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正式進入東寰任職后,靳知恒的局多到晝夜不歇,無一不是商務應酬。東寰高層是個狐貍窩,即便當年的細靳董想干點實績也少不了被不斷搓磨,更何況他靳二公子,誰不知道他的真實出生。
靳知恒最近是屢屢碰壁,接到好友周清安電話時,他為緩解心情在西貢別墅陪母親陳氏。
“誰在給你打電話?”
“william周,他生日快到了。”
陳秋溶點點頭,“乖仔,你知唔知你爸爸最近在忙什么?”
她最近給靳仲琨打過幾次電話都沒通。
“都給你講,我這幾天和那些老鬼應酬到頭都快炸了,我哪里睇得見爸爸影子,他定系和他新太太一起呀。”
這話直接擊潰陳秋溶防線,這段時間她已經很努力在避免看見港媒的報道。
她一次都沒見過遲曼君,但各有各圈,她這樣的外室姨太太也有一個圈。陳秋溶知道那女人生得極好,也比自己年輕,她才三十七歲。也聽旁人講起她是極其細心的人,待人接物修養極好,即便她出生不好,但這女人聰明,很多東西愿意花時間區琢磨,去鉆研,很多人都覺得與她相處起來實在舒服,更聽熱講過,她竟還帶著她的私生女一起進門。
不過陳秋溶知,那女仔就算是進靳家也只是寄人籬下,靳仲琨是不會善良到替別人養女兒的,那女仔在靳家不會有名分。
可陳秋溶的眼淚就是包不住,狠狠睨著兒子,哽咽起來:“仔仔,你一定要傷媽媽的心嗎?”
靳知恒最近日子過得渾噩,見她落淚,一時只覺得焦頭爛額,心口悶著氣煩躁地揪頭發:“……你明知他就是這樣的人,爭又爭不過!又何苦要為他守住這一生?”
陳秋溶一愣,伏在沙發里不停抽泣:“你系唔系……怪媽媽冇本事啊?”
“我冇啊……點解你就是不能放下呢?”
“……可是仔仔,你不懂啊……媽媽要是不守了,以后你又怎么辦呢?他有東仔這個兒子,你根本不重要呀!為了你,媽媽也要等你爸爸回心轉意的……”
好不容易盼過這么多年,晃眼已是半生。
她在極盛時期也曾艷壓港島一眾女星風光無兩。可以色侍人,安能長久?美貌會隨歲月而流失,陳秋溶知道那個女人也不會一直美貌,也不會一直年輕,她也會走到人老珠黃時。待那時,靳仲琨會像厭倦自己一樣厭倦她,那她的好脾氣也會消耗空。
要知她曾見過他的原配黎小姐,那是她一生中認為最好最艷羨也最妒忌的女人。即便是當初的黎小姐,也守不住靳仲琨的心。
也許,這個男人沒有心的,但她還是固執地想再等一等,這么多年都等過了,陳秋溶也不知自己到底還在等什么。
也許,她是真的愛他,才盼他回頭一顧。眼淚又掉下來。
靳知恒撈起沙發上的外套:“算了,隨便你。我回公司,過幾日再來看你。”
陳秋溶抹著眼淚:“仔仔,路上注意安全。”
走出別墅大門,靳知恒在路邊點煙,吁一口,母親的哭啼在腦中散不去,一聲聲的為他好,將本就快要瀕臨到極點的情緒繼續積壓著。那些不耐,不甘……所有的負面情緒排山倒海般襲來,靳知恒一拳砸在石墻上,鮮血順著他的腕線留下來,他沉舒口氣低咒一句臟話。
/
距離圣誕過去已經一周多。遲漪為期十五天的寒假臨近結束,遲曼君沒讓她走,又向她的老師helen請了長假。雖然假期延長了,但是遲漪上次缺的作業卻是無法逃避的。helen非常嚴肅的要求她重交一份,于是遲漪這段時間幾乎是睡覺練琴兩點一線。
終于課業提交,helen發來回復是認為她沒有藝術天賦,這份作業強差人意。
遲漪本著她就是破罐子的心態不以為然,她很清楚自己在音樂上的造詣向來不高,甚至對稍微高難度一些的曲目往往要花費比同學更長的時間學習,能得到helen的及格分她就覺得滿意,何必自我為難。
何況這書本質上就是替遲曼君念的。
叉掉郵件頁面,遲漪抱著筆記本坐窗臺前看電影,她想的是打發時間,沒想到有人會來敲她房門。
打開臥室門,靳知恒一身米白手工西裝,頗有幾分風流倜儻站在走廊,隔小半月再見二世祖浪蝶人設依舊。
“下午好,celia。”
遲漪牽一牽唇角:“無事不登三寶殿,二哥,有何指教呢?”
