里那只眼睛緊緊地盯著林傲,在一個瞬間里,似乎讀取了林傲過去所有的時間。
它不知道看到什么,眼神凝固了片刻。
過了很久,漂浮在半空的嘴巴充滿敬畏地說:“您沒有說謊。”
下一秒嘴巴的語調恢復了正常。
“如果你殺死了我們的同伴,那么你在獲得時間異能的同時,也會收獲整整一個國度的敵人。即使你擁有了時間異能也沒用,時間管理局不會讓你使用它的,我們只會追殺你。”
“時間管理局?”林傲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嘴巴話很多,噼里啪啦地介紹道,“時間的力量太強大了,它能夠改變過去、現在、未來,如果不好好管理它的話,這個世界會變得亂七八糟,你知道嗎?這會很糟糕。”
“以前沒有管理局的時候,我會為了吃到一個十年前的雞蛋糕,回到十年前……結果我在吃雞蛋糕的時候不小心支付了十年后的貨幣,那張貨幣上印著新國王的頭像,引起了軒然大波。哦我的時間之神啊,我簡直不愿意再想起當年的事,這太可怕了。幸好后來我又回去了一趟,把那該死的貨幣給換了。”
林傲:“……”
她試圖想象,可發(fā)現自己有些無法理解這個概念……如果嘴巴回到了十年前改變了當時發(fā)生的事,那么十年后的她應該也會有所變化吧?可聽嘴巴的描述似乎并不是這樣……
“眼睛從你的眼神里看到了混亂。”嘴巴發(fā)出了夸張的笑聲,“因為你不是時間的眷屬,所以你感到混亂是正常的,混亂是我們的常態(tài)。而且你所感知到的世界和我們感知到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你不能細想,細想只會讓你變得瘋狂。”
“我剛剛想要回到上一分鐘,沒有成功,就是因為時間管理局不允許我這么做嗎?”林傲問。
“可以這么說,原則上我們不允許回到過去,除非你滿足管理局設下的嚴苛條件,而你不可能滿……呃,等一下。”嘴巴說。
“你是二周目?這是你第二次開啟這條時間線了?”
第二次?
林傲沒有慌亂,因為她內心對此早有猜測和準備,她實話實說:“或許是的。”
霧氣里再次飄出了一樣事物。
那是一本厚到夸張的書,足足有半個林傲那么高。
嘴巴朝那本書吹了一口氣,那本書的書頁就開始翻動了。
“按照規(guī)定,每個人只能有一次改變時間線的機會。原則上來說,你已經回去了一次,無法再回去第二次……但是根據你過往的表現,你很珍惜你的時間,從來沒有浪費過你的時間,作為時間的摯友,你擁有第二次機會。”嘴巴說。
“一般情況下。我們不建議你回到過去,因為你不是時間的眷屬,回到了過去,沒有足夠的錨點你是回不來的,你雖然會改變過去,但你也會失去現在的世界……”嘴巴說。
“錨點?”林傲抓住一切機會提問。
“錨點就是類似于信仰之類的東西,你也可以理解為支持你的人,對你有感情的人。”嘴巴說,“呵,沒有足夠的錨點是很危險的。即使你有一百多萬個錨點也一樣。”
“等等,你有一百多萬個錨點?!!”
嘴巴驚訝地張大了,羨慕的哈喇子從嘴角流了下來。
一百多萬……這和同洲市的常住人口數量差不多。
林傲心里對上了號。
“除了錨點,你還需要時間的坐標。”嘴巴吸溜了一下。
“因為每個人只有一次機會改變已經發(fā)生的時間線,所以回去以后我們會把要做的事一次性都做了。但這些事往往不在同一個時間里發(fā)生,如果你沒有時間的坐標,你就只能在時間的縫隙里等待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直到你等待的時間到來。這還挺痛苦的。”
“如果你有了時間的坐標,你就可以在不同的時間點里反復橫跳了。”
“時間的坐標……”林傲接收著一個又一個全新的概念,“我要怎么獲得時間的坐標?”
一旁的眼睛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老天啊,你已經有時間的坐標了。你這個該死的二周目!”
“你仔細回憶一下,在你過往經歷的關鍵節(jié)點里,有誰一直存在。”嘴巴有氣無力地說,“她不僅存在,她還很特別,和周圍的人有著顯著的區(qū)別。因為她是另一個你為你準備好的坐標。”
一直存在,還很特別……林狂?
林傲眼神閃了閃,不知道該不該說。
“自己不能算是自己的坐標。”嘴巴說,“算了,我直接告訴你吧,是神秘的香氣。”
“鹵蛋?”林傲有點繃不住了。
“我記得她應該叫姜淵吧?”嘴巴說,“根據另一個你的設定,她就是你準備好的坐標,她的異能將在時間的長河里為你指引方向。只要她所在的每一個節(jié)點,你都能瞬間抵達。”
“還有什么來著……”嘴巴嘟囔了一下,厚實的書頁飛快翻動,她自顧自念叨著,“還有時間……你回到了過去,相當于你擁有了更多的時間,這是不允許的,因此你需要失去一些時間。可你已經失去了五年半的時間……該死,你真是面面俱到,該死的二周目!”
林傲:“……”
她面前雖然只有一張嘴,但也能看出這張嘴相當氣急敗壞。
嘴巴把半人高的書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最后無奈地宣布:“你在你自己的幫助下,已經獲得了回到過去,改變時間線的資格。現在你可以走了……該死的開掛人生。”
“稍等一下。”林傲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我還沒有說我要回到過去。”
一旁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嘴巴也張大了,她對著林傲無比驚訝地說:“你不想回到過去?你沒有殺不死的敵人?沒有想拯救的朋友?沒有要彌補的遺憾?”
“你不想回到過去,在敵人剛出生的時候就按死她嗎?”
第253章
“目前還沒有這個計劃。”林傲干脆地說。
回到敵人剛出生的時候按死她……如果林傲的目標是教宗的話, 這確實是一個好主意。
但林傲的目標是教宗上面那位,這個方法就不適用了。
林傲又不知道貪婪是什么時候出生的。
萬一貪婪從出生就是神呢?那林傲回到一百年前也沒用啊。
霧氣里冒出了兩條眉毛,她憑空掛在那里, 緊緊地皺了起來。
嘴巴說:“目前沒有這個計劃,換一種說法,你未來會有這個計劃。”
“是的,我還需要一些時間做準備。”林傲點了點頭。
【時間的指針】來自莫名其妙赴死的前任教宗,這顯然是一周目的林傲所安排的。一周目的林傲既然給了她時間異能,又安排好了使用時間異能所需要的一切,那么這個異能一定用得上,而且非常關鍵。
只是林傲現在還沒有完全想明白。
“既然如此, 現在你應該離開這里, 等你做好了準備再來吧。”嘴巴半秒都不愿意浪費,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嘴巴說完這句話, 周圍的霧氣就如同潮水般涌了上來。
一個眨眼間,嘴巴、眉毛、眼睛都消失在了霧氣中。
“這走得也……太珍惜時間了。”林傲對著重新凝固的霧氣, 有些驚愕地說,“我還有一些問題沒來得及問呢。”
霧氣像死了一樣安靜, 它沒有給出任何的反應, 只是一昧地抗拒著林傲的靠近。
林傲在原地不甘地等了一會兒,無奈地抬起手解除了時間異能的效果, 讓停止的時間重新流動起來, 帶著她離開時間的國度。
凝固的霧氣后方。
“祂終于走了。”
嘴巴張合著說,“我剛剛的表現怎么樣,是不是既驕傲又諂媚?保持身份的同時,又不著痕跡地吹捧了祂精妙絕倫的安排。”
眼睛下面冒出了一張嘴巴, 那張嘴巴微微抽搐,然后平靜地說:“無功無過吧,不過祂這一次精神狀態(tài)看起來好多了。”
“是的。”嘴巴抖了一下,唏噓地說,“真希望祂這一次能夠如愿以償,我可不想再經歷一次死亡了。”
……
時間過去了六十秒。
林傲所處的時間與真實世界的時間重新接軌,她眼前灰色的世界再次變成了彩色,并且出現了變化。
林傲回到了原本站立的位置,可原本站在她旁邊的杜崇明和霍珠全都不見了。
她仔細找了找,才看到挺遠的地方有兩個正在高速移動的小黑點。
一個是拔腿狂奔,高舉雙手,嘴里喊著“我什么都不知道”的霍珠。
另一個是在霍珠身后窮追不舍的杜崇明。
林傲:“……”
她好像不小心造成了某種誤會。
“你們在干什么?”林傲假裝什么也不知道,在杜崇明心里問。
杜崇明聽到聲音,被【操控】的身體猛地停在半空。
她“唰”一下回頭,看到林傲好端端地站在原位。
“你怎么一聲不吭地消失了?”杜崇明的語調因為著急不自覺拔高。
她一邊問,一邊朝林傲的方向趕了回來。
“在你的視角里剛剛發(fā)生了什么?”林傲說。
“大概一分鐘之前,你從霍珠那里拿到了一封信,你打了個響指,信封里飄出了一張紙,緊接著你就原地消失了。”杜崇明說,“我到處找你,結果現在你又忽然冒了出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霍珠在信上做了什么手腳嗎?”
“說來話長,我只是忽然覺醒了一種新的力量。”林傲選擇性地透露了一些,“做了一個嘗試,沒有經驗,所以造成了一點小小的誤會……霍珠她是無辜的。”
杜崇明已經回到了林傲面前,她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林傲的表情,似乎在判斷她話語的真實性。
“你確定霍珠沒有問題嗎?”
“不確定,還需要問問。”林傲謹慎地說。
她打了個響指,在已經跑得沒影的霍珠面前撕開了一道回到這里的空間裂縫。
與此同時,林傲注意到一分鐘之前捏在她手里的紙條已經被她塞到了兜里,這意味著時間靜止時,她所做的改變是存在的。
霍珠鬼鬼祟祟地從空間裂縫里探出了一個腦袋。
她先是觀察林傲臉上的表情,發(fā)現林傲面色紅潤,嘴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才放下心從空間裂縫里鉆了出來。
剛才她也在自我懷疑,懷疑她找回來的信封里有什么不好的東西……
“你說五年前,是我告訴你坐標,讓你去找這封信的?”林傲問,“你還記得我找你的準確時間嗎?”
