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新的婚姻制度
【秦二在確定短發(fā)便于行動也更衛(wèi)生之后, 就開始倡導秦人斷發(fā)。】
【在其他人都還在猶豫的時候,第一軍就已經(jīng)全體響應。】
【倒也不能說是英小布的個人崇拜,一軍的骨干大都是秦二教出來的人, 這應該叫群體崇拜。】
除了對“英小布”這個別稱有意見, 別的評價英布都欣然接受。
崇拜公主不是應該的嗎?
雖說燎原軍現(xiàn)在還沒有天幕描述的那般“富養(yǎng)”。
但那是遲早的事情。
何況只論如今, 燎原軍的待遇也不差。
對遺屬的關照, 足以免除所有將士的后顧之憂。
指導員的存在, 讓燎原的軍卒讀書認字,明白更多的道理,對整個世界有更多的了解。
回顧過往那個“受游俠尊敬”的自己,英布口頭上不會承認,只會嘴硬自己曾經(jīng)是何等義氣、何等自在。
然若真有重來的機會, 他只會選擇燎原。
無關封王。
【后來碰上頭虱病爆發(fā),其他軍隊戰(zhàn)斗力大受影響時,就一軍的情況最好。】
【那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里英布的一軍幾乎獨攬軍功。】
【因為頭虱病是寄生蟲引發(fā)的傳染病, 其余各軍都得原地休整治病, 還得跟一軍保持距離以免傳染。】
【治療這病的最佳方式是剃光頭——原本一軍將士還能留個短發(fā),拜這場傳染病所賜,當時所有人都得剃光頭。】
【笑出聲。】
【自那以后軍隊就強制留短發(fā)了。一是人員過于密集, 防疫本就是重中之重;二是征戰(zhàn)異國, 誰知道又會在當?shù)嘏錾鲜裁匆甙Y。】
其實有相當一部分大秦將士不愿意斷發(fā)。
可能是顧及孝道、也可能是不愿被當作刑徒、又或者單純地想要留長發(fā)。
但現(xiàn)在不同。
軍卒本就是在冒著生命危險以求建功立業(yè), 誰會愿意因疫病將軍功拱手讓給其他軍隊?
何況秦人本就恐懼瘟疫,只是此前天幕說的是“傳染病”, 秦人沒將長發(fā)與瘟疫聯(lián)系起來。
如今知道斷發(fā)可防疫, 都知道輕重緩急。
再加上軍營不比家鄉(xiāng), 大家都是短發(fā)就等于大家都不是異類。
英布看看其他將領的臉色,就知道自己這回撿不到便宜。
遠在九原郡駐防的項羽也決定全軍斷發(fā)。
呵。
他才不會讓英小布再搶一次軍功。
【說起來一看到張蒼, 我就想起他婦女之友的稱號哈哈哈。】
張蒼:……?
他確實喜好美色,若不是如今囊中羞澀,定要娶妻妾無數(shù)。
但怎么看,這“婦女之友”都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
【他差點就變成婦女了——大秦最后一個宦官。】
張蒼花容失色!
——作為能靠外貌逃過死刑的人,他長得確實俊美。
對于他這樣好色的人,讓他變成宦官跟殺了他有什么區(qū)別!
內侍們卻是不由得看向秦二,又很快就反應過來保持應有的禮儀。
最后一個宦官……
【秦二連奴隸都要贖為民,當然不會不管妾室。結果張蒼擱那頂風作案,居然敢不給孩子撫養(yǎng)費?】
【雖然撫養(yǎng)費是有那么億點點高,但誰讓他納那么多妾,也不看看經(jīng)濟實力。】
【其實他收入很高,秦二高薪養(yǎng)廉嘛。另外數(shù)據(jù)部每次拿出新成果都有極高的獎金,但凡他少納點妾少生點孩子呢?】
【最后是他的學生們湊錢給付撫養(yǎng)費,才把他從宮刑刀下?lián)瞥鰜怼!?br />
【我記得初版《秦法典》有考慮時代因素,撫養(yǎng)費定得不算高,既然張蒼收入很高,怎么會淪落到差點被處以宮刑?】
【因為張蒼不喜歡懷過孕的女人,所以他娶了很多妻妾,生了很多孩子。】
【《秦法典》頒布時,他的未成年兒女加起來足有46人。】
【……靠。】
嬴云曼滿頭問號。
天幕說過,《秦法典》頒布于秦歷22年,現(xiàn)在秦歷10年,張蒼還沒有孩子。
也就是短短12年的時間里,張蒼就娶了至少46名妻妾,生下46個孩子?
……活該被撫養(yǎng)費壓垮。
她再怎么高薪養(yǎng)廉,也不會考慮到臣子要給46個孩子付撫養(yǎng)費的極端情況。
撫養(yǎng)費?
綜合后人所言,群臣當然看得出這是規(guī)定父親必須撫養(yǎng)孩子。
大秦此前并無這種說法。
不止大秦,就是之前的各國,也沒有這樣的法令。
但沒人提出異議。
一則為父者撫養(yǎng)幼子幼女天經(jīng)地義,只是以往不會在律法上強制要求這么做。
此為圣皇仁政。
二則他們又沒有46名未成年子女要養(yǎng)。
………
張蒼心如死灰。
雖然宮刑之事沒有發(fā)生。
但天幕說他不喜懷過孕的女人,還養(yǎng)不起兒女。
這以后還有哪家的好女愿意被他納妾?
【其實放在《秦法典》頒布之前,46個子女也不是養(yǎng)不起,不餓死就行。】
【但《秦法典》規(guī)定一夫一妻制,不再允許納妾。以往的妾室有兩種選擇:一是繼續(xù)當妾,按以前的秦法來對待,地位就比奴隸高一點(但不再允許隨意買賣)。】
【其二就是回歸自由身,優(yōu)先享有未成年子女的撫養(yǎng)權,且前夫需要支付撫養(yǎng)費直到孩子成年。】
【傻子才會選第一種吧?】
【如果是不能養(yǎng)活自己的女人,可能還是會選第一種?】
【這種人極少。因為秦歷22年時秦二已經(jīng)興建了許多工坊和農(nóng)莊,到處都缺人,只要有手有腳肯定能養(yǎng)活自己。】
【最重要的是秦二這波解放婦女的根源在于大秦極其缺勞動力,還特別缺當官的人才。工坊農(nóng)莊全設有掃盲班教工人讀書寫字,一旦過了科舉哪怕只是過了鄉(xiāng)試,無論男女能成為衣食無憂的秦吏。】
【當妾室伺候男女主人,那可不一定比在工坊農(nóng)莊工作輕松,還毫無前途可言。】
【更沒有尊嚴。】
【所以張蒼就倒大霉了,46個孩子的撫養(yǎng)費,哈哈哈哈哈。】
張蒼頹然。
原來不用擔心沒有好女愿意被他納妾。
而是所有好女都不會愿意成為妾室。
張蒼雖然好色,但他師從荀子。深受儒家“仁”“義”的影響,不會因此心生怨懟。
女子有施展才能的機會,這是圣皇之治的體現(xiàn)。
張蒼又怎會反對?
