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追妻中~再見江月柳(修)
內侍來好歹她眼睛一閉就當是被狗咬了,出了這殿門再也瞧不見了,只當沒這回事。
晏仲蘅……
她揪緊了領口,有些抗拒。
這不是耍流氓么,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真好意思說的出口啊。
“我剛才那是玩笑話罷了。”晏仲蘅深吸一口氣,生怕她真的把那內侍叫進來。
“走罷。”
寧臻和松了口氣,末了還插了一刀:“不檢查真的沒關系嗎?”
晏仲蘅:……
商戶們興沖沖的從各地進京,本來是莫大的榮耀,結果沒想到遇上了這種事,一個個暗道晦氣。
內侍省的人搜查一番后未曾搜到什么,大理寺便放人了。
光祿寺的人全數扣押,大理寺挨個兒審問。
此案疑點重重,當時內侍們瞧見那商戶跟得了癔癥一般朝圣上而去,分明是要刺殺,如此目標明確,說不定是早有籌謀。
吳老板被押入牢獄,圣上即可下旨派人前去揚州探查他的背景,敢刺殺當今圣上,要么就是有人意欲謀反奪儲,要么就是勾結外敵。
趙青玄同晏仲蘅把她送出了宮門。
“幸而寧夫人未喝那酒,真是險中又險。”
寧臻和也是無比后怕:“可我……并未有什么仇敵,何至于害我至此。”她垂下腦袋,瞧著悶悶不樂。
趙青玄也不確定:“興許……是隨機選中,寧夫人只是運氣不好罷了。”
晏仲蘅不置可否:“最近先別搬出去了,先在威國公府住著罷。”
趙青玄意味深長的瞧了他一眼。
寧臻和也忍不住渾身發涼,隨機選中,真的那么隨機嗎?
“仲雪,你近來也小心些,圣上懷疑有人謀反奪儲說不定會牽連三皇子。”
“我知道。”他淡淡應了一聲。
寧臻和出了宮門,上了馬車,余光瞥見身后身影疑惑:“上值時辰,大人跟著我做什么?”
“我不放心你。”這會子他又恢復正常了,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寧臻和怔了怔,神色古怪:“沒什么好擔心的,光天化日,他也不敢當眾擄劫我。”
她早知他對自己還不死心,但這般直白還是分外不適應。
目送她離開,晏仲蘅叫從州吩咐暗衛看的緊些,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便再也別來見他。
寧臻和想了想,還是去了尋南閣,鋪子處于鬧市,還有不少伙計在,應該是安全些。
鋪子內不少婦人姑娘挑選首飾,驚蟄瞧見她回來了,便小步湊了過去:“夫人,有人來許久了,非要指定您定制簪子,您可知是誰?”
聽著驚蟄如此憤然,寧臻和耷拉著的眉眼抬了起來。
江月柳恰好走到她身前,雙眸含笑凝著她,清麗的臉龐仍如當初那般光彩奪目。
老熟人了,寧臻和沒什么反應:“江姑娘。”
“見過夫人,月柳有眼不識泰山,未曾想到您便是尋南閣的老板。”江月柳沒有壓聲音,且她不是一人前來,還攜了幾位姑娘。
寧臻和沒見過他們,應當是些小官家的姑娘。
不過尋南閣的老板是晏府的前主母也不是什么罕事了,剛開張那會兒每天都有人來鋪子前指指點點,還有多嘴的杵她面前問為什么和離。
她早就習慣了。
“不必這么客氣,喜歡什么尋那伙計結賬便好。”她敷衍道,顯然沒什么心情敘舊。
江月柳只當她是活的太艱難,迫不得已下干了這行當:“我瞧這個不錯。”她指著寧臻和身后的金鳳步搖和絨花團扇。
驚蟄搶先:“這是女子成婚時的首飾,不適合平時戴。”
江月柳低低笑了笑,似有若無:“誰說我是平日戴了。”
驚蟄一塞,試探問:“江月柳要成婚了?”
江月柳顧左右而言他:“還要多謝寧夫人。”言外之意便是你讓了位便宜了我。
寧臻和神色微妙,意味深長道:“噢……那過些時日便是要喚江姑娘參政夫人了。”
驚蟄一愣,想說什么,寧臻和拉住了她:“那便包起來罷,總共一百二十兩。”
江月柳笑意一僵:“一百……二十兩?”
怎么這么貴,她以為一個步搖能貴到哪兒去,三四十兩頂天了,也不是什么百年老店,這么小小一間,竟敢賣這么貴。
驚蟄得意:“自然,我們夫人現在特為皇室上貢。”她生怕江氏反悔,手腳麻利的包起來遞過去,“未來的參政夫人,付錢吧。”
江月柳騎虎難下,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今日……未帶足銀錢,可容我回去取一趟?”
驚蟄剛要張口嘲諷,寧臻和又干脆道:“可以。”而后二話沒說把盒子塞她懷中,“姑娘東西拿好了。”
江月柳臉色頓時青白交加。
人走后驚蟄憤然:“夫人為何把東西賣給她,她分明就是來夫人這兒戳心窩子的。”
寧臻和沒在意:“管這些做什么,有送錢來的還挑三揀四,說我兩句不還是要付錢。”
驚蟄頓時氣竭:“好像也是……但她瞧著也不像是個買的起的。”
“買得起買不起都得付錢,東西都給了,又賴不了賬。”
驚蟄恍然大悟。
直到晚上,江月柳都未曾來付錢,驚蟄剛開始還翹首以望,后來也忍不住:“她不會真賴賬了吧。”
“無妨,把賬單備一份,今夜送到參政大人那兒去。”寧臻和頭也不抬。
月輝傾灑,晏仲蘅當夜回來的很晚,朝中傾盡了所有的人力徹查今日的刺殺案,太醫署的探查結果出來了,酒中撒了一種名為黃角的東西。
此物有強烈致幻作用,若是以龍涎刺激,則狂性大發,淪落為行尸走肉。
經過解毒,吳老板已經清醒了過來,得知自己做了什么事,直接中氣下泄攤在那兒動不了了。
黃角雖有毒,但也能入藥,大理寺還在全城搜查有什么奇怪之人購買。
他揉了揉眉心,明日赫連瞻與耶律霄便要返程,事務堆積到一起,且有一陣子忙了。
回到院子,從州臉色猶猶豫豫,晏仲蘅沒發現他的不對勁,桌案上平躺著一張紙,他隨意拿起來瞧:“這是什么?”
“回主子,這是賬單。”
“誰的賬單,怎么放我這兒了。”晏仲蘅蹙著眉便要扔開。
“是……江姑娘的賬單。”從州撓了撓頭,“是這樣的……”他細細的把今日驚蟄轉告給他的話又說了一遍,眼瞅著晏仲蘅的臉色越來越差,從州也噤聲了。
晏仲蘅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種節骨眼上還有人來添亂。
“賬單送回去。”晏仲蘅眉眼凝著一股消沉,“就說,我不認,算了,我自己去。”
他終是拿起賬單越過院子敲響了對方的門。
“誰?”里面的人連門也沒開。
“是我,有東西給你。”他沉沉的嗓音聽著里面暗含微啞的聲音,心念忍不住一動。
寧臻和披上了衣服下床去開門收錢,開門后,高大的身軀逆著月色,沉淡的香氣裹挾著油墨的味道飄了過來,她不動聲色退后一步。
“這個,還你。”晏仲蘅把賬單遞還給了她。
寧臻和好言好語勸:“到底是你的表妹,你總不至于這么小氣罷。”
晏仲蘅眸光閃爍,淡淡道:“表妹?與我何干,不是我的賬,我不背。”
“那怎么辦,到底是你晏府的人。”
“無妨,明日我會處理好,給你個交代。”他眸色深深,里面蘊含的東西深的叫人心驚。
寧臻和不在意他怎么處理,避開了他的視線:“那就好。”
“沒什么事了我就先睡了。”寧臻和被他瞧得心驚,打算關門睡覺。
晏仲蘅阻了她的舉動:“你今日可生氣?”
寧臻和莫名,不知他何意,想了想:“尚可。”
那就是有了,他心里頭既盼著她生氣,又怕她生氣,如此矛盾,拉扯著他的理智。
“若是明日能給錢我便不生氣了。”
她在意的只是錢。
晏仲蘅眉眼頓時染上些蕭索。
“我的意思是,江月柳可讓你生氣?”他認真的詢問,不再像以前那樣事事憋在心里跟悶葫蘆似的。
寧臻和愣了愣,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都過去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大人也向前看吧。”寧臻和能說的只有這一句話。
她關上了門,明晃晃的把他隔絕在外。
晏仲蘅稍稍蹙眉后便又斂盡神色,回到了屋內。
……
翌日,江月柳方起身,一對護院同婆子便闖進了門,驚的她張口斥罵:“放肆。”
那婆子冷面冷語:“姑娘,奉大爺的命,把昨兒個您從尋南閣拿的首飾送回去,京城您待的時辰也夠久了,今日便啟程回家罷。”
江月柳臉色霎時漲的緋紅:“不可能,表哥怎么會……”
“您不安分,自有不安分的法子。”婆子睨了她一眼,便叫丫鬟們開始替她“收拾”東西,而后尋到了那個首飾盒子,叫人送了回去。
這下子全府都知道她的“霸王”行事,她的臉算是丟盡了。
她本打算今日湊錢,或者問崔氏撒撒嬌,結果,大早上的晏仲蘅便派人要把她趕走,為什么?他不是都已經和那女人和離了嗎?怎么還偏著她。
寧臻和一大早便瞧見了鋪子里的盒子,打開,發現是昨日被江月柳“買”走的首飾。
伙計瞧她來了便說:“您來了,方才有人叫我帶話給您,說人已經遣送走了,日后不會再來找您的麻煩。”
寧臻和愣了愣,轉瞬拋到了腦后。
晏仲蘅把赫渠和斛律的人送至城門口,赫連瞻一臉嘆息:“可惜,沒有帶走想帶的人。”
“山高水長,再會。”晏仲蘅只當他臨走還要挑釁自己一回,沒有搭理,瞧著他們離開的背影,面色微冷。
返程時由胡青負責隨行,帶走了青狼營一半的將士,傅澤則暫時留在了京城,以便減少赫連瞻的警惕性。
當日,大理寺忽然有了進展,原本黃角是京城內藥鋪便有,但藥鋪每日流水那么多,真的尋找起來宛如大海撈針,但他們仍然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尋找。
結果在一處異常偏僻的藥鋪,里面抓藥的伙計認真回想想起七八日前有一男子過來買了這味藥,那男子舉止沒什么異常,只是聞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氣。
“味道很似香非香,但是從未聞到過,反正很奇怪。”大理寺的人立刻遣人進宮去走流程取了一點宣政殿里的香灰出來給他聞了聞。
“很像,但是不如這個。”
大理寺卿明白了,龍涎難得,只有皇帝才能用,這人大約是用的劣質或者假的來試驗。
“那人樣貌如何?”
“高鼻深目,好像是個異族人。”
得到這個消息時,元德帝幾乎立即就下令追回赫渠和斛律的人。
晏仲蘅也明白了赫連瞻離開那句“想帶走的人沒有帶走“的意思了。
這本就是一箭雙雕的法子。
若是那酒順利由寧臻和喝下去,那押入牢的也會是她,赫連瞻便會想法子暗中帶走。
他意識到這一點,眸中涌氣深深的戾氣,早知今日,自己就不該手軟。
赫連瞻走了,寧臻和也松了口氣。
隨之她便陷入了對邊境榷場的向往,一直糾結和盤算要不要去。
傅澤在邊境待了很久,她起了心思想同傅澤問問。
再有青狼營的人來買劍穗時寧臻和便向他直接打聽詢問了關于邊境榷場的事。
她與生人聊了許久自然引起了身邊護衛的注意,把偷聽到的話一字不落稟告了自家主子,晏仲蘅聽聞來龍去脈后便立即猜出她有了去邊境的心思,說什么也坐不住了。
一時間什么惡劣的心思也冒了出來,想著干脆使些手段叫她走不成,但這想法很快便被摁了下來。
第52章 追妻中~何必糾纏于我
徐徐圖之為上策,急于求進會把人越推越遠,晏仲蘅再焦心也只能慢慢思慮法子。
只是神思不屬間再回神時從州已經得他的令去喚了府尹來,待人小心翼翼站在晏仲蘅身前時晏仲蘅叫她拖延路引的話卻有些說不出來。
“罷了,先不必了。”晏仲蘅揉著眉心道。
府尹又懵懵懂懂的離開了政事堂。
元德帝在下令追捕赫連瞻時,赫連瞻已經過了一個州縣,快到了帛州。
攔截的召令提前到了帛州的驛站,帛州的駐屯暗中已經準備好,原本要繞一大圈才要除掉赫連瞻此番算是名正言順。
一輛馬車行駛在官道上,江月柳郁郁寡歡的坐在里面,滿目皆是不甘。
晏仲蘅的令下得急,她是完全沒機會去求崔氏,他的護衛看的她死死的,直到她出了城。
“姑娘,我們就這么回去了,夫人和老爺定會責怪。”丫鬟抱怨道。
江月柳憤然擰著手帕:“我能不知道嗎?”但是她有什么法子。
突然,前面響起一陣兵器碰撞聲以及馬蹄踩踏聲,似是有人激戰,二人心頭一驚,車夫停下了車聲音驚慌:“姑娘前面好像是有人打斗,我們要不原路返回?”