霍珠仔細回憶了一會兒,說:“在你上祭臺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五年前,5月31日的晚上,具體幾點我有點記不清楚了,反正是深夜。”
“好。”得知了大概時間的林傲從隨身空間里拿出了記憶提取器。
她先是創(chuàng)造了一道不透明的防護罩,將自己和霍珠單獨籠罩了起來,接著把記憶提取器戴到了霍珠的腦袋上。
“我需要看一下你的記憶,放心,我只看那一個晚上的。”林傲捏著遙控器說。
“行的。”霍珠意識到事情沒那么簡單,嚴肅地點了點腦袋。
林傲按下遙控器上的按鍵,屏幕里出現了霍珠腦海中的記憶畫面。林傲調整了一下,直接跳到了霍珠所說的那個時間,查看她當時的記憶。
一般來說,時間過去了這么久,記憶是會有遺失和殘缺的。
可五年前的那個夜晚對霍珠來說記憶深刻,一直到現在,她都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晚上所有的經過。
因此屏幕里的畫面相當清晰,就連細節(jié)都很清楚。
安靜的臥室里,霍珠正躺在床上休息,就在這時,床邊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道空間裂縫,從空間裂縫里走出了一個……一個林傲。
黑發(fā)黑瞳,眼下有著黑眼圈的林傲徑直走到了霍珠面前,伸出手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
“去找這個東西,找到了交給我。”林傲說。
說完這句話,林傲身后再次出現了一道空間裂縫。
林傲朝后退了一步,在離開前她停頓了一下,微微低下頭,和有些呆愣的霍珠四目相對。
看著這一幕的林傲察覺到一絲異樣,瞳孔縮了縮。
畫面里的林傲眼眸變成了紫色。
她【蒙蔽】了霍珠的意識,讓霍珠察覺不到發(fā)生了什么,卻又能記住這個畫面。
林傲張開口,沒有發(fā)出聲音,對著霍珠,也是對著屏幕外的林傲說:
“你終于發(fā)現了嗎?”
“我會在二十年前等你。”
屏幕外的林傲無意識地捏緊了手里的機器。
二十年前……那是教會前任教宗離開教會的時間。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猜測浮現在林傲腦海中,她抿了抿嘴唇,打了個響指,周圍的一切立刻變成了灰色。
林傲把時間暫停了。
因為她需要一些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思路。
在凝固的時間里,林傲才感覺到了一絲安全。
她放下手里連接著記憶提取器的屏幕,有些焦躁地繞著霍珠轉了兩圈。
“出現在霍珠記憶里的那個人,她有空間異能,也有精神異能,她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教會的人假扮的。”林傲說。
“如果,如果那個人是我,那就說明同一個世界,同一個時間里存在兩個我……那她為什么不直接出現在我面前呢?因為時間異能存在限制嗎?兩個我不能見面?”
【可能不是你。】林狂試圖發(fā)表意見。
“不,這是我。”林傲堅決地說。
“教會不知道上一個教宗死在我手里,所以她說不出二十年前這個時間點……如果教會的人知道,她們不可能沒反應,所以那個人極大概率就是我……”
“那個人是我,但是她不出現在我面前,為什么?她不能見我?”林傲思索著和【命運的指引】有關的一切,一絲靈光從她腦海中閃過。
“是的,她不能見我,只要我察覺到她的存在,她就不能再干涉這個時間線里的一切了。”
【?】
【你是怎么跳到這個結論的?】林狂問。
“當初我們通過開鎖,察覺到了她的存在。”林傲喃喃道,“然后【命運的指引】再也沒有出現過。其實不是指引失效了,而是我們發(fā)現了未來的她。我們發(fā)現了她,所以她消失了。”
這也解釋了一周目的林傲為什么一直用【命運的指引】蒙蔽她。
因為她不能直接出現。
【消失是死了的意思嗎?】林狂呆呆地問。
“不,當然不是。”林傲說,“一周目的林傲留下了這么多的線索,如果我們發(fā)現她,她就會死的話,她就不會留下這些東西了。”
“她不是死了,她只是從我們這條時間線里消失了,可能回去了?也有可能就像她說的那樣,在二十年前等我們?”林傲猜測道。
【她為什么要在二十年前等我們,我們?yōu)槭裁匆厝ィ俊苛挚癫荒芾斫獾貑枴?br />
“因為我們有殺不死的敵人……”林傲喃喃道。
“殺死祂的方法,就在過去。”
為什么殺死貪婪的方法在過去,而不是現在,也不是未來?
林傲抬頭看著天空。
過去的貪婪,和現在的貪婪有什么不一樣嗎?
林傲唯一能夠想到的,不一樣的地方就是……現在的貪婪不再回應了。
因為祂不再回應了,所以林傲不能殺了祂嗎?
“通了,都通了。”林傲說。
五年前,林傲被教會獻給了貪婪。可是獻祭失敗了,林傲不僅沒有失去異能和生命,反倒是貪婪,從此不再回應了。
也是在得知教會準備祭壇的前一個晚上,一周目的林傲去見了霍珠,留下了讓她回到過去的線索。因為她知道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她知道貪婪將不再回應,知道林傲沒辦法殺死貪婪了。
所以,她才要林傲回到過去,回到二十年之前,回到貪婪還有回應的時候。
只要貪婪有回應……林傲就能殺死祂。
“在得知菟絲子不是異能的時候,我們曾經猜測過,這是‘智慧’賦予我們的力量,祂想利用我們對付‘貪婪’。”林傲說。
“現在猜測好像越來越靠近真相了。甚至,我覺得這就是真相。”
因為貪婪不再有所回應,智慧也不再有所回應,就連時間,也拒絕她進入祂的國度。
祂們在躲避她。
第254章
【既然你通了,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fā)?回到二十年前。】林狂說。
“回去的機會只有一次,我們需要謹慎一點,還有一些事可以去做。”林傲說著, 內心已經有了明確的想法。
她沒有解除暫停的時間,而是在這個狀態(tài)下揚了揚手。
包裹著同洲市的綠色藤蔓蠕動,打開了一條供人穿行的通道。
林傲朝同洲市的異管局原址走去。
同洲市被黑山白鳥接管后,布局上做了不小的調整,原來的異管局旁邊就是監(jiān)管區(qū),監(jiān)管區(qū)里放著會自動歸位的規(guī)則卷軸。
這個位置太特殊了,為了不節(jié)外生枝,杜崇明將異管局搬到了一個新的住址。
但原來的異管局也沒拆, 依然在原地。
只是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林傲按照記憶來到原來的異能管理局。
粗壯的藤蔓包裹著這棟已經老舊的大樓, 樓里布滿了灰塵。
林傲按了一下走廊的開關,燈沒有亮……因為時間是暫停的。
林傲干脆打了個響指, 用【開鎖】打開了異管局所有的門和開關。
老化的電燈被強行啟動, 灑下了昏暗的燈光。
這里確實很久沒人來了,一切的一切都很殘破, 走廊里還有一些打斗留下的痕跡。
林傲走到杜崇明原來的辦公室,打開她藏在墻壁里的保險箱, 從里面找到了一疊泛黃的紙質文件。
【你干啥呢?】林狂有點莫名其妙。
“驗證一點小猜測。”林傲疑心病很重地說, “霍珠出現的太巧合了,雖然說這一切有可能是一周目的安排, 但是我需要更多的證據, 證明我剛剛所見到的一切不是幻覺,也不是陰謀。”
時間異能,時間眷屬可能是林傲的幻覺,霍珠的記憶和信封也有可能作假, 這個世界的異能防不勝防,特殊時期,林傲對主動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一切事物保持懷疑。
雖然霍珠所說的那些都能和林傲的猜測對上,但萬一是林傲腦補過多呢?
一想到神明都在躲避她……林傲就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和你現在做的事有什么關系?】林狂問。
“當然有關系。”林傲翻動著手里的資料,給林狂解釋道,“五年前歸原計劃啟動,異管局內部的系統就不能用了,老杜提前把最重要的那部分文件打印了出來。”
系統里的文件可能被修改過,但五年前保存的紙質文件不會騙人……如果這是教會的陰謀,那她們應該沒有這么細致,連五年前杜崇明偷偷打印的私人文件都記得仿制吧。
林傲翻出自己想找的文件。
編號C142216號。
C級異能【開鎖】,5月2日進入監(jiān)管區(qū),罪名偷竊。
“五月二號……”林傲松了一口氣,“我們是三號晚上入獄的,開鎖是二號,只比我們早一天,果然是安排好的。”
【什么意思?什么安排?】林狂從來沒這么懵過。
“當年,你干掉教宗以后去殺死了C143457,她的異能是C級燃燒。”林傲冷靜地說,“接著,你又去殺死了兩個異能者,拿到了C級的狂奔和開鎖。”
“開鎖是一個特殊的異能,它等級很低,但是升級以后有多好用,不需要我再說明了吧?”
【沒錯,開鎖很好用。】林狂撿了一點自己能聽懂的東西回答。
“開鎖的編號是C142216,我們在監(jiān)獄里見過編號C145411的異能者,那么根據編號,開鎖覺醒了很久很久,起碼在半年以上。”
林傲掰開了揉碎了給林狂解釋:“五年前我們在教會的檔案室里看到過一份異能兌換名單,那份名單的發(fā)布日期是一月份,開鎖應該在那份名單上,可事實上她不在。”
【不、不在嗎?】林狂大為震撼地說,沒想到林傲連這個都記得。
“不在。”林傲篤定地說。
因為她獲得了這個異能,所以看名單的時候特別注意了一下。五年前的事說起來很久遠,但對睡了五年的她來說,那就是上個月發(fā)生的事。
林傲記得相當清晰。
“開鎖這個非常好用的異能,一月份的時候就已經編過號了,但是她沒有出現在教會名單上,因為不在,所以這個好用又便宜的異能一直沒有被兌換。”林傲說,“直到我們入獄前一天,她突然入獄了。”
至此,林傲可以確定這是一周目林傲的安排,她找到了擁有【開鎖】的異能者,把這個異能者藏了起來,又在恰當的時機送到了林傲面前,確保她能夠獲得這個異能。
甚至……連林傲入獄,也是安排好的。
二周目的林傲在圖書館打工,一周目的林傲把準備好的外賣送進了監(jiān)獄。
開鎖入獄沒多久,林傲就被擁有【金瞳】的季如歌發(fā)現了……林傲被連哄帶騙地關進監(jiān)獄,她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她殺死了【開鎖】的擁有者,獲得了這個至關重要的異能。
“如果沒有入獄,我們很難在恰當的時機獲得開鎖。”林傲放下了手里的資料。
“五年后獲得的線索有偽造的可能,但五年前的資料不行。所以這一切不是幻覺,也不是教會的陰謀,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另一個我,她在幫助我走上更快更加正確的道路,她在二十年前等我。”
【哇哦。】林狂捧場地說。
【我現在就想去見她。】
“馬上了。”林傲說。
她現在還不知道回到二十年前要怎么殺死貪婪,但直覺告訴她,她不需要做額外的準備了。
一周目的安排如此面面俱到,如果林傲還需要做什么,那她一定會獲得相應的提示。
可是林傲獲得的唯一提示就是回到二十年前。
……說明這是她現在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林傲深吸一口氣,撕開空間裂縫把沉睡的姜淵抓到了身邊。
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伴隨著姜淵一起出現。
“果然是坐標嗎。”林傲看著姜淵說。
過去沒有人知道姜淵的異能是什么,直到林傲現在擁有了【時間的指針】。
就像兩塊契合的拼圖拼到了一起,林傲感覺自己與姜淵在冥冥中建立起了某種聯系。
她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姜淵所在的時空了。
也就是說,就算林傲現在回到了過去,她也能憑借著這股感知瞬間回到此時此刻。
“保底了。”林傲嘟囔了一句。
她看了眼姜淵,最后在隨身空間里掏出了一大把的卷宗。
這些卷宗是林狂從中州市的教堂里搬出來的。
“讓我看看前任教宗離職的記錄。”林傲十分嚴謹地研究了起來。
畢竟她現在只知道自己要回到二十年前,卻沒有具體到幾月幾號。
保險起見,她得回到教宗離職之前,回到教宗出現異常舉動之前。
……
凝固的時間里,似乎什么都沒有改變,又似乎什么都變了。
教宗漂浮在流淌著黃金的河流里,她皺著眉,只覺得剛剛過去的那一秒鐘格外漫長。
漫長到像是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不太對勁。”教宗喃喃道。
到了她這個層次,任何直覺都不能忽視,直覺往往指向真相。
“是有時間眷屬出現了嗎?”教宗自言自語道,“還是……”
還是擁有時間異能的前任教宗?難道她沒有死?!
