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if線大學篇（1）
九月中旬是全國不少大學的新生軍訓時間。
海城大學也不例外, 但考慮到白日氣溫有三十多度，怕學生中暑，軍訓場地就安排在學校的幾座體育館內。
館內開著空調打著光, 這樣舒適的環境之下，休息時間更少。
連著一周下來, 學生叫苦不迭。
尤愿卻始終沒什么表情，她明明長著一張如夏日絢爛的臉，但迷彩一穿帽子一戴看上去就顯得有些冷峻，不少同學想接近她都得做點心理準備。
有人上前跟她搭話, 她的態度也很平靜，這才一周時間，就被大家貼了個不好接近的標簽。
這個標簽尤愿自己聽說過, 可能也不算聽說，因為學校論壇上關于新生的貼子里, 就有人提到她。
在她這碰過壁的人會說她實際上脾性有些冷。
無獨有偶, 論壇上常出現同樣也被說不好接近的名字還有一個——
郁凌霜。
郁凌霜人如其名的冷, 長得跟天山雪蓮似的，本人更像冬日早晨的寒霜。
尤愿翻著論壇, 眉頭隱隱壓著。
她跟郁凌霜像約定的那樣, 一起來到了海城大學, 可是高考結束之后郁凌霜就跟消失了一樣，她發消息對面沒人回，她去郁家找人，郁凌霜也不在，她還去問徐抒意有沒有見過郁凌霜，徐抒意也表示沒有。
近三個月的夏天，她們之間毫無交集。
這讓她生氣又無可奈何。
郁凌霜什么意思？不想跟她做朋友了嗎？還是說……察覺到了她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選擇逃離？
尤愿的心思都在這上面，自然就注意不到其他人的動靜。
她點開微信，看著六月份自己石沉大海的消息，雙唇抿得很緊，眉頭也隱隱壓著，滿臉的不悅。
“尤愿……”室友溫覓的聲音響起。
尤愿回過神來，抬了抬眼：“請問有什么事嗎？”
“我買了點葡萄，你吃不吃？”溫覓把果盒往前遞。
“謝謝，但我不吃。”
意料之中的答案，溫覓點了點頭，又去問另外兩個室友，她跟童歆和譚束這兩個室友更熟悉一些，大家這幾天軍訓做什么都一起，友情增速很快。
除了獨來獨往的尤愿。
葡萄的汁水在嘴里炸開，溫覓多看了兩眼尤愿的臉。
算了，原諒，長成這樣跟大家保持點距離是應該的，仙女別下凡。
今天的訓練在六點準時結束，沒有晚上加練，難得多了幾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宿舍是標準的上床下桌四人間，獨立衛浴。
尤愿等不到郁凌霜的主動，也沒胃口吃晚餐，早早地洗過澡后她就上床拉上被子，百無聊賴地翻著微博。
她們都裝了床簾，外面的一切都看不見。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聽見童歆提起了讓她熟悉的名字：“我現在是真好奇郁凌霜長啥樣。”
本來尤愿起了些困意，現在被童歆這樣一提，她睜開眼。
譚束玩著游戲，聞言說：“那個經貿學院的郁凌霜嗎？”
“對。”童歆刷著論壇上的帖子，“護衛隊的選拔要求那么高，學姐親自去邀請她加入，她都直接拒絕了。”
溫覓適時出聲：“尤愿也拒絕了。”
童歆瞪大眼睛：“啊？”
她反應過來：“哈哈哈我竟然不知道這件事。”
譚束剛好玩完一局游戲，她就提議：“既然好奇的話，那就去看看唄。”她問，“但她們經貿學院跟我們不在一個體育館，不知道她們今晚有沒有在軍訓。”
“她們在操場加練。”
興許是宿舍的氣氛有些緊張和僵硬，溫覓她們仨人就這么一拍即合。
也是這時候，尤愿掙扎一番，出聲：“我可以一起嗎？”