江月柳趕緊叫他掉頭,只可惜,晚了一步,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雷霆萬鈞驚到了他們的馬,被迫裹挾著駛入馬群中。
赫渠人冷眼彎刀一挑,車夫頃刻間身首異處,有人挑起車簾:“王爺,里面是個女人。”
赫連瞻沒空理會,他額角青筋暴起,滿臉慍怒,身形弓起,原是想走之前送份大禮,沒想到不僅被那婦人給避開,還這么快就暴露了。
“走這邊。”耶律霄指了指岔口,眾人往山口處行去。
好不容易擺脫官兵追捕,赫連瞻翻身下馬,耶律霄三角眼閃過一絲陰色:“別灰心,總會有法子避開他們的。”
“邊境管轄嚴格,這么多人馬我們要怎么混過去,連州縣都過不去。”赫連瞻一拳打在樹上,憤然道。
赫渠和斛律的下屬們并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知道大安翻臉不認人,想圍剿他們。
“王爺,這女人是從京城來的。”下屬拎著江月柳扔在赫連瞻面前。
江月柳滿臉驚慌,發絲凌亂,卻仍能瞧得出一副美人面。
赫連瞻正心煩意亂,瞥過去,擺擺手就要隨便下屬處置。
“慢著,你是順義王對不對,你是順安王。”江月柳靈光一閃,試探道。
耶律霄用刀挑起她的下巴:“你認得我們?那更該死了。”
江月柳自然認得,赫連瞻差點娶了晏云纓,她如何不知道。
“我是晏仲蘅的表妹,別殺我,送我回京,我表哥定會報答你們的。”江月柳走的太早,壓根不知道面前這人便是朝廷通緝犯,還一心想著能叫他把自己送回去呢。
赫連瞻臉色變了,變得有些玩味。
“那你應該不知道我現在的身份,把她押著當籌碼。”赫連瞻叫人把她綁了起來。
江月柳驚愕的還想說什么,便被旁邊的人塞上了嘴,只剩下嗚嗚嗚的哼叫。
……
寧臻和盤算起了去邊關的事。
那日同那小將士攀談了幾句,如今邊關榷場早已成熟,除了赫渠斛律還有同別的國家進行互易。
每年會有固定的日子一大隊商隊結伴出發,人多匪寇們也會忌憚些。
她還詢問了哪日出發,小將士說大約在初秋左右,這樣行路涼爽,到了邊關也還未徹底入冬。
“夫人,您要去邊境嗎?”鋪子里的伙計好奇問。
“也許吧。”寧臻和含糊道。
“您若去了,我們肯定會好好給您看鋪子的。”鋪子里的小伙計也就十四的年紀,卻有一把巧手,長的也白凈,
笑起來呲著一口大牙。
宮中下藥的賊人是赫連瞻一事薛吟說給了寧臻和:“你說說,好端端的就把藥下到你酒中了,若非你謹慎沒喝……”薛吟沒說下去,卻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她沒注意到的是寧臻和白了臉,忍不住死死扣著桌案。
赫連瞻下酒可不是隨意,是有預謀的啊。
他到底為什么揪著她不放,她自詡同他并無深仇大恨。
“希望盡快捉拿歸案才好。”
寧臻和回過了神兒,緩緩吐出一口氣,是了,人已經離開,抓的到抓不到他都不會與自己見面了。
她下午時又去尋了賣宅子的人家詢問何時才能過戶,結果那家主人一臉為難,說不知怎么回事調令遙遙無期啊。
“算了,我重新找人罷。”見此她也不強求了,宅子千千萬,也不止有這一家。
當日下午她重新看房,又尋了一處離鋪子更近的,就是有些貴,但她沒再猶豫,干脆的買了下來,直接就去過了戶。
當晚,寧臻和便同驚蟄開始收拾箱籠行李,想著明日便搬過去,威國公府離尋南閣不比那宅子離尋南閣近。
趙伯夫婦得知她要走還有些舍不得,趙伯妻子不好意思說:“夫人送了老奴這般金貴的首飾,老奴無以為報,晚上便張羅一桌子飯菜給夫人送別好了,還望夫人莫嫌棄。”
相處的時日久了,他們也都知曉寧臻和沒什么架子,還待人和善,自然也很是喜歡她。
“多謝宋媽媽了,我自然不會嫌棄。”
既然是給寧臻和送別自然要以她的喜好為主,寧臻和不太好意思的說她喜歡食辣,她未及笄時母親管她很嚴,大葷辛辣絕不可食。
但那時的她不是個老實的,誰曾想成了婚后竟真的生生摁下了她的喜好。
宋媽媽手藝很好,一桌子飯菜噴香撲鼻,寧臻和趙伯夫婦坐在一起,驚蟄也隨同上了桌。
晏仲蘅今日下值下的早,手頭上積攢的公務全部料理了,最主要的是他得知了寧臻和竟迫不及待的放棄了爭取了許久的宅子轉而干脆的買了別處。
他神色郁郁,剛進府門便聽到了一陣粗獷的笑意,以及一陣說話聲。
遙遙望去廊檐下的一張小方桌上圍坐著幾人,趙伯似乎喝了些酒,但還未醉,只是說話也聲音大了起來。
“哎喲,爺回來了。”宋媽媽眼睛很尖的瞧見了一道高大的身軀,趕緊起身見禮。
晏仲蘅實現落在了那個亦臉色微紅的人身上,她拳頭抵著下巴,眼眸微彎,沁著一股水色,眸子垂落時漂亮的令人心驚。
“爺要不……吃點?”宋媽媽試探著客套了一句。
寧臻和也抬起了頭,卻并不覺得他會坐下。
他一向高高在上,剛愎自用,最是主次分明,要他同下人一張桌子吃飯?簡直跟上刑差不多了。
高貴的晏大人只會斥責一句:“什么樣子。”
而且滿桌子葷食,他怕是更吃不下。思及此寧臻和還算秀氣的啃了只雞腿。
誰知晏仲蘅只是略一思襯便道:“嗯。”
宋媽媽受寵若驚連連稱好,趙伯給他搬來了一張小兀凳,晏仲蘅僵硬的坐了下來,一雙長腿顯得很擁擠。
精巧的官袍鋪在地上,寧臻和瞧見了,便順手拎著他的官袍下擺塞他懷中:“臟了。”
順便還能瞧見他局促的模樣。
趙伯率先解釋:“明日寧夫人便要走了,今日是特意為她送行。”說著又轉頭對宋媽媽說,“爺不喜歡吃這些,再炒兩道爺愛吃的來。”
晏仲蘅的身軀微不可查的一僵。
“這么快。”他低聲問了句。
寧臻和點了點頭:“大人也該回晏宅了。”
她真的變了,變得很灑脫,瞧不出一絲從前的模樣。
“嗯。”他低低的應了一聲。
“擁有的越多,過去的痛苦和難受也就忘的越快。”寧臻和云淡風輕道,瞧他這副模樣,心里卻掀不起一絲波瀾。
“你都擁有這么多了,何必糾結于我。”
她是真的不太明白。
晏仲蘅抬頭,溫熱帶著一絲微涼的風好像拂過了她的臉,帶來了一絲落寞。
“大約……就是……”他當著趙伯的面兒也說不出什么所以然。
趙伯眼觀鼻鼻觀心:“我去瞧瞧菜好了沒。”很體貼的把地方讓給二人。
寧臻和眨了眨眼,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也沒在意,因為面子罷了。
宋媽媽利索的炒了兩道素菜,打斷了凝滯的氛圍。
一整晚,晏仲蘅都心不在焉。
他因為什么糾結于她,自然是遵從本心罷了,那本心又是什么,他不敢想。
他們成婚五年還要去糾尋這種東西,實在有些虛無縹緲。
但若是不用這個解釋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翌日,寧臻和遣人把她的箱籠又捆上了馬車,趙伯夫婦出來送她:“多回來看看,這宅子太大,我們住瘆得慌。”
“一定。”
“我送你。”晏仲蘅突然神出鬼沒的出現在她身后,一襲倉青色的廣袖長袍行走間分外飄逸。
寧臻和知道自己拒絕也沒用,索性不說話,但在晏仲蘅下意識進馬車時她出言阻攔,
“你不能進馬車。”她對外頭的男人道。
“為何?”晏仲蘅不明所以。
“還是要顧及男女大防,你我皆是未婚男女,日風日下,同乘一輛馬車可不行。”
晏仲蘅只好收回了腿改為騎馬。
馬車駛向宅子,待到了地方,晏仲蘅率先打量周遭環境,不是很,宅子也小。
“我來罷。”寧臻和下了馬車才想起這些箱籠搬不動,去威國公府借人也有些遠,結果這時晏仲蘅忽然道。
她驚疑不定,思索雇參政大人搬箱子得多少銀錢。
猶豫間他已經解開了繩索,抗著進去了,來來回回總共八趟,終于搬好了。
他面不改色,甚至連氣都沒喘一下。
再怎么樣寧臻和拿人手短,也不好意思斥著人離開了。
二人共處一室氛圍尷尬,寧臻和叫驚蟄泡了茶來沒話找話:“赫連瞻可抓住了?”
晏仲蘅搖頭:“赫渠人兇悍,帛州折損了一些兵力,不過他們已經趕入深山,山中情況多變,他們撐不了良久的。”
事實證明,赫連瞻他們確實沒撐多久,山內洞穴,耶律霄掃過睡的東倒西歪的人勾唇道:“既然這么多人走不了,那就不走了。”
赫連瞻正在火氣頭上,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不走難道被大安皇帝抓回去嗎?”
耶律霄笑了笑:“我是說他們可以不走,但是我們得走,黃角還有嗎?”
赫連瞻瞬間怔住,頃刻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知道?”
耶律霄:“是。”他托人買藥他沒當回事,但刺殺一發生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就算是二人我們的容貌也太惹人注意了,你我兵分兩路,在斛律主城匯合。”耶律霄提出這樣個想法。
赫連瞻深吸口氣,把藥撒在了下屬們喝的水中,視線掃過恐懼又還滿臉都是淚水的江月柳身上:“‘這個留著,我有大用處。”
第53章 追妻中~你不必管我,傅將軍安排好了……
搬出威國公府后寧臻和感覺徹底清凈松快了,沒了她不想瞧見的人
天色都晴朗了很多,這一搬,她同晏仲蘅已經有半個月沒見過了。
剛開始她還怕他又找什么借口出現,后面發現他沒再在她跟前晃悠寧臻和也就松了口氣。
想來是過了新鮮勁兒,覺得不屑于低頭做糾纏之事了。
“夫人,前段時間管州的周夫人訂的那批貨做好了,本是今兒個就能往過送,結果小劉昨日干活兒摔到腿了,沒人趕馬沒辦法在工期里送過去了。”
鋪子里的凝云著急的同寧臻和說。
尋南閣會趕馬車的就小劉一個人,其余的都是些普通姑娘。
寧臻和略一思襯:“我去罷。”
凝云驚訝:“您去……這……來往日程要四五日呢。”
“沒事,我一路走官道,一路上同旁的商戶或者百姓結伴,不會有什么的。”
“那好罷,夫人您注意安全。”
驚蟄聽了也要嚷嚷著去,寧臻和便帶上了她:“出行便要低調,把衣裙換了。”
她準備了兩套男子的衣袍,二人到里面換上,是灰棕的寬松棉麻短打,套上去遮掩了身材,發絲束在頭頂用方巾系好,還把兩張臉涂黑。
銅鏡中二人宛如兩個又黑又瘦的泥小子,互相吃吃笑了起來,臨行前拿了足夠二人吃穿住行的銀兩。
驚蟄爬上車板坐好,寧臻和坐在前面,拿著鞭子跟御馬一樣驅使著馬車。
二人拿著路引出了城門一路往管州而去。
管州作為四大輔郡之一,是大安的重要軍事樞紐,當地屯兵二萬,人口稠密,青狼營搜山時發現了赫連瞻前往管州的蹤跡。
晏仲蘅奉皇命前來管州捉拿赫連瞻,傅澤帶領青狼營與帛州駐屯兵搜山時發現了大量赫渠人的尸體,全部口鼻出血橫死深山,死前面部表情各有不同,癥狀與吳老板中黃角毒一模一樣。
而晏仲蘅則收到了耶律霄的信:按原計劃進行。
晏仲蘅看完后冷著臉撕碎了信,圣上要求耶律霄配合他們即可捉拿赫連瞻歸案,耶律霄卻無視圣令,勢要赫連瞻死在他手中,好趁機奪取赫渠。
他叫人全城戒嚴,每個進城的人都必須仔細看清楚,若是要前往邊境勢必要經過管州。
他很確認,赫連瞻一定會想辦法進出城。
“大人,赫渠人的尸首已經有仵作驗過了,確實同吳老板所中之毒一樣,這赫連瞻當真心狠,竟連自己的兄弟們都狠的下手。”
從州忍不住道。
晏仲蘅站在外頭,瞧著里面蓋著白布的尸體:“都火化了吧。”
“那耶律霄呢?可要緝拿?”
“不必,逼急了若是反水是個大麻煩。”
管州城門前后不時有官兵巡邏搜查,進出城門不僅要仔細查看路引還要仔細對照容貌,寧臻和與驚蟄好不容易來了看著前面長長一溜的隊伍有些頭大。
“這是出了什么事了嗎?”寧臻和詢問前面的大爺,大爺方言味兒濃重,寧臻和聽了好半天才明白,朝廷在捉拿逃犯呢。
寧臻和心里咯噔了一聲,浮現了赫連瞻的身影,可他不是在帛州那邊兒嗎?還沒抓到么?
她摁下心中的擔憂,周遭這么多人呢,不怕不怕。
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終于到了她們倆,寧臻和把路引遞給了守門的官兵,官兵瞧了眼瞪大了眼睛。
說完他對旁邊的人嘀咕了兩句,那人連忙跑了開。
“怎么了?是出什么問題了嗎?”她小心翼翼問。
“沒什么,寧夫人怎么在這兒,近些時日城內不安全,還是別亂走動了。”
眼前的官兵說出了她的名字叫寧臻和很驚訝:“你認識我?”
那官兵咧嘴一笑拱手:“在下是青狼營的人。”
“寧夫人。”另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官兵趕忙道:“將軍。”
傅澤似乎是跑著來的,喘息有些不穩,似是怕她誤會便解釋:“赫連瞻逃竄到管州,現在全城戒嚴,我怕……”
不必他說明白寧臻和便明白了,她心頭一沉:“有勞將軍了。”
寧臻和隨傅澤離開了城門前,傅澤瞧她帶著一車東西悄然把晏仲蘅也在這兒的消息隱去:“夫人這是來送貨?今兒個怕是走不了了,今晚在驛站住一晚罷,明日我送夫人離開。”
“多謝將軍。”寧臻和發自心里感激傅澤。
……
臨近知州府的客棧二樓,一處窗子隱蔽打開,狹小的縫隙中露出一雙深邃而宛如鷹隼的眼眸。
赫連瞻已經連續三日盯梢知州府,好從他們的行動中做出些推測。
“王爺,吃飯了。”柔柔的一聲輕喚打斷了赫連瞻。
小二把飯菜送上了樓,江月柳接了過來,一側肩膀的褙子滑落,露出光滑圓潤的肩頭,小衣若隱若現,胸前露出大片曖昧紅痕。
此時的江月柳臉頰上還彌漫著歡好后的糜艷。
赫連瞻關上了窗,轉身掐著腰把人攬進懷中:“打聽的如何了?”