對于絕大多數(shù)平民男子而言,能娶到妻子都很不容易,更何況是妾室。
反倒是天幕說“成為衣食無憂的秦吏”更讓他們眼熱。
無數(shù)秦女激動不已。
這是圣皇給她們鋪就的坦途,她們不再需要將命運交托于其他人。
………
已經(jīng)在華夏書閣學習簡體字,以待之后教學更多儒生去學校任職的叔孫通沉默了。
他主張與時變化,但這變化太大,大到關系到他自己的家庭。
以他這個年紀、這個地位,自然是有妾室的。
他的妾室會選擇留下還是離開,叔孫通也清楚答案。
“……善政。”
終究,叔孫通給出了他的評價。
他的弟子中有人難以接受秦法居然會管轄家事,叔孫通沒有選擇以儒家之學來說服他。
“圣皇所治疆域,為如今的百倍有余。秦人不能在短時間內增加百倍之多,圣皇只能讓秦女參與工作。”
工作一詞,甚善。
“男子只能娶一妻,若是無后該怎么辦?”
“圣皇亦無后。”
儒生寂然。
………
最反對“不得納妾”“妾室回歸自由身”“撫養(yǎng)權歸妾室”的自然是能夠納妾的那些貴族高爵與地位相對平民更高的大秦官吏。
但“十年贖奴”“軍功不能世襲不能抵罪”他們都只能忍。
甚至都不敢口出不遜。
自暮年秦二的那段話傳遍秦境,太子已經(jīng)成為秦人心中不可受辱的君主。
一夜之間,就發(fā)生多起貴族高爵誹謗太子,被其奴仆殺死的案件。
大秦游俠之風未絕。
………
嬴政沒有多言。
法不上君王,秦二管不到他的后宮。
看到“大秦極其缺勞動力,還特別缺當官的人才”時,嬴政就已經(jīng)肯定了秦二的做法。
秦法本就規(guī)定,秦女也需要服徭役。
反倒在嬴政看來,既然缺人,這些妾室就不該有第一種選擇。
只是既然已經(jīng)交權,在秦二沒有犯下大錯之前,他不會干涉她的決定。
確定始皇帝并無反對之意,群臣就算心中百般不愿也不敢面露分毫。
【張蒼私生活雖然離譜,但他的貢獻是真大。】
【婦女之友稱號來源:確定女性最佳生育年齡在20歲以后,往前不僅孩子容易體弱低智,母親也更容易難產(chǎn)而亡。】
【而男性是22歲后娶妻能活得更長——和現(xiàn)代醫(yī)學已經(jīng)很接近了。】
【其實秦二早就延后了婚齡,不過那是顧及接受教育所需要的時間。】
【數(shù)學魅力時刻:在科學不發(fā)達的時期,強行用數(shù)據(jù)學算出正確答案。】
【張蒼也是真懂養(yǎng)生,那個時代能活到一百多歲太罕見了。】
一百多歲。
嬴云曼知道定無數(shù)秦人對這個壽命心生向往。
這些人會對張蒼“算出”的“正確答案”深信不疑。
只憑天幕寥寥幾句還不足以扭轉大秦的早婚早育觀,但這為嬴云曼延后婚齡提供合理性。
也能少些陽奉陰違的人。
再配上教育普及,糾正早婚陋習并不困難。
嬴云曼需要更多的人口,但還不需要女性在二十歲之前就生育。
嬴政心緒復雜。
他已不再求長生,可正因追求長生,連長壽也不可及。
………
數(shù)學的魅力?
張蒼不是墨家弟子,他原本以為數(shù)學一道與他無關。
如今看來竟是大錯特錯。
數(shù)學、數(shù)字、數(shù)據(jù)、“算出”……
顯然數(shù)學更像算術。
只是他這樣精通算術的人也沒想過,算術一道居然還有這種用處。
發(fā)揮個人的才能以惠及天下人,張蒼自是責無旁貸。
【張蒼的貢獻還有同姓不婚的延展——近親不婚!】
【這個說來也奇怪,明明都因為“男女同姓,其生不蕃”禁止了同姓結婚,怎么還會允許異姓的近親結婚?】
【就是,近親結婚的無論同姓異姓,難產(chǎn)、夭折、遺傳病、畸形兒的概率都很高,怎么就沒人管呢?】
【沒把女性當人看唄,都異姓了不算近親咯。】
【啊這……】
【同姓不婚的推行是為了維護宗法制的倫理關系,而異姓近親不存在這個問題。】
【唉,不是近親的同姓結婚反而沒有問題,這是生物學的常識。】
不是“男女同姓,其生不蕃”,而是“男女近親,其生不蕃”?
張良記憶力極強。
故而能將所見所聞與天幕所言對照。
近親婚姻的女方難產(chǎn)、幼兒夭折確實更為常見。
這不是多難得出的結論,可在此之前卻無人以“其生不蕃”阻止這類婚姻。
因為……
“沒把女性當人看”。
女子因難產(chǎn)而亡,人皆道尋常。
子嗣不豐或幼兒夭折,男子也可以納妾。
同姓不婚,只是因為有違宗法禮制。
女子的處境,竟是如此艱難?
………
秦女怔然。
與近親成婚子嗣不豐、或是誕下“畸形兒”而被視為不祥的秦女更是淚如雨下。
這不是她們的錯!