“嗯？”溫覓以為自己聽錯了。
尤愿掀開床簾，看著她們三個，又重復了一遍：“我可以一起嗎？”
難道有人會拒絕嗎？
不會。
三分鐘后，一行四人出了宿舍。
海城大學占地幾千畝，財大氣粗，宿舍樓也有電梯。
她們住在七樓，等電梯的一小會兒時間里，氣氛還是有些繃著。
晚上空氣有些燥，但也比白天冷一些。
尤愿上身穿著吊帶內搭和寬松外套，看上去還在正常范圍內，但腿上就穿著到大腿的短裙，誰看了都會覺得有些冷。
這還是她這一周時間來穿得最正經的一身便服，平時就T恤牛仔褲之類的。
趁著暑期，她還去把頭發燙得微卷。
也不知道郁凌霜再看見她的時候，會不會認出她來。
這個念頭剛起，尤愿自嘲一笑。
她想太多了。
郁凌霜現在連朋友都不想跟她做，她們過去十二年的情誼，好像從高考結束那天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似一陣風，她抓不住。
從宿舍樓到操場有好幾百米，尤愿跟三個室友還是不那么相熟，她靜靜聽著她們聊天。
她們在聊以前高中生活，聊自己在學校里遇到老同學，聊家鄉美食。
尤愿沒有附和，她默默往前走。
興城這樣的十八線小城市，教育資源落后，能考上好學校的人并不多，她從班主任那聽說她們這一屆考來海城大學的人就四個，她和郁凌霜就占了倆。
可是，她們之間跟另外兩個人又有什么區別？
不還是不認識嗎？
尤愿低著眼，踩著自己的影子。
她害怕答案，害怕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樣，郁凌霜是在無聲地拒絕她。
也對……
跟喜歡自己的人繼續做好朋友是有些難度。
晚風有些蕭瑟，空氣都被吹皺。
沒走多久，她們就望見運動場那邊的新生。
每座體育館的軍訓進度有些不一樣，尤愿她們這邊進度比較靠前，所以今晚才沒有加練。
但現在在運動場的新生，也沒有加練，大家席地而坐，到了才藝表演環節，唱歌的、跳舞的、吹笛子的，還有表演相聲的，都有。
起哄聲一陣一陣。
學校里的閑人不少，還有一些人拉著朋友來湊熱鬧。
“完了。”童歆后知后覺，“這一千人，想要看個人跟大海撈針有什么區別？”
溫覓比較想得開：“來都來了，那就先湊湊熱鬧。”
譚束也點頭：“是的。”
她又說：“聽說在這樣的場合表現很好的話，會有優先的擇偶權。”
尤愿一聽，眉頭擰得很緊，旋即又松開。
運動場可沒有鋼琴給郁凌霜彈。
她從容地邁開步子，往前，落下一句：“走吧。”
這邊實在是熱鬧，有的方陣還有大合唱，歌聲悠悠地往空中蔓延，感染著現場的聽眾。
尤愿她們四人漫無目的，走到哪兒算哪兒。
時間越來越晚，快九點時，活動也到了結束的時候。
尤愿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沒見到郁凌霜這件事對她而言，她都不知道算得上是開心還是失落了。
她的神經一直繃著，怕郁凌霜將她當陌生人一樣。
可她的想念也早已無處可藏，悉數鉆進這捕捉不到的風里，她想讓它吹到郁凌霜身邊。
也許是風聽見了她的祈禱。
在她們準備轉身回宿舍時，她聽見一道響亮的女聲在喚郁凌霜的名字：“郁凌霜！”
聲音不遠，尤愿循著聲源看過去。
不遠處，有個女生小跑著到郁凌霜身邊，不知道在跟郁凌霜聊著什么，郁凌霜的臉在光影下清晰可見，臉上雖不見笑，但眉眼柔和。
這一瞬間，周圍所有的動靜都消失不見。
尤愿怔然，雙唇緊抿，她的心臟悶悶的，有些發痛。
似有所感，郁凌霜湊巧抬起頭來。
隔著近距離流動的人潮，她們的目光斷開、又再銜接上。