江月柳咬著下唇:“現在……仍然是全城戒嚴,還出不去。”
赫連瞻揉捏著她的后頸,嘴唇曖昧地貼在江月柳的耳邊:“那你想辦法去晏仲蘅身邊拿了路引來。”
現在所有人出城全部要在管州重新辦理路引。
江月柳拿到兩份路引,他便把那丫鬟殺掉,自己取而代之。
“記著,藥的作用只有五日,五日拿不到,你便會跟那些下屬一般,裸著奔至街上,被人當做瘋子一樣不出半個時辰便會暴斃。”他溫柔的語氣仿佛毒蛇一般。
“知道了。”江月柳勉強道。
她嘴上說著答應,但心里清楚,靠近晏仲蘅難如登天,更別說要路引了。
但若不如此牽制,自己怕跟那些死去的赫渠人一個下場了。
寧臻和驅使著馬車去了知州府在知州府門前停下,同門房打了招呼,門房便進里面去稟報了。
重新推開窗戶的赫連瞻視線一瞥,瞧見了府門前的身影本沒放在心上,但卻意外覺得眼熟,他仔細打量,上下掃視。
半響,他勾起唇角:“是她。”
江月柳依偎了過來:“王爺,怎么了?”她順著赫連瞻的視線瞧了過去。
“那人你應該很熟悉吧。”赫連瞻眸中泛起了興奮。
江月柳瞧見坐在馬車上的人側臉,腦中靈光一閃:“寧臻和?”
真是冤家路窄,江月柳死死地凝著外面那道身影。
“再加一個,除了路引我還要她。”
江月柳倏然抬頭,音調都變了:“好。”
門房出來后后面跟著一位媽媽,牽引著寧臻和去往側門,而后叫了人把東西全都搬了進去:“二位隨我進來罷。”
送到貨自然要驗了才行,寧臻和隨媽媽進了偏廳,周夫人也就三十左右,身形豐腴,瞧著保養極好。
寧臻和黑著一張臉蛋神采奕奕的介紹著,周夫人瞧著挺滿意,頻頻點頭。
爽快付了銀錢后寧臻和便打算離開了。
穿過花園長廊,她拿袖角擦拭著臉頰的汗水,不小心露出了一小片白膩。
二人出去沒有人引著,不小心拐至了前院,直到聽到低沉的交談聲才驚覺走的不對。
寧臻和轉身時卻聞身后一道聲音:“誰在那兒?”
聲音極威嚴,腳步聲匆匆。
她被扒著肩轉過來時人還懵著,晏仲蘅本來警惕的面容猝不及防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后頓時怔住了。
眼前的人一張黝黑的臉蛋,不,應該算是一張花貓臉,蹭的黑白交加,唯獨一雙水眸格外明亮。
“臻臻?你怎么在這兒,管州危險,你何時來的。”
嘴上說著輕斥的話,手卻抓著她的肩頭不放。
寧臻和也沒想到會這么巧:“我來送貨,迷路了。”
匆匆趕來的知州瞧見了二人拉扯的模樣,連忙:“下官先去布防,不打擾了不打擾了。”
“跟我走。”晏仲蘅拉著她轉身離開。
寧臻和腦子轉的飛快,原來這半月是來這兒處理公務了。
晏仲蘅把人帶到他的屋子,他并未去驛站居住,直接住在知州府與知州、通判、幕職官他們商議和調動布防的事。
寧臻和瞧把她帶到了這兒,扒著門框不進去:“我要走了,你怎么把我帶到這兒了啊。”她話語滿是埋怨。
晏仲蘅叫人尋了水和帕子來平靜道:“管州危險,你
覺得我會放任你亂跑嗎?”
他一向在大事上說一不二,平日會吃癟、會消沉,但凡這種情況下他是絕不會讓步的。
“我來之前也沒聽說過這兒危險,就是來送貨罷了,明日就走。”她干巴巴道。
誰知晏仲蘅卻一口回絕:“先別走了,待在這兒。”
“為什么?”寧臻和不太情愿了,“不讓來也是你,不讓走還是你。”
“赫連瞻未曾捉拿,現在連他進城沒進都不知道,你出城是要給他送上門嗎?莫說進城的事,只能是巧合,是幸運。”晏仲蘅話說的很不客氣。
寧臻和對上了他的視線,幽深如寒潭,沒有一點溫和,盡是冷意。
仿佛前段時日的沉悶蕭索是錯覺,從未出現過一般,現在的晏大人又重新宛如鋼筋鐵骨般。
她啞口無言,比起待在這兒,還是她自己更要緊些。
“哦……”寧臻和不知道說什么只能干巴巴的應了一聲,“那我回驛站待幾日去。”
“就待這兒。”雖然有護衛暗中保護,但是他也不放心。
寧臻和面對強權,怒了一怒,泄了氣。
水打來了,晏仲蘅浸濕了帕子擰干欲捧著她的臉頰給她擦拭。
“我自己來。”她伸手接過帕子。
擦的過程中白皙的臉龐逐漸露了出來,她順便問:“那我住哪兒啊?”
“我隔壁。”放在身邊也放心些。
“那我得去告知傅將軍一聲。”畢竟人家給她安排的住處。
“你見他了?與他有什么關系?”一提到傅澤他就跟愣頭青一般失了理智。
“嗯,其實你不必管我也可以的,傅將軍已經安排好了住處,驛站也很安全。”
她斟酌著說辭,委婉道。
晏仲蘅捏緊了掌心:“驛站哪能比得上這兒,萬一赫連瞻也在附近呢?你無意被發現,夜晚闖入屋內也沒人發現。”
好吧,看來他是不會放行了。
“主子,有發現,江……。”從州大步流星的闖了進來,瞧見了寧臻和,愣了愣。
“我會叫人安排好,你先在這兒待著,我還有事,先走了。”晏仲蘅囑咐完就轉身離開了。
從州一邊低語一邊帶著他去了旁邊的醫館,掀開了最里面的簾子,屋內有醫女照看,床上赫然躺著一女子,面容蒼白,脖頸、手腕皆是淤青。
晏仲蘅瞧見面容步伐一頓。
從州:“主子,遇見江姑娘是在一處巷子里,被巡邏的官兵發現了,說嚷著要見您,還說知道我們要抓得人的下落就暈過去了。”
晏仲蘅目光淡淡:“她怎么樣了?”
醫女道:“受了驚嚇……”她欲言又止。
“說。”
“這位姑娘身上有多處痕跡,怕已非完璧之身。”
從州無措:“主子,江姑娘算是人證,該如何安置?”
“安置什么,待人醒來即可帶去知州府審問。”
第54章 追妻中~他仍然如此,寧臻和談不上失……
江月柳闔著眼,晏仲蘅漠然的話傳到了她耳中,她死死咬著下唇,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她的好表哥,翻臉無情,她分明沒做錯什么,卻被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姑娘醒了。”醫女敏感的發現了她鴉睫輕顫,一直跟隨江月柳的丫鬟也醒了過來,她身上的傷倒是比江月柳少些。
江月柳坐了起來,心中已經有了盤算,恨意宛如扎根的枝丫,隨著澆灌越發茂盛。
晏仲蘅負手而立,神情漠然蹙眉:“你是如何落到了赫連瞻手中的,你們之前待的地方可還記得?”
江月柳半真半假的說了個明白,如何相遇,如何被抓,這都是真的,至于假的……
“赫連瞻嫌我帶著太引人矚目,便棄了我,我只記得我待的地方,外頭有……糖葫蘆的叫賣聲。”
有糖葫蘆的叫賣聲?那便是鬧市。
晏仲蘅臉色和緩了些,似乎并不覺得有任何愧疚感,并不覺得他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江月柳覺得她在他眼里大約是個草芥,入不得晏眼,便是棄子。
從州上前:“江姑娘,還勞煩您隨我去一趟官署,把這些話記錄在冊以作證據。”
醫女憐憫地扶著她,江月柳脖子上和身上的那些痕跡并不疼,都是她自己搞出來的,看來是騙過了他們。
寧臻和被安置在了偏屋,晏仲蘅叫人送來的衣裳也是男子服飾,對外稱是他的好友暫居此地。
她身邊安排了個侍衛,她走哪兒跟哪兒,寧臻和便商量著叫他去同傅將軍捎個口信,免得以為她出了什么意外。
侍衛隨意叫了小廝去,他則繼續在寧臻和身邊守著,好在知州府里能隨便走動,寧臻和想著不好意思使喚人家府上的仆從,便什么都是自己與驚蟄干。
從州帶著江月柳從審訊堂做完口供后本打算帶她去驛站安頓一下,那兒有青狼營的人在,很安全,結果江月柳扶著胸口氣喘連連。
醫女瞪他:“人都這樣了,如何能來回亂跑。”
從州撓了撓頭,眼下自己主子也不在,便干脆同知州說了一聲,想暫時在府上緩一緩,晚些送走,知州倒是同意了。
進后院時寧臻和剛陪完金主夫人,余光瞥見了二人的身影,江月柳形似弱柳扶風,脖頸上青紫瞧著頗為猙獰,再瞧從州跟在身邊,寧臻和則面色古怪。
原來是把人帶在身邊了,難怪這半月沒了影兒,那內晚還裝模作樣的不付錢,寧臻和心疼她到手的一百二十兩銀子飛了。
只是這江月柳怎的一副受盡折磨的樣子,寧臻和瞥向她的脖子,她也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饒是如此也忍不住尷尬。
她拉著驚蟄快步回了屋子,只當什么也沒瞧見。
沒想到沒過多久,她避之不及的人便尋了過來。
江月柳站在院子外面,暗衛攔著她不讓她進去,她只得隔著院門遙遙喊:“夫人,月柳是來道歉的。”
她喊了許久寧臻和都未曾出來,她便站在外頭執拗的等著。
丫鬟凝香道:“姑娘我們就這么等著嗎?”
“嗯,只能使苦肉計了。”江月柳瞧了眼天色,頭腦開始“發昏”。
驚蟄趴在門框上:“瞧這架勢,夫人若是不見她,她便不走了呢。”
寧臻和并不想見她,只是認為他們沒有必要見面。
“夫人,她好像暈過去了。”
寧臻和擰著眉頭站起了身,暈她門前可別叫旁人以為是她的鍋。
江月柳是裝暈的,不過是為了見到寧臻和罷了。
“夫人,月柳是來誠心給你道歉的。”楚楚可憐的姑娘說著就要往下跪,驚蟄及時把她給架著坐回了榻上。
寧臻和只覺得莫名其妙:“你為何要同我道歉。”
“月柳……”江月柳被她這么反問問愣了。
“今日全賴表哥救了我,我得盡量回報。”江月柳委婉的說著理由,顯然是想把她對晏仲蘅的埋怨和憤恨發泄到她身上。
寧臻和很是無語:“你且把話收回去罷。”
江月柳不甘心放棄這個讓她卸下心防的機會:“夫人月柳真的……”
“這件事從始至終是兩個人的事,何時輪的著你插進來,我有怨也是怨晏仲蘅,你大可不必替他沖鋒陷陣。”
寧臻和真是想不明白,要納妾的人是晏仲蘅和崔氏,現在江月柳跳出來要給她道歉,這算什么事兒。
“你歇著吧,我看你腦袋不太清醒。”
江月柳盲然的凝著她的背影,楚楚可憐之色消失殆盡,
臉上卻涌起一股灼熱,她的話像是澆灌了她心中的恨。
晏仲蘅回了府方知從州把人留了下來,不悅隱隱浮上眉眼,從州解釋:“是醫女說江姑娘實在走不動了,所以……知州大人也同意了,畢竟是人證……”
從州只能委婉提醒,畢竟是主子,不好駁斥。
他額角青筋跳了幾下,到底沒說話:“不許她靠近院子。”
從州吞吞吐吐:“侍衛本來是攔住了她,結果……暈過去了,夫人瞧她可憐就把她送回了自己院子。”
晏仲蘅臉色黑沉,心里有些沒底,生怕寧臻和又誤會什么,轉身大步流星往院子里去。
他回了庭院,偏屋的窗子大開,屋內燭火影影綽綽,驚蟄恰好開門把銅盆里洗漱的水潑在了地上。
“晏大人。”她點頭見禮。
他越過驚蟄進了屋,砰的一聲驚蟄被關在了門外。
驚蟄:……
寧臻和正在低頭剪絲線,她閑著沒事做總是手癢。
門合上的巨大聲音害的她剪刀都剪歪了,她抬起了頭神情有些不快。
晏仲蘅腳步一頓,頗有些小心翼翼的打量。
“今日下屬在一條巷子里發現了江氏,她被赫連瞻抓了,她是重要的人證。”
寧臻和愣了愣,哦了一聲,難怪,她說晏仲蘅救了她。
晏仲蘅看她沒什么反應的模樣,喉頭一梗,來的路上也預料到了她可能不會在意,只是仍然沒想到她會這般不在意。
“你不用跟我解釋,跟我無關。”寧臻和大約是又察覺了他的意思,說完就回避性的又低下了頭。
平淡的話語仍然是堅定的拒絕。
“我……對不起,我是怕你又誤會我不會再叫她出現了。”晏仲蘅沉默了半響道。
寧臻和自然不會承認自己確實又誤會了,不過這并非重點。
“不,我覺得是你有誤會,你覺得我很討厭她,覺得我恨不得此生再也不瞧見她,覺得我心里會芥蒂,可是如此?”