想到這種可能,教宗立刻從流淌的河里站了起來。
液態(tài)的黃金順著她潔白的長袍流淌,教宗所有的心神卻已經不在這些東西上了。
河流旁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道人影。
她清晰地映在教宗琉璃做的眼珠里。
那也是一道潔白的身影。
一個穿著白色教袍的純白色女人,發(fā)絲和皮膚白到驚人,睜開的眼睛里沒有瞳孔,嘴唇也沒有絲毫血色。
教宗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脫口而出:
“您回來了……”
那個潔白的女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她朝著教宗抬起了手,河流里流淌的液態(tài)黃金仿佛聽到了召喚,從黃金做的河床里漂浮而出。
失去了液態(tài)黃金的掩飾,散落在黃金河床上的無數珍寶頓時發(fā)出了璀璨的光芒。
那是被貪婪祝福過,但又被淘汰的寶石。
潔白的女人呼吸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
接著,她小拇指隱秘地挑了挑,那些寶石被一股無形的吸力牽引到了空中。
就在這時,教宗終于有所反應,她臉上冒出了強烈的困惑與懷疑。
“您……”身上穿的這件衣服好眼熟啊。
如果她沒有感應出錯的話,那應該是她穿過的教袍。
她穿過的教袍……那不是被林傲【替換】走了嗎?
念頭閃爍間,教宗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林傲,你哪來的時間異能?”
“你反應過來了?”林傲不再掩飾,她大咧咧地薅著河流里的寶石,挑釁般地對教宗說,“你不是能讀心嗎?你不讀一讀?”
教宗的額頭沁出了冷汗。
自從上一次在林傲心里讀到了不該讀的內容 ,她就不再讀取林傲的心聲了。
可是現在,教宗內心涌現出了一股莫名的焦躁。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恐懼纏繞著她,告訴她,她最懼怕的事早已發(fā)生……教宗本能地停止了思考,她沒有繼續(xù)往下想下去,拒絕那個可怕的可能。
可念頭這種事,要如何才能克制得住呢。
教宗越是抗拒,那個念頭就越發(fā)強烈。
她看著已經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林傲,表情多了幾分絕望與癲狂,還有宛若實質的仇恨。
“你殺了她,你殺了她,是你殺了她!”教宗的理智完全崩塌,口中不斷重復著。
這片奇特的空間里響起了水聲,仿佛有什么粘稠的東西在不斷蠕動。
“唰——”
整個空間完全扭曲了,四面八方,潛伏在暗處的觸手們如潮水般涌了出來,拼命地朝林傲襲去。
五顏六色的異能波動隨之涌現。
毀滅的紅色,冰冷的藍色……令人眼花繚亂的異能波動里甚至夾雜著治愈的白光。
就連教宗的身體上都出現了一道道泛著光的裂痕。
林傲只是微微一笑。
她通過教宗的反應,進行了最后的確認。
上一任教宗,擁有時間的異能。
得到答案的林傲從容地把最后一塊寶石裝進隨身空間。
她沒有再看教宗一眼,把這個世界變成了灰色。
猙獰的觸手像石頭一樣凝固在了原地。
林傲跳到了下一分鐘。
朦朧凝固的霧氣里,飄出了一張迫不及待的嘴巴。
“要回去了嗎?”
第255章
“是的。”林傲對嘴巴說, “不過在回到過去之前,你有什么注意事項要告訴我嗎?”
嘴巴在空中翻了個跟頭,霧氣翻騰, 那本半人高的書再次出現。
“注意事項太多了,你能自己看嗎?畢竟像你這樣二次回到過去的情況比較罕見,我研究得也不是很透徹。”
林傲:“……”
她一言難盡地看著那本巨厚無比的書,故意說:“雖然現在時間是暫停的,但我不想用這么多時間去研究這本書。”
其實林傲不在乎花時間去研究這本書,但林傲更想從嘴巴那里得到答案,因為在得到答案的同時她會獲得更多書上沒有的信息。
這些信息能夠幫助她確定自己穿越時間這件事是否安全正確。
“沒關系,事實上你已經研究過這本書了。”嘴巴說, “你可以回到過去, 在時間縫隙里見到一周目的你自己,她也會告訴你注意事項的。”
嗯?嘴巴知道一周目發(fā)生過的事?
林傲想了想, 說:“我會見到一周目的我自己, 也就是說,我和她是兩個單獨的個體?”
“可以算是兩個單獨的個體, 也可以融合。”嘴巴說,“看你們心情吧。”
林傲的心沉了一下。
她現在還不知道一周目的林傲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不知道她經歷了一些什么。如果她能夠和一周目的林傲融合, 那融合以后她還是她自己嗎?
還是說,一周目的林傲會像林狂一樣存在?
一個身體三四個靈魂……林傲怎么想都有點擁擠和別扭。
她習慣林狂的存在, 可她未必習慣另一個林傲和林狂的存在。
“如果我們融合會發(fā)生什么?不融合又會發(fā)生什么?”林傲直截了當地問。
“融合了就會融合, 不融合那就不會融合啊。”嘴巴說完廢話愣了一下,“該死,我要怎么對一個人類解釋時間的存在呢……都說了不是時間的眷屬接觸這一切會變得混亂的,細想會讓你變得瘋狂。”
林傲思索片刻, 還是說:“不弄明白的話我也會變得瘋狂。”
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點什么,可又忍住了。
過了一會兒,嘴巴說:“具體的情況有很多種,為了避免混亂在這里就不提了。只針對你現在這種情況來分析的話,一周目的你,和二周目的你……因為一周目的干擾,二周目的你經歷了完全不同的人生,你們之間存在較大的區(qū)別。”
“如果融合的話,對于你來說,相當于你多出了一段經歷和記憶,類似于上一世?相應的,你也會有所改變,變成一個新的你。”嘴巴說,“畢竟你們人類是由經歷塑造的,這些記憶對你會有影響。”
“不融合的話,相當于你舍棄了過往的一段經歷,把過去的你自己剝離成了一個單獨的個體。”
林傲皺了皺眉,只覺得問題越來越多。
先不提融合帶來的問題……
“不融合,過去的我就會變成一個單獨的個體,那她要出現在什么地方?等我穿越回這個時間點以后,她也會跟著過來嗎?”
“你好像在套我的話。”嘴巴反應過來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因為你是時間的摯友……等等,你確定我告訴你,你不會找我算賬吧?”
想到這種可能,嘴巴都開始顫抖了。
林傲看著明顯變得害怕的嘴巴,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她為什么會找嘴巴算賬?嘴巴為什么在害怕?
“不會。我可以對時間之神起誓,不管在什么時候……我都不會傷害你。”林傲緩慢地說。
“嘶——”嘴巴倒吸一口涼氣,心說你已經狠狠傷害過我了,只是你不知道。
林傲看著嘴巴的反應,立刻明白了。
一周目的林傲肯定對這些時間的眷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們才會害怕。
她們害怕她,同時不敢得罪她。
意識到這件事后,林傲措辭變得更加大膽了。
她不再提發(fā)誓,而是用一種高深莫測的語氣說:“我討厭不夠坦誠的人。”
嘴巴完全失去了血色。
她蒼白地顫抖了一下……如果對眼前這個林傲坦誠,有可能得罪另一個林傲,這件事是不確定的……但如果對眼前這個林傲不夠坦誠,那她一定會得罪這個林傲,這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嘴巴立刻做出了選擇。
“這件事說來話長。正常來說,我們回到過去,不會對過去進行過多的改動,因為這會導致世界出現大變化,等到我們回到當下的時間點時,有可能無法適應改變。”
“但是一周目的你,回到過去進行了非常多的改動……因為她沒有足夠多的錨點,已經無法回到她離開的那個時間點了。”
“可以說,一周目的你選擇回到過去的時候就拋棄了一切。她只能停留在時間的縫隙里,或是與你融合,借助你的錨點,跟你一起進入這個面目全非的二周目。”
沒有足夠的錨點,無法回到原本的世界?
回到過去,現在的時間相當于暫停了,也就是說,在一周目選擇回到過去的時候,她就已經沒有錨點了。
一周目明明知道這樣的情況,還是選擇回到了過去,完全拋棄了那個世界。
是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還是那個林傲早就想好了和她融合,借助她的錨點進入二周目的世界?
“她的錨點,不見了嗎?”林傲輕聲問。
嘴巴如果能流汗,現在已經汗流浹背了。
如果說一周目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那種恐怖,那二周目就有種殺人不見血的恐怖。
“她的錨點……她的錨點只是不夠多。”嘴巴修飾了一下自己的用詞。
一周目的錨點不夠多?
一周目,支持她的,對她有感情的人不夠多?
是因為一周目的她沒有拯救同洲市嗎?
那以她周密的性格,她應該去制作錨點,然后再穿越時間才對。
林傲看著血色全無的嘴巴,內心浮現出了另一種猜測。
一周目的林狂該不會把四神國殺了個遍吧?
因為活著的,能夠成為錨點的人已經不夠多了,所以才沒有足夠的錨點?
不然的話,與世隔絕的時間眷屬為什么會害怕她?
“原來如此。”林傲點了點頭,換了個話題。
“融合這件事,是由誰來主導的?她想和我融合就能和我融合嗎?如果我不想呢?”