童歆這會兒也看見了人，她說：“人家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但學校這破燈光真礙事兒。”她征詢著大家的意見，“我們現在回去吧？”
“好啊。”尤愿有些鼻音地回答。
她轉過身，跟上室友們的步伐。
過去那些年，她很堅定地認為自己在郁凌霜那里的位置無可替代，哪怕后來有了徐抒意的存在，她也從未變過這個想法。
可直到此刻，她才徹底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謬。
十二年的青梅情誼在漫長人生里，根本不值一提。
她們終究也迎來了“階段性”友情，盡管她不知道為什么會結束，可她知道只能這樣了。
尤愿想著這些，鼻尖泛酸。
她相信郁凌霜也知道自己如約來到了海城大學，所以，她的那些不甘都是徒勞。
因為郁凌霜并沒有來找過她。
腳步就這樣沉了下去，似有千斤重，她走得艱難。
一旁的三個室友都察覺到她不對勁的情緒。
溫覓頻頻看向尤愿，在走過一個轉角后，正想問尤愿需不需要紙巾，卻見旁邊倏而出來個女生，拉過尤愿的手往前。
“同學，你誰啊？”溫覓問。
她的話音落下，就見尤愿掙開女生的手，也跟著問：“是啊，同學，你是誰？”
郁凌霜另一只手拿著帽子，她的長發柔順地往下垂落。
聽著尤愿陌生人一般的口吻，她的手落回身側。
童歆在一旁扯了下溫覓的衣服，低聲提醒：“郁凌霜。”
“那也不能隨便牽尤愿的手啊。”
尤愿眼眶泛著水光，她現在不想跟郁凌霜說些什么，也不想再看郁凌霜，轉頭對室友們道：“走吧。”
她剛抬腿往前走了一步，腳下的落葉有了響動，同步著郁凌霜的聲音：“小愿。”
尤愿腳步一頓，繼續往前。
三個月她度日如年，她才不會因為郁凌霜的一聲呼喚就轉過身。
郁凌霜的頭發隨風而動，她看著尤愿的背影，呼吸都窒住了一般，最終，她過去，把自己的軍訓外套脫下，系在尤愿的腰間。
她垂眼，不敢去看尤愿的眼，說：“你會冷到。”
第62章 if線大學篇（2）
晚風輕柔, 沒什么重量的迷彩外套在空中被吹起漣漪。
尤愿整個人被定在原地，她看著郁凌霜這幅模樣，悶窒感再度襲來。
她是個怕冷的人, 一般只在夏天才會穿短裙短褲，天稍微涼一點她就會換上長褲, 所以她清楚自己今晚這樣穿著的緣由是什么。
好消息，她成功試探到了郁凌霜。
壞消息，時機不對。
這樣自然的習慣性關心，跟凌遲她又有什么區別？如果她今晚不主動找上門, 是不是就沒有這樣的一幕呢？
這個念頭仿佛轉為密密麻麻的針，刺著她，讓她痛, 也讓她清醒。
“什么情況……”童歆她們三個人看著這一幕，悄悄低語。
尤愿卻聽不見, 她專注地盯著郁凌霜。
郁凌霜只穿著一件迷彩T恤和迷彩長褲, 可她體態好, 身影清勁、挺拔，很有觀賞性。
尤愿冷著臉, 指節靈活地解開腰間如繩索的外套袖子。
郁凌霜抬眸, 借著光線跟眼前的人對上視線。
她的指節蜷了蜷, 下一秒，伸出手，去按住尤愿的手腕，低聲：“小愿……”
“我冷跟你有什么關系？”尤愿掙開，嗓音沒什么溫度。
郁凌霜默然，松手。
沒幾秒，這間迷彩外套就回到主人的手里, 尤愿的短裙裙擺再度獲得自由。
尤愿不想跟郁凌霜再說些什么，她偏過頭，去看愣住的三位室友，淡聲道：“我們回去吧。”
室友們：“好的……”
郁凌霜拿著外套，站在原地沒動。
位置比較靠邊，她也沒擋著人 ，就望著尤愿消失的方向，拿著外套的力度大了幾分。
回去的路上，尤愿就看見室友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深吸口氣，不等她們問，主動交代了一句：“我和她是高中校友。”