晏仲蘅沉默著沒說話,但看他的神情顯然就是這么想的。
他仍然如此,寧臻和談不上失望,對他的性子了然于胸。
他高傲,他自負,面上深沉內斂,情緒素來不外放,可種種惡劣皆在他的骨子里。
“我確實無意理會她,但我說的那些針對的只會是你,晏大人,晏參政,你才是始作俑者啊,何必作出一副很擔心我的樣子。”
寧臻和一句話也不想多說,二人如今尚且算不得毫無交集,畢竟還有一茬“合作”在,她話不好說的太難聽。
只是希望他別再進行這種無意義的問話和行徑了。
晏仲蘅聞之怔然良久,他頭一回臉上似火辣辣一般,一直在維持的高傲的自尊被扯了下來。
“我……”他該說什么呢,“對不起……”
寧臻和有些無奈。
“若我沒記錯,人家從京城離開是你做的太過分了吧,她落入賊人手中你倒是一句話都沒有,你這對不起說錯人了。”
她的態度沒有任何立場和意思,只是源于做人的最底線,至少,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吧。
對錯都不分,活的豈不糊涂。
晏仲蘅身軀僵硬,寧臻和看他杵在那兒看的心煩,揮手叫他離開,言盡于此,他想怎么做都與自己無關了。
……
接連三日,城內搜尋加大力度,每一個客棧都差翻了個底朝天,仍然沒有赫連瞻的蹤跡。
“他奶奶的,這個畜牲,太能藏了。”青狼營的將士們都被氣的不行。
傅澤靠在一旁仰頭喝水。
“將軍,寧夫人呢?這幾日怎的沒瞧見她啊?”
傅澤默不作聲,大拇指摩挲著竹筒,他也沒想到晏仲蘅竟把人留在了那兒。
這場爭斗是不是一開始他就沒機會。
“去知州府。”
寧臻和百無聊賴的躺在院中樹下納涼,丫鬟前來稟報說有人尋她,就在涼亭等候。
她起身去了涼亭,挺拔的背影背對著她,她自認腳步極輕,卻沒想到還未走近傅澤便回了頭。
“傅將軍你怎么了來了。”
“夫人幾日未出現,我來看看夫人。”傅澤其實是想問要是想離開他也能有辦法。
但是想想,驛站確實不一定有知州府安全。
“公務為緊,也不知赫連瞻何時抓得到,難不成我要一直待在管州嗎?”寧臻和嘆氣。
傅澤察覺到了她的無趣,便試探問:“夫人可想出門?”
“想有什么用,外面不甚安全。”小命要緊。
“若夫人愿意,我可以帶夫人出去,沒有別的意思,夫人想便去,不想便不去。”
寧臻和下意識要拒絕,還是不打算給他虛無縹緲的機會。
“夫人難道不想利用我叫晏大人知難而退嗎?”這是傅澤第一次如此直白。
寧臻和微微瞪圓了眼眸。
“明日可好?”
而涼亭下的草叢中,江月柳把他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
晏仲蘅他們不知道第幾次問江月柳,都找不出什么有利的線索了。
江月柳脖子上的青紫也淡了不少:“表哥可否給月柳備兩份路引,月柳打算離開管州回家了。”
晏仲蘅幾乎沒有猶豫的就答應了。
“那表哥能否叫人送送我。”江月柳又大膽的提出來,外加強調了一句,“沒有別的意思,我是害怕赫連瞻。”
大約是昨日寧臻和的話叫愧疚翻了上來:“我會叫從州和幾個護衛送你至下個州。”
“多謝表哥。”
當夜,她在一張紙條上寫了:路引已拿到,幫我殺個人我就答應給你,否則一起死。“她把具體的計劃寫在了紙條上,隨即綁在了看似無意落在她窗子上的鴿子腿上。
第55章 追妻中~殺了他
翌日,寧臻和換上了臨時叫人買的衣裙,盤起了發,還取了院子里的花簪在頭上,驚蟄瞧了幾日她糙糙的模樣陡然一下看她打扮起來的模樣忍不住被驚艷。
院門前的侍衛奉命守著,在寧臻和出院門時習以為常的跟在了身后,直到跟著她來到了門口才察覺到了不對。
“夫人,您不能出去。”侍衛機警地攔在她面前。
寧臻和長睫一抬,妙目直直看向了他,被盯的侍衛忍不住垂下了視線卻仍然沒挪開。
“晏仲蘅叫你們守著是保證我的安全,不是叫你們看押犯人,我隨傅將軍一起去附近酒樓聽說書先生說書,很安全。”
青狼營悍名在外,侍衛自然聽說過。
他猶猶豫豫的不知該不該放她走,寧臻和卻已經推開了他:“若你不放心便稟告他去吧。”
隨后出了院門,馬車停在府門前傅澤長身玉立,見她出來也只是很平淡的頷首。
昨日他很直白的表達了他的想法后寧臻和仍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也坦誠道:“這是我們二人的事。”
言外之意就是與他無關,沒有任何理由來利用,她的拒絕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傅澤只是笑笑:“但是你需要,寧夫人,你就當我是在討好你,請安心的收下,你若覺得過意不去,我妹妹去尋南閣買首飾可以給個友情價。”
他的話逗笑了寧臻和,這倒是不錯的交易。
傅澤撩開車簾,寧臻和躬身進了里面,侍衛目睹了一切,待馬車離開后便去尋了晏仲蘅。
躲在一旁的江月柳收回身子,回了屋把探聽到的寫了信傳給了赫連瞻。
晏仲蘅正在與知州他們商議,搜尋多日卻仍無赫連瞻蹤跡,生怕圣上震怒直接降了罪,屋內氣壓極低,晏仲蘅給耶律霄的信還未回。
他在極力勸說耶律霄,并且承諾的事絕不會變,但耶律霄本就多疑,并不信任大安。
侍衛趕來時他們還在屋內商議,從州瞧見了他的身影暗道不妙,怕不是寧夫人出了什么事,便悄然出了門在角落詢問。
侍衛把前因后果說了明白,從州想這確實不妙了,自家主子最是警惕傅澤將軍,這下好了,在眼皮底下隨人走了。
“我知道了,我會告訴大人的。”
從州回了屋,附在晏仲蘅耳邊低語了幾句,眾官員便瞧著方才還沉穩的晏大人臉色越來越陰沉,眉眼聚攏了寒氣。
但他竟生生忍住了 ,仍繼續與眾人集議,商量出下一步布防后才匆匆說:“我還有急事先行一步。”
他大步流星離開,從州早就命人準備好了馬匹,晏仲蘅翻身上馬拽著馬繩便往酒樓而去。
寧臻和隨傅澤來到了知州府旁邊的酒樓,這酒樓在當地還算有名,每日都有說書先生在,剛一進酒樓便迎面撲來一個孩子,左腳拌右腳往地上撲去。
寧臻和趕忙一伸手接住了孩子柔軟的腰身,與此同時鼻端忽然被一陣很熟悉的香氣傾襲。
“沒事吧?”寧臻和扶著孩子問。
小孩笑嘻嘻地搖了搖頭,跑走了,寧臻和瞧著他的背影傅澤問怎么了?
“沒事。”
包廂窗子打開便是樓下的戲臺,視野極佳,也聽的明白,二人落座,小二上了茶。
“夫人是不是想去邊境。”傅澤突然道。
“是……將軍怎么知道。”寧臻和遲疑了一下爽快應道。
“聽下屬說了,我思慮良久,想夫人若是愿意可屆時隨青狼營同行,很安全,不過將士趕路就是苦了些,風餐露宿是常事。”
寧臻和眼睛一亮,苦倒是無妨,怕就怕一路上的未知風險:“我……考慮一下。”雖然如此,她還是沒果斷答應,但也沒拒絕。
傅澤點頭:“行軍趕路確實很苦,多考慮也是應該的,萬一身子吃不住也是不輕的負擔。”
即便要同行,也是寧臻和來適應他們的節奏,安全與苦不能兼得,看她怎么取舍了。
隨后他余光一瞥,“他來了。”
……
赫連瞻在收到江月柳的信時氣的險些把桌子打爛,并且很不滿意她威脅自己,以為她柔柔弱弱又膽小的要命掀不起什么風浪,沒想到還敢和他討價還價。
原本打算讓她騙兩份路引,二人各自一份,但其實是打算待江月柳給他時趁機殺掉,把另一份路引給耶律霄。
但礙于近些時日官兵搜查越發嚴格,怕是過不了幾日他就會被發現。
赫連瞻只能被迫答應,脫身才是最重要的。
只不過江月柳的要求有些難度,稍有不慎無異于自爆。
赫連瞻思索幾許還是給耶律霄遞了暗信,說明了路引的重要性,希望他配合。
耶律霄沒有回信他直接上了門,原以為說服他得費一番力氣,沒想到竟很干脆的答應了。
“兩頭都是死,何不搏一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耶律霄淡淡道。
他能這么快答應赫連瞻的要求也是有他心里的盤算,并非是為了路引,按照他和晏仲蘅與大安皇帝的約定,搜查的官兵并沒有為難他。
“走吧。”
赫連瞻之所以能逃脫多日皆因他躲在了一處農戶家中,用藥挾持了夫婦二人,這才得意逃脫多日。
晏仲蘅進了九樓抬頭搜尋,很容易瞧見了臨窗而坐面對面的二人,視線緊緊盯著換回女裝淺笑的寧臻和。
二人不知道在說什么,笑得那般開心,晏仲蘅很從容的冷臉往樓上走,敲響了包廂的門。
傅澤開了門瞧見他并不意外:“晏大人倒是不請自來。”
“我不請自來慣了,還望將軍莫要介意。”他進了屋,視線仍緊緊落在那纖細的背影上。
他落座寧臻和身側低語:“想來看戲怎么也不同我說,我帶你來便好了,何必再麻煩傅將軍跑一趟。”
他話里話外皆把自己放在了寧臻和親近的人那邊。
“我不想與你看,你又不是不知道。”寧臻和眼神都沒給他一個,下巴抵在手背上,輕輕的說。
晏仲蘅僵了僵,這還是頭一次寧臻和這么明顯的表達偏向性話語。
她不想與自己看,難道就想與傅澤看了嗎?
可明明先前還是抗拒冷淡的模樣,晏仲蘅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么,但奈何沒有。
傅澤再添一把火:“晏大人也聽到了,寧夫人不想與你看,還請晏大人離開罷。”
晏仲蘅想說什么,旁邊的包廂卻忽然開始咿咿呀呀唱曲兒,尖細的聲音蓋過了他的話,晏仲蘅分外煩躁不悅,寧臻和也蹙起了眉頭。
“我們換個屋子罷。”傅澤提議。
寧臻和被吵得心煩意燥,點了點頭,二人起身打算出門,晏仲蘅進退不得,他的臉面也不允許他再去死纏爛打。
可要叫叫他眼睜睜地瞧著二人離開,心里好像被擰了一把似的。
又緊又酸。
二人打開房門后,并未察覺有人靠近,小二神情呆滯,忽的就舉起托盤砸向寧臻和,好在傅澤敏銳,拉著她的胳膊自己擋在了她身前,一腳踢在了小二腰腹前。
晏仲蘅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也出了屋子,二樓客流量不少,包廂或者外堂的人皆成群結伴喝茶聽戲。
這會兒也不知道怎么了,竟都如魔怔一般往他們身上涌。
晏仲蘅掃過他們扭曲的神情,腦中的記憶開始閃過,牢獄的吳老板,漫山死去的赫渠人,皆與此時陌生的臉孔發生重疊。
“赫連……”他咬牙低語了一句。
黃角隨意撒在酒壺中讓食客全部中招,就是沖著寧臻和來的。
沒想到他逃亡之際還不死心。
二人身邊皆有護衛在,發生動亂之際便全數涌了上來,晏仲蘅對傅澤道:“青狼營的人去搜尋赫連瞻,從州帶人擒住他們,莫要傷人。”
由于食客數量眾多,又顧及生怕傷人,護衛們束手束腳的擒拿,酒樓二層呈環形,中間是一大片空缺,對面的包廂稍稍打開一道縫隙,素手搭箭拉弓。
箭矢倏然間向寧臻和的方向破空而去,晏仲蘅余光瞥見,下意識的反應便是提劍挑去,只是那箭矢卻與劍頭擦身而過。
所有護衛的注意力全部被扯向射箭的那一方,與此同時,與箭矢來的相反方向瞬間破空而出,晏仲蘅回神時已經躲避不開,須臾之間堪堪穿破他的肩膀和腰腹。
那箭矢力道極大,生生穿破了皮肉,釘在后面的墻壁上,晏仲蘅忍不住單膝跪在了地上。
他腦海中首先涌出的是慶幸。
而向寧臻和放出的那道箭也釘在了墻壁上,像是并沒有殺她的打算,只是用來吸引護衛和晏仲蘅注意力的一個棋子。
青狼營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兒的情況,干脆利索翻上二樓破門而入。
寧臻和被這變故驚呆了,她離晏仲蘅最近,即刻矮身扶著他:你……沒事吧?”