面對這個相對安全的問題,嘴巴松了一口氣。
“其實融合和錨點是同一個概念。你憑借著錨點回到這個時間點,本身就是一次融合的過程……你不和現在的你融合,你怎么回來呢?”
“一周目的你沒有足夠的錨點,所以她是無法主動進行融合的,融合的主導權完全在你,因為你才是擁有錨點的人。”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林傲問,“我回到過去,改變了一些事,會誕生一個三周目,我必須和三周目融合才能回到這里?”
“是這樣的。”嘴巴疲憊地說,“你是對融合這件事很抵觸嗎……如果你現在回到過去,只是做一些小事,那么三周目的你和二周目的你經歷應該是重疊的,融合只是多出了一點點記憶而已。至于一周目,可以等你見到她以后再考慮融合這件事。”
“只要用時間異能,融合就是不可避免的?”林傲問。
“只要做出了改變,融合就是必須的。”嘴巴說,“融合這件事聽起來有點可怕,其實完全不可怕。今天的你和明天的你,你以為你們是一個人,可在時間的角度你們也是兩個不一樣的個體,你們融合也會發(fā)生變化,但是你會覺得這件事很可怕嗎?實際上你只是獲得了明天的記憶。”
“我得想想,再做決定。”林傲凝重地說。
她看了眼那本半人高的書,總算明白它為什么這么厚了……因為過去的時間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確實很復雜。
“不回到過去其實也挺不錯的,哈哈。”嘴巴干笑了兩聲,見林傲開始翻書,趁機跑回了霧氣之中。
林傲一頁一頁地翻動著手里的書,同時在心里和林狂商量接下來的選擇。
“我們回到過去是為了殺死貪婪,殺死貪婪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什么大的影響嗎?”林傲在問林狂,同時也是在問自己。
“不管有沒有影響,貪婪都是要死的……如果貪婪不死,我們就會重復陷入祂帶來的困境,最后可能走上和一周目同樣的結局,連錨點都沒有。”林傲喃喃道,“所以貪婪是一定要死的,除了這件事之外,我們最好不要改變其他的事情,減少對這個世界的影響。”
【貪婪死不死,對這個世界影響很大嗎?】林狂說。
“或許很大,或許不大。畢竟祂已經不回應了。”林傲說,“我不知道。”
“但我們還要考慮另一個問題,或許和貪婪相比,一周目才是一個大麻煩……她想要和我們融合嗎?她會傷害我們嗎?”
【想不想融合,我不知道。】林狂說。
【林傲,但是另一個問題的答案是我能夠確定的。】
【我不知道一周目的林傲會不會傷害你,但我知道一周目的林狂不會傷害你的。】
【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一周目的林狂也不會讓一周目的林傲傷害你,我會永遠保護你。】
林傲怔了一下。
就像她永遠不會傷害林狂一樣,無論她經歷了什么,林狂經歷了什么,她都不會傷害林狂。
即使林狂殺穿了四神國,林傲也只會幫助她,而不是傷害她。
【不要擔心。】
林傲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等我看完這本書,我們就出發(fā)。”
先和一周目見一面,再決定接下來的計劃。
反正……林傲看著霧氣。
她覺得,她想要第三次回到過去,這些時間眷屬也不會拒絕她的。
第256章
林傲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時間去翻閱這本書。
她只是機械地重復著這個舉動, 消化這本書里的內容,并把這些內容和嘴巴說的話一一對應,驗證嘴巴所說的話是否屬實。
幸運的是, 嘴巴沒有說謊。
林傲看完這本書最后一頁的內容,從藤蔓編制的搖椅上站了起來。
她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隨手一拋,將面前這本厚厚的書送進了凝固的霧氣中,歸還給時間的眷屬。
“多謝。”林傲對著沒有波動的霧氣說道。
接著,林傲豎起了不透明的屏障將自己暫時包圍,打開了自己的隨身空間,準備把一些用得上的東西都戴到自己身上。
隨身空間來自空間異能, 原理是與另一片空間產生聯系, 儲存物品。
林傲要穿越回二十年前,那么她的隨身空間也會隨之回到二十年前, 變成一片干凈的空間。
這是決不允許發(fā)生的失誤。
林傲先換了身衣服。
她換上了滿是口袋的短袖和工裝褲, 又在這套衣服外面套上了防御力極佳的教會黑袍,黑袍外面套了紫袍、紅袍和教宗白袍, 白袍外披了件斗篷,斗篷里也全是口袋。
從智慧之國收獲的傻瓜版記憶提取器, 可以將靈塞進掃地機器人的投靈器, 可以激發(fā)異能者潛能的藥劑,可以侵入系統的屏蔽儀, 定位智慧之國的坐標, 拍到的仿生人工廠照片……林傲依次把它們塞進了兜里。
然后是哈特、卡蒂雅、賈斯汀等四十名教徒的新鮮血液和頭發(fā),白色之羽、千里香、霹靂彈、生命蠟燭、干巴面包之類的神學物品。
林傲把身上每一個口袋都塞得鼓鼓囊囊,直到再也裝不下。
最后,她從隨身空間里抓出了一把蘊含著神明力量的寶石, 還有一大坨黃金。
黃金化成液體,包裹著她的身軀,逐漸化作貼合的鎧甲。
七色的寶石依次附著在這具鎧甲之上,閃耀著令人心醉的光澤。
做完這一切,林傲艱難地舉起了自己的左臂。
她身體站的筆直,示意此為時針;垂直向上高舉左臂,示意此為分針;向右伸直右臂,示意此為秒針。
林傲在心中默念那個早已準備好的時間點,她高舉的左臂跟著她的思緒開始緩慢地逆時針旋轉。
她閉著眼睛,腦海中的思緒變得越來越寧靜,似乎進入了另一片空間。
她沉重的身體逐漸變得輕靈,脫離腳下踩著的凝固霧氣,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半是清醒般是渾噩間,一個巨大的虛幻時鐘從林傲身上升起,指針逆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伴隨著體內能量的流逝,林傲意識到她正在回到過去,靠近她所預想的時間,靠近那個經歷了一周目的林傲。
如果……如果在二十年前等待她的一周目,她的身體里只有林傲沒有林狂的話……這樣的念頭在林傲心里再次升起。
如果一周目的林傲失去了林狂,為此拋棄一切重啟時間線,那么她回到過去所面對的,就是一個相當危險的林傲。
林傲很清楚。
林傲不會傷害林狂,可是林傲傷害林傲,這是連心理負擔都不會有的事。
但……正因為如此,林傲更要回到過去。
如果一周目的林傲失去了林狂,那么二周目的林傲必須要知道這是為什么。
只有這樣,她才能規(guī)避相似的事再次發(fā)生。
……
二十年前的同洲市。
進入出服務站外排著長長的車隊,一輛接一輛的車停在那里等待檢驗入城。
“還要等多久啊。”一個穿著制服,腳翹到中控臺上的異能者百無聊賴地說,“我已經迫不及待回到家里洗一個舒服的熱水澡了。”
“知道自己沒洗澡,你還敢脫鞋?”另一個異能者怒道,“有沒有素質,你是失去了嗅覺,但是我們的鼻子還是好的!”
“我不知道啊。”翹著腳的那個異能者撓了撓頭,看了眼熱烘烘的鞋子,干脆把車窗降了下來,把自己的腳伸到了車窗外面透氣。
“愜意啊——”異能者瞇著眼說。
這時,透過越野車的前擋玻璃,她看到了一道靠近的身影。
“……”異能者見鬼一樣把腳收了回來,踩進鞋子里穿好,連剛剛解開的安全帶都在一瞬間重新系上了。
車里其他人見狀,眼睛跟著一瞟……車里接二連三地響起了抽氣聲。
不到半分鐘,越野車里坐著的四個人已經調整好了狀態(tài)。
那道靠近的身影停在了車窗外。
一只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搭在了車窗上。
“我剛剛好像看到什么東西伸到了車窗外。”杜崇明溫聲說道,深邃的眼眸平靜地在車里轉了一圈。
正襟危坐的四人齊刷刷搖頭,默契地說:“沒有啊。”
杜崇明眼眸微動,并不拆穿,只是用溫和但不容反駁的語氣說:“沒有最好。這里是同洲市的出入口,我不希望我組里的成員有不恰當的舉動,影響到異管局的整體形象。”
“當然!我們保證!”剛剛穿上鞋的異能者堅定地說。
杜崇明對她露出一個微笑,伸手在鼻子前小幅度地扇了兩下,轉身離開了。
“呼——”車里的異能者終于吐出一口氣,她虛脫般看著杜崇明離開的背影,問旁邊的同伴,“空氣里還有味道嗎?”
“很多。”同伴在她絕望的眼神里堅定地點了點頭。
“杜組長會扣我的表現分嗎?我會被她踢出隊伍嗎?我們還能再見面嗎朋友?”異能者兩眼發(fā)直地問。
“不好說呢。”同伴為難地說,她指了指外面,“我剛剛好像看到有個算命的人過去了,要不你去算一算?”
“算命?現在居然還有人算命?”異能者一愣,悻悻地說,“算了,現在還是任務執(zhí)行期間,脫離隊伍去算命會扣分的。”
“我覺得應該不會……”同伴表情古怪地說,“因為我看到杜組長也在算命。”
“誒?”異能者詫異地順著同伴的眼神往外看去。
杜崇明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女人。
她戴著一幅圓溜溜的黑色墨鏡,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褂,一手舉著個“逢兇化吉”的牌子,另一只手捧著個水晶球,十分有目的地擋在了杜崇明面前。
“算命嗎?不準不要錢。”女人說。
杜崇明搖了搖頭,禮貌地說:“不需要。”
她抬起腳準備從這個女人身邊繞過去,可是抬起的腳卻像生了根一樣固定在原地,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
這……震驚在杜崇明的眼底一閃而過。
很快,剛剛誕生的念頭就消失在她腦海中。
“算命嗎?不準不要錢。”女人像什么都沒有察覺到那樣,執(zhí)拗地重復了一遍。
杜崇明剛想搖頭,可是念頭一轉……她看了眼女人手里的水晶球,請教道:“用水晶球算命嗎?”