郁凌霜也是這么想的吧？
普通的校友關系，就可以蓋住親密的過往，既然郁凌霜想和她做陌生人，她如郁凌霜的愿就是。
所以她選擇這么說。
溫覓聞言，暗忖。
高中校友關系這么不一般啊？
卻也沒選擇問出口，因為她敏銳地覺察到這兩人氛圍的不對勁。
當然，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和尤愿不太熟悉。
回到宿舍，尤愿換好睡衣又回到床上躺下。
可郁凌霜系在她腰間的衣服明明并沒有箍得很緊，但她現在卻還覺得腰上有很明顯的痕跡，她低下眼睫，掀開自己的睡衣衣擺，往里探，觸碰到自己這一塊肌膚，沉沉地吸了口氣。
半晌，宿舍的燈熄了。
宿舍在周內熄燈不斷電，到了周末不熄燈也不斷電。
大家都窩在自己的床上翻著手機，譚束這樣的社交達人在短短一周時間里就加了不少同學微信，還加了不少新生群，所以她按手機屏幕的頻率最快。
尤愿沒什么睡意，又翻著和郁凌霜過去的聊天記錄。
好一會兒，她確定室友們都沒睡，輕輕出聲：“明天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吃早餐嗎？”
她要調整自己的狀態。
郁凌霜都可以認識新的朋友，她憑什么就要把自己困在過去？
此話一出，空氣靜止了幾秒，三道女聲連著回答：“可以啊！”
尤愿松口氣：“謝謝。”
不止第二天，往后的好幾天尤愿都跟三個室友一起早上出發，晚上回來。
她的話還是不太多，人也稍微有些冷淡，卻也比之前好上太多，而且一些趁著休息期間上前搭話的同學，她也盡量做到了不那么冷漠。
她要適應新的環境、圈子。
雖然她還是會想念和郁凌霜的從前，但她也明白有些事情就是強求不得。
死得不明不白又怎么樣？
她不想要答案了。
漸漸地，長達近三周的軍訓就要迎來尾聲。
軍訓匯演前一天晚上是彩排。
學校的運動場很大，可以放下她們這屆三四千新生。
高高懸掛的大燈照得一切都很亮堂，也很有氣勢，大家喊著口號踢著正步，為即將結束的軍訓而興奮、激動。
等到彩排結束，還不能立馬解散。
各個方陣圍坐在一起，聽教官分享這三周以來的感想。
尤愿聽得沒什么想法，看著周遭有同學眼淚汪汪地表達不舍。
她的眼淚其實很多，但在過去三個月，趁著尤學君工作的時間里，她悄悄地流了不少。
時間越來越晚，有些隊伍解散了。
尤愿她們方隊的教官話多，還沒說完，因此她還坐在草地上，平靜地聽著這一切。
一些人說說笑笑從她們方隊路過。
尤愿垂下眼瞼，心里又升騰起來難以掩飾的難過。
按照她的預想，她在軍訓期間也會跟郁凌霜常聯系的，她們進到大學以后，會逃離興城一中畸形的環境，可現在她并沒有感受到半分的輕松。
這時，她的耳旁響起一道熟悉的溫潤女聲：“尤愿。”
尤愿定在當場，沒敢轉頭。
但她旁邊的位置空曠，這人直直地挨著她坐了下來，還跟她一樣屈起膝蓋，把手放在上面。
她們的影子在地面上聚攏，合在一起。
尤愿有些排斥，她強行按住自己視線，只看向在中央的教官。
話多的教官在這會兒喊了解散。
人群作鳥獸散，嘈雜一片，鬧哄哄的。
尤愿也要起身。
郁凌霜趁機拉過她的手，沒讓她走，仰著頭對她道：“我們談談。”
“我和你沒什么好談的。”
“對不起……”
尤愿呼吸緊了兩分，她側過臉，沒有立馬掙開手。
她看著郁凌霜，苦笑一聲：“郁凌霜，我已經不想知道我怎么‘死’的了，人生數十載，十二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你是這樣想的嗎？”郁凌霜拉著她手松了下。