【《此行不孤》的秦二論軍名場面也不符合史實。】
【這不對吧,那臺詞明明就是課文的翻譯,這怎么可能不符合史實?】
【棋盤不對。】
【???】
陳平回憶棋盤,并未發(fā)現(xiàn)不對。
黑棋優(yōu)勢極為明顯,以秦二之謀壓制周亞夫并不奇怪。
這倒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段話“符合史實”。
………
嬴云曼當時就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她看不懂棋盤。
沒錯,她不會下圍棋。
就算是下棋,她也只會跟周亞夫下五子棋。
怎么可能是圍棋這種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去學習的東西。
【秦二不會下圍棋,她跟韓信下棋都只下五子棋。】
【嘖,我怎么把這個給忘了!】
【兵仙嫌五子棋太簡單,還試著教秦二下圍棋,教了小半個月后放棄。】
【因為秦二總是篡改規(guī)則。】
【規(guī)則制定者為什么要遵守規(guī)則,篡改一下很合理嘛!】
【問題是她改完就忘啊。】
【哈哈哈哈哈。】
【所以又是為了氛圍改的設定?確實,棋盤上擺著五子棋可太出戲了。】
【對的,就跟秦二時期早就推廣使用桌椅,但也不會拍一樣。】
沉靜如君上竟會有如此……之舉?
韓信素來不喜欺罔之人。
可思及那雙烏眸之中若是點綴狡黠,他竟生不出半分反感。
他不懂這就叫偏愛。
………
五子棋、連珠棋?
群臣很快就將二者聯(lián)系起來。
他們都知道天幕現(xiàn)世之后,陛下就將政務先交由太子處理。
而太子也展現(xiàn)出天幕描述的那般可怖的治政能力。
最初的奏章還有陛下的修改痕跡,不久之后他們就只能看到一種字跡。
官制改革確實帶來混亂,可這種混亂卻更體現(xiàn)出太子的天賦。
不少人已經(jīng)將太子視為神女,哪怕她本人并不贊成。
世間怎能有如此完人?
如今天幕卻是透露出太子的“缺陷”——學不會圍棋。
學不會也就罷了,還……
陳平這才知道,原來善謀之人不一定善弈。
細想倒也不奇怪,秦二之謀多基于不為規(guī)則所桎梏的思維,讓她在規(guī)則內下棋確實算得上難為。
嬴云曼則暗自嘆氣。
果然不能太慣著韓信。
學什么圍棋?
不學就不會成為黑歷史。
有這功夫多批點奏章、多去改良制度不好嗎?
荒廢光陰。
發(fā)現(xiàn)祖龍饒有深意的目光后,嬴云曼更是懊惱。
若是她爹找她下圍棋,她又不能強行改規(guī)則,那不成酷刑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她絕望的——
箭頭移動,收藏這個帖后,就進入“我的收藏”、點進了那個雜燴帖。
第62章 工作量還有上升余地
【這時差我是倒不過來了, 反正很快就要飛回去,不倒了。】
【咱們繼續(xù)!】
【終于把樓主盼回來了,快更快更。】
【哇, 瞧我刷到了什么, 是新鮮的樓主!】
事已至此, 嬴云曼只得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這大秦朝堂的官員若真有信天幕胡說八道的, 這腦子也就沒必要在咸陽混了。
唯一能當面譏諷她的只有祖龍, 但她爹怎么也不可能拿男女之事說她。
另外她這邊韓信很好哄。
張良這個名聲,以后還不知道該去哪找伴侶。
她慌什么慌,完全沒必要慌。
張良卻是異常平靜。
經(jīng)歷昨日的天幕,他的名聲是真的沒有下降余地了。
【免除三賦之后,《秦法典》的編纂本該由法家負責, 秦二卻執(zhí)意將此事交給張良。】
【“你當與我萬世同輝!”】
【小良子:謝邀,不加這工作量我照樣能夠留名青史。】
【哈哈哈哈笑死,明明是法家整理的好幾版秦二都不滿意, 就找個借口把這活硬塞給謀圣!】
Uni獨家
【還不給延長截止日期!】
【從初版《秦法典》的厚度來看, 那一年多的時間里小良子大概率得住在章臺宮。】
【誒?難道這才是秦二的目的?】
【有道理啊。】
【嘿嘿嘿,腹黑帝王的小心機!】
拋開硬湊CP的內容不談,這次天幕倒是給她節(jié)省不少時間。
可以直接把《秦法典》交給張良。
嬴云曼本以為專業(yè)的事情交給專業(yè)的人去辦最好, 《秦法典》應該由法家編纂。
現(xiàn)在看來并不合適。
法家大概率是受“忠君愚民”的影響太深, 以至于編訂的好幾版都不能施行。
不如直接交給張良去辦, 再讓編好的《秦法典》去改變法家。
聰慧如張良自然猜得到秦二所想。
他的名聲是沒有下降余地了,但工作量上升的余地不僅有, 還很足。
對此, 張良只能:“……”
李斯只當是他死后法家后繼無人, 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秦憲》有法上君王之意,李斯一則有顧慮, 二則看其頒布的時間,他應當與其無緣。
《秦法典》的編纂,他會主動請命。
【秦二行二,張良便在秦歷22年整理出《秦法典》,讓天下為陛下賀。】
【祖龍:???】
【輩分驟降。】
【笑出聲。】
【好好好,我記住了,張良22年《秦法典》!這輩子都沒法忘!】
秦二是第九女,怎么也不可能是行二。
除非秦一是……
嬴政的惱怒才剛出現(xiàn)苗頭,就看到了“祖龍”二字。
一時間不知道該喜該怒。
嬴云曼對此非常困惑:
祖龍這么容易就能被后世人哄好,怎么到她這就那么麻煩?
她收攏人心的本事明明超強。
就是陳平這個人精,她也能幾句話就讓他盡心盡力辦事。
唯獨在祖龍這,總是困難重重。
………
“行二……”嬴陽滋樂不可支。
嬴陰嫚也沒忍住,和幾個姊妹笑作一團。
若是以往,她們斷不敢如此冒犯陛下。
但天幕出現(xiàn)之后,秦二被封太子,始皇帝陛下的性情也明顯改善。
當然,她們不敢太過分。
雖是笑聲不斷,但無人會道出笑鬧的根源。
要說眾公主怎么會齊聚華夏書閣,那自然是與昨日的天幕有關。
可惜張良蕭何都有意避讓,她們沒找到人。
不過來都來了,便都留下與嬴陽滋一道學習簡體字。
——以待太子諸臣回宮。
倒是比在公主府得趣。
【《秦法典》四年修正一次,26年的第二次修正,是秦二顧念張良的思鄉(xiāng)之情。】
【這秦二視張良為掌中之物,自然不準他離開咸陽。允他修改路引制度以便親友相聚,是暴君最大的讓步。】
【秀啊!】
【暴君……emmm,搞禁錮強制愛……沒錯,她果然殘暴!】
【嗚嗚嗚謀圣好可憐啊。】
【抹淚,被暴君盯上的小良子真是太慘了。】
【怎么會有這樣無德的君王?】
【都給我進院!】
對,都該進精神病院!
