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宮蕭條落寞,院內雜草叢生,房內傳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蒹葭心中一緊,急忙入內查看,接著就是凄厲的哭聲,“娘娘!娘娘!”
旬寶玉眼里頓時溢出豆大的淚珠,她從蘇茗月懷里下來,跌跌撞撞跑進屋子,五歲的她尚且不能深刻理解死亡,但親人間的羈絆讓她體會到了心痛如絞。
她只覺得很想哭,很想嚎啕大哭一場。
安慰人這種事,蘇茗月向來不是很在行,她坐在廊下欄桿處,垂著眸,在糾結自己要不要帶走旬寶玉。
算了,人家還有個當皇帝的哥哥,荀向旭就是再廢物,也應該能保護好她吧。
當初是她送了逐日白玉,她總覺得自己有責任為旬寶玉的未來考慮一下。
徵樽宮變結束,荀向旭邀請她留下來參加他的登基大典,她同意了。
正好他登基后,通天島要來人重新擬定契約。
徵樽國法,先皇薨世,新皇監國七日,待先皇入土為安,再行登基大典。
后宮的娘娘就沒那么講究了,三日就要下葬,旬寶玉的娘只是普通的不受寵的妃子,沒有同葬資格,所以她只能守靈三日。
荀向旭有些好奇的問,“你好像很在意小玉?”
“嗯,她那塊玉是我送的。”這沒什么不能說的。
他眉毛高高挑起,本邪肆的面容硬扯出幾分玩世不恭,俊逸得不像話,“你還有這能耐?”
她瞥了他一眼,“你想說什么就直說。”
荀向旭輕咳一聲,“你看,小姑娘連她娘親最后一面都沒見著,要不...”
“不行,萬物運轉自有規律。”免疫道德綁架。
她斜睨他一眼,荀向旭是這么好心的人嗎?
“你別這么看我,她好歹是我妹妹,我關心她一些不是很正常。”他心底有點挫敗,她不會覺得他是什么絕情冷漠的人吧。
雖然徵樽宮變他是當熱鬧來看的,老皇帝薨世他差點當場笑出聲…
“她又不是第一天吃苦,你才知道?”蘇茗月隨隨便便就戳穿了他。
他嘖一聲,“你這么精明會與愛情擦肩而過的,難得糊涂知不知道。”
蘇茗月別過臉不理睬他,她可沒興趣跟他爭辯一些有的沒的。
她目光落在跪在蒲團上的小姑娘,她身體健全,除了太過瘦弱,沒什么不足之癥。
聽說三年前還會咿咿呀呀說幾個字,不知怎么突然就不會說話了。
這徵樽皇宮,似乎藏著什么秘密。
驪妃下葬的前一日,蒹葭自戕了,撞死在棺板上,當夜正暴雨,旬寶玉和小丫鬟九蟬睡在一起,做了噩夢,被激起一身冷汗。
她不管不顧的沖到靈堂,看到的就是滿地鮮血和倒地不起的蒹葭。
蘇茗月于心不忍,捂住她的眼,這雙眼睛不能再哭了,再哭要瞎了。
“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旬寶玉后半夜跟她睡在一起,她到底還是給了她一個跟母親告別的機會。
至于她們說了什么,她沒去關注,只是后來旬寶玉再沒做過噩夢,果然不能心軟,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暴雨滂沱,順著屋檐淅淅瀝瀝的下,連成雨幕,叫人看不清窗外。
九蟬關了窗,隔絕雨聲,她心疼的跪在床邊摸摸小主子的額頭,“只盼小主子再別出個什么好歹,不然奴婢怎么活啊。”
她捂著嘴,壓抑著哭聲,與雨聲交織,凄涼又無助。
蘇茗月握住旬寶玉的小手,靈氣渡過去繞了一圈,“她沒事,只是哭太多有些脫水,養幾日就好了。”
九蟬跪著后退幾步,叩首道:“殿下,奴婢不知您是誰,但大家都這么叫您,奴婢斗膽也如此稱呼,奴婢爛命一條,除了伺候人沒別的本事,求您收下奴婢,奴婢愿意一輩子伺候您,只求殿下能容小主討口飯吃。”
她輕飄飄的看了九蟬一眼,九蟬只覺那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在她面前什么心思都無所遁形,萬幸她只一心想要小主子安康。
“不必了,我身邊不缺人,你不用擔心小玉,荀向旭就是再沒良心,也不會放任她不管的,關心她還不如為你自己以后做打算呢。”
她聲音輕柔,一貫的好聽,只是這些話未免無情了些。
九蟬或許會被遣散出宮,或許會成為老人留在旬寶玉身邊,這是取決于她自己的選擇和荀向旭的裁奪,她不想管那么多,她覺得自己已經有夠多管閑事了。
“真讓人傷心,我還想著今日雨大,殿下會不會怕呢,特地過來看看,殿下居然在這里說起我小話來了。”荀向旭人未至聲先到。
開門聲響,雨打芭蕉的聲音嘈雜紛亂,隨著吱呀一聲關門響,又被隔絕在外,悶悶的,像是隔著層霧氣。
他著一身五爪龍袍,長發規矩的束在冠冕里,跟往日的隨意灑脫半點扯不上關系,看了慣了他的蘇茗月覺得奇怪極了,“這大半夜的還舍不得脫這身衣服?”
九蟬悄悄瞄了眼新帝,又慌張的垂下眸,新帝實在太過俊朗,本該是讓人傾心的容貌,偏那雙丹鳳眼銳利帶著點邪氣,像是鐵鉤勾得人又心癢又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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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在胸腔里砰砰跳的,震得她耳朵疼。
荀向旭張開雙臂,綢緞般的布料舒展開,明黃得亮眼,“這身衣服邪氣得很,穿上了就脫不下來了。”
蘇茗月扯扯嘴角,“這么狂,小心李賦給你扒下來。”
荀向旭鼻腔出氣,“哼,那可不行,到我手里的東西哪有再讓出去的道理。”
“有本事就別狐假虎威。”
今天能安然無恙,一半是借了她的名,誰都不想跟她撕破臉,李賦就算把荀向旭當傀儡,做什么事前怕是也會斟酌而行,畢竟在他們看來,她就是站在荀向旭這邊的。
她都有點懷疑,五年前他就開始布局了。
對了,說到五年前,她想起件事,“你不是還有只金烏嗎?”
初次見面他就燒了她的房子,后來又賠她一個,奧對了,她好像還承諾他送他個狀元用用,可惜祁鈺嵐現在連舉人都中不了,哎,難啊難。
“跑了,說是找兒子去了。”荀向旭坐到美人榻上,手肘支著桌子,把玩手里的白扇。
榮丙肝給他斟茶遞水,這兩人的對話聽得他滿頭大汗,朝堂局勢就這么被當做玩笑說出口,真不愧是修真界來的。
聽了這么多秘辛,他真懷疑自己小命不保。
“它兒子?不會是曈州的吧?”隱約記得曈州那個小黑鳥是金烏和孔雀的混血。
這世上金烏不多,所以她一下就聯想到小黑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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