晏仲蘅手捂著肩膀和腰腹,脫力般坐在了地上,靠著她:“赫連瞻的目標是我,不是你。”
“先別說話了,從州,快去請大夫。”寧臻和扶著他吩咐從州,從州趕緊叫人去,自己則扯開衣服的布條勒住晏仲蘅的傷口。
都這種時候了,他冷靜的可怕,似乎傷并未給他帶來什么,還在分析:“究竟是什么讓他冒著暴露的風險來殺我,他是瘋了還是沖動。”
寧臻和看著暗色的血跡瘋狂外涌,粘濕了從州的手,他淺色的衣袍也被暈開了大片暗色,心驚的同時手都微微抖了起來。
聽到他這話忍不住來氣:“定是你太惹人怨恨,你若再說話,便去死吧。”
第56章 追妻中~敢傷你,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晏仲蘅聞言閉上了嘴,他唇色隨著暗色的血往外涌變得蒼白,眼皮半耷拉著。
大夫幾乎是被從州架著過來的,撥開人群后便瞧見了地上半躺著的人,趕緊蹲下來先處理傷口。
傷口的觸目驚心叫寧臻和看得心悸。
“各位放心,大人沒有傷及要害,不過箭矢穿透皮肉失血過多,還未脫離危險。”大夫指揮將士們要小心抬人。
寧臻和起身的一瞬間打算給將士們讓開,袖口卻陡然被晏仲蘅緊緊地攥住,他長睫覆著眼眸,瞧不清他是清醒還是昏沉。
她愣了愣,想掰開,大夫卻沒給她機會:“走走走,人命關天。”寧臻和便任由他捏著自己的衣袖
隨他們進了屋。
中毒的食客們已被制服,眼下一個個捆綁在了角落,從州叫的大夫們正一個個切脈解毒。
晏仲蘅則昏睡了過去,從州同寧臻和道:“夫人,勞煩您和大夫在這兒照顧一下大人,我去協助傅將軍緝拿赫連瞻。”
說完他風風火火的離開了,徒留寧臻和無措地站在原地,她便只得守著大夫施針止血。
男人面色蒼白,沉睡時仿佛沒了氣息,寧臻和托著臉守著他時趁著大夫轉身頭疼偷偷把指尖放在了他鼻子下面。
確認氣息還在松了口氣。
傅澤帶領青狼營的將士對那二人圍追堵截,赫連瞻因對管州地形不甚熟悉而在一條小巷中進了傅澤設下的埋伏里,當即被青狼營的將士摁在了地上。
“另一個呢?”傅澤問。
“跑了,那人似乎對管州地形很熟悉,我們繞不過他,但是已經叫人挨家挨戶的搜索,這處的所有巷子都被封了。”
傅澤擰著眉,赫連瞻的部下全死在了山里,那今日和赫連瞻打配合的可想而知,大約是耶律霄。
當然也不能排除赫連瞻一個心腹都未曾留下。
“解藥交出來。”傅澤居高臨下看著地上狼狽的男人。
赫連瞻抬起頭,似乎對這種仰視的舉動分外不適:“沒解藥。”
啪的一聲,劍鞘狠狠抽在了赫連瞻的臉上,到底是武將,力道頗為狠辣,一道醒目的紅印子赫然橫亙。
赫連瞻似乎打定了注意閉嘴,就算如此也只是陰著一雙眸子瞪他,傅澤忍著怒氣:“帶回知州府,好好審問。”
晏仲蘅的藥還是寧臻和煎的,人在酒樓,沒什么丫鬟小廝伺候,大夫忙著針灸,出于她的善意,寧臻和主動攬過了活計。
晏仲蘅到底年輕,沒有暈多久就被一陣藥味兒熏醒了。
一睜眼,發現寧臻和坐在他床前,拿著大蒲在那兒一下下地扇動,窗子半開,爐子冒出來的藥氣隨著窗子和她蒲扇的風絲絲縷縷的撲到了他臉上。
難怪藥味兒這般沖鼻。
“怎么不去廚房煎。”晏仲蘅清了清嗓子,低沉的嗓音還帶著些許啞意。
寧臻和正認真煎藥,冷不丁聽到反問猝然抬頭,眸中閃過驚訝與欣喜:“大人醒啦,大夫給那些食客解毒去了,將士們抓人的抓人,在外面站崗守門的守門,我若去廚房煎不是沒人看著大人嗎。”
說著加大了扇風的力度。
晏仲蘅覺得頭更昏了:“先別扇了。”
寧臻和噢了一聲,察覺到了什么,換了個方向扇。
“我去叫大夫。”她扇子一放,起身就要去找大夫。
“不用了,我沒什么事,解毒重要。”晏仲蘅上半身赤裸,衣袍都被剪成了帶血的爛布條,他身材精瘦,上半身纏著白布條,被子蓋至下巴。
寧臻和見此也不強求,繼續扇藥。
她想起他暈前說的話:“對了,赫連瞻抓到了,另一個沒抓到,從州方才看大人沒事就去忙了。”
說完她又提及了自己的疑問:“到底是什么叫赫連瞻突然跳出來殺大人啊。”
晏仲蘅瞧著她的背影:“你還是轉過來吧,我忽然覺得聞藥味兒也很舒服。”
寧臻和莫名其妙的又轉回了身。隔著月白的藥霧,晏仲蘅又瞧見了她的臉,淡淡道:“你之前說的對,也許確實是我太招人怨恨。”
他眸光淡淡:“和他一起的應該是耶律霄,赫連瞻想殺我,但我身邊重重侍衛,近身遠身都不可能,所以需要把我身邊的人全都轉移,然后便想到了你,你要是出現危險,我肯定會叫人保護你。”
“但放冷箭的那人沒有打算傷你,也是顧及給自己留后路。”
寧臻和聽到他說一定會保護自己不大自在,有些莫名的局促,又聽他說不傷自己是留后路,不太懂:“為什么?與我有什么關系啊。”
“敢傷你,我絕對不會放過他,耶律霄比赫連瞻還要瞻前顧后些。”
他低頭輕輕吐露心聲。
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寧臻和心里輕輕咯噔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便索性越過這個話題:“啊,那他這么做算幫兇吧,邊境好不容易和平了下來。”她嘀咕了一句,想的卻是她還沒去榷場呢。
“也不盡然,興許是為了不叫赫連瞻起疑心。”晏仲蘅側著頭,速來高束的發絲散了下來,披散在枕上,柔和的視線靜靜地凝著身前的身影。
寧臻和今日穿了一身很漂亮的衣裙,半見黃,襯得她清艷動人,發髻別著一朵玉蘭,泠泠動人的模樣,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但他一想到她這般打扮是為傅澤,傷口似泛起了螞蟻啃噬般的疼癢,令他難以忍受。
“藥好了。”晏仲蘅思緒被拉扯了回來,他瞧藥快溢了出來,擔心她燙著手趕緊提醒。
寧臻和回過了神趕緊把砂鍋把火熄滅,把鍋里的藥倒了出來放在他面前:“喝藥罷。”
晏仲蘅方才說話時一直是躺著,喝藥需要坐起來,他便道:“你……可以幫我起來嗎?”
寧臻和瞧他動彈不得的模樣,遲疑了一瞬上下打量:“大人太重了,我怕扯著傷口。”
一處傷口在左肩,一處在左腹,晏仲蘅試著動了動右邊的身子:“我右邊有知覺能動,可以用右臂撐著,你幫我護著些腰腹可以嗎?”
寧臻和點了點頭,俯身雙手扶著他的腰。
晏仲蘅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
他能感受到溫熱的手觸碰到他腰身的感覺,雖然隔著紗布,但觸覺仍然深刻。
淡淡的馨香飄在他鼻端,連帶著那股啃噬的疼癢都淡了些。
忍著悸動,他右臂撐著往起坐了些,寧臻和往他身后墊了幾個墊子。
“既然人抓到了,那管州也安全了,我明日就回去了。”
剛坐起身,晏仲蘅就聽她這樣說,那股啃噬的感覺似乎又開始了。
“耶律霄還未抓到……”
“他不是跟大人一伙的嗎?而且大人也說了他無意傷我,他如今逃竄城內,也跑不到別的地方。”
晏仲蘅啞然,一時后悔自己方才的多嘴。
“那我明日也回京罷了,反正我受傷,干脆同圣上告假,這兒便留傅將軍處理。”
寧臻和低下了頭勸他:“算了吧,你說你干什么來回折騰,傷好了再回去也差不多啊。”
“這傷就是看著可怕,實際沒傷著要害,你……是在關心我嗎?”他小心翼翼的問,心頭忍不住雀躍。
知道他又想歪了,寧臻和坦坦蕩蕩:“沒仇沒怨的,不關心才有問題吧。”
見她如此反應,晏仲蘅心頭劃過一絲失落,但他還是安慰自己,關心總比漠視好,哪怕是對任何人都是如此的關心。
可晏仲蘅不滿足與于這一份同所有人一樣的態度,他急得差點扯了傷口:“昨日那些箭射過來時,我很慶幸不是你,生死之際最能看清心意,我……”
寧臻和仿佛察覺他想說什么,直接哎呀一聲打斷了他:“大夫現在應該解毒了,我去瞧瞧,說不定有能幫上的。”
說完轉身就跑,生怕晚一步被迫聽到什么不想聽的話。
晏仲蘅面上陡然浮起消沉落寞之色。
……
知州府
江月柳藏在回廊處的柱子后面,前院兒人來人往,巡邏值班的官兵也多了幾倍,明顯是發生了什么事。
到現在她還未收到赫連瞻的回信,心里頭忍不住涌起一陣陣的不安。
“什么人?”一聲爆喝驚的她回過神兒來,瞧見奔來的身影臉色陡然一白,還未來得及跑,便有官兵沖了過來,瞧見是她臉色和緩了些。
“江姑娘,這兒不是您待的地方,您趕緊走吧。”
江月柳胡亂點了點頭,離開前又小心翼翼問:“我……我就是想知道傷害我的人抓到了沒?”
鑒于她本就是受害者,表現的希冀些也無人會懷疑。
官兵果然點頭:“放心,抓到了。”
江月柳如墜冰窟,滿腦子都是怎么辦,赫連瞻會不會把她供出來。
明明是夏日,卻感覺手腳冰涼,眼前陣陣發黑。
好一會兒她回過神來,對,路引,還有路引,她得趕緊走。
江月柳竭力保持鎮定,回了院子后讓凝香趕緊收拾東西今
日就離開。
她招呼也沒打,只留了封信,說什么自己希望趕快離開這個令她不想再回憶的地方,就匆匆混入商隊中租了馬車一路往南去了。
只是還未出城門,馬車就被攔住了,從州用劍柄掀開車簾,挑眉:“江姑娘,急著往哪兒走啊。”
江月柳登上臉色慘白,宛如死灰一般。
如她所想,赫連瞻跟倒豆子似的把她供了出來,并且還唾罵了一夜。
寧臻和得知這個消息時卻沒有像旁人一樣嘩然,而是沉默了,驚蟄還在喋喋不休:“江氏不是一直喜歡晏大人嗎?這回居然下這么狠的手,勾結外敵,謀害朝廷命官啊,這可是……九族的大罪。”
“喜歡瞬息萬變,哪有那般長久。”
寧臻隱隱有些理解她這么做的原因,或許在她看來那時突然的驅逐導致她恰好被赫連瞻所擒,以此導致了后面的一系列事。
她開始萌生了恨意。
驚蟄聽完寧臻和的話嘴巴好一會兒沒合上,嘀咕:“還……挺可憐的,那晏大人會治她的罪嗎?雖說大人是想討好夫人,可也間接的害了江氏。”
寧臻和很實在:“不知道,不想管,收拾東西吧,明日回京。”
翌日
晏仲蘅暫居知州府修養,失血過多導致他醒來時還有些頭暈,本來他打算的是今日隨寧臻和一起回京,這樣順理成章二人一輛馬車,所以早上說什么也要爬起來。
從州得知撓了撓頭:“寧夫人她已經走了啊。”
晏仲蘅一怔:“為何無人通知,她何時走的?”
這走的未免太過利索。
“您睡得沉,寧夫人沒來打擾您,我們便也不敢阻攔,大人,那您還走嗎?”從州摸不準他的意思。
晏仲蘅眉眼沉沉,淡淡嗯了一聲:“趁著沒走遠說不準還能追上。”
從州從心底生出一股憐憫,自家主子跟個牛皮糖一樣,死纏爛打,人家壓根瞧不上呢。
“噢,對了,夫人還托我轉交一份東西。”
晏仲蘅聽聞她留了東西給自己,分外欣喜,直到從州掏出了一大包油紙包揭開。
一個完整碩大還泛著暗紅色的豬肝安靜地躺在紙包里。
從州尷尬笑笑:“這是豬肝,補血的,夫人祝您早日恢復。”
豬下水,這種東西別說吃了,晏大人二十來年都沒見過,猛一瞧見,臉色都變了。
“大人,您留嗎?”
第57章 追妻中~我對你應該是愛
“先留著吧,趕緊收起來……愣著做甚,還不趕緊給我更衣。”晏仲蘅臉色不太好,甚至都不想抬眼瞧。
從州應了一聲,趕緊把油紙包包好放到了懷中,取了衣裳來給晏仲蘅更衣。
“大人,您這傷口也受不了長時間顛簸啊,不如等些時日傷口好了再走吧。”
晏仲蘅抬起手臂套上外袍,云淡風輕:“哪有那么嬌貴,不過是皮肉傷罷了。”
從州哦了一聲便趕緊出去備馬車去了,結果人還沒走出去,知州大人便急吼吼的過來了,瞧見他二話不說拉著衣袖:“大人呢?可醒了?”
從州撓了撓頭:“醒了倒是醒了,但……”
還沒說完知州便拉著他:“醒了趕緊幫我通傳一番,那些食客們毒只解了一半,只能暫時拖延,研制解藥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而且江氏也中了毒。”
從州一臉肅然,江氏作為罪人還不能死:“我這就去。”
他又返回了屋把知州的話傳達,晏仲蘅立刻道:“赫連瞻不開口?”
“是,審不出來,嘴硬的很。”
晏仲蘅頷首:“派人去驛站給圣上傳信,就說食客中毒需要太醫署的人前來研制解藥,越快越好。”
從州問:“那我們還回京嗎?”
晏仲蘅捂著傷口坐回了床榻:“先不回去了。”
從州去驛站傳信,圣上很快得知了此事,好在太醫署自前段時間便開始研制黃角的解藥,如今已經大差不差,便迅速派遣太醫署數名的太醫前去。
夜晚,更深露重,晏仲蘅披著外袍,隱隱可見上身衣襟中被裹得嚴實的傷口。
他命獄卒打開了牢門,牢內昏暗陰冷,還有股隱約的鐵銹味兒。
他緩緩走至一處牢房前,里面的雜草堆里坐著一個女子,尚且衣著完好整潔,就是頭發凌亂了些。
女子察覺來人,微微抬頭神情惶惶:“表哥。”
江月柳瞧見外面那道身影,幽藍色的月光撒在了他的半邊深邃的臉頰,明明暗暗,更顯陰濕深沉。
“是你拿路引威脅赫連瞻吧,所以他才那般不顧死活敢來殺我。”
事已至此,江月柳木木的點頭:“嗯。”
她沒有旁的情緒,也沒有解釋和泄憤,只是懶懶的沒有抬眸。
好似一副活人微死的模樣。
晏仲蘅居高臨下:“太醫來解毒后你便離開罷。”
江月柳愣了愣,倏然抬眸:“你不殺我?”
