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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望岫跟溫言荃聊過飛往巴黎之前,溫言荃正要離開云山影視,齊萱不管基于公事還是私交都愿意親自陪送,畢竟溫言荃的作品水平實在很高,前面兩次ip影視化成果斐然,如今不少資本都熱衷于競價她其他作品,其中大部分已經從購買ip變成了合作協議,愿意割讓一定利益以求合作。
云山雖說也是數一數二的規模,但對比望山這么一個龐然大物,其實底子有點虛,不敢說溫言荃將來會把其他合適的ip都跟云山合作。
“溫姐這段時間辛苦了,等下次合作,我一定做更好的安排,這次畢竟是第一次,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你千萬不要跟望岫說哦。”
八面玲瓏的人善于把公事上的嚴謹客氣恰到好處融入私交親近,這樣能中和鋒芒,又不顯得刻意了關系。
溫言荃心思細膩,也并不反感這樣周到的職場女郎,笑意妍妍應下,但也道:“不論年紀還是你跟望岫的關系,你可以喊我阿姨的。”
她素來坦然面對歲月流逝,在這一塊并不拘泥于職場禮貌,但齊萱也是真心實意不肯。
“姐,不是我不想,而是這么喊你的話,我自己那一關過不去,尤其是你跟我就站在一起,讓別人看見像什么話。”
天知道她是真心害怕其他人看到兩人后認為自己反而是姐姐——估計大概率都會這么認為。
老天,你捏人的時候可太有態度偏差了。
齊萱說著就問溫言荃的化妝品跟保養方法.....
說著就送到了大樓門口。
中間齊萱也隨口問了周望岫考慮入職的醫院什么的。
所有人好像都認為她會繼續當醫生,繼續從前的光輝履歷,并且擁有錦繡前程。
她值得,她已然具備這樣的資質。
溫言荃低眉淡笑,沒有多言,只道:“看她自己打算吧,當前我更希望她享受生活跟情感訴求,當然,你也是。”
齊萱忍不住笑,“姐看出來了?”
“你看,這就是我為什么得喊你姐的另一個原因,追求不到她,變相當她阿姨也挺好。”
“能出好大一口氣呢。”
齊萱摟著溫言荃的臂彎走到門口,看到下雨了,直接準備安排自己的司機送人回去。
她知道溫言荃今天沒開車。
但。
“約人談事了,不用你送。”
“對方估計也快到了,你先回去工作吧。”
說著,溫言荃自己都詫異了,因為她約的人已經到了——對面一輛車開了車門。
雨傘,高跟鞋,黑色休閑西裝,扣子也沒扣,敞開著,白色真絲襯衫,休閑又帶著三分公事化的打扮,也契合歐美影視劇那些經典的慵懶老錢資本家們抽個時間到公司開會的刻板印象。
不刻板的是人。
一頭銀灰色長發配著一米七六的高挑身段。
撐著傘從雨中走來。
大樓門口出入的明星還是公司人員都靜了靜,也不走動了。
地面濺起的水珠都像是下雨天的潮濕霧氣落在心臟的反彈。
溫言荃愣了愣,在人到了臺階下面將雨傘傘面后傾才算實際對準了這人的暗藍瞳孔。
“這么吃驚,看來我在你溫女士的眼里是不具備時間觀念的人?”
溫言荃:“恰恰相反,我以為按照約定的時間,是我應該等你才對。”
羅寧不置可否,“所以這就是我得提前到的原因。”
“不可能讓你等我。”
溫言荃心念微動,掃了這人一眼,沒有接,而羅寧也不在意,瞧了齊萱,再問溫言荃:“還有未盡事宜?”