喜提“暴君”稱號,嬴云曼差點沒按捺住嘴角的抽搐。
秦歷26年,匈奴西逃。
這時改革路引制度,既可以促進人口流動和經(jīng)濟發(fā)展,也能在為北向移民和吞并西域做準備。
張良第一次發(fā)現(xiàn)文字竟能如此刺眼。
什么掌中之物。
還有后面那幾句假哭更是……
這些后人太過了!
嬴政先是一笑,復又收斂笑意。
他極厭“暴君”“無德”之說,可后世人卻以此戲謔。
千古一帝、祖龍。
這是后世對他的評議。
無論當世之人如何詆毀,他的功績自會流傳后世。
誹謗罪,可廢。
………
秦人自是不認可秦二是暴君的說法。
也就秦二自稱的“無德”他們勉強還能接受。
“太子只是喜歡謀圣,她有什么錯?”
張良也喜歡太子啊,還為她整理《秦法典》!
后人怎能如此胡言?
天幕帶偏的黔首數(shù)不盡數(shù)。
【路引制度的改革使得什伍連坐名存實亡,第三次修法,張良便冒險刪去這一條。】
【謀圣做好了直面暴君質詢的準備,秦二卻是將親屬連坐一道劃去:】
【“你想要的東西,我會給你最好的。”】
【她好愛,我哭死(捂嘴)。】
【我早就在想樓主要怎么編排這個考點,好家伙還能這么個另辟蹊徑法?】
【霸道暴君俏丞相!】
【正喝奶茶呢給我嗆住了!樓上你賠我鍵盤啊啊啊!】
張良閉上眼。
嬴云曼收回視線,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句歌詞:
不敢睜開眼,希望是我的幻覺。
這話應該很適合現(xiàn)在的張良。
畢竟霸道暴君什么的還好,對她的影響也就那樣。
這“俏丞相”……
偏偏長這么好看,謀圣這輩子怕是都洗不掉“俏”這個字了。
真慘啊。
同情兩秒后,嬴云曼繼續(xù)分析這個考點。
什伍連坐就是鄰里連坐。
五家為伍,十家為什。
有一人犯罪,鄰里知情不報就會被連坐。
理論上,如果不知情就不會被連坐、或是只承擔少量責任。
但秦法要求鄰里自證不知情。
有監(jiān)控的時代都不一定能自證清白,何況是現(xiàn)在。
路引改革導致鄰里連坐名存實亡也很好理解:
人口流動加劇,就不好編伍編什。
至于她為何要連著親屬連坐一起劃去——
這本就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最簡單粗暴的抑民手段,她既然沒有忘記初心,就應該站在百姓那邊。
拖到秦歷30年才廢除連坐,是因為在基層警務覆蓋之前,只能先以連坐制降低犯罪率。
生產(chǎn)力所限,她無法直接改變社會性質。
但壓在百姓身上的禁錮,能剝一層算一層。
………
黔首無法理解廢除連坐對于他們有多大的意義,但不會被連坐就是好事。
人有善惡,惡人看到連坐制被廢除,自然是欣喜若狂:
鄰里監(jiān)視減少、處罰力度降低、甚至不會禍及家人!
有法家弟子對此深感憂慮。
“不必如此憂心,”老人卻是看得通透:“后世以廢除連坐為謀圣功績,必是其利勝于其弊。”
【徭役田賦這兩個點太嚴肅,就不編段子了,給你們說下我的聯(lián)想記憶法。】
【這個確實。】
【秦歷37年免除徭役——不管三七二十一,免了徭役再說。】
【???】
【好簡單粗暴的聯(lián)想。】
【但有用,我記住這個時間了。】
【免徭役的過程也算考點:匈奴西逃后,秦人不能再通過守匈奴驛站免徭役,而秦二的軍功制只覆蓋數(shù)量有限的職業(yè)軍士。】
【張良以“遷民令”填補了剩下的空白:遷移到“新郡”的秦人,也可以永免徭役。】
【其實37年后也有依舊需要服徭役的秦人,不過歷代官方都以“遷民令”實施之年視為永免徭役的年份。】
【有秦人寧愿服徭役也不愿意搬家?】
【因為這里的“新郡”是指最新設立的郡——37年的新郡是擎云郡,光是耗在路途上的時間就長達兩三年。】
【嘶……】
【這種距離的遷移,基本就是和故鄉(xiāng)斷聯(lián)。】
【新郡基建還極為落后,搬過去得先吃好多年的苦。】
第三種永免徭役的方式出現(xiàn)。
不需要和其他秦人爭搶,只要愿意遷移就能免除,看起來沒多大的生命危險。
但秦人還是更愿意去爭奪守驛站或是入伍的機會。
就是在大秦戍邊,也不過趕路幾個月。
趕路兩三年,這得是多遠的距離?
就算他們自己能接受長途跋涉,家中老幼怎么辦?
搬遷之后,還要“吃好多年的苦”。
好多年是多少年?會不會比服徭役還要苦?
