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嘉興城，因為有各種江湖勢力混雜其中，暗地里的消息流轉十分迅速。清楚這點，穆念慈到了“有客來”客棧后，便立即掛上了求訊。
不過，即便“有客來”眼線眾多、消息網四通八達，去打聽一個可用的消息也得耗費些時間。
她也是等到第二日中午，才拿到“有客來”給出的消息。
穆念慈等送信的人離去后，打開了手中材質普通且顏色泛黃的紙條，只一眼便將上面寥寥幾個字跡盡收眼底：近日，欲尋之人曾現身于城北。
因為時間緊迫，穆念慈將紙條揉巴揉巴收入袖中后，便迅速朝著城北而去。
嘉興城的情況和大多數城池一般無二，在內被隱晦地劃分了富人區和窮人區，而這里的城北便是底層百姓的聚居之地，人流來來往往，魚龍混雜。
穆念慈踏入城北后，心中尋思石青他們此前曾棲身于棚戶區，雖說如今未必還在，但萬一呢……
抱著先碰碰運氣的心思，她尋摸到了棚戶區。
昔日石青兄妹暫居的草棚子如今早已易主，幾個乞丐蜷縮其中，見到穆念慈后眼中滿是防備。
見此情景，她竟暗暗松了一口氣。她雖希望盡快找到他們，但又不希望在此見到他們。
……
給這幾個乞丐留了大概二兩左右的碎銀子，沒有理會他們的驚呼，穆念慈便轉身離去。
待走到二十米外，她依舊能聽到身后棚子里那被刻意壓低但依舊清晰的振奮，而除此之外，沒有她所擔心的爭執聲。
這也符合她的猜想，這幾個乞丐和石青他們的情況一樣，是在報團取暖。如此，這銀子便不是禍端。
穆念慈徑直穿過喧鬧的集市，進入了與棚戶區界限分明的居民區。
居民區的房子比起棚戶區要整潔不少，是以巷子為連接脈絡。
雖然巷子很多，錯綜復雜，但這對她來說并不是問題，她沒有多加思考什么，直接按照笨辦法從最北邊的第一個民居巷子起，開始逐巷向南探尋。
鑒于去歲抓人販子的經歷，靈敏的聽覺使得她不需要進入院落，只在巷子里便可以知曉兩側院落里的大概情況，找出熟悉的蹤跡。
這般尋人，雖說繁瑣，速度倒也不算太慢。
*
此時，距離穆念慈并不太遠之處有一條臭水巷，巷子里和近幾日一般，原本只有臭味兒的空氣中又混雜了一股淡淡的藥草味兒。
臭水巷是居民區環境最差的一條巷子，由于地勢低，最靠近城里污水排出的地方，再加上巷子本身狹窄陰暗，是個稍有一點兒家底的人都不愿意踏入之地。
巷子最里面的院子中，屋檐下火爐上的藥罐正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藥湯在罐子里翻滾，彌散出濃郁的苦澀味。
這顯然就是巷子中藥味兒的來源。
似是到了時間，一個男裝打扮卻面容依舊秀美可人的少女走進火爐，用一塊抹布墊著將藥罐子從上端了下來。
冒著熱氣的藥湯被倒進了一旁葵口黑瓷碗里。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穆念慈所找之一的石嵐。
石嵐端起那碗剛熬好的藥，向身后的臥室走去，剛跨過門檻，便輕聲喊道：“二哥，喝藥了。”
她的話音剛落，里屋那張略顯破舊的床上頓時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
石嵐聽此，連忙將手中的藥碗放在床邊的桌子上，緊接著，又快走幾步，將床上掙扎著起身的石通攙扶著坐起來。
“二哥，都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你身體還沒有大好，要等我來幫你起身，這般亂動，萬一扯到傷處可怎么辦？”石嵐雖是一副責備的語氣，但話語中卻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關懷。
被訓的石通腦袋微微耷拉著，偷偷抬眼瞅了瞅石嵐的臉色，見她眉眼間雖有責備，卻并無真怒，緊繃的心弦悄然一松，蠟黃暗沉的臉上隨即掛上一抹憨憨的笑。
“小三，二哥已經好多了，你看，我這精神頭足著呢！”
為了讓石嵐徹底放心，他邊說邊逞強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想要展示自己已然恢復了幾分力氣。
可他這魯莽的舉動，不但沒讓石嵐安心，反而讓她嚇一跳，情急之下，石嵐拔高了嗓音喊道：“二哥！”
少女的聲音帶著幾分尖銳，石通被這一吼嚇得身體一哆嗦，剛落下的心虛瞬間又涌上心頭。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幾句，卻吶吶地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局促地坐在那兒。
石嵐看著他又消瘦幾分的面容，心中又是氣又是心疼，腦袋嗡嗡的作響。
她不由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語氣依舊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怒意：“二哥，你再這樣我可就找大哥來了!”
一聽到“大哥”二字，石通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石青那張因自己受傷而黑沉得能滴出水來的臉，身體下意識地一僵，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急忙軟和著語氣，哀求著保證：“小三，你，你千萬別找大哥啊！二哥聽話，一定乖乖的!”
自從他上次為大哥擋了一掌后，大哥都好久不給他好臉色了，他哄這么久都還沒有哄好，這要是再讓大哥知道自己不聽小三的話，肯定更生氣了。
他不想大哥一直生他的氣。
石嵐盯著石通將藥喝完，又攙扶他再次躺下，后才輕手輕腳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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