這應該叫占卜吧。
“可以用,也可以不用。”女人說。
她變魔術一樣從衣服里掏出了張?zhí)鹤愉伒降厣希纤α藘蓚銅板。
“算事業(yè)?算壽命?還是算親緣?”女人熟稔地問。
“事業(yè)吧。”杜崇明隨口道。
女人掐指算了算,口中念了兩句沒人能聽懂的話后莊嚴地說:
“你將來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杜崇明:“……”
她沒忍住輕輕笑了一下。
“我今年四十八歲了。”杜崇明說,“已經過了異管局的退休年齡,但目前為止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組長,距離你說的……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是傳說中的中州市大主教卡蒂雅才擁有的地位。
“你的人生剛剛開始。”女人搖著頭說,“你可以活到九十八歲。”
她的語氣篤定到仿佛她所說的一切都會發(fā)生。
杜崇明恍惚了一下,從理智上來說,她不可能會相信這樣的騙子……
“你的異能可以升到A級,升到最接近S級的位置。只要不升到S級,你就不會成為墮落者。”女人接著說道。
她沒有任何的遮掩,朝著背離同洲市的方向伸出了五指。
黑暗中,一條扭動的半透明的蛇被強行抓了過來。
它“嗖”一下飛到了女人手里。
面對這一幕,周圍的人沒有任何反應,如同什么都沒見到般做著自己的事。
女人把手里的幽靈蛇塞到了杜崇明袖子里。
“你的異能可以操控幽靈生物,異能升到A級你馬上就能升官了。”
“我可以進一步提升我的異能等級,我可以操控幽靈生物?”
杜崇明聽得有點呆住,一貫從容的表情有了隱隱破裂的痕跡。
女人說的一切她都可以當成一句玩笑,可異能……杜崇明能夠清楚地感知到,她確實如女人所說,能夠操控幽靈生物。
這是真的。
“沒錯。”女人說,“就到這里吧,有緣再見。”
說著她一轉身,杜崇明還沒看清她的動作,就發(fā)現她已經消失在自己視線里了。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杜崇明低聲重復了一遍,“這怎么可能呢。”
和這樣不切實際的話語相比,還是活到九十八聽起來更靠譜一些。
杜崇明微微一哂,不再此過多糾結。
她轉身朝自己的隊伍走去,同時,她下意識地一摸。
摸了個空。
她掛在腰間的槍支不見了。
……
林傲哼著歌,心情不錯地上下拋著手里的槍。
“不知道林二什么時候會來。”
說完這句話,她臉上的表情產生了細微的變化,換了種語調開口道:“她已經在路上了。”
“是嗎?”林傲下意識地抬頭,“我也感受到了時間的力量。”
伴隨著話音落下,懸掛著太陽的天空忽然出現了另一道光亮。
一個金燦燦的東西仿佛流星,從天而降。
林傲沒有猶豫地往后跳了一下。
金燦燦的東西也跟著調整了一下角度,緊緊地追隨著林傲的方向,仿佛被命運所牽動般狠狠地砸了下來。
林傲無奈地張開雙臂。
“嘭——”
黃金和身體碰撞,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
在巨大的聲響里,一周目的林傲一邊迅速剝離著另一個自己身上的裝備塞進口袋,一邊帶著笑意問:“你怎么穿成了這個樣子?好特別,好貪婪。”
“別搶別搶!”林狂惱怒地說。
林傲的動作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
“林狂?陛下?”
第257章
“沒錯, 是朕。”林狂深沉地說。
這句話說完不到一秒她就破功,從林傲手里大力搶回了自己的寶石,把它重新按到了自己的鎧甲上。
“你怎么敢搶我的東西!”林狂怒道。
“什么你的我的, 你的就是我的。”林傲靦腆地笑了一下。
她五指靈活地一動,不知道從哪里又摸出一塊巨大的寶石,赫然是從林狂身上摳下來的。
“!”
林狂大驚失色地摸著鎧甲上新鮮的洞,盯著面前的林傲左看右看,“你什么時候扒拉的,我居然都沒發(fā)現。林傲你變厲害了!”
“那是當然。”
林傲拋動著手里的寶石,頂著林狂的壓力把它收進了另一片空間。
接著她用手揉了揉肩膀,緘默片刻后緩緩說道:“你也不賴, 還是那么……生龍活虎, 一見面差點把我撞飛出去。”
“喔——”林狂拖長語調,興奮地說, “等等, 我現在能揍你了。”
“初次見面,還是不要這么做比較好。”林傲笑瞇瞇地建議, “來個擁抱?”
“咿,你好肉麻。”林狂抽動鼻子, 張開雙臂給了林傲一個扎扎實實的擁抱, “不過我們?yōu)槭裁词浅醮我娒妫俊?br />
這個問題的真實提問人是林狂體內的二周目林傲。
“因為不同的時間里,每一個我都是新的我, 所以嚴謹意義上來說, 這是你和我的初次見面。”林傲抱著林狂不撒手,在沒有引起林狂注意的情況下,悄悄摳掉了鑲嵌在她身后的寶石,“不過再嚴謹一些的話, 我們是……久別重逢。”
林狂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微微變輕,似乎卸去了沉重的負擔。
她皺著眉感覺有點奇怪,但是也沒有多想,因為她已經被林傲繞暈了。
“怎么又是初次見面,又是久別重逢的。”林狂暈乎乎地說。
以她的文化水平也能懂這是一對含義相反的詞匯。
“因為你已經不記得穿越之前的事了,也沒有和我一起經歷過一周目。所以我們既是初次見面,也是久別重逢。聽不懂沒關系,你不需要理解,這是只是一件小事。”
林傲臉上的笑意略微轉淡,她松開一只手,在林狂耳邊打了個響指。
“啪”的一聲,林狂當即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林傲在林狂又驚又怒的眼神里一層一層扒掉了她身上的鎧甲和教袍。
“好久沒剝洋蔥了,穿這么多,你是把全部的家當都帶來了嗎?”林傲指尖隨意地搓出一縷火苗。
教袍沾染上這一縷不起眼的小火苗,無論是普通教徒穿的深色教袍,還是教宗穿的頂級白色教袍,都被火焰所吞沒,直接化作了灰燼。
林狂瞳孔微微放大,看著林傲的眼神里多出了幾分興奮。
因為異能屬性相克,她無法獲得S級的【火焰】和【寒冰】,可一周目的林傲剛剛所使用的異能威力遠勝過S級的【火焰】。
也就是說,屬性相克是有辦法解決的。
“別急。”林傲完全明白林狂在興奮什么。
她掃垃圾一樣掃腿,把林狂身上剝下來的那一堆黃金鎧甲統統掃進了另一片空間,接著伸手在虛空里抓了一把,抓出了一枚胸針。
這枚胸針上既沒有鑲嵌寶石,也沒有鑲嵌黃金,而是由幾塊水銀制成的鏡子拼接而成。
林傲把這枚胸針別到了林狂衣服上。
“那些寶石上有貪婪的力量,你不要離它們太近。我親手做的這個胸針就很好,很適合你。”
水銀制成的鏡子在陽光下反射出各個角度的光芒,林狂身體周圍出現了一圈肉眼無法看到的光暈。
“它的作用是反射,反射所有作用于你的能量。”林傲說,“沒有力量能夠突破它的防護,它唯一的缺陷就是反射的范圍太廣泛了,就連治愈也會反射。”
“不過你不會受傷,所以沒什么關系。”
被迫更新了裝備的林狂眼睛盯著面前的空氣,眼珠子一動不動。
她辛辛苦苦從教會搬運來的寶石就消失在那個地方……
“等我處理一下會把那些破爛還給你的,不要急。”林傲拍了拍林狂的腦袋,再次打了個響指。
林狂立刻恢復了行動能力,她下意識地伸手在空氣里抓了一下,什么都沒有抓出來。
她郁悶地看了眼林傲,極不情愿地克制著自己的不滿,但還是沒忍住,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
“就知道會這樣。”林傲從兜里摸出了七塊璀璨的寶石。
這七塊寶石乍一看,都能在林狂身上找到一模一樣的替代品,可仔細感受,卻能發(fā)現兩者間存在一些微妙的不同。
林狂伸手摸了摸寶石,在摸到這些寶石的一瞬間就與它們產生了聯系。
輕松得仿佛這些寶石早已被她馴化過。
“這是……”林狂眼睛睜大了。
林二從二十年后帶來的寶石上蘊含著貪婪的恩賜。
而林一掏出來的這幾塊寶石,上面本該蘊含著的屬于貪婪的力量卻被另一種力量所取代了。
“這是我祝福過的寶石。”林傲解釋道,“雖然只有七顆,有點少,不過顏色齊全,你先拿著玩吧。”
林狂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地收下了這七顆寶石。
換完了所有裝備,直到這時她才在林二的提醒下想起了正事。
“對了,我們?yōu)槭裁匆氐蕉昵埃窟@也太遠了。”林狂問道。
“因為二周目的改變就是從二十年前開始的。”林傲跟著林狂進入了狀態(tài)。
“二周目很完美,如果你不想失去二周目,那么我曾經做過的所有事,都必須再做一遍。只有這樣歷史才是你熟悉的那個樣子。”
“沒聽懂。”林狂坦誠地說。
“簡單來說,就是我之前指示教宗給你送去了【時間的指針】,現在我要再去忽悠教宗一次,不然你會失去這個異能。”林傲說。
當然,具體產生的變化不止失去異能這么簡單,整個世界的歷史都會因此走向不可知。
“聽起來有點麻煩。”林狂摩挲著下巴,“這件事我也要全程參與嗎?”
“理論上不用,我可以獨自完成這些事。”林傲喃喃道,“但是姜淵已經變成了你的坐標,如果你不回到二十年前的話,我就得老老實實等十五年……這也太殘忍了。”
“那確實。”林狂十分理解地點了點頭,“你一開始說回到二十年前,我還以為必須回到這個時候我才能殺死祂呢。”
“這個時機不在現在,在十五年以后。”林傲說,“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時間有點來不及了,先去中州市吧。”
她必須得卡那個準確的時間點才行,早一分鐘晚一分鐘都有可能出現變數,變數這種東西越少越好。
“這也太急了,我都沒有和另一個林狂見面說說話呢。”林狂嘀咕。
林傲動作停頓了下,似乎在傾聽另一個聲音。
過了兩秒她無奈地說:“大狂說她不想見你,因為這個世界上只能有一個皇帝。”
林狂:“……”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她原來這么中二的嗎?