這可不是一人服役,而是全家一起受苦。
即便有諸多顧慮,他們還是極為感激張良。
至少,他們有選擇。
………
嬴云曼放下心來。
她擔憂過全體免徭役的條件太簡單。
如果秦人都被動等待,守匈奴驛站和入伍的熱情減退,那就很麻煩。
不過她也不是特別擔心。
無私奉獻還沒有成為主旋律,人性就會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未來的她不會讓浴血換取權利的秦人后悔。
【田賦的免除主要考點在軍功蔭祖地,但也經(jīng)常會考張良與之同步推行的租田制。】
【42年怎么記!急急急!】
【怎么把年份忘了:秦二的2+2+2。】
【感恩。】
【嗚,樓主你但凡早一年發(fā)這個帖,我的歷史也不至于那么低的分。】
【租田制的考點記住租金為零就行。】
【這個倒是好記,說是租其實就是終身所有但不讓買賣,去世后還給國家嘛。】
未來的大秦非常長的時間里都不會缺地。
租田制主要是防土地兼并。
獨角獸
嬴云曼也知道為什么這會是張良的功績,因為她充其量給一個思路。
真正落實只能是由謀圣自己摸索。
比如怎么確定租出去的田地不會荒廢、如何保證公平公正等。
如今思路都不需要她給了,看張良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經(jīng)在思考這些問題。
真是個好用的丞相啊。
曹參暗嘆御史中丞無愧謀圣之稱,常人辦到天幕所說的一件就能青史留名,謀圣卻是做了如此之多。
難怪后世人對謀圣如此喜愛。
因官制改革之故,許多官員都看張良不順眼。
不少人都用“以色侍君”譏諷過他。
但誰也無法否認張良的才能。
………
黔首們理解不了終身租田有何深意。
但“租金為零”他們很能理解。
“謀圣千古……”
沒有文化的他們說不出多么好聽的話,只能重復天幕出現(xiàn)過的話語。
【49年的戶籍改革、50年的《秦憲》也不能編排,畢竟……唉。】
【QAQ。】
【這兩條屬于常識,倒是不需要額外記憶TAT。】
【剛剛還笑得正開心,結果轉頭就看到這個時間點嗚嗚嗚。】
【沒辦法,說和張良有關的考點肯定會說到《秦憲》,也肯定會讓人聯(lián)想到他在翌日離世。】
【大秦有謀圣,是華夏之幸。】
華夏之幸。
秦人皆為此動容。
這般評價更甚于青史留名。
卻沒人有異議。
免四賦徭役,這兩條功績便已足矣。
許多人都還記得:張良有著三倍于蕭何的“工作量”,只是天幕未將其詳細道出。
張良離世的前一天,都還在為大秦盡心竭力。
如此盛譽,謀圣當之無愧。
………
初次見到后世人的哀悼時,張良他心緒復雜。
如今被編排到聲名狼藉,再看到后世對他的緬懷——
依舊百感交集。
這些后人啊。
嬴云曼略微反省了一下自己。
是不是她太不厚道,才讓張良……
但看到張良的神色后,她中斷了反省。
當事人樂在其中,她又怎能不成人之美?
正當嬴云曼轉為思索天幕下一個禍害對象會是誰時,卻見天幕之中突然跳出彈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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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我長于民間(正文完)
碧空如洗。
數(shù)月前玄鳥展翼, 在一聲清越的長鳴中扶搖遠去。
懸天之幕隨之隱沒,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秦人原本以為要等到兩年后,太子繼位為秦二世, 大秦苛政才會開始改變。
不想始皇帝巡游天下, 一切政務交由太子打理。
“我縣即將修路, 今日便要征發(fā)徭役。”
被聚集起來的秦人先是一愣, 忽然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聲!
里長感慨不已。
放在以往, 官府驟然征發(fā)徭役,黔首必然是惶恐不安憂慮重重。
可當太子治政,這修路力役竟成了天大的好事。
先前鄰縣漲水淹了田地,太子遣人前來賑災,讓災民一邊修河道一邊修路。
無論男女老幼, 參與工事就能獲得糧食。
不僅能飽腹,甚至還攢下足以度過今歲明朝的存糧。
這足以讓本縣黔首心生向往。
而更令人震驚的,便是修路之時竟然真的在路邊修建新房。
當?shù)谝粦羧思矣密姽Q取首戶入住并置換田地的消息傳來, 里長就天天被鄉(xiāng)鄰追著問本縣何時修路。
“女子能否參役?”
一名婦人連忙扯著嗓子問, 她家男子正在戍邊,故而是她前來聽里長宣讀政令。
其余人也都殷切地望著里長。
鄰縣女子就能主動參役!
雖說不是每家都有男子在外服役,但若是女子也能賺取糧食——誰家會嫌多呢?
“女子也能參役。”
又是一陣歡呼, 里長連著示意好幾次才讓眾人安靜下來。
“不過我縣沒有遭水災, 也無需修河道, 故而自愿參役者每日給付的糧食只有鄰縣的一半。”
黔首們對于只有一半糧食有點失望,但更多的還是歡喜于今歲有額外的糧食可獲得, 俱是熱情不減。
里長繼續(xù)誦讀其他的政令, 諸如需先同意土地置換、分房的先后順序、老幼參役的限制……
秦人無論男女, 每年都需要服一月更卒徭役,即于本郡承擔一月, 唯有服完力役者才能算自愿參役。
不過秦女也只有這每年一月的更卒徭役,主要是紡織灑掃等輕度徭役。
嬴云曼考慮再三,決定不抹除女子的徭役,未來的工坊農(nóng)莊需要大量秦人,待稅收足夠,“更卒”月也可以照常發(fā)工資。
思索間車隊已經(jīng)停在農(nóng)科院。
位于上林苑的農(nóng)科院已經(jīng)建好——雖然暫時只是數(shù)十間簡陋茅屋。
但農(nóng)家本就最重視田地,而非住處。
嬴云曼交給農(nóng)家兩項任務。
一項為短期:在上林苑撥給他們的土地上試驗完善漚肥與輪作等各種能為糧食增產(chǎn)的技術。
另一項為超長期:選拔一批有大毅力之人。
“騾子是馬和驢雜交而生,有驢的耐力,又兼有馬的負重能力。”
農(nóng)家茫然,不太明白太子的用意。
“我想,若是谷物也有這種特性,或許能培育出更高產(chǎn)的種子。”
在農(nóng)家弟子驟然熱烈的目光中,嬴云曼繼續(xù)說道:
“這項研究將會耗時極長,窮盡一生也不一定能有成果,故非大毅力者不可勝任。”
學習、教學、研究。
農(nóng)家要做的事情非常多,但拜入農(nóng)家躬身耕地者,必然心懷天下。
為天下百姓計,再難他們也不會推辭。
嬴云曼刻意拿出來舉例的騾子,在這個時期早就已經(jīng)有了。
不過僅作為觀賞動物。
官制改革中,原本掌管馬政的太仆融合治粟內史的谷物之職,更名為司農(nóng)。
兼任農(nóng)科院院長之職。
嬴云曼命司農(nóng)在繁育馬匹的同時,從民間購入大量母驢來繁衍騾子。
在貨運上,騾子兼有馬和驢的優(yōu)點。
軍事運輸、驛站往來、遠距離行商,騾子都是極佳的選擇。
嬴云曼又去了科學院,這邊的墨家已經(jīng)在教學工匠,同時也沒有放下研究。
沙漏鐘表已經(jīng)有了成品,只是準確度還需調整。
鐘表研發(fā)中出現(xiàn)了幾個理論研究的好苗子,嬴云曼將他們調去華夏書閣跟隨張蒼學習。
而在農(nóng)具研發(fā)上——
嬴云曼看著新做出來的耕犁,總覺得和曲轅犁還有著相當大的差距。
不過她也沒打擊墨家弟子的積極性。
“能提高兩成效率,此為大功,當升任二級工匠。”
墨家弟子欣然受賞。
“望再接再厲,繼續(xù)改進。”
不是嬴云曼故意不拿出曲轅犁的圖紙,而是她壓根不記得曲轅犁長什么樣。
科學院要研發(fā)改進的東西自然不止農(nóng)具,嬴云曼一一探訪后已近黃昏。
回到咸陽宮后,還有一堆奏章等著她。
——祖龍巡游之前,命她入住咸陽宮偏殿,以便處理政事。
這些奏章都是張良陳平曹參處理后再交由她過目。
他們都有各自的職責,但不妨礙嬴云曼給他們安排兼職:太子內閣。
今日份最重要的奏章是東郡郡倉起火,相關人員已經(jīng)被當?shù)乜な乜刂啤?br />
張良給出的建議是派人徹查。
早不起火,晚不起火。
偏偏在她調用糧倉存糧時起火。
火龍燒倉?