中文話術進步神速。
溫言荃:“沒,已經完了,謝謝齊總,改日再約。”
她走下臺階,而羅寧已經將傘面傾斜過來。
溫言荃的目光僅在對方握著傘把的冷白膚色手腕上逗留了下,沒抬頭看人,別開眼,跟著人走了。
看背影,溫言荃纖細婀娜的身段在半腰墨綠長裙跟v領雪紡襯衣包裹下顯得在雨中格外唯美,而朝她傾斜的雨傘又帶著幾分影視化的濾鏡。
風雨之間,兩人之間隔著恰到好處保持禮數風度的距離。
真的,干一行愛一行,看啥都是旖旎幻象。
齊萱全程只知道配合告別,等車子緩緩入了雨幕,她才回答同事喃喃問的:這哪里來的歐美神人?
齊萱沒回答,只默默回答:大佬。
不過大佬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雖是下雨天,卻跟冬天了似的。
而且似曾相識——記得謝須彌謝巨富也這么看過我。
我這牛逼人設,誰給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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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溫言荃抽了一些紙巾擦拭了些許水珠,但瞧見羅寧肩頭發絲上的些許濕潤,指尖曲起,沒有僭越。
等道路平緩,不容易被干擾,溫言荃才客套問起忙不忙,耽誤對方時間來談事蕓蕓。
羅寧目光看著馬路,開車速度比在紐約慢了不知道多少,卻也不忘回應。
“你可能對我那邊的工作強度有點誤會,事實上,我很少出手術臺,大部分只負責投資管理,甚至已經開始挑選代理人了。”
溫言荃心里納悶這人看著還很年輕怎么會這么早進行這類規劃,但也順著夸她事業成功,早點享受生活也挺好。
“并不是這個原因,而是,遇到了不可抗拒的意外,需要為這個意外進行新的時間規劃。”
溫言荃:“那一定是了不得的意外,希望羅寧醫生你能成功度過難關。”
羅寧:“不是難關,是幸運。”
“......”
溫言荃本來在整理衣服,聞言手指劃過,抵著安全帶,目光往窗外,瞧見路徑往直前約好的咖啡廳地址。
這個點。
不早不晚的,只適合咖啡談事。
人跟人也是。
不過羅寧瞥見了她的動作跟視線,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說:“當然你的女兒可能是比較辛苦的,給了你錯誤的印象,對此我很抱歉。”
這種說法自然很怪。
一個是大boss,一個是打工人,本來就不是一個工作模型,而且溫言荃也很清楚自己女兒的辛苦是自發上進類的,是因為自家的問題,實在怪不到人家醫療所身上。
溫言荃不得不回頭看她,表明自己并無這樣的觀點,“羅寧醫生你已經夠負責了,還親自來跟我談望岫的事。”
羅寧:“你好像沒問我這次又是什么事,明明已經談妥了,還非要找你。”
溫言荃重新移開目光,看著前面越來越近的商場大樓,輕柔問:“所以,這次是什么事呢?”
羅寧:“我那遠房親戚瓊,她聯系我了。”
“作為親戚跟上司,她實在應該接受自己應得的謝禮。”
“生命最為昂貴,而且對于瓊而言,這筆感謝救命之恩的資金實在算不上多大的數額。”
溫言荃當即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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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包廂內,隔絕外面的些許動靜,顯得格外寂靜,溫言荃聽了羅寧簡略的總結跟來意。
“說起來,這是望岫的私事跟工作處理,雖然前面因為她受傷昏迷,是我作為親屬負責處理她跟你們醫療所的一些事務,但現在,她那邊的事,不該來找我。”
“更沒必要讓羅寧醫生你來找我。”
羅寧喝著咖啡,抬頭,“在她找我之前,是我先去找她的,說我能負責傳話,畢竟她搞不定望岫那邊的態度。”
溫言荃的小勺子在咖啡中攪拌了半圈,她也看向對方,眼里靜化了波瀾。
“那,羅寧醫生你就確定能搞定我?”