林狂難得感到了一絲羞恥。
“走吧。”林傲沒有察覺到林狂的情緒,她撕開了一道空間裂縫,示意林狂入內。
“咦?”林狂盯著這道空間裂縫又有了新的發(fā)現。
她擁有空間異能的管理權,按理來說所有人使用空間異能都受到她的管理。
可是現在,林傲當著她的面撕開了空間裂縫,林狂卻無法管理這道空間裂縫。
“不要咦了。”林傲推了把林狂,把她強行推進了空間裂縫,“你只貪婪了一個多月,我貪婪了好幾年,現在比你強得多,就這么簡單。”
“可惡啊……”林狂的聲音消失在裂縫之中。
一陣扭曲后,兩道無法被察覺的透明影子出現在了中州市。
二十年前的中州市與二十年后的中州市有著極大的不同。
這里的高樓沒有那么多,各種科技看起來也不像二十年后那么發(fā)達。
不過教堂還是林狂記憶中的那個教堂,沒有一絲絲改變。
林狂站在宏偉的教堂外,插著腰感慨道:“這教堂如果能搬走就好了。”
當時她把中州市教堂搬空了,唯獨教堂本身沒有搬走,實在是可惜。
“以后會有機會的。”林傲隨口說道,“教堂的走廊地毯下有符文,一般異能是破壞不了它的,除非你用你的力量覆蓋掉這些符文。算了,這都是小事。”
她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看了眼上面記的時間和臺詞。
“好了,還有兩分鐘我就該登場了。”林傲說,“你在這里等我,不要隨意走動,以免干擾歷史。”
林狂跟隨著林傲的視線,看向前方。
透過層層的墻壁,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女人。
她穿著一件潔白的長袍,頭發(fā)和皮膚也是純白色的。
教宗的外表看起來和十五年后幾乎沒有區(qū)別,唯一的區(qū)別是……這個時候,她的眼里還有瞳孔存在。
教宗跪在空曠的房間里,雙手搭在一枚剔透的水晶球上,閉上眼睛看到了預言。
她看到四神國血流成河,看到世界陷入無序的混亂,看到絕望在世界每一個角落蔓延,她的嘴角微微揚起。
可是很快,這一抹微笑就從教宗的臉上消失了。
因為她看到,殘破的大地上布滿崩塌的教堂,看到貪婪法典上的內容被取代,看到貪婪的權柄被竊取……
“咔嚓。”水晶球猛地破碎。
教宗茫然且憤怒地睜開眼。
就在這時,模糊又帶著神圣的吟唱聲在她耳畔響起,她聽到了“貪婪”降下的神諭。
第258章
教宗低著頭, 用自己的心靈不斷重復地誦念尊名。
無形的聲音融入文字,伴隨著能量在虛空中飄蕩,她的虔誠, 她的祈求,她的無助,她的迷茫,都包含在這一聲又一聲的尊名里,傳向指定的方向。
“您是‘貪婪’的象征與化身。”
“您是帶來‘毀滅’的君主,是誕育‘絕望’的母親。”
“您既是新生,又是終結,是籠罩于秩序之上的血色陰影……”
林一面帶微笑地站在不遠處, 聆聽著耳邊層層疊疊的聲音。
而與她站的極為靠近的林狂卻對此毫無察覺, 饒有興致地透過墻壁注視著虔誠的教宗。
林一等待了一會兒,等到計劃中的時間到來, 她本就透明的身體分成了兩個部分。
一個部分站立在原位, 并沒有離開林狂周圍,另一個部分則化為無法察覺無法感知的霧氣。
霧氣充斥在教宗所在的房間里, 使其多出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整個房間仿佛化作了獨立的空間, 從貪婪的神國里剝離了出去。
站在教堂外的林狂輕輕“咦”了一聲。
站在林狂身邊的林一張了張嘴。
她沒有發(fā)出聲音, 只是做出了回應的動作。
跪在房間里的教宗目光有了短暫的凝固,她絕望又迷茫地在地上膝行了幾步, 緊接著, 她似乎聽到了某種直達心靈的指示。
她的內心一瞬間多出了某種貪婪的渴望,還有對未來道路的堅定。
“我明白了,我將遵從您的意志,傳播您的光輝。”教宗完全匍匐在地上, 身體因為激動而輕微地顫抖,帶著溫度的眼淚浸滿她的臉龐。
“這就明白了?”
一直觀察著這里的林狂驚了一下,發(fā)現她所期待的場面完全沒有到來。
她以為林一特意跑到這里,是為了當面對教宗做點什么,可實際上林一并沒有直接出現在教宗面前,在林狂的感知里,林一甚至什么也沒做。
“有什么東西是我不能聽的,把我當外人是不是?”林狂嘀嘀咕咕地說,“可惡,兩個林傲都一個德性。”
“這可不一樣。”停留在林狂身旁的那一部分林一忽然說。
籠罩在房間里的霧氣迅速撤離,重新歸攏到林一體內,她的身體在林狂眼里重新變得凝練。
“不是我不讓你聽,而是我沒有使用人類的語言。”
普通的信徒誦念尊名,進行祈禱時使用的是人類的語言。
但“貪婪”降下神諭,不可能為了遷就眷屬去使用人類的語言。
在祂的層次里,語言是一種意念。
貪婪只需要在教宗腦海中降下一個意念,教宗就會自行領悟,用自己的語言對此進行翻譯,在讀懂貪婪意志的同時,制定可行的計劃。
“那你剛剛和她說了啥?”林狂兩眼空空地問。
“大概的意思就是,準備一個時間異能送給有緣人。”林一說。
“這就行了?”林狂沒想到這么簡單。
“當然。”林一攤了攤手。
作為神明,貪婪不需要對教宗進行多余的解釋。
祂只需要下達指令。
林一偽造神諭也是這樣的思路。
她不需要多說什么,只要直接說出自己的需求就可以了,剩下的教宗會自己填補,層層加碼,為之付出最大的努力。
“我以為你有什么很厲害的計劃。”林狂說,“我都做好欣賞表演的準備了,沒想到這么簡單。”
不僅她做好了準備,就連暗中觀察的林二也做好了欣賞和觀察的準備,林二還承諾會在心里給她實時解說。
“有些東西看似簡單,實則一點也不簡單。”林一看著林狂,“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你必須非常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
“偽造貪婪的神諭,蒙蔽教宗……這件事背后需要知道的信息太多了。”林一說。
“首先,我必須了解歷史,找到一切開端的源頭,把萬惡之源掐滅在搖籃里。”
林一說:“你知道教會內部,人人都需要遵守的教會第一守則是什么嗎?”
“不要相信科學與智慧。”林狂在林二的提醒下回答。
“對,但也不對。”林一含笑說,“在一周目的世界里,教會的第一守則是……扼滅一切特殊的存在。”
林狂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的,教會做事總是很偏激,守則讓她們不要相信科學,她們就會啟動歸原計劃,消滅所有科技的存在。”林一捂著心口,半是嘆息半是懷念地說,“一周目有段時間我和大狂過得很艱難。”
林一沒有具體地對林狂講述那段經過,但林狂已經有所想象。
對教會來說什么是特殊的存在?
失憶的異能者會不會是特殊的存在?查不到身份的異能者會不會是特殊的存在?能夠讓菟絲子異化的異能者會不會是特殊的存在?身體里有兩個靈魂的異能者會不會是特殊的存在?
特殊的定義太寬泛了,教會又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那種極端組織。
“那段時間你們一定殺瘋了吧。”林狂理所當然地想象著,在同情林一的同時,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那得是多少外賣啊。
林一沉默了兩秒,坦誠地回答:“我的意思是,我們茍得很艱難。”
林狂:“……”
林狂眼里的貪婪與向往歘一下消失了。
林一笑容和煦地跳過了話題:“所以后來,我翻閱了教會所有的典籍,找到了這條守則出現的大概時間,回到了這里。”
不過典籍里只有模糊的記載,林一持續(xù)觀察了教宗半年的時間才等到這個準確的時間點。
“回到這里只是第一步。”
“在回到這里之前,我必須竊取到貪婪的權柄,獲得祂的一部分力量,才能騙過貪婪,和熟悉祂的教宗。”林一說。
在剛剛的祈禱儀式里,林一一共做了三件事。
她將祈禱的教宗和房間轉移到了另一個空間,并在那個空間里對教宗進行了回應。
同時,她還假冒教宗,代替教宗聆聽了貪婪傳回的意念。除此之外,林一還隱去了林狂的存在,使貪婪沒有發(fā)現她。
“你竊取到了貪婪的權柄?”林狂關注到了重點。
“是的。”林一說。
她竊取到了貪婪的權柄,因此,教宗誦念貪婪的尊名時,她也會收到相同的祈求。
“怎么做到的?”林狂問。
直覺告訴她,這里有很重要的信息。
“非常簡單,謎底就在謎面上。”林一沒有直接回答林狂的問題,而是繞口地說,“知識是一種污染,同時也是一種力量,只不過,不是所有人都能發(fā)現知識里的力量。”
想要竊取到貪婪的權柄,非常簡單。
只需要根據貪婪的尊名做事,就能竊取到貪婪一部分的權柄。
祂是“貪婪”的象征與化身,林一也是。
祂是帶來‘毀滅’的君主,是誕育‘絕望’的母親,林一也是。
“我沒有殺死祂,我只是加入了祂。”林一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原來是這樣。”林狂點了點頭,“你是怎么發(fā)現這個秘密的,這是你沒有錨點的原因嗎?”
“不小心實踐出來的。”林一興高采烈地說,“唔,從深層含義上來說,這確實是我沒有錨點的原因……你說的沒錯。”
“那我們只能加入祂?不能殺死祂?”林狂不斷追問。
這不符合她和林二原本的預期。
“在這里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危險?”林一背對著教堂說,"而且……這些問題是你想問的嗎?"
林狂眼珠子左右飄動了一下。
“該告訴你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林一說,“現在去看戲吧。”
她伸手在林狂肩膀上一推,帶著她穿過教堂一層層的墻壁,直接穿到了教宗所在的房間。
看似只有一個人的房間里,教宗正拿著一支羽毛筆,起草一份對整個神國公開的函件。
這份函件的內容相當短,只有一句話。
她要離開教會了。
“你讓她找時間異能,她退休干嘛?”林狂問。
“因為時間的眷屬是非常特殊且團結的存在。”林一耐心地解釋,“你見過她們,應該知道她們的規(guī)矩。”
“你不能直接殺死她們,這樣你會成為整個時間之國的敵人,無法使用時間異能的全部威力。而且時間之國太難進入了,需要等待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到來的契機。”
“因此,讓教宗代替你殺死她們,獲得異能再送給你,這是最好的安排。”林一說。
教宗不僅能代替林狂去殺死時間的眷屬,她還能多殺幾個,把異能融合升級到最高等級,拱手送給林狂,再帶著時間眷屬的敵視去世。
“這和退休的關系是……”林狂努力思考,可惜眼里只有迷茫。
“不想牽連到教會。”林一說,她順手解答了林狂其他的疑惑,“這件事只能教宗親自去做,一是因為她實力夠強,能在得罪時間之國后活下來,二是因為她能夠將制定的異能送給你,其他人都做不到。”
二周目林狂殺死教宗的時候,還沒有獲得【手術刀】異能,她是沒辦法剝離自己想要的異能的。
只有教宗能這么做。
“可你只和她說了一句話啊,她是怎么領悟出這么多意思的。”林狂更加迷茫了。
“這就是狂信徒。”林一跟著唏噓地說。
“那她的眼睛……”林狂說。
就在這時。
教宗放下了手里的羽毛筆,從虛空中拿出了一枚水晶球。
“有緣人……”教宗在林狂面前喃喃道。
她伸手在水晶球的表面撫摸。
緊接著“轟”一聲,水晶球再次炸開。
教宗的身體開始融化。
“喏,就是這樣。”林一對林狂說,“接下來沒什么好看的了,我們去找小姜淵吧。”
第259章
“鹵蛋今年幾歲啊。”林狂問。
“七八歲吧?我也不清楚。”林一隨口說道。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回憶起了姜淵此時此刻應該出現的位置。
同洲市第一小學。
二年級(2)班。
“走。”
林一給林狂塞了兩個耳塞,推著林狂的肩膀帶她穿過空間裂縫抵達小學。
周遭的環(huán)境從安靜恢弘的教堂,無縫切換到了小學。
沒上過學的林狂毫無準備, 即使塞了兩個耳塞,也被驟然出現在耳邊的哭喊聲嚇了一跳。
“!”