張良已經(jīng)很重視此事,但還不夠重視。
“蒹葭,召隴西侯李信入宮。”
“唯!”
大秦存糧很多,多到遠遠超出嬴云曼的預計。
確定儲量后,她立即讓蕭何推行修路修房置換田地。
置換時回收私田,并盡量消耗“舊軍功”。
放在以往,秦人絕不會輕易賣地,但張良的“租田制”正同步施行。
租田制現(xiàn)在還很粗糙。
但僅憑“土地優(yōu)先由附近道房居民租賃”“女子有同等租田份額”這兩條,對于秦人而言就是可以租到新家附近更大份額的土地。
一家一房的政策,則是鼓勵成年女子分家獨戶,如何保證這些獨居女子的安全,需在分房時納入考量,比如分在臨近家人的位置。
若有與家人不合者,也能自請遠離原生家庭。
如此一來,加上秦二在后世的盛譽,大多數(shù)秦人都自愿賣出私田。
份額內的田地永免租金,只需要繳納田賦。
至于田賦的減免,秦人都知道要等待“軍功蔭祖地”。
當然,回收私田如此順利還有一個原因,即以太子之名頒布的政令:
“不配合土地政策者,三代不得入新軍、不得駐守匈奴驛站”。
除了遠遷新郡,就只有這兩種方式能讓直系血親永免徭役。
若還有不“自愿”的,就得詳查此人的根底。
李信未至,白霜先入殿拜見。
嬴云曼接過她送來的文書查閱。
自第一名方士“復現(xiàn)”炸爐,她就命白霜去監(jiān)察此事,并囑咐她不得靠近任何一座土坯房。
白霜起初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懂了。
今日又有十數(shù)名方士被炸死。
這部分研究可以告一段落。
現(xiàn)在需要的是研制性能穩(wěn)定、且威力更大的火藥。
嬴云曼沉思片刻,覺得可以調一批兼愛值沒那么高的墨家弟子接手研發(fā)。
只讓他們做理論研究、具體實驗還是由方士實施。
“……切記,絕不能讓墨者自行實驗。”
白霜領命退下。
嬴云曼不覺得這些方士都該死。
但她若是放過他們,就有可能激怒她爹。
燎原二營已轉為青玉案。
雖說祖龍徹底放權,但她依舊讓青玉案聽從祖龍的指令,所有情報共享。
她這邊放人,那邊祖龍就會知道消息。
不是她沒有爭權的能力,而是方士的價值還沒高到讓她這么做的地步。
何況被炸死,總好過像徐福那般受盡酷刑后再被活埋。
等到……
若這些方士還有活著的,她會私下將這部分天選之子改名換姓,變成正式的研發(fā)員。
不久后,李信到來。
“看看這個奏章。”
李信閱畢,不太明白為何連夜召見他。
雖然他能從”徹查“二字看出糧倉起火必有隱情,但監(jiān)察之事當由御史大夫負責。
難道是犯事之人與他有關?
李信冷汗都被嚇出來,然而把近親遠親想了一遍,也沒找出誰在東郡當值。
“隴西侯,你領三千都尉軍前往東郡,拿下郡守、郡尉、郡監(jiān)之后,親自去徹查失火真相。”
“當?shù)厝粲锌姑撸葦睾笞唷!?br />
李信心中一凜:“唯!”
需要動用軍隊,東郡郡守意圖謀逆?
處理完奏章,嬴云曼正要起身,就聽到蒹葭的提醒:
“太子,今日是十五。”
忙碌了一整天,她都忘記今天是十五了。
嬴云曼取出紙張。
咸陽造紙坊擴建,增加工匠及學徒數(shù)千。
工藝短時間內迭代數(shù)次,鄭涓已經(jīng)晉升為五級工匠,坊內各級工匠的數(shù)量冠絕各坊。
但紙張產(chǎn)量依舊有限。
華夏書閣就是個喂不飽的無底洞,偏偏扶蘇還跟開竅了一般,又或是被嬴陽滋等姊妹慫恿,居然也懂得爭搶資源。
于是八成以上的紙張都是剛出工坊就運進了書閣。
嬴云曼原本打算大量印制《簡約版字典》、為即將召開的百家大議做準備,計劃卻因紙張不足被迫擱淺。
這怪她自己。
為提升抄書熱情,她允諾抄好的書籍可以署一行抄錄者名。
這也是防止抄錄者不用心的手段。
問題是熱情提升了,就是提升得太過了。
嬴云曼本以為只有已經(jīng)學會簡體字的小部分人會被調動。
事實卻是百家學派云集書閣九宮。
倒是不需要她印字典來帶動百家的學習熱情,各學派連頭發(fā)花白的老者都在徹夜苦學。
就為了在書末寫上“秦歷某年某家某人于某宮抄錄”。
據(jù)青玉案的匯報,還有不少臣子混跡其中。
就連平素存在感極低的太史令,都在收錄史書的第一宮里帶著弟子們占了一席之地。
嬴云曼對此的評價是:
工作量不夠飽和。
等到造紙坊數(shù)千學徒出師,就可以散去各地興建國營工坊,重復帶學徒、散出去開工坊的步驟。
除了國營造紙坊保證廉價紙張,造紙術也會向外公開,鼓勵私營造紙坊的出現(xiàn)。
紙張越早普及越好。
以工匠等級為餌,未來的所有造紙坊都會努力研發(fā)更質優(yōu)價廉的紙張。
專利制度也得讓張良著手定制。
每逢初一十五嬴云曼都要寫兩封信。
一封由專人送去給在外巡游的祖龍,另一封通過驛站寄給韓信。
“大勝!”