羅寧知道這位媽媽可比女兒心思細膩多了,不是敏銳敏感,而是那種洞察人心的能力跟善于周全的處事,傲,但有閱歷跟入世俗的主動性。
女兒被動,媽媽主動。
這也是后者寫作靈感的來源吧,善于發現,善于表達。
那么,此刻的表達就是不愿意糊弄裝傻了。
半攤開。
“我沒把握,所以不得不事先規劃,盡量保證時間充裕,而且你的眼神總是讓我無法直視。”
“你看穿了,有了猜測,于是開始規避,處理風險,如果我還處于傲慢以為你會自己到我跟前,那我就太自大了。”
溫言荃以前也只是猜測,甚至大部分都覺得自己離譜跟臭美,以為生活中介入了一個謝成雍就夠離譜了,還來了一個羅寧。
她這什么命?
可猜測成真。
她的表情更怪了,手指摩挲了下太陽穴,這個小動作跟周望岫有點像,只是前者常苦悶,喜歡一刀切,溫言荃則是轉瞬想好了。
畢竟是語言文字工作者。
“我以為從投資的角度,一開始單方面表達出不合作意愿且明擺著不匹配不合適的項目內容,并不值得羅寧醫生你這樣費心。”
“而且,我的委婉拒絕應該是有效的吧,但羅寧醫生選擇無視?”
羅寧:“我從不跟不可抗力作對,順著心臟的事,就是健康的,是我身體替我做出的選擇,怎么能是費心?”
“而關聯了心臟的健康,就是關聯生命,區區利益,怎么能跟生命相比?”
“冬天,下雪,林萊站在掛霜累白的柿子樹下,看到了曾經的銀白鐵飯盒,上面貼著自己的名字,溫熱的飯菜早已變冷,她踩著雪沖出院子,只看到自行車的車轍印碾過長長的巷子雪層。”
“這般寒冷,無人經過,無人打斷那一條印記。”
“可她知道人已經走了,不會再來。”
“雪還在下,覆蓋了那一層,終將不見印記。”
“他們終將不見。”
“為她的選擇。”
溫言荃震驚于這人完整說出自己小說中的內容,出口的中文漢語甚至無比精準,連語調停頓都包含情感滲透的情緒。
這人懂,不僅懂她自己內心的遺憾跟取舍,也懂自己本人的內心。
而羅寧也以更認真的語氣看著她。
“溫言荃女士,我只是,不愿意以后看不見你。”
“明明,是足夠幸運才能看見你。”
當時,溫言荃安靜了許久,最后才輕聲說:“羅寧女士,我得坦誠告之,我,目前跟別人還有并不體面的糾纏。”
“這是道德層面的不可以。”
羅寧皺眉,身體后傾,靠著椅背,好像有點迷茫,“謝成雍?”
“是。”
“那拋開道德層面,你,你的內心呢?”
溫言荃低頭喝咖啡,“我不了解這一塊,你對我而言,也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意外。”
“雖然....這種意外以前可能也有過。”
溫言荃的語氣是復雜的,羅寧當時并不能理解,后來才明白,但此時.....
她畢竟不是會死纏爛打給人帶來苦惱的人,所以喝完咖啡,把咖啡杯擺正在杯墊正中心,蒼白的手指松開。
“我恐怕還不能豁達到祝你幸福。”
“但,如果什么時候你在內心想過我跟他已經被你擺在二選一的天平上,請務必通知我。”
“我規劃出的時間,一直會為你做第一秩序。”
“而后面的接觸,我不會再提起這件事,以免給你帶來困擾,明天有醫療所那邊的最后一份協議簽署,完成后就是瓊的事,你會對此抗拒?”
溫言荃有點無奈,甚至隱隱覺得是自己欺負了這人,“我沒事,只要不影響你就好。”
第二天,她們的確體面處理完了公事,當時撞上謝須彌打電話,身邊的笑聲就是羅寧,但笑完后,溫言荃回頭看這人,眼神有點嗔怪。
羅寧斂了笑意,卻說了讓溫言荃啞口無言的話。
“你說你對這一塊毫無了解。”
“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