“這是我的想法？”
尤愿蹲下來，視線牢牢鎖在郁凌霜臉上，冷聲反問：“這難道不是你的所想？”
不遠處，溫覓她們三人也看見了這一幕，大家遲疑著，最終沒有上前，隨后，就見郁凌霜起身，拉著尤愿的手往其他方向走了。
溫覓：“呃……我們要跟上嗎？”
童歆：“她倆不止校友這么簡單吧？”
譚束把論壇翻出來給她們看：“晚上就有她們的高中校友出來破案了，說她倆青梅，從小認識，小學初中高中都是同桌，學校的人都知道。”
……
尤愿覺得自己很沒出息。
她可以不跟郁凌霜走的不是嗎？現在被郁凌霜這樣牽著又是在做什么呢？
郁凌霜的指骨很有力，掌心溫熱，是她曾經怎么也牽不膩的手，可對方卻牽膩了她。
兩人沒有交流，就這樣一路走。
越過很多人，踩過許多片樹葉，換過不知道多少次呼吸。
距離運動場越來越遠，牽著的手也沒有松開。
尤愿低了低眼，終于啟唇打破這詭異的氛圍：“平時軍訓還不夠累嗎？”
郁凌霜腳步一頓，偏頭看她。
尤愿迎著她的目光，后知后覺地使力，脫離了溫熱的掌心。
“我……”郁凌霜垂在兩側的指節動了下，艱澀開口，“我沒有那樣想。”
她們已經走到了學校的一處花園。
現在是九月份，這里算不得鳥語花香，但空氣也有些甜膩的香氣，最主要的是這里很幽靜，說話的聲音能夠清晰地落入耳里。
尤愿頷首，隨機找了條長椅坐下來：“你沒有那樣想，但你那樣做了。”
她自嘲地勾起唇角：“郁凌霜，你這人真的好奇怪啊，既然真的不想跟我做朋友了，那你就該堅定一點，現在又在做什么？”
郁凌霜沒坐，而是在她面前蹲下來。
尤愿問完以后只覺得心口都疼。
她以前從來不會想過跟郁凌霜會有這樣的一天，現在卻要面對這樣的現實。
“我不想拖累你。”
尤愿輕嗤：“拖累？”她垂眼看著郁凌霜，“那你說說，什么叫拖累？”
郁凌霜不吭聲了。
暑假她一直在做兼職，為自己賺取學費和生活費，而這一切她都不準備告訴尤愿，否則尤愿一定會拿出自己的零花錢給她，分擔她的壓力。
尤愿見狀，探出手，捏住她的下巴。
禁不住問：“郁凌霜，你到底清不清楚，我們之間從來都不會出現‘拖累’這個詞？如果你覺得你會拖累我，那我們之間的關系也就走到盡頭了，你并沒有信任我，我也不值得你信任，這樣的關系的確沒有再繼續的必要。”
尤愿說著深吸口氣：“好吧，我還是‘死’了個明白，這樣荒唐的理由也會出現在我們兩個身上。”
說到這，她竟然生出一點難言的慶幸來，雖然她不明白這個所謂的“拖累”到底是指什么，可只要不是因為郁凌霜察覺到她的感情而遠離她，那性質就會不一樣。
郁凌霜聽著這些，眼眶逐漸轉紅。
她壓力太大了，被郁琛要求離尤愿遠一點，她表面應著，背地里卻還是來到了海城大學，她怕這件事破敗，最后自己的秘密還是傳到尤學君和尤愿耳里，到時候又是什么結局？
在前兩周看見尤愿的第一眼，她好不容易堅持了三個月的信念就此破碎。
這些天她一直在備受折磨。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是錯誤的，她怎么也不該晾著尤愿那樣久，可她如果不狠下心來，最終的結果會很殘忍。
可是……
慢慢地，郁凌霜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尤愿一愣，看著在暖色燈光下的晶瑩，有些不可置信地伸出手，用指腹給她抹掉。
指尖傳來的濕潤做不得假。
向來不愛哭的郁凌霜以眼淚做武器，讓她心軟。
“郁凌霜……”尤愿不管不顧地低下頭去，跟她額頭相抵，氣息纏在一起，“你自己說吧，過去的三個月，怎么補償我？”