滿月之下,捷報再傳:
項羽領兵追擊潰軍數(shù)百里,斬頭曼于馬下!
此戰(zhàn)殲敵三萬騎!
蒙恬復盤整場戰(zhàn)況,對韓信用兵再無疑慮。
誠為兵仙也!
先是據(jù)守不出示敵以弱。
又借民間商貿(mào)傳出“秦軍內部有變,新將韓信無治軍之能只會據(jù)守長城”迷惑匈奴。
匈奴久攻長城不下,為儲備過冬物資,冒頓集結兵力,繞道去無城墻之防的北地郡擄掠。
韓信卻早已通過匈奴的攻勢確定時機。
調八萬精兵入北地郡設伏,又有項羽早就在九原郡枕戈以待,才得有此番大捷。
擊敗匈奴不難,蒙恬就曾北逐匈奴收復河南地。
但戎狄輕騎善于騎射,即便落敗也能輕易撤退,秦軍難以追擊。
當初李牧養(yǎng)兵數(shù)年,以部分趙人和牲畜為餌誘敵深入趙地,再兩翼包抄殲滅匈奴十余萬騎。
如今的匈奴單于汲取教訓,不會再輕易深入秦地,每次擄掠都會派遣大量斥候以防包抄。
蒙恬本以為李牧之計已不可復現(xiàn)。
但韓信不是示敵以弱數(shù)年再誘敵深入,而是誘使匈奴認為他們已識破秦軍之計,再進行反制——
源于李牧之計,卻截然不同。
韓信命軍隊據(jù)守不出,只為迫使匈奴繞道。
匈奴認為輕騎兵奔襲速度遠高于秦軍,用部分軍隊正面佯攻拖延駐軍、另一部分繞襲北地郡就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然而數(shù)月來韓信治軍極嚴,秦軍早已習慣長途奔襲。
早在匈奴分兵之前,韓信就作出準確判斷,提前調派八萬精兵前往北郡,僅以不足兩萬的精兵與二十萬適戍邊者來進行防守。
適戍邊者是因罪受罰來戍邊的人,戰(zhàn)斗意志薄弱,蒙恬將他們作為抵御匈奴騎兵沖刺的外圍軍隊、平時則令他們屯田以補充軍糧。
韓信來此數(shù)月,便將這二十萬人訓練成攻伐不足、但防守有余的守軍——調動他們訓練積極性的,是韓信定下兩年之期。
兩年后,他們就可以在北地落戶為民,不必再與匈奴作戰(zhàn)。
為了安然活到兩年后,適戍邊者接受防御訓練時就會竭盡全力。
如此一來,不僅數(shù)次成功防守匈奴的進攻,還沒讓匈奴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八萬精兵設伏,再加上項羽所領的第二軍騎兵在九原郡以逸待勞,方有此番大勝。
冒頓收攏殘部而歸,將有異心的大臣全部殺死,頭顱就堆放在主帳之外。
可他此時沒有多少繼承王位的喜悅。
秦軍換將,以后再去掠秦就要冒更大的風險。
韓信。
敢調離長城駐軍設伏于北地郡,此人謀算遠勝蒙恬。
這樣的將才竟然年僅十八歲。
冒頓極為忌憚秦軍新將,但他認為草原不屬于秦人,最大的威脅是強盛的東胡。
但東胡王目光短淺,只要割讓的利益足夠大,就會給他喘息之機。
還有一事。
冒頓召來工匠,命其打造此戰(zhàn)他所見到的鞍具。
秦騎不可能短時間內騎術進步如此之大,能追擊數(shù)百里,必與那奇怪的鞍具有關!
項羽自是志得意滿。
和一軍不同,二軍萬卒中有六千精騎,皆由各級指導員從上郡軍中擇優(yōu)而取。
本就兵強馬壯,咸陽送來的新鞍與“馬鐙”更是為虎生翼。
再歷經(jīng)數(shù)月磨合,便成就今日之戰(zhàn)果。
斬匈奴單于!
“此戰(zhàn)之后,我軍當名飛羽!”
二軍將士本就熱血未平,聽得主將此言自是齊聲應和。
“飛羽”一詞響徹夜空!
副將項梁卻是心底一咯噔——秦二還沒封賞呢!
好在他看到項羽的指導員也在歡呼。
當是秦二早已有令。
他猜得沒錯。
指導員鄒新能輕松獲得項羽的認可,就是因為他私下帶來太子的詔令:
“若擒殺匈奴王,第二軍可更名飛羽。”
——嬴云曼并不知道,現(xiàn)在的匈奴單于不是史上圍困劉邦的冒頓。
——好在這也并不重要,畢竟不會再有白登之圍,就像冒頓也無法再現(xiàn)鳴鏑弒父。
秦二欲封第二軍為飛羽軍的奏章、同朔日家書一道送來嬴政手中。
青玉案早就將北地圍襲戰(zhàn)的詳細情況呈報。
這封奏章的目的,只是讓他來為燎原二軍賦名。
嬴政合上簡牘,卻沒有加蓋印璽,令人將奏章原封不動送回咸陽。
以往巡游時國事不可荒廢,多數(shù)時間都在辒辌車上批閱奏章。
如今有太子監(jiān)國,方能隨心所欲。
一路行止之間,嬴政看著秦人從抗拒力役轉變?yōu)榭是罅σ邸?br />
秦二修的路不止是馳道,還有許多縣道、鄉(xiāng)道及田道。
縣道寬三十米。
鄉(xiāng)道寬十五米、田道八米,兩側建有無數(shù)新居。
嬴政偶爾會行微服私訪之事——來自秦二的建議。
方知官吏貪酷之害。
星火部的商人不再隱藏身份,這些官吏才有所收斂。
秦二只懲治罪行嚴重者,是因為儲備官吏不足。
車隊行過馳道與縣道的相接之處,嬴政看到一座大型“宅院”在建。
馳道縣道兩側均不建民居,這是學校。
此次巡游沒有目的地,全憑嬴政意愿。
如今卻是直指東郡。
各地郡守郡尉皆是嬴政親自指派。
他當然想知道,東郡這糧倉是怎么失的火。
章邯也沒想到,他的刑徒軍居然這么快就要派上用場。
其實得知北地大捷時他就已經(jīng)慌了。
怎么對匈奴開戰(zhàn)不叫上他?