林狂汗毛倒立,表情嚴肅地說:“誰在哭?有危險?”
但周圍沒有危險或是異常的事物存在啊,林狂的感知范圍內,只有一群攻擊力接近0的小蘿卜頭。
“放松,沒什么危險,姜淵哭是很正常的。”林一看著一米開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姜淵說道。
“根據歷史,這個時間點的姜淵正因為新發(fā)明失敗而哭泣, 我們恰好撞上了。很好, 從她眼皮的腫脹程度來看,我們時間把握得還算準確, 沒耽擱。”
林狂順著林一的視線看過去——一個眼皮紅腫的小孩坐在書桌后面, 眉目依稀能看出姜淵的影子,只是還很稚嫩。
小孩對著桌子上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的零件哭得稀里嘩啦。
林狂下意識動了動鼻子, 奇怪地說:“怎么沒有熟悉的香氣啊……”
“在這里。”林一反手拿出了一塊拇指大的膏狀物。
它一出現,林狂就聞到了一股熟悉且濃烈的奇香, 內心油然生出了靠近和貪婪的沖動。
林一把這塊膏遞給了林狂, “只需要涂一點在她的額頭上,她就會覺醒異能, 成為你的坐標了。”
林狂伸手在膏上面搓了一下, 忍不住吞了吞唾沫,“好香啊。”
“是啊,專門研究出來吸引你的。”林一笑瞇瞇地說,“五香味。”
這種香味會讓林狂對姜淵的存在格外在意, 將她們吸引到一起。
這樣一來,林狂穿越時間線時不需要記得某件事的準確時間和地點,只需要記得那個時候她和姜淵在做什么就好了,非常符合林狂的腦回路。
林狂強忍著貪婪,伸手在膏體上蘸取了一點,抹到了姜淵的腦門上。
正在哭泣的姜淵動作停頓了一下。
她感覺有什么冷冰冰的東西碰了下她的額頭,緊接著一股充滿故事的香氣縈繞在她鼻端,沒等她反應過來,這抹香氣就像沉淀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快得仿佛是幻覺。
林一微微抬手,一層透明的防護罩浮現在姜淵身體表面,將她體內散發(fā)出的污染牢牢封印在了身體里。
為了使用坐標,林一不得不讓姜淵覺醒異能,成為異能者。但為了避免污染,林一又將她的異能與污染一起封印了,直到十五年后才會解封。
林一手里動作不停,她熟練地封印完姜淵的異能和污染,又在她的后腦輕輕碰了一下。
“你在送她祝福?”林狂看著林一忙碌的動作問。
“不,我送了她一些珍稀寶石的獲取方式。”林一沒有隱瞞。
姜淵家現在的條件只能算是中等偏上,離后來的大富大貴還有很遠的距離。
如果姜淵家一開始就足夠有錢,她也不會出現在同洲市公立的第一小學了,更不會穿著一雙帶著輕微磨損痕跡的運動鞋。
姜淵家有錢,是因為林一想讓林狂變得有錢。
不過這些細節(jié),兩個林傲能發(fā)現,林狂是完全注意不到的。
她這趟唯一的發(fā)現是——鹵蛋哭聲驚天動地,和十五年后的哭聲不相上下。
“原本是想讓她們去收集寶石,等你醒了剛好可以豐收。”林一惋惜地笑了笑,“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封印到期解除,早了那么幾天。姜淵發(fā)現自己覺醒了異能,她媽媽為了保她的命,把最珍貴的那一顆寶石上供給了教會。”
也就是那柄被獻給貪婪的克什謬權杖。
“就差一點點,你就能收到我送的見面禮了。”林一說。
按照她的原計劃,克什謬權杖會好好地待在姜氏金鋪,直到蘇醒的林狂被香氣吸引,走進姜氏金鋪,貪婪發(fā)作奪走寶石。
有了克什謬權杖,她再略微對權杖進行一些修改,除了同洲市的大主教,同洲市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對林狂產生威脅。
“可惜。”林一眼底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戾氣。
可惜她對普通人的情感已經不夠了解了。
她沒有想到姜淵的媽媽會為了姜淵毫不猶豫地獻上那么珍貴的寶石。
她也沒有想到,林二靠近姜氏金鋪,在克什謬權杖面前竟然忍耐住了沖動與貪婪,沒有出手爭搶。
其實那個時候出手還來得及,貪婪還沒見過那顆寶石。
可惜她已經忘了剛在這個世界醒來的自己是什么樣子了,她制定了一個可笑的計劃。
林一閉了閉眼。
“沒事,不要可惜。”林狂拍了拍林一的肩膀,按照自己的理解笨拙地安撫,“不就是一顆大寶石嗎?我當晚就憑真本事拿到了。”
她不僅憑真本事拿到了這柄權杖,林傲還憑真本事弄碎了這柄權杖……林狂想到這里表情一垮。
“不要為失去的東西可惜,失去的一切都會回來的。”林一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她盯著林狂的眼睛說,“現在你該送我去十五年以后了,也就是你剛醒的時候。”
“這就走了?怎么操作?”林狂問,“跟之前的時間穿越差不多嗎?可我定位不到準確的時間。”
“定的到,你回憶和姜淵的初次交集就可以了。”林一說,“你們的初次交集不是監(jiān)獄搶鹵蛋,而是你在廁所里醒來,透過墻壁,聞到了步行街上姜淵留下來的若有若無的香氣。”
林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也算?”
“當然。”林一說,“林二不夠敏感,她沒有察覺到香氣對她的吸引,但你們被姜淵吸引是客觀存在的事實,當然算交集。”
“聽不懂嘞。”林狂說。
“慢慢來,不要著急,你有十五年的時間可以嘗試。”林一充滿耐心地說。
林狂站在原地,皺著眉感受了片刻。
和姜淵的初次交集……隱約之間,伴隨著回憶林狂似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那股香氣穿越了時間與空間在她腦海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指引著她的方向。
“好像找到了。”
閉上眼不到三十秒,林狂說。
林狂沉重的身體逐漸變得輕靈,她仿佛時間里的幽靈,朝著某個坐標靠近。
在這個過程中,她也沒有忘記帶上一旁的林一。
模糊間,林狂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差一點你就要把我丟在這里十五年了。”林一說。
如果林狂沒有帶上林一穿越時間,那么眼睛一閉一睜,對林狂來說可能只過去了兩三秒,林一卻需要慢慢度過這十五年。
“我不會忘的。”林狂說。
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絲模糊的回憶從林狂心頭閃過……林狂感覺自己好像是忘了別的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分鐘,也可能是幾秒鐘。
林狂和林一在廁所隔間里雙雙睜開眼睛。
在兩個透明的人影中間,是坐在馬桶蓋上雙目緊閉的……林三。
“我好像忘記了什么。”林狂喃喃道。
“嗯?”林一立刻被林狂吸引了注意,“忘記了什么?”
“想不起來。”林狂撓了撓頭,“我感覺還挺重要的,算了,不管了,以后總會想起來的。”
“挺重要的……”林一思忖片刻,也沒有跟上林狂的腦回路。
于是她伸出手在林狂的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讀取林狂大腦深處的潛意識。
在讀取到信息的一剎那,林一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現一樣,心虛地把手收了回來。
“你還記得你和姜淵去過的黑暗邊緣垃圾場嗎?”林一飛快換了一個話題,突兀地說,“你現在可以跳去那個時間等我了。”
“誒?”林狂愣了愣。
“接下來我有很多的事要去安排。”林一掏出自己記錄用的本子,把密密麻麻的內容在林狂面前晃了一下,“這些事又枯燥又無趣,你不用陪我,直接去5月12日等我,那天有事要做。”
5月12日,就是林狂和杜崇明、姜淵、霍珠、趙晴一起出發(fā)去垃圾場找克什謬權杖的日子。
距離今天還有十二天。
“你的意思是,我把你留下干活,我直接跳過這十二天?”林狂問,“可你要做的事也太多了吧……你要去抓C142216,把她關進大牢。你還要假裝自己是菟絲子,試圖和我對話。被林二澆死后你還要去引導季如歌,讓她去圖書館抓我。同時對林二進行精神蒙蔽,讓她信心滿滿地想加入異管局……等等,等等,不對勁。”
林狂雖然沒有上過學,但她是識字的。
很多時候她只是懶得看那些文字,但她不是讀不懂文字,在她想看的時候她比誰都看得清楚。更何況林狂現在有很多類似【溝通】的異能。
因此剛剛林一晃了那一下,林狂全看見了。
她不僅看見了,她現在還想起來了!她想起自己忘記的重要的事是什么了!
“林傲你居然敢騙我!!!你用精神異能蒙蔽我。”林狂怒吼道。之前和林二推理出這件事的時候林狂就準備找林一算賬,結果見面以后她給忘了,直到現在才重新記起來。
“你辜負了皇帝對你的信任!!!”