晏仲蘅輕嗤:“殺了你,我在臻臻面前抬不起頭來。”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江月柳莫名其妙的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不用死了還是有些恍惚,她陡然肩頭下垂,渾身千斤墜般的力道卸了一半兒。
晏仲蘅走出牢獄,攏了攏衣襟,轉身回了院子。
……
寂靜的沾了泥水的青石板路上,有深夜應酬完的商戶乘著馬車往前走,馬夫專心致志的甩著韁繩,而里面的商戶則醉醺醺的打盹。
突然間馬夫被不知哪兒冒出來的箭矢射穿了胸口。
頓時身子一歪,唇間溢出血跡,倒在了路邊,馬車倏然停在了路邊,里面喝的迷迷糊糊的商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忍不住扒開車簾探查。
一瞬間寒芒閃過,商戶的眼睛還未閉上,人卻沒了喘息靠在車廂壁。
一雙大掌伸向商戶的臉……
傅澤帶人在耶律霄消失的那一帶地毯式搜尋了多日仍舊未曾尋到,人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又過了一日,青狼營的將士在巷中搜尋時發現了兩具尸體。
一具胸口中箭,一具趴在路邊一處馬車中滿臉血肉模糊,原來的模樣完全瞧不清,而馬匹也沒了。
發現的地方很偏僻,是在一處雜草堆中,身上堆了很多的東西。
仵作驗尸后言明衣著華麗些的男子應是被人剝了臉皮,倆人已經死了幾日。
晏仲蘅和傅澤臉色同時一變,旁邊從州捂著鼻子:“什么人居然這般喪心病狂。”
“耶律霄。”晏仲蘅說道。
其余人皆是一愣,傅澤接上了話:“搜尋多日,分明一只蒼蠅都逃不出去卻還是沒有發現耶律霄,很有可能就是他改換容貌,跑了。”
“已經過了四五日,他雖然有馬,但是容貌引人注目,肯定會沿途留下痕跡,我去追,勞煩晏大人回京稟報圣上。”
傅澤帶領青狼營的人繼續往下一座城追去,而晏仲蘅則馬不停蹄的往京城趕。
……
寧臻和回了鋪子已經有幾日,現在京中滿大街小巷都是太子要納良娣的事。
宮中已經提前三月開始準備衣裙和冠子,內
侍省發來了手書,尚衣庫已經開始裁剪朝服和婚服,內侍省這邊兒也得開始著手制作冠子,要求各商戶進獻冠子,屆時誰的被選中,不僅會有豐厚的賞賜,還能徹底打出名氣,站穩腳跟。
寧臻和得知后沒什么反應。
太子良娣雖與晏府脫不開關系,但是此事又是與宮內打交道,無需同晏府的人接觸。
時限為半個月。
“夫人,那我們要去邊境榷場的事要推遲了唉。”驚蟄突然想了起來。
“無妨,畢竟此事比較重要。”
冠制復雜,但類型多樣,珠冠、團冠、角冠、山口冠皆可以。
晏仲蘅踏入尋南閣尋人時本是沒存多少希望,也就瞎碰運氣,沒想到剛進去就瞧見寧臻和與驚蟄二人頭低在一起苦思冥想。
“唉,晏大人來了。”鋪子的小伙計特意高聲提醒她們二人。
寧臻和倏然抬頭,對上了他溫煦的視線,上下掃視了一通:“你好了?”
晏仲蘅眸光微動,他捂著傷口模棱兩可的回答:“無妨,沒傷及要害。”
那就是還沒好全了,寧臻和復而低下頭:“那你來做什么,我這兒又沒大夫。”
“赫連瞻五日后以刺殺和謀反的罪名問斬,但,耶律霄逃了。”
寧臻和若有所思:“那二部馬上就要有內亂了,邊境榷場不知還能不能去。”
晏仲蘅笑意微斂:“臻臻不必著急,遲早有能去的一日。”越晚越好。
寧臻和受不了他如今這般“含情脈脈”的目光,還總是喚她臻臻。
“大人別喚我的小字了,還是喚我寧夫人吧。”她垂下頭淡淡道。
晏仲蘅笑意淡了些。
他視線下瞥,落在了那個光禿禿的角冠上,以及旁邊大量的絲線便了然:“內侍省要制冠子了。”
寧臻和點頭:“為良娣而制。”
不知怎的,她話語間似是有些諷然,良娣的哥哥如今就在她眼前。
晏仲蘅頓了頓:“若你不想,便推諉說受傷了。”
“誰會嫌賞銀少。”她不怎么在意道。
晏仲蘅旁敲側擊:“你打算何時去榷場?”
“跟大人無關。”
似是知道他想問什么,寧臻和一句話便把他噎了回去。
自他進門來,除了看了他第一眼外,她就一直在躲避他的視線。
說話也不看著頭他的眼睛,態度比之前還冷淡了不少。
晏仲蘅心頭一沉,思及那日未出口的心意,難道她已經察覺到了嗎?
“借一步說話可以嗎?”他目光凝著她,沉沉道。
寧臻和擰絲的手力道驟然變重:“有什么話便在這兒說吧。”
晏仲蘅聞言沉默了下去,驚蟄很自覺的滑行離開,寧臻和的手邊放著幾朵牡丹,本朝花冠盛行,她想仿真花做絨花冠,畢竟真花的樣式偏少,絨花卻能隨意改變樣式。
“我覺得你上次的話說的很對,我聽進去了。”晏仲蘅聲音低沉,瞧著她漂亮的手撥弄那幾朵牡丹。
寧臻和心驟然一松,若無其事:“嗯哦……那就好。”
她說什么了?
“我放了江氏,我太自負,許多時候總是把自己的意愿強加在旁人身上。”
寧臻和愣住了,原來是這件事,他居然真的把人放了,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帶著微妙的復雜。
趁著寧臻和愣神之際,晏仲蘅薄唇輕啟:“我一直不愿放手,不是覺得和離會丟臉,而是因為,我對你應該是愛。”
最初的局促和緊張散去,晏仲蘅平靜了下來,仍然如平常一般穩重自持。
他沒用心悅這個詞,五年夫妻早就過了毛頭小子莽撞說心悅的年紀,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愿意給予她尊重,只希望她能給他幾分信任。
寧臻和瞳孔驟然緊縮,手中的花掉在了桌子上。
櫻唇微微張開,緩慢而迷茫的啊了一聲。
愛這個字眼,太過沉重,寧臻和猝不及防被迎頭一擊,仿佛對面朝她扔了個大火球過來,燙的她手忙腳亂,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晏仲蘅看著她木然的神色,突覺悔意,這兒實在不是表明心意的地方。
旁邊還有幾個伙計在那兒鬼鬼祟祟偷看偷聽,時不時竊竊私語幾句。
“你隨我來。”他拉著她的手往后面而去。
寧臻和魂兒還飄在空中呢,任由他拉著自己去了人煙稀少之地。
“我同你說這話的意思并非是要你回應,只是怕你誤會。”
寧臻和遲鈍的抬起了眸子:“你說你愛我?”
怎么可能,根本不可能啊,他愛她什么呢?臉?才?還是錢?并非她妄自菲薄,只是比她優秀的人大有人在,不然那五年他也不會對自己無動于衷了。
難道這幾月便足以抵得過那五年的夫妻嗎?
寧臻和以為他就是對自己有一點類似于征服感和新鮮感,可能再夾雜一點習慣和占有,反正不會是愛。
“晏大人,你是不是搞錯了,你怎么可能愛我呢?”
果然是這樣,晏仲蘅氣笑了:“難道我連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清嗎?”
寧臻和反問:“那你怎么早不愛,現在愛了?你愛我什么呢?”
每每提到過去五年,晏仲蘅就啞口無言了,那是不可言說無法解釋的過去。
若叫他說愛什么,他還真沒有思索過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但總歸不會弄錯。”他語氣篤定。
寧臻和也很堅定:“你肯定是搞錯了,晏大人,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愛你,所以不用再繼續想了。”
第58章 追妻中~我可以一直等你接納我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堅定拒絕,但他心頭仍然好似被擰了一把,酸酸脹脹,他眼睫垂落,輕輕嗯了一聲。
寧臻和與他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了,扯了扯嘴角:“你走吧,以后別來了,我拒絕你就是不想再同你糾纏,以后我們當做不認識,之前的合作也沒有必要再繼續。”
她現在只想躲開他,再也不要打照面,說完這些話她低著頭匆匆離開了。
晏仲蘅瞧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想,莽撞表明心意換取的卻是敬而遠之,自己這么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驚蟄瞧著垂頭在那兒擰絲線的寧臻和,旁邊擺了一摞廢品,忍不住說:“夫人,今日要不歇了吧。”
她瞧著便是魂不守舍。
寧臻和搖了搖頭:“我得抓緊時間,冠子復雜,哪有那么多時辰浪費。”
可她這般勉強,也投入不進去啊,驚蟄淡淡嘆了口氣。
沒過一會兒,薛吟風風火火的踏入鋪子內,驚蟄忙道:“見過薛夫人。”
薛吟匆匆一擺手一屁股坐在了寧臻和面前:“且叫我緩緩,氣死我了。”
她恰好打斷了寧臻和消沉的思緒,寧臻和抬頭問:“怎么了?驚蟄,去泡一壺茶來,天氣熱的緊,多加些降火的。”
她把驚蟄打發走,薛吟不吐不快:“你可知淑貴妃為三殿下求娶哪家的姑娘?”
寧臻和搖了搖頭:“不知?不過能叫你氣成這樣的,怕不是淑貴妃又攪了什么水。”
“你是想不到,求娶的是我妹妹,你說怎么偏偏就是我妹妹,不用想都明白淑貴妃打什么主意。”
寧臻和擰眉:“圣上可同意了?”
“自然沒有,圣上不光沒同意,還拒絕了呢。”薛吟冷笑。
“那你這般生氣做甚。”
薛吟扶著額頭一臉憂色:“現在就是我那蠢妹妹鬧著哭著非三皇子不嫁,成天嚷嚷著她與三皇子兩情相悅,已經私定終身,前幾日被我父親鎖在家中,結果你知道么,今日我父親傳來消息,說她……跑了。”
寧臻和瞪圓了眼睛:“跑了?”她瞬間懵了,“人找到了嗎?”
薛吟頭疼點頭:“找到了,被我爹抓回來了。”
寧臻和松了口氣:“找回來便好了,喝點茶去去火。”
薛吟接過她的茶水:“方才我怎么好像又瞧見晏仲蘅了,我莫不是眼花了。”
寧臻和嘆氣:“你沒瞧錯,是他。”
“他怎么陰魂不散的,莫不是舊情難忘?”她灌了一口茶,隨口問。
寧臻和沒說話,低著頭絞著絲線:“差不多吧。”
薛吟聞言嗆咳了起來,好半天才迷茫問:“他說什么了?”
寧臻和左右瞧了瞧,把今日的事告訴了她,薛吟越聽神情越古怪。
“他當真是臉大,若是我在,一盆水給他潑出去,這事你怎么想?”薛吟冷笑了一聲。
“我自然攆走了他,沒道理他說這樣的話我就搭理他,當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么。”
薛吟頷首:“你說的有理,好馬不吃回頭草。”
“他說愛,當真好笑,過去五年我們都未曾交心,自撞頭以來關系極差,我瞧他定是別有用心。”寧臻和搖了搖頭。
“不過,幸而方才我沒拿盆水把他潑出去,他變心如此容易,日后翻臉不認人找我麻煩可怎么辦。”
薛吟忍笑半響,而后輕笑出了聲。
寧臻和莫名其妙:“你笑我做什么,我沒說錯啊。”
她一雙杏眼渾圓,淡淡的水色盈滿眼眸,薛吟托著臉:“可真是旁觀者清啊,你不懂他為何說愛,我倒覺得他愛才正常,說明他俗不可耐。”
“如今的寧臻與過去的寧臻和相比,你覺得你變了嗎?”
寧臻和點頭:“嗯,自然是變了。”
“那便是如此了,你眼下變的更好了,他愛的自然也就是這個更好的你,不能說過去你不好,只是他可能會更喜歡如今的你。”
薛吟倒了杯茶水推過去:“你可以不搭理他,但是你該感到高興,說明你好啊,他不愛你才是眼盲心瞎,你不必受人牽制,還是這尋南閣的絨花娘子。”
寧臻和心神俱震,眸光閃爍,面上閃過復雜之色,所以,一切皆是她如今更好的模樣。
“你應得的,反正你也不會再吃回頭草,不必感到困惑和難受,大大方方便好。”
薛吟的話宛如一把梳子,梳開了她心頭的困惑,哽在喉頭的異物仿佛咽了下去,她笑了笑:“你說的對。”
……
半月一晃而過,進獻冠子時寧臻和再次進宮,制好的角冠上簪滿了各種絨花,一整個花團錦簇。
內侍官掀開后打眼一瞧,滿意頷首。
冠子中只取一頂,旁的就算沒有選中也會收入庫中。
驗東西時旁邊隱隱有竊竊私語的聲音響起:“估摸著三皇子馬上也要成婚了,屆時又有的賞銀掙。”
“不是說成不了嗎?”
“害,今兒個三皇子去宣政殿外請旨來著,聽聞圣上好像松動了。”
寧臻和豎起耳朵聽的一愣,請旨?
“好了,驗完了,回去等消息吧。”內侍官同她說,寧臻和回過神來,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出宮的路上她對車夫說:“去丞相府。”
沒過多久,馬車停在了丞相府外頭,寧臻和疾步上了臺階,門房把她攔住:“何人?”
“我姓寧,與薛夫人是好友,勞煩通傳一聲。”
門房皺了皺眉:“這幾日丞相府不見外客,請回吧。”
剛說完,身旁一道身影越過了她,是一位身后跟著兩三個丫鬟的雍容婦人,瞧著大約是哪家的宗婦。
身邊丫鬟同門房交涉兩句,寧臻和聽到在說什么夫人,門房當即掛上了一臉笑把人迎了進去。
寧臻和這才想起,如今她的身份只是個普通百姓,確實不能如以前還是參政夫人時能高高在上隨意進出。
“臻臻?”