——這不過是場旨在削弱匈奴的防衛(wèi)反擊戰(zhàn),軍功爵制改革完成之前,嬴云曼不會讓秦軍遠征匈奴。
難道是因為到現(xiàn)在他還只挑選出八千卒嗎?
章邯胡思亂想之際,卻是收到太子詔令。
即刻領軍馳援東郡。
嬴云曼也是頭疼。
青玉案的權限上,祖龍比她更高一點。
當然,這只是名義上的更高。
真要關系到君權交接,青玉案知道該怎么做。
于是祖龍前往東郡這事,就被瞞到了現(xiàn)在。
畢竟這不會影響她掌權。
要不是“飛羽”奏章回來得太快,她都不知道她爹居然臨時改南巡為東巡!
她不擔心李信處理不了小小的東郡。
問題是火龍燒倉大概率為上下勾結,東郡肯定要亂上一陣子。
三千都尉軍和兩千衛(wèi)尉軍無法確保祖龍的安全!
其他名將齊聚上郡,嬴云曼也只能令章邯前往東郡護駕。
她就不該看祖龍待在皇宮無所事事就心生不滿,于是建議他出去巡游——
本意只是讓她爹當威懾力拉滿的巡查使。
誰知道他會哪里危險往哪去?
祖龍這么迷信,怎么就不信“第五次東巡”不祥?
這其實是嬴云曼關心則亂。
東郡的情況確實亂,卻遠沒有她想象中那么亂。
李信剛到東郡,星火部商人就送來郡縣兵的調動情況。
東郡真有反意!
以三千人攻打一郡之地,就是十幾年前的李信也不敢如此妄言。
但東郡軍卒愿意隨郡守造反嗎?
都尉軍所及之處,各縣守軍紛紛卸甲。
更有勇武之士號召軍卒倒戈,擒拿縣令縣尉。
他們被調動防衛(wèi)時就感到疑惑。
太子監(jiān)國,各地徭役雖然依舊未減,卻有糧食為酬,連女子都自愿參役,無黔首謀反之危。
東郡不與異族接壤,亦無侵襲之害。
為何要調軍守城?
等得知“敵軍”竟是奉太子令徹查糧倉失火的李信——
連六國遺族都不敢再鼓動黔首造反,東郡郡守憑什么讓秦卒當反賊?
讓秦卒造秦二的反……
只能說東郡郡守確實是走投無路了。
當巡游車隊抵達東郡時,嬴政看到的就是戒嚴中的東郡。
李信立即前去覲見并匯報情況。
郡尉畏罪自盡。
郡守郡監(jiān)逃亡時被擒。
之所以戒嚴,是因為參與盜糧案者實在太多,即便東郡郡縣兵為李信所用,還是有許多逃犯潛藏各處。
盜空東郡糧倉,涉案之廣之巨前所未有!
其他各郡難道沒有盜糧之人嗎?
當然有。
但是秦二調糧時,他們能在不壓榨黔首的前提下交糧,就不會被追究。
唯獨東郡不同。
“賣糧囤金銀,你竟如此好財?”
嬴政冷冷地看著伏地痛哭求饒的東郡郡守,對其厭惡至極。
這郡守冒險火龍燒倉,正是因為他手中只有金銀。
他認為糧食存放時間有限,不如盜取后換成能永久保存的金銀。
可太子調用各郡之糧時,他卻無法以金銀抵糧。
就只能冒險以火燒倉。
心想待太子派人前來調查,就以武力恐嚇、再以重金收買。
不想太子派的不是御史,而是領三千軍的李信!
竟然真如天幕所云那般:有商人的地方就有星火,有人的地方就有青玉案。
他的所作所為,早就為太子所知。
聽著郡守的悔痛自訴,李信感嘆青玉案果真可怕。
嬴政神情有些微妙。
青玉案搜集情報的能力雖然不錯,但人數(shù)有限,目前主要分布在關內。
關外的情報多是由星火部在行商時獲取。
大秦禁止私下買賣糧食,郡守售糧都是通過六國遺族,星火部并不知情。
秦二命李信嚴查,只是因為她過人的洞察力。
嬴政似乎知道青玉案為何被后世如此傳頌。
章邯急行軍來到東郡,領的任務卻是抓捕逃犯。
還別說,挺合適的。
刑徒軍犯罪經(jīng)驗豐富、逃亡經(jīng)驗也很豐富、甚至還有被抓的經(jīng)驗。
大量六國反賊被抓,更是審出他們曾準備找塊巨石,刻上“始皇帝死而地分”的讖語。
不過因為天幕的出現(xiàn),這個想法已經(jīng)被擱置。
嬴云曼看完青玉案對此次事件的完整匯報,才知道“始皇帝死而地分”的著名讖語居然就發(fā)生在東郡。
她有理由相信看到“讖語”的策劃全過程,以她爹的性格必然會惱羞成怒。
畢竟根據(jù)天幕透露的未來,“亡秦者胡”顯然也是假讖語。
最令嬴云曼意外的,是她爹居然遵守了和她的約定:
不牽連無關之人。
雖然依舊是殺了個人頭滾滾,但這些人都死得不冤。
百家大議順利召開,只是此次沒有三君之問,記錄進《語文》十冊的也不止十六家的學說。
倒是就“華夏論”的完善,討論了半月之久。
儒生數(shù)量為百家之最,決心執(zhí)教的數(shù)量同樣為百家之最。
其余學派倒不是不愿教學黔首,只是除去多為官吏的法家,加起來都沒有儒生人多。
因為儒家有“有教無類”。
這才是其他學派式微的最大原因。
當取長補短。
這是秦二給其他學派的忠告。
未來圣皇之言,豈能不聽從?
秦歷11年,熒惑守心,有隕石落于東郡。
嬴政心有所感,結束巡游返回咸陽。
當年十月,始皇帝內禪太子。
登基大典耗時數(shù)日,嬴云曼本想簡化流程,但始皇帝不準。
宣讀即位詔書之時,秦二世依舊以“我”自稱。
嬴政親自交授傳國玉璽時,想起女兒就“不改自稱”一事作出的解釋:
“阿父,我長于民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