第63章 if線大學篇（3）
迎著晚風, 郁凌霜把尤愿送到宿舍樓下。
她們學院不一樣，宿舍樓也不在同一棟，但隔得并不遠。
還有不到半小時就到門禁時間, 現在在這一片還有一小部分人在游蕩，角落里還有情侶依依不舍摟抱著, 宿管阿姨們在工作的窗口里刷著電視劇，目光炯炯。
光線略暗，尤愿一手提著水果袋子，一手捏著迷彩帽。
她扎起的馬尾還沒解開, 發尾被風撩撥。
她看著郁凌霜，再不舍也開口：“過兩天就國慶，你不回興城是嗎？”
“不回。”郁凌霜不準備回興城, 她已經約了國慶的兼職。
尤愿頷首：“好。”她指了指樓上，“那我等下就上去了, 背一下我的宿舍門牌號, 我聽聽。”
郁凌霜不假思索, 回答：“7126。”
尤愿滿意地勾了下唇：“上去了。”
“晚安。”
“晚安。”
尤愿落下這話便不再猶豫，她的腳下又沒長釘子, 她不能一直在門口這里站著, 只是進了宿舍大樓等電梯的間隙里, 她不可避免地轉過頭去看門口的位置。
郁凌霜還站在那，身形有些消瘦、單薄。
見她望過來，朝她揚起一個笑容，像是冬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尤愿看得心臟怦怦跳，她回以一個笑容。
湊巧，電梯門開了，里面跑出來幾個臨時決定要去小賣部買零食的女生, 尤愿收回視線，深吸口氣走了進去，將一切隔絕在外。
很快，她回到宿舍。
宿舍十一點熄燈，還有好一會兒，而她的室友們都洗過澡，提前上床躺下了，大家的床簾還都掀著，見她回來，都探出頭，眼里的好奇不加掩飾。
尤愿一一望著她們，她很歉然地道：“不好意思，沒跟你們說聲就走了。”
“這是我給你們買的水果，我放你們桌上。”
學校水果店價格駭人，她就買了幾份盒裝的新鮮提子，就花了她一百多塊。
“尤愿……”溫覓頭上別著個發卡，她看著尤愿給自己桌上放水果，扒著安全欄，禁不住問，“你跟郁凌霜關系那么好啊？”
尤愿愣了下，坦然點頭：“嗯。”
“那你之前還跟我們說高中校友……”童歆嘟囔了句。
譚束跟了句：“你們以前的校友說你們一起長大的，關系可好。”
尤愿把果盒都放好，這才又繼續道：“前陣子跟她鬧矛盾，不想承認跟她之間的關系。”她綻出一個笑容，“而且，我現在在賠罪，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瞞著的。”
溫覓擺手：“沒事的，你瞞著其實也沒什么，我們就是……”
“不。”尤愿眼神堅定地解釋，“跟你們相處三周下來，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她說了一通好聽的話，這才把三個室友的心安撫住。
未來還要在宿舍生活四年，她不想從一開始就跟她們之間有罅隙，否則這住宿生活太糟糕影響心情。
跟她們聊了會兒，尤愿就拿著睡衣進了浴室。
宿舍24小時都有熱水，但熄燈以后摸黑洗澡她會有些害怕，更何況早點洗完可以早點休息，明天上午就是軍訓匯演，下午就是開學典禮，忙得很。
睡前，尤愿收到郁凌霜的消息。
郁某：【晚安，小愿。】
尤愿側了個身，她忍不住嗆了句：【現在知道給我發消息了？】
郁某：【不會再這樣了。】
尤愿：【最好是。】
尤愿眼皮一顫，溫柔下來：【晚安，好好睡覺。】
翌日天朗氣清，風輕日暖。
海城大學的軍訓匯演向來被看重，學校還請了不少媒體來拍照，讓大家一睹新生風采。
十一點半，運動場現場掌聲雷動，本次軍訓匯演圓滿結束。
等到下午的開學典禮，大家換了身裝扮，掌聲遍布校內最大的體育館。