“想問問你明晚有空嗎?”
靳知恒提前摸過她底,自歸港后遲漪壓根沒有和任何人約會,尤其是這段時間遲曼君也顧不上帶她結交名流。問這句也是為靳仲琨給的任務,裝裝表面樣子,卻沒想到她會拒絕自己。
“唔好意思,最近好忙的。”
靳知恒攔住她關門動作:“嘿,遲漪,我知道你有空,明晚陪我去參加一個party行不行?”
“對唔住,我唔中意任何party。”
“好吧,實話同你講,因為你現在算是我靳家小妹,爸爸要我帶你多出門走走去結交一些新朋友。就當幫我忙完成他給的任務,也別這樣拒絕他的心意咯,靚女。”
靳知恒的長相得益于他母親年輕時的風情,他用一雙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正脈脈注視遲漪。
搬出靳仲琨,遲漪再拒絕就是不識大體不知時務,又要面對遲曼君的數落。
思及此,遲漪瞥他,松口問:“什么party?”
“一個生日派對,我們兄妹給對方一個面子互相做個伴。”靳知恒笑了笑:“別擔心,我不會把你賣了的。”
遲漪睨他半晌,實在不想看他殷切又深情的眼神,看得煩,只得強調:“提前說好,我不會接受你的調配,everthing。”
靳知恒微瞇眼眸,以審視目光看她須臾,最后輕笑著應下來。
/
暗夜色的布加迪駛上濱海公路經過大橋,于六點過抵達君越酒店的環島,位置靠中環,自進入這片區域,往來車流的豪華程度便開始節節攀升,每一臺都代表著今晚宴會來賓的舉足輕重。
車鑰匙交給泊車員,兩人同步下車,在酒店經理的接引下他們一起步入旋轉門。
東道主大氣包下了整座君越,門口也布滿迎賓臺與宴會指示牌,意味著整場無外客,途中靳知恒已與數名熟識打過照面。
靳家不僅是整場來賓重中之重,也是君越的收購方,經理自然認識靳二少,帶他們走的是私人通道專屬電梯直抵會場。將二人送入場,才躬退著祝他們今夜愉快。
一路無言,靳知恒到底先開口:“剛才怎么連開車門都不肯等一下?好歹你也是我的女伴。”
“只是名義上的。”遲漪慢抬眼睫,輕飄飄道:“二哥,你現在開始也可以有新女伴,beyourself。”
靳二公子風流之名是圈內出了名的,有他在的地方,紅粉佳人便不會少。無非是玩幾個女伴而已,圈子里默認只要二公子還未定下聯姻對象,婚前如何風流玩鬧都無傷大雅。
婚后嘛,便冠上美談,講他如何浪子回頭金不換。對男人嘛,總會多加寬容的。
只是圈內默認的事實從她口中道出,卻總顯得那么不對勁。
靳知恒眉峰輕挑,“你倒想躲清閑,可總得先認識幾個人吧?”
遲漪這次沒拒絕剛想點頭說可以,需要「認識」的人倒是先一步過來結交。
“alex,不介紹一下?”
靳知恒向來朋友多,今晚宴席上的人基本都熟絡,眼前這位作風可比他還差,靳知恒下意識舉酒杯將遲漪往后擋:“一個小妹妹而已。”
對方看出他的維護,一時覺得納罕,畢竟這位從前提起交換女伴,是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主兒。
“懂了,妹妹再會。”
對方敬過酒識趣撤退。過了會又來另一位,如此往復,也有遇上難纏的遲漪眨眨眼對靳知恒說酒精過敏,幾輪下來靳知恒便讓她滴酒未沾。
想起今晚目的,靳知恒打量她:“真對這圈子沒興趣?”