寧臻和剛打算離開,熟悉的聲音便喚住了她。
晏仲蘅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她,瞧見她局促地站在一旁,他默不作聲道:“來找薛吟?隨我一起進去吧罷。”
寧臻和點了點頭:“多謝。”
門房自然不敢說什么,老老實實的讓開路,寧臻和進了府拉住了一個小丫鬟:“勞煩帶我去薛夫人院子里。”
她回頭對晏仲蘅道:“多謝大人,我先走了。”晏仲蘅也有要事,沒有同她寒暄糾纏。
寧臻和剛到院子口就遇到了她身邊的丫鬟寒露:“寧夫人您怎么來了。”
“我擔心你們夫人,她如何了?”
寒露一臉愁容:“夫人氣病了。”
寧臻和趕緊進了東廂房,屋內藥氣濃重,薛吟戴著抹額靠在小幾上喝藥。
“阿吟,你沒事吧?”
薛吟目露驚色:“臻臻,你怎么……”
“先別說這事了,我在宮中聽到了謠言,本想著來看看你,結果聽聞丞相府這幾日不見客便覺得不對。”
薛吟長嘆一聲:“三皇子陰魂不散,纏的太緊,這下搞得人盡皆知。”
“公爹和婆母定會怪罪我的,公爹位高權重,本就不欲牽扯進皇子間,青玄又是殿前司指揮使,薛蓉一旦嫁給三皇子圣上必定會猜疑,到時候還如今日這般可就未嘗可知了。”薛吟滿目蕭索。
“不是還沒下旨嗎?興許會有轉機。”
“但愿,三皇子不想放棄偏生薛蓉也跟鉆了牛角尖一樣,兩個人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可恨我這妹妹滿腦子皆是她的情郎。”
薛吟病怏怏的模樣瞧著寧臻和心頭也不舒服,她不想瞧著好友傷神,卻無能為力。
她又安慰了一會兒瞧見薛吟眉宇間皆是困乏便道:“瞧了你我便放心了,你好好休息,還有懿哥兒。”
出了府門,寧臻和心事重重,剛掀開車簾一抬頭嚇了一跳:“你怎么在這兒。”
晏仲蘅心虛地輕輕咳了咳:“嗯,我來尋你是想與你說薛家的事,你不是擔心薛吟嗎?”
寧臻和遲疑嗯了一聲。
“方才我進去也是為了三皇子的婚事,這樁婚事不僅牽連謝府,還會牽連晏府。”
此言一出,寧臻和忙上了馬車認真問:“這事圣上還未下旨,肯定還有余地,難道不能先阻止他們成婚嗎?”
晏仲蘅點了點頭:“自然是要的,你可知道工部尚書家的姑娘?喚陳之云。”
好熟悉的名字,寧臻和靈光一閃:“我知道,她時常來我尋南閣買首飾。”
“陳之云家世低調,性子溫和,圣上本屬意她為三皇子妃。”
簪花宴?寧臻和心頭砰砰直跳。
“如今簪花之舉盛行,淑貴妃舉辦簪花宴可是為了撮合三皇子和薛家二姑娘?”
“是,所以便只能在簪花宴上破壞淑貴妃的打算,讓她無法叫薛蓉為媳,我已經同趙青玄商量過了,希望你能幫個小忙。”
他希冀的瞧著她,寧臻和想也沒想便點頭:“好。”
晏仲蘅唇畔含笑:“你都不問叫你幫什么?萬一我騙你怎么辦?”
寧臻和僵了僵,忍不住回憶起薛吟的話,又對上了晏仲蘅的視線,那目光里有欽佩、有贊賞、還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啊,反正阿吟不會騙我就好了,而且阿吟有難處我不會不幫的。”寧臻和被他看的頭皮發麻,趕緊解釋。
“臻臻素來心地善良。”晏仲蘅頓了頓,不太好意思且有些肉麻的恭維了一句。
很明顯他極為不擅長說好話,一點也不自然,又刻意又笨拙。
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寧臻和避開了他的視線,干巴巴笑了笑:過獎,我怎么夠看,比不得那些高門貴女,家世好,學識高,規矩教養也都極好。”
她本意是想提醒他,既然喜歡好的,那比她好的人有很多,何必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晏仲蘅卻誤以為她把自己放的太低:“莫要妄自菲薄。”
寧臻和添油加醋:“沒有,我性子懦弱內斂……”
她絞盡腦汁想說什么,但是又不能把自己貶的太低,顯得好像她真的很差一樣。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若是想不出來就別說了。”晏仲蘅瞧著為了拒絕自己煞費苦心的寧臻和。
“我可以等,一直等你接納我。”
第59章 追妻中~被污蔑
他點到為止,沒有任何咄咄逼人之意。
寧臻和略略怔忪,心如止水,她還是覺得不可置信,并且為過去的自己感到悲哀。
恐怕那時她也未曾想到有一日對
自己棄若敝履的男人會因她自身的改變而重新追逐身后。
可那又如何呢?過去的她是懦弱、甚至有些糊涂、還過于局限,但她沒錯,更不會為他如今的喜愛而感到竊喜和自豪。
他帶給她的傷痛是真實存在,且她的改變是當下最好的狀態,不是為了誰。
“我要走了,大人下車罷。”她倏然冷淡了下來,一副不欲回應的樣子。
晏仲蘅順應她下了馬車目送她離開。
寧臻和也沒有再被此事牽神,如他所說,過了幾日,尋南閣人流如織,一波一波的貴女涌了過來。
薛吟的馬車停在了外面,一見面就扯著她進了內室:“這簪子是我從薛蓉那兒偷出來的,此物乃淑貴妃所賜,你可能照著這東西仿個極為相似卻的簪子?”
寧臻和點頭:“能。”
薛吟猶豫了:“多謝。”
此法極為冒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薛吟也不想自己妹妹在宴席丟臉,只是若非如此,薛家和趙家都會被她牽連進去了。
寧臻和備好各色絲線,著手仿制,幸而不少貢品皆出自她之手,她算是輕車熟路。
大約兩刻鐘后,她把兩個東西放在一起:“你瞧,如何?”
薛吟驚嘆地捏起兩個簪子:“簡直太像了,這是……什么花?”
“石榴花。”
“區別只在細微之處。”
薛吟拿著相似的簪子離開了,寧臻和目送她離開回鋪子時瞧見了一道身影,格外熟悉。
“夫人。”陳之云微微頷首,“三日后宮中有簪花宴,夫人可能給我推薦一番?”
寧臻和恍然,認出來她便是晏仲蘅所提之女子:“有所耳聞,發飾還要對應姑娘那日的衣裙妝發,還請姑娘說明那日著裝打扮,我好作推薦。”
陳之云便細細說明,其實也沒什么特別,淡雅寡素,連首飾都沒打算戴什么金貴的。
似是怕她嘲笑,陳之云局促道:“這種場合肯定輪不到我出頭,我爹說了,得體端莊便好。”
寧臻和唇畔皆是笑意:“姑娘清素若九秋之菊,不必妄自菲薄。”
她眼珠子轉了轉,干脆道:“此花為凌霄,絢爛張揚,傲于高墻,姑娘衣著素雅,有此花點綴說不定會大放異彩。”
陳之云呢喃著絢爛張揚,點了點頭:“那就此花。”
她利索的付了錢,離開時滿眼皆是欣喜。
簪花宴那日,寧臻和也收到了淑貴妃的令諭,雖然她很不想再去這種場合,但那畢竟是貴妃,無法拒絕。
她無意引人注目,仍打算隨身跟在薛吟身邊。
簪花宴那日,滿園春色,如花似玉的貴女們湊在一起嬌聲私語,寧臻和見到了薛蓉,彎月髻上別著一朵橙紅的石榴花。
石榴花與凌霄花本就相似,打眼一瞧壓根分辨不出來。
薛吟低頭吃茶,竭力裝作淡定。
淑貴妃發髻上的芍藥濃艷張揚,一臉笑意的召了薛蓉過去,薛吟臉色隱隱有些不太好看,寧臻和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
倏然間,席上安靜了下來,隨著內侍高昂的通傳,元德帝隨皇后進了殿,上了座。
往下,分別是幾位皇子、臣子及官眷。
酒過三巡,氣氛也漸漸熱絡了起來,淑貴妃提出不如叫姑娘公子們擊鼓傳花,花落誰家便以頭上所戴之花作詩,作不出來便罰酒。
元德帝興致盎然:“好。”
一人站在鼓前雙手持鼓,鼓槌敲在鼓面上,沉重曠遠的聲音一聲聲響起帶動著鼓花一個個往下傳,時快時慢,令人心頭激蕩。
鼓聲一停,鼓花驟然落在了薛蓉手中,也不住是有意還未無意。
淑貴妃唇邊的笑意不變,薛蓉捧著鼓花心頭墜墜,定了定神,便開了口。
眾人聽著,神情有些微妙,淑貴妃還未察覺不對勁,反而滿意頷首:“詩作的妙極。”
皇后瞧了她一眼:“哪里就妙極了。”
薛蓉本來還高興,冷不丁被這般質詢,心里咯噔了一下,淑貴妃也沒想到皇后會反問:“娘娘這是什么意思。”
皇后似笑非笑:“她頭上所帶分明是石榴花,怎么就成凌霄花了。”
薛蓉臉色頓時一白,驚慌地摸了摸絨花,無措的抬頭看向淑貴妃。
淑貴妃也沒想到她帶的不是凌霄,虧的她方才想也不想便開口夸贊,明明是已經提前給的,千叮嚀萬囑咐三皇子喜愛凌霄,叫她提前戴好,怎么這都能弄錯。
“是臣妾眼拙,瞧錯了。”淑貴妃笑意勉強。
“本宮若沒記錯,老三最愛凌霄花,陛下書房還放著一副老三為祝壽進獻的凌霄圖,貴妃竟連石榴花和凌霄都分不清了。”短短兩句,淑貴妃如墜冰窟。
元德帝意味不明,輕飄飄看了她一眼,示意繼續擊鼓。
淑貴妃背后冒了一層冷汗,鼓聲越發激蕩,再經歷了幾個來回后那花落在了陳之云手中。
她小心翼翼起身,作了一首詩。
淑貴妃越聽越不對勁,蹙眉瞧向作詩的女子,一詩畢,皇后滿是贊賞:“這才是真正的凌霄。”
作詩的女子低調又淡雅,淑貴妃瞧著眼生,打心眼覺得有些寒酸,但瞧皇后和圣上很滿意,卻心里頭涌起不好的預感。
“是啊,你姓陳?你父親可是前段時日去明州治理水患,疏通河巷,筑堤防洪,解決了明州的水患的陳棟吳?”
陳之云受寵若驚:“正是家父。”
元德帝點點頭:“你父親立了大功,朕正愁不知如何嘉獎,方才皇后也說了,既然你與老三性情相投,朕便賜婚你們二人。”
此言一出,薛蓉頗為震驚,三皇子則臉色有些黑沉。
薛吟松了口氣,圣上本就屬意陳家,此番只能算順水推舟,也算是全了圣上的意,還表明了忠心。
希望看在此事的份兒上莫要怪罪薛家。
淑貴妃死死攥緊了掌心,怎么就這么巧,她恰好戴著凌霄,又恰好是圣上屬意之人。
寧臻和心跳聲砰砰的低下了頭,喝了盞茶以作壓驚。
“太巧了,陳姑娘居然正好戴了凌霄花。”薛吟的聲音滿含驚訝。
陳之云亦受寵若驚:“謝陛下。”她忍不住摸了摸頭上的凌霄,看向了寧臻和。
宴席后半場,圣上和皇后離開,只剩淑貴妃在此,官眷貴女們隨意在御花園內走動賞花,陳之云特意尋了過來:“那日多謝夫人了。”
宮內滿是眼線,寧臻和眼神躲避:“此事皆是陳大人的功績所得,我擔不起一句謝。”
畢竟是她自作主張,萬一淑貴妃遷怒于她,可就得不償失。
她有些后悔,早知不該頭腦一熱摻和,反正三皇子也娶不了薛蓉,賜婚的事不用推手興許也能成。
直到宴席結束,她還在心不在焉。
“怎么了?你怎么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薛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寧臻和搖了搖頭:“沒事。”
希望自己是杞人憂天罷。
晏仲蘅追了過來:“臻臻。”
寧臻和此時正煩著,更煩他如此陰魂不散,語氣也沒有多好:“怎么了?”
“陳之云頭上的絨花是不是你做的?”他竟瞧了出來,但寧臻和嘴硬,“不是啊,巧合罷,陳姑娘恰好喜歡凌霄,與我無關。”
他都能瞧出來,淑貴妃豈能瞞的過去?
晏仲蘅還想問什么,寧臻和趕緊轉移話題:“你傷好了沒啊?瞧你能走能動的,應該是沒事了哈?”
聽她明顯關心的話語,晏仲蘅唇角翹了起來:“半好,但已經不影響行動。”
寧臻和嘀咕了一句:“身子夠好的。”難怪每天陰魂不散的。
“你給我的豬肝……我吃了。”他深吸了一口氣,雖不愿回憶但還是說。
“啊……這樣,那我再送一包?”
“不必了。”他語速極快,“你的心意我領了。”
寧臻和憋著笑,她能看不出他是在硬撐嘛:“客氣,你下次來鋪子里,我給你再做,我記著你以前不是特別喜歡我的手藝嗎?每日我不下廚你就板著個臉,我還能做什么豬腰豬肺,豬大腸,吃什么補什么。”
晏仲蘅似乎是想象到了,臉色果然肉眼可見
的不好了起來。
寧臻和心頭陰霾驅散了,哼笑著轉身離開。
意識到她在戲弄自己,晏仲蘅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了,疾步跟隨了上去:“一言為定。”
寧臻和:“……”
翌日
寧臻和正在鋪子里清掃積貨,突然外面喧嘩聲起,她便放下手頭的伙計出了門去瞧。
“大伙兒來看看,這家黑店以次充好,我家夫人就是從她這兒買了金簪,結果里面竟然摻了銅、鋅混入黃金中,你這么騙人,良心何在?”