林一:“……”
大意了,居然這么快就想起來了。
她看了眼怒發(fā)沖冠的林狂,短暫地停頓后,笑容可掬地在林狂肩膀上推了一下。
“我馬上就要去忙了,你去十二天以后等我。就這樣,拜拜。”
輕飄飄地一推,林狂卻仿佛遇到了什么無法反抗的力量,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飄了起來。
似乎沖破了時間的束縛,又像遭到了無形的排擠,居然直接脫離了當下的時間。
這個過程中,就連林狂的思緒都不被她自己所掌控,她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姜淵的交集,回憶起那個臭烘烘的垃圾場。
林狂面前場景迅速切換,驟然之間,被林一送到了十二天后的垃圾場里。
“……”
林狂沉默地站在垃圾場里。
周圍是正在瘋狂打蛇的三狂和老杜,背景音依然是姜淵的尖叫。
林狂張開嘴巴,卻有點不知道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她在心里對林二說:“林傲,你有沒有感覺……”
“一周目的林傲有點變了。”
林狂無法準確地描述自己心里的感受,她只能用“變了”來概括一切。
可她沒能發(fā)現的是,不遠處,站著一個無法被察覺的身影。
林一手里拿著一枚寶石做的新胸針,那仿佛鑲嵌在臉上的微笑,不知何時消失了個一干二凈。
她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整張臉都被陰影所覆蓋。
第260章
【你不能用變了這個詞來形容她。】林二對林狂說。
改變是指林一從一個性格變成了另一個性格, 可林一沒有改變,她只是和林二不一樣。
林狂說林一有點變了,說明她無形中拿林一與林二進行了比較。
而在林狂的內心深處, 她更熟悉林二,把林二當成了標準,才會覺得林一變了。
林二和林狂擁有共同的記憶和經歷,林狂更熟悉林二無可厚非,但林狂不能把這樣的話說出口。
【你這樣說會傷害到林一的。】林二說。
“我沒有說出口啊。”林狂說,“我在心里和你說呢。”
【在心里也不要說,教宗能讀到我們內心的想法,難道林一做不到嗎?】林二說。
【甚至, 她現在就有可能在某個角落看著你呢, 小心一點。】
“你怎么防林一跟防賊一樣。”林狂皺了皺眉,“林一能聽到又怎么了, 我們之間需要這么小心注意嗎?她不會誤解我意思的。”
林二:【……】
就是沒有誤解才可怕呢。
【隨意評價別人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林二換了一種方式對林狂說。
“林一不是別人。”林狂眉頭緊鎖。
她根本就不認為自己在林傲面前還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如果她注意了,那才是真的出現了問題。
林二沉默了幾秒鐘。
從某種方面來說確實如此, 如果是她本人,確實不會在意林狂說了什么, 也不會被林狂說的話傷到, 林狂在她面前根本不需要小心翼翼。
可現在的情況……有點過于復雜了。
【我們不知道林一經歷了什么,所以在面對她的時候, 有一些體貼是必要的。這不是生疏, 也不是提防,我們只是不想傷害她,不想刺激到她。】林二把道理一點一點拆開告訴了林狂。
林狂皺著的眉略微松開。
“你這樣說我就稍微能理解了……”
林狂不僅理解了,通過對比, 她還察覺到林一讓她感到奇怪的地方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上別著的水銀胸針,陷入了難得的思考。
她剛見到林一的時候,林一就處理掉了她身上穿著的教袍,還拿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寶石和黃金,用胸針來替換。
林狂不會心疼被林一拿走的東西,但……這種沒有任何溝通,就直接被安排的感覺對林狂來說有點陌生。
從她見到林一開始,林一就一直在安排她們要做的事,并沒有詢問過林狂的意見。
老實說,這和林二有點不一樣。
林狂雖然覺得林二嘮叨,可大事上她們都是一起商量的,林二不會讓林狂處于稀里糊涂的狀態(tài)。
現在林一的行事風格她還需要適應適應……林狂心里想。
這時,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林狂身后傳來。
“抱歉,我來晚了。”
林一笑吟吟地出現在不遠處,她立于半空,穿著一件深紅色的長風衣。
此刻狂風吹動她敞開的衣擺,衣擺翻飛如火焰,發(fā)出呼呼的響聲。
聽到聲音的林狂抬頭,這才發(fā)現那個地方不知何時出現了林一的身影。
就連風衣被吹動的聲音也一同出現在她耳中,而這么明顯的動靜,她剛剛居然沒有一絲察覺,完全沒有注意到林一的靠近。
仿佛她是憑空出現在那里的。
“你是剛來嗎?”林狂疑惑地問。
“嗯,去做了點這個時間應該要做的事情。”
林一解釋道,她不經意地彈了彈手指,用能量清潔掉了手上沾染的污漬。
林狂點了點頭。
“我去了一趟黑暗,在那里做了一點小布置。”林一忽然說道,對自己的行動進行了進一步的解釋。
“直接把你送到現在這個時間點,是因為這里有一個十分重要的情節(jié),除此之外……”
林一從懷里拿出了一枚璀璨的寶石胸針,輕輕遞到了林狂面前,等待她伸手接過。
“我還花了點時間凈化了你帶來的寶石,沒有提前告訴你,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其實這樣也不好,我應該提前問問你喜歡什么款式,而不是又給你一枚胸針。”
“胸針是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林狂邊接過胸針邊問。
“大狂很喜歡。”林一說,“異管局的人會在制服上佩戴她們的榮譽勛章,大狂也想要,不過異管局的勛章材質太一般了。”
“所以她會把獲得的寶石做成胸針別在胸前,每一枚從主教那里搶來的寶石都象征著她的榮譽。”
“原來是這樣。”林狂順手把這枚胸針別在衣服上。
“對了。”林一仿佛不經意地說,“你有沒有感覺和我相處有點不習慣?”
“啊?”林狂措不及防被戳中心事,眼神劇烈地波動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應該如實回答,還是照顧到林一的情緒,進行善意的修飾。
“原本我們是在一個身體里交替出現。”林一對林狂的異常熟視無睹,微笑著說,“現在變成了兩個身體,面對面交流,所以我有點不習慣,很多事的細節(jié)可能沒有做到位,你呢?你有沒有不習慣。”
“誒?”林狂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恍然大悟,只覺得所有問題都找到了根源。
“這樣說的話也有道理,不對,是非常非常有道理!”
一個身體和兩個身體,內心溝通和面對面交流那確實不一樣!
這很正常!
“沒事,我們會習慣的。”林狂興奮地拍了拍林一的肩膀,有種撥云見月的喜悅。
林一嘴角跟著牽起。
就在這時,差點淪為背景的垃圾場里,傳出了趙晴的聲音。
“醒來!”
伴隨著這一聲怒叱,三周目的林傲搖搖晃晃地睜開了眼睛,她的精神疾病被暫時治愈,屬于她的林狂從她身體里消失了。
林狂被吸引了注意力,“原來我是這樣消失的,這就是你說的重要情節(jié)嗎?”
“不是。”林一表情沒有變化,只是目光陰冷地盯著下面的趙晴,“還在后面。”
“后面?”林狂回憶道,“后面是……”
貪婪,狗都不理。
一剎那林狂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問:“是現在嗎?”
林二曾經有過猜測,林一之所以讓她們回到過去,是為了回到貪婪還有回應的時候。
只要貪婪有所回應,她們就能殺死祂。
所以,現在這個時間點里,居然存在著她們殺死貪婪的機會嗎?
“不知道。”林一出乎意料地說,“需要嘗試。”
“你也不確定?”林狂眨了眨眼。
“狂,我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林一又好笑又無奈地說,“如果我已經殺死了目標,那也不需要你們再回來一趟了。”
說著,林一低頭看了眼下方的三周目。
就在她們交談的時間里,三周目的林狂已經重新上線了。
林一緊繃的額角終于有所放松,過了一陣,時間成熟后,她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條形態(tài)迷你的白骨巨蛇。
“去。”她把這條蛇丟進垃圾場。
白骨巨蛇脫離林一的影響范圍,身體不斷膨脹變大,同時也擁有了存在感,能夠被這些普通異能者發(fā)現了。
白骨巨蛇從垃圾堆里緩慢地抬頭,興奮地嚶嚶兩聲,目標明確地用身體絞住了林三和杜崇明。
林一打了個響指,在巨蛇身旁撕開了一道不起眼的空間裂縫,巨蛇一個猛子扎了進去。
“等等,蛇都是你準備的?為什么?”林狂不能理解地說,“你明明知道林傲很怕蛇的。”
“克服恐懼不好嗎?”林一找了個像模像樣的理由。
“好吧,其實是因為要找這么多變異生物不容易,我沒時間一點一點去搜集,只能去實驗室里直接拿一些現成的過來……情急之下完全忘記了這回事。”
“我已經不怕蛇了。”林一對林狂抱歉地笑了一下,“所以我沒注意。”
“這你都能忘記。”林狂側過腦袋,“你的記憶力好奇怪啊。”
“是啊。”林一動作明顯地看了眼時間,“不過我們現在該去做事了,留給我們閑聊的時間不太多。”
按照二周目的時間線,林傲和杜崇明進入黑暗以后會有一次交談與合作,等到她們在時間的見證下互相起誓,就會一起踏上那座刻著字的山。
然后一起承受貪婪的怒火。
林一撕開了一道通往黑暗的空間裂縫,她的手指動了動,剛想推著林狂的肩膀帶她進入黑暗。
可手還沒抬起來就停住了。
“走吧。”林一對林狂說。
她先一步跨進了空間裂縫,林狂緊隨其后,一起進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里,是一片浩瀚的火海。
火焰在大地上無邊無際地蔓延,覆蓋著這里每一寸土地,除了零星的蛇鱗樹外沒有任何一個能落腳的地方。
林一帶著林狂出現在一座山上。
這座山普普通通,和黑暗中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區(qū)別,地面覆蓋著一層沒有溫度的火焰,還長著一些怪異的植物。
林一抬起右手,輕輕地握了一下。
山上的火焰和植物像受到了某種吸引,頓時脫離地面,排隊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失去了火焰的山看起來有點像林狂記憶里地那座山了,但還差一點。
林一握拳的右手緩緩攤直,平平地向前方切出。
她的手沒有直接接觸到山體,似乎只是虛空一切。
可林狂卻注意到這座山的山體無聲無息地分為了兩塊,整個山頂都與下面的山體分離了。
林一隨手一抬,將這塊削下來的山頂也收進了隨身空間里。
“原來都是你做的,你好勤快。”林狂簡直嘆為觀止,只覺得二周目經歷的所有事都有林一的參與。
“不,后面我做的事就很少了。”林一說,她的手指隨意動了幾下,在山頂上留下了一行字。
“還差最后一步了。”林一喃喃道。
“是什么?”林狂不明所以地問。
總不能是等她把這句話念出來吧?她已經嘗試過了,把這句話念出來貪婪只會憤怒,并不會當場暴斃。
“你不明白,但是有人明白。”林一輕聲說,她深深地看了眼林狂,瞳孔中閃過林狂無法解讀的情緒。
“什么意思?”
林狂撓了撓頭,就在這時,她眼前的世界忽然變得模糊,她的動作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直到完全停了下來。
林一伸手在林狂腦袋上輕輕點了一下。
一股巨大的吸力長驅直入,這股力量簡直強大到可怕,不僅喚醒了林二,甚至有種要將她從身體里抽出來的架勢。
“你還要躲到什么時候?”林一幽幽地問。
她一邊說,一邊張開雙臂,像一個等待已久的獵人做出最后的邀請。
“融入我的身體吧,我們一起去殺死祂。”林一說。
“融入,你的身體?”林二語氣艱澀地問。
“留給你提問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林一悠閑地指了指下方的山腳。
三周目的林傲和杜崇明已經走到了那里。
“難道你不愿意為林狂死一次嗎?”林一漫不經心地問。
“她死一次,我們也應該死一次,這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