聽到這句遲漪抬眼,順他話微微笑道:“是對他們沒興趣。”
靳知恒明白了,她這是嫌這場里的人地位不夠才懶得結交,年紀小小,心氣倒是挺高的。轉念一想,她和他預想一樣,忽然有些索然無味。
中場休息罅隙,臨開場還有十多分鐘,幾名侍者將大門拉開迎接今晚的主角。遲漪覷目眺去,她感覺好像忘記一件事,忘得太干凈,甚至到了地方也自動忽略掉大門迎賓臺的東道主姓氏「周」。
周清安的周。
靳知恒瞥她一眼:“怎么了?忽然就跟丟了魂似的。”
“二哥,你過生日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整場下來,她幾乎沒喊他哥,正兒八經喊的時候只剩略有嘲諷戲謔的語氣,從沒正常過。
靳知恒呷一口酒:“周清安。”
說完,他又問:“遲漪,你不會是看上他才打聽的吧?”
如果是這樣,靳知恒毫不猶豫認為遲漪眼瞎。
靳家基因強大,他們這一輩中兄弟姊妹個個出眾,按理說遲漪不該審美降級。而且周清安什么家世?比下有余,因待人溫和有禮還算吃得開,可比上呢?真到能和靳家接觸到的圈子里,階級懸殊之差距,以周家這種逐步式微還要自詡清流的門第,恐怕是夠不到門檻的。
想至此,靳知恒猛然醒悟,他直覺自己入戲太深才會想到這樣長遠去。
眾人擁躉,周清安對他們的祝福一一頷首致意,視線睇著四周好似在找什么人。
與他一同入席的金發佳人微蹙眉表示不滿:“清安哥哥。”
周清安淡應一聲,眸光忽頓,遙遙注視著落地窗邊立著的兩道身影。
他懷疑自己是否眼花。西裝挺闊的那位是港城頂豪門第的靳家二公子,也是他高中同學;煙綠長裙氣質冷艷的那位擁有一張令男人無法忘記的臉,不是別人,是他心心念念的遲漪。
即便盛倫女高的那件事發生之后,周清安內心始終堅定地認為遲漪是個有清高有驕傲的女孩,她看不起那些二世祖,比起潑天富貴飛上枝頭,她是更看重才華品性的,否則他們不會有相識的機會。
可是眼前這一幕,又該如何解釋?
周清安心中苦樂紛呈,他欣喜于能再見她,可他也失望于她竟跟了靳知恒這位浪蝶公子。
“清安哥哥,你怎么——”金發佳人整顆心都系在他身上,很快覺察不對,循他視線眺向一方,溫柔關心的話語如鯁在喉,媞娜直直盯著窗邊的人,心情瞬間沉重起來令她錯愕又喘不過氣。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怎么能在這里!!!!
到底是誰放進來的?是清安哥哥主動邀請的嗎?!到底是為什么!!!
媞娜沒有辦法理智去思考,一連串的問題堵著她呼吸,待她感覺能出聲時已走到人面前。
徐媞娜攥緊發抖的手,“沒想到你會來?邀請函能給我看看?”
遲漪轉身,對比媞娜滿含敵意的眼,從看見周清安那刻她已做好準備姿態顯得從容冷靜,輕抬起下巴:“沒有邀請函,是蹭他的。”
媞娜有些迷惘地看過去,這才察覺到她身邊站著誰。一時錯愕訝然不解慌亂不可置信再到最終定義為就該如此的結論——這些復雜難言的心緒占滿心間,理智戰勝敵意。
大概緩了兩秒,她露出一個全靠五官強撐的笑,嗓音澀然:“知恒哥哥,好久不見。”
靳知恒點頭致意:“原來你們之前認識。”
遲漪頷首,先她一步言明:“有幸和徐小姐做過幾年同學。”
媞娜臉色微僵,目光望著靳知恒:“所以celia是知恒哥哥帶來的女伴嗎?”