“就是啊,出來,給我們個解釋。”
“我已經報官,官老爺很快便來為我做主,收拾這黑心鋪子。”
外頭百姓把尋南閣團團圍住,指指點點,滿臉皆是嫌棄和厭惡。
寧臻和宛如被澆了一盆冷水,瞧著這場景,渾身如墜冰窖。
驚蟄瞧著這場景,忍不住對寧臻和道:“夫人我們躲躲吧,待官府的人來了再說,瞧這架勢,萬一誤傷您可如何是好?”
寧臻和冷靜了下來:“不行,我未做虧心事,不能躲,肯定是有人陷害。”話剛說完,迎面砸來一片菜葉,而后便是各種菜葉砸了過來。
但她眼尖的瞧見了藏匿人群中帶動行徑的人。
“我從未造假,你既然說我造假,請拿出證據,不然紅口白牙豈不是污蔑。”她扒拉掉頭上的菜葉,平靜道。
那男人以為這種架勢怎么著也得把她嚇得說不出話來,畢竟是女流之輩。
他噎了一噎:“自然有,不過,待人來了把你請去開封府我自會把證據交過去。”
“哦?所以你眼下拿不出證據,便叫人在這兒造勢,既然你都報了官,何不待官府的人來了定了罪再造勢,偏偏要在官府未定罪前造勢,其心可異。”
那男人一噎:“我這是怕旁人受騙,少上當一人便是一人。”
寧臻和嗤笑:“所以你這是自詡比官府還公正了,官府還未定罪你便迫不及待的污蔑我。”
“你莫要狡辯,待會兒看官府的人來了你還能不能狡辯的出。”他神情得意,仿佛篤定了她會栽跟頭。
寧臻和心頭涌起不好的預感。
她確認自己從從未以次充好,但這人卻敢公然污蔑,還報了官,可見準備充足,恐怕官府那邊兒他也動了手腳。
她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繞這么大一個圈子來陷害。
第60章 追妻中~人不見了
開封府的人很快便來了,二話沒說給她鋪子貼了封條,為首的捕役對寧臻和道:“隨我們走一趟吧。”
驚蟄急得不行:“官爺,肯定是有誤會,我們夫人不會做這種騙人的勾當。”
捕役面不改色:“做沒做隨我走一趟查清楚便知道了。”說著便強制性的上前壓人。
“不必,我自己走。”寧臻和瞧他們這副強硬的作派心里頭惴惴不安,為了避免被誤傷還是選擇自己走。
在眾人的圍觀下尋南閣關上了門,寧臻和被帶著離開。
守在她周遭的護衛第一時間便去稟報了自己主子。
寧臻和被遮掩了雙目,雙手被捆在身后推搡著往前走,不知進了何處,她眼前的黑布條被扯了下來,突如其來的亮光叫她忍不住閉上了眼。
她身處之地并非是牢獄中,而是一處尚且雅致的屋子,屋內陳設齊全,甚至算得上精巧。
“這是哪兒?不是要去官府嗎?”寧臻和詢問帶她來的捕役。
捕役默不作聲的給她解了繩子,一句話都沒說,然后轉身離開,關上了門上來鎖。
寧臻和上前推了推門,發現鎖的死死的,又去瞧窗戶亦是關的很嚴實,她四處瞧了一圈兒,發覺能出去的地方都被鎖死了。
誰想殺她,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遍體生涼。
護衛去同晏仲蘅稟報時他人并不在衙署也不在府上,從州說他進了宮,圣上急招,說是耶律霄跳崖而死,尸骨卻未曾找到。
“先莫急,你去皇城門前蹲守主子,我先去順天府問一遭。”從州有條不紊的安排。
他沒有耽擱,出了門翻身上馬便往開封府而去,到了門口他上前把令牌拿出示意,守門侍衛拱手:“大人。”
“我要見府尹。”
侍衛沒有耽擱:“下官這就去通報。”
府尹來的很快,見了從州便問:“不知參政大人有何指示?”
“聽聞今日府尹大人命捕役封了尋南閣的鋪子,還把老板逮捕了回來,這其中可是有什么誤會?”
府尹神情疑惑:“什么?封了尋南閣的鋪子?在下并未命人封鋪子,也未曾叫人把老板逮捕回來。”
從州神情一僵,頗有些不信,索性越過了他徑直往牢獄中而去。
“唉,你做什么去,說沒抓就是沒抓。”府尹跟在身后小跑著阻攔。
從州進了開封府的牢獄尋了一遭,確實沒有寧臻和的身影,卻有一個衣裳和發型與她近似的女子,卻是今日犯了別的罪責抓進來的。
他不信邪的又挨個把房間都找了一通均沒有發現寧臻和的身影,這才明白恐怖剛才是障眼法。”
“你看我就說吧,沒有抓。”府尹跑的有些累,喘氣著解釋。
從州眉頭擰了起來:“今日陽華街上有一伙人出現,穿著開封府捕役的衣裳封了尋南閣的鋪子還把老板帶走了。”
府尹肅然道:“簡直放肆,官府中人豈是隨意冒充,你放心,此事我必叫人查個水落石出,若是日后誰都能冒充我官府的名頭,豈不亂了套,我腦袋遲早搬家。”
瞧他這副模樣,從州相信了他大約是真的不知道。
回到衙署,晏仲蘅還是未曾回來,下屬來稟報:“有自稱是尋南閣的人前來。”
“趕緊帶進來。”
寧臻和感覺時辰已經過去了許久,外面天色隱隱泛暗,屋內也逐漸視線不明,她靠在門后,腹中饑腸轆轆又干又渴,折騰了一圈兒渾身都沒力氣了。
她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茶壺晃了晃,里面有一點茶底,她盡數倒入口中,勉強解了渴。
而后又是無盡的等待折磨。
晏仲蘅從宮中出來時已經是翌日晨,昨日圣上召他與群臣商議,赫連瞻與耶律霄既然已死,赫渠與斛律的平叛迫在眉睫。
直到夜半才結束商議,元德帝瞧天色不早了便叫眾人留宿宮中,明日早晨早朝過后再離去。
從州在宮門口守了一整夜,期間還向守門的侍衛請求詢問,但每次得到的都是圣上還未放人。
“主子您可算出來了。”從州跑到他身邊急得臉色都發青。
“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張?”晏仲蘅披著晨露,一身官袍落拓,廣袖被微涼的風吹的往后飄蕩,他神色不掩疲憊問。
從州把事情來回三言兩語說了個明白,原本肅冷淡漠的面容漸漸染上陰沉,宛如被烏云覆蓋的天色。
“跟在夫人身側的護衛說眼瞅著人被帶入了開封府,屬下去瞧時發現被偷天換日了,根本不是昨日那幾人。”
“通知府尹,全城搜尋,一處也別給我放過敢如此光明正大冒充官府,勢必是有人得了更上頭的命令,極為自信的明白就算冒充也不會出事。”
“是,屬下已經把驚蟄他們送去了開封府,上面的人?可夫人能得罪什么人?”
晏仲蘅眉眼冷凝,二人翻身上馬迅疾往開封府而去。
開封府內,驚蟄正絞盡腦汁的回憶昨日那幾人的面容,她當時太過害怕,潛意識里會把她的記憶給模糊。
又是大半日過去,府尹面露苦色,晏仲蘅讓他一處也不要放過搜尋壓根就不可能,京中多勛貴,哪能隨意冒犯。
晏仲蘅派去保護的護衛們赤身裸體的跪在院中,棍棒一下下落在他們身上。
……
寧臻和已經被困在里面一整日,除了昨日的一點茶水再未進米水,她虛弱的眼睛都冒起了黑星。
很確定的是外面并無人看守,也沒人聽得到她的嘶喊,她先前還殘留一絲希望,想保存體力但現在再不自救真要死了。
她在屋內掙扎的轉了轉,想看看有沒有什么東西能出去。
天無絕人之路,她在后面盥洗室內發現了個四方的類似牢獄中的通氣口,這口子被遮擋,不仔細瞧還發現不了。
好消息是沒鎖死,壞消息太高了,她站著凳子也爬不上去。
她想了想,廢了個把個時辰,拖了個箱子過去,然后把凳子放在上面踩著上去,做完這些她已經開始渾身冒冷
汗,四肢發麻,眼睛都瞧不太清了。
這是長時間未進水米的后果。
趴在窗前緩了一會兒,雖然還無力,但好歹視線不怎么發黑。
她費力鉆過四方口,跳了下去,落地時沒站穩在地上滾了兩圈。
她仰望著天,只覺天旋地轉。
半響后,她起了身開始籌謀往外逃。
但沒想到的是關她的地方是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了。
威國公府上沒有一個下人,前院隱隱傳來粗礦的笑聲,寧臻和心頭驚懼沒有力氣再探尋了,轉頭往后院跑。
她心頭已經隱隱明白,淑貴妃恐怕已經知道她沒有多想的有心之舉,也只有她能把威國公府的人全部弄走。
寧臻和尋到了后院的狗洞,再次爬了出去。
待爬出去后站起來還沒走兩步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是被顛簸醒的,她愣了許久,意識才逐漸蘇醒。
她身處一輛牛車上,身下墊著咯人的貨物,抬頭瞧去一個佝僂著背的農戶驅趕牛車,身邊還坐著個蒼老的婦人。
“你醒了?”婦人注意到她清醒,很高興的問?
寧臻和吃頓問:“這是哪兒?”
“我們把你救回來的,現在正往我們家去,京城外的長水村,姑娘?你是京城人嗎?怎么暈在那兒?”婦人疑惑問。
寧臻和摸了摸腹部,饑渴已經半解,剛要回答便頓住了。
那些人要是知道她跑了,肯定會纏著她到處找她。
“我……不是,我想不起來了,哎呀我頭疼。”寧臻和慌忙裝作失憶的模樣捂著腦袋。
婦人露出憐憫之色:“可憐見的,那隨我們先回去罷,待想起來了再回家。”
“謝謝大姐。”寧臻和松了口氣,露出感激的笑意。
突然,她腹中響起一陣咕嚕聲,寧臻和尷尬的摸了摸肚子。
大姐掏出個餅遞了過去:“吃吧。”
寧臻和瞧了她一眼,摸了摸耳朵,把耳墜摘了下來:“這個給你,大姐麻煩你了。”
大姐受寵若驚,本不打算要,但架不住寧臻和直接塞她懷中,低著頭便啃起了餅子。
餓了兩日,胃里吃不了多少東西,寧臻和也就咬了兩三口便吃不下去了。
“這兒離京城遠嗎?走了多遠了?”
“遠嘞,牛車得兩個時辰,還有半個時辰到。”
寧臻和放心了,都一個半時辰過去了,那幾人肯定找不到這兒。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腳剛出城,后腳威國公府便涌入了大批官兵,守在院子里吃酒的是兩個面生的仆從。
一見這架勢,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護衛上前壓著他們,其余的開始在府上搜尋,晏仲蘅也同他們一起,瘋了一般找。
“主子,發現一處被鎖住的屋子,破門后里面沒人。”
晏仲蘅進了屋,空置的茶壺歪倒在地,他開始四處搜尋,最后瞧見了盥洗室的箱子凳子。
他深深嘆了口氣:“繼續找。”
“沒想到夫人居然自己逃了出去,肯定是回家了。”
“把那二人押送開封府,我要親自審問。”
晏仲蘅離開了威國公府,滿懷喜意的去了寧臻和的小宅子,沒有找到人,又去了薛吟那兒,還是沒找到人,他最后連寧府都去了一趟,仍然是沒有寧臻和的下落。
天地之大,他無措的宛如置身荒涼之地,遍尋不得。
寧臻和在長水村待著漸漸適應了,救她的人男子姓劉,婦人姓孫,他們每隔十日去一趟京城,去賣在山中打來的獵物。
孫大姐每日問她恢復記憶了沒,寧臻和都搖搖頭。
因著這事還拉著她去看村里的赤腳大夫,大夫說什么瘀血,恢復看機緣,孫大姐一臉遺憾,寧臻和倒是無所謂,反正她本來就是裝的。
這兒山清水秀,還安全,就是不知道驚蟄他們怎么樣了。
寧臻和閑著便搓絨花給村里的小孩子玩兒,還能賺點小銀錢,有手藝在哪兒都餓不死。
劉家帶回來個病秧子姑娘很快就在村中一傳十十傳百,每日有不少年輕男子扒著墻頭瞧美人。
十日一晃而過,寧臻和開始含含糊糊的說自己好像記起來了。
孫大姐高興的很:“記起啥了,家里在哪兒啊?”
寧臻和含糊的告訴了她地址,說的是去丞相府尋找一名姓薛的婦人,那好像是她的表姐。
孫大姐一聽,嚇了一跳,還是權貴人家的親戚。
“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不巧的是,孫大姐夫婦去了后丞相府的門房一如既往的狗眼看人低,攆著孫大姐不讓靠近。
孫大姐便道:“你們薛夫人的表妹讓我來的。”
門房嗤之以鼻:“什么表妹,我們少夫人沒表妹,只有親妹,你編謊話也編的好點,這么蹩腳。”
孫大姐傻眼了,和相公面面相覷。
“那姑娘不會記錯了吧,她腦子本來就不好。”
“也不是沒可能,回去再問問。”
整整十日,晏仲蘅整個人憔悴了一圈,人也越發陰沉緘默,朝堂上對著三皇子越發咄咄逼人。
原先還顧及著有一層親緣,如今是想著法子在公務上使絆子。
三皇子也就十五六的年紀,論謀算自然不如涉事已深的晏仲蘅,他只道近幾日苦不堪言。
今日方又被捏了個錯處捅到了圣上那兒,被罰跪了一個時辰。
氣的他在淑儀殿內亂砸東西。
“真不知舅舅是瘋了還是病了,母妃,我才是他外甥,他倒好,如今是越發苛責我,今日當著政事堂那么多臣子的面兒竟把奏疏扔到了我腳下,還說我的建議跟三歲小兒一般,叫我顏面掃地。”
三皇子到底年輕,憋不住氣,神色陰晴不定。
淑貴妃臉色也不好看,她一口氣喘不上來,緊緊握著扇柄。
瘋了?病了?她能不知是為何嗎?
她不過是打算叫人關寧臻和兩日警告一番罷了,又沒有打算傷及性命,聽聞人丟了,那是她自己跑丟的,怎么還怨到他們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