試探得這樣明顯就是為確認遲漪的身份。靳知恒瞥過遲漪的反應——淡定漠然,于是有了答案。
“對。celia肯來是給我面子。”
這話并沒有為遲漪抬咖的效果,眾所周知靳二公子對佳人從來如此。媞娜也似松口氣,手中酒杯搖晃,她呷一口猩紅酒液,冷笑道:“celia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招人喜歡,知恒哥哥不知道,那時我們學校的一個男老師也最喜歡她的,什么都留給她。”頓了頓,她看向遲漪又問:“celia你還記得劉老師嗎?他以前最偏愛你的,可惜啊,你一轉學他也離開學校了,其實我還挺懷念他講課的。”
“媞娜!”
后方急促的腳步里夾雜著一道低喝。媞娜講話的聲音戛然而止,對上周清安此刻冷冰冰的眼神,心猛的一痛。
“清安哥哥,你也知道celia轉學原因的。不是么?”
這些意味深長的話當然是講給他這位局外人聽的,靳知恒不動聲色斂眸一笑,暗窺遲漪反應,她真夠淡定,始終掛著淺笑,好似在聽別人八卦。
靳知恒抬了抬酒杯:“多謝你告訴我這些,讓我有機會多了解celia一些。”杯中酒一飲而盡,他又看了眼周清安:“william,生日快樂。”
繼而他輕抬下頜示意遲漪跟上繞過二人。
離開那兩人視線,手中攥著的玻璃杯里的飲料都溫了,沙發旁的燈光溫黃,她仰臉與他四目相對:“你不好奇?”
靳知恒覺得新鮮:“你又不肯和我說,好奇有什么用?”
“她說的都是真的。”
“遲漪,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了解徐媞娜,知道嗎在這個圈子,我16歲就認識她。”
泛白的指腹漸漸回過血色,遲漪垂眸,輕聲說:“也是。”
“其實無論她說的是真是假,我都認為你的眼光的確不該停在這里。不妨更有野心一些,像你母親,至少現在沒有人敢這樣同她說話。”
遲漪感覺他話里有話,忍住蹙眉念頭,靜靜等他后話。
“唉,好可惜,今晚len又沒來。”
“他是——”
嘩——
一杯熱酒在她禮裙胸口處洇濕大片,本就微透的面料幾乎遮不住,遲漪唇線抽動,抬眸凝視著始作俑者,徐媞娜也冷冷回看著她,一字一頓:“對唔住遲小姐,手抖。”
畫面像定格,周圍從語笑喧闐中倏爾靜下來,反應好片刻才明白這場面,有人開始唏噓。
遲漪起身,媞娜刻意擋她路,遲漪沒有半分好脾氣一把推開她從侍者手里取走一塊披肩,不顧差點摔倒的媞娜在尖叫。裹住濕透的胸肩皮膚,她才昂首回身,視線掠過僵坐沙發的靳知恒,毫不猶豫一瓶冰鎮過的威士忌沿著大小姐那頭秀麗的金色頭發直直往下淌。
借著此刻相擁似的姿態,遲漪捋過她耳側濕淋淋的發,語調溫柔:“世語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大概就如我們,媞娜,我從不欠你什么,過去,現在。”
這場tvb手撕名場面直接大反轉。遲漪將酒瓶放回侍者的托盤中轉身離開,媞娜驚叫中夾雜對她的謾罵響徹整片宴廳。
周清安是想阻止媞娜的,可他慢了一步鬧成這種局面實在懊惱,反應過來想去追人,靳知恒卻又先他一步令他步履猛頓,他澀聲喊他alex。靳知恒瞥過跌坐沙發上哭得梨花帶雨又肝腸寸斷的媞娜,“william,她看起來很傷心。”
一句話令他如墮冰窖,心中冗雜的苦悶漫漶。
/
離開君越,寒夜的風刮過她瘦削雪白的肩膀,一條單薄的披帛蓋不住她身前風光,脖頸間的鉆光與路燈交疊搖曳雪膚其間,鑲著水晶鉆的高跟鞋踩過表皮斑駁的馬路。
這條街長到好像沒有盡頭。
遲漪早該清楚多留在香港一日,難免不會撞上今夜局面,無非早一日晚一日。胡亂想著,人竟然徒步走出中環片區,往深水埗方向繼續前行。
身后車燈一直追著她打喇叭,靳知恒搖下車窗不停地喊她,毫無反應,只得找個地方靠邊停車快步追上,將她堵在轉角暗處。
靳知恒耐心耗盡:“大小姐,至不至于?”
遲漪冷冷看他片刻,不情不愿溢出一個“嗯”字,然后繞過他這根擋路桿繼續往前。
靳知恒眉眼倏地冷下來,猛地拽住她冰涼的手腕。
“送你回家。”
遲漪輕輕呵笑一聲,轉頭抵他目光:“靳公子,你目的達成還管我做什么?”
“什么?”
“還需要我說清楚講明白是嗎?靳知恒以你的人脈關系,打聽不到我和周清安認識?我和徐小姐有舊怨?今天晚上這場鴻門宴你拉著我來赴,還有你來找我那天剛從西貢回來吧?車子輪胎上的泥都沒有洗干凈,真是辛苦你設局只為嘲笑我一場。”
遲漪頓了頓,微笑起來:“我現在告訴你,徐媞娜說的都是真的,我讀女高的時候一件都不是誤會謠傳每一件都是貨真價實發生的。我就是被勸退的,遲曼君才會讓我躲去法國,學那個什么大提琴,我這種沒天賦的人學藝術就是為了走捷徑,就這么簡單。把這些話錄音或者拿回去給西貢那位阿姨說沒問題的,靳叔叔知道我們母女倆就是想要踩著他,踩著靳家往上爬以后,一定會大發雷霆的。感謝我吧,靳知恒。”
她的語調始終平緩溫和,不見半分惱怒,只是這張臉冷得很,黑白分明的一雙眼定定地睨著他。
靳知恒感覺自己被她的話氣得不輕,呼吸也被扼住,他像是忽然啞住說不出一個反駁她的字。無可否認,他是知道他們的端倪,也有幾分因為陳秋溶的淚靨打算著放任徐媞娜對她不管,想著就如那時第一次見面一般觀察遲漪會作反應。
他自認自己真沒有遲漪說得那樣不堪,只不過釀成這樁局面是他根本沒想過女人們瘋起來的威力。
“靳二少爺如果沒別的事,請讓開。”
靳知恒從這句中醒神,扶額忍住惱意,冷聲:“你知唔知后面是什么地方?”
再往前就是貧民窟,也是流浪漢聚集的地盤。在他們眼里,穿著華服戴著高珠首飾的遲漪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山銀山,這種沖擊足夠會令日日靠殘羹剩飯爛布裹身活著的人失去理智,將她搶劫一空。僅剩的良心告訴他,不能放任遲漪面臨這種危險。
“遲漪,不管你現在多生氣,就算是你氣到沒腦子,也得跟我先回去。”
他不想再顧忌這個女瘋子的任何意愿,沉沉呼口氣,將人直接攔肩推上車,落鎖后立時踩油門,夜里跑車的引擎聲格外刺耳。
空調開著讓她身體回暖,遲漪失神地看窗外幾分鐘,也漸漸清醒回來,身上那些戾氣暴躁在慢慢散去。車燈開得好暗,她半蜷副駕,瘦削的一對鎖骨跟著她呼吸頻率而翕動,漂亮又羸弱。
有那么一秒,他竟覺得剛才還對著他辯口利舌、反唇相譏的女仔,也會顯得可憐。
真系鬼上身。
經停交通燈。靳知恒火氣消去,冷聲開口:“我認,今晚拉你赴宴的目的的確不純。可是遲漪,今晚我們的共同目的不是為這場鬧劇的,我今晚難道不是為了幫你認識蔣家的len?你搞搞清楚,我難道不是心甘情愿給你們利用?而且誰知道徐媞娜反應這么大,今晚之前,誰都認為她是個淑女。”
遲漪心弦驟然緊繃,她緩緩抬眸注視著他,聽他繼續說——
“大小姐,你想把自己摘干凈獨善其身,也不能這么過河拆橋吧?”
黑夜無垠,似是有一把碎石擲進粼粼池水中,一時激起千層漣漪,倏忽間令岸上的人通過映射回味出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