尤愿坐在椅子上，根據搖晃的院旗找到了經貿學院，不遠。
她能看見穿著黑色薄外套坐得端正的郁凌霜。
上臺發言的領導和優秀學生代表講了什么，尤愿都沒聽進去，她的視線情不自禁地就落在郁凌霜那里。
還是有些不習慣。
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她們沒有坐在一起，中間還隔著距離。
尤其是她還看見有個坐在郁凌霜后排一側的男生，遞出自己的手機。
是加微信？還是干嘛？她就看著男生握著自己手機，指尖在自己屏幕上輕點，再露出滿意的笑容。
而郁凌霜還點了點頭。
尤愿：“……”
她不動聲色地看向臺上正在展望學校未來的禿頭領導。
倏而，臺下爆發出一陣笑聲。
尤愿什么都沒聽進去，也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坐在她身側的白雨珊也不知道，還特地湊過來問她：“尤愿，這領導說啥了？怎么大家都在笑。”
尤愿：“……我也不知道。”
白雨珊沉默。
她就是看尤愿聽得認真的模樣才問的，結果這人比她還走神，她暗自嘆息一聲，又去問譚束。
尤愿不知道同學怎么想，但她就是不太舒心。
她的心腸就該再硬一些，怎么可以在看見郁凌霜的眼淚時就選擇了原諒，還主動讓郁凌霜補償她……
現在穿回昨晚還來得及嗎？
她一定、一定讓郁凌霜多留兩滴眼淚才心軟。
另一邊，郁凌霜有些分神地側過頭，她有看見工管學院的院旗，只是頻頻望過去，也沒看見尤愿在哪里。
過了會兒，她調出微信，給尤愿發消息：【小愿你在哪個位置？】
尤愿的回復來得很快：【有心者自會看見。】
郁凌霜看著這行字，唇角上翹，她說：【我看見了。】
尤愿看著這個回復，連忙望向那邊。
這一下就中了郁凌霜的圈套。
郁凌霜瞇了下眼，準確地看見了抬頭看過來的人，目光隔著這些距離對上。
尤愿意識到自己中計已經晚了。
她氣呼呼地轉頭，又看向不知道哪個領導，握著手機的勁力大了點。
……真是讓人心動啊。
掌聲如潮，她的心跳聲被掩飾得很好。
像過去兩年一樣，藏進無數個時刻，不被任何人察覺。
……
日漸西斜，天邊的晚霞燦爛。
幾千人從體育館各個門涌出來，尤愿跟溫覓她們說了聲，就挑了個地兒站著等郁凌霜。
明天是三十號，學校放國慶。
她又有一周時間見不得郁凌霜，這讓她有些心煩，所以她想抓緊時間多跟郁凌霜待會兒。
沒幾分鐘，郁凌霜向她走近。
她們的影子在地面上斜著，被橙黃色光線暈開。
“餓了，吃飯。”尤愿自然開口，“不知道這些領導有什么好講的，翻來覆去都是那些話。”
難得地，郁凌霜問：“你認真聽了？”
“……聽了。”尤愿心虛地應，和郁凌霜并肩朝小吃街的方向走。
郁凌霜沉吟兩秒：“我沒認真聽。”
“沒什么營養，我不會給你復述的。”
尤愿反應過來，問：“你沒認真聽，那你在做什么？”
“想你。”
尤愿的心跳陡然漏了拍，就像淺眠時忽而有踩空感那樣。
下一秒，又聽郁凌霜道：“想怎么補償你。”
“……”尤愿睨她一眼，內心感慨直女講話真是有夠可怕。
可實際上她們以前偶爾見不到也會互訴想念，現在怎么回事？
她的心思不單純，所以無法做到坦然嗎？
“明明你已經在施行了啊，現在又在想什么？不準多想。”尤愿趕緊接上話題，不讓自己的思維太跳躍。
郁凌霜雙眸彎了下，點頭：“嗯。”
郁凌霜的補償就是“隨叫隨到”，跟小跟班一樣。
尤愿還是不喜歡跟郁凌霜分開的感覺，但她也清楚她們進到了新的環境，不再被困在小小的興城，所以這個“隨叫隨到”也不過是像現在這樣，合適的時機見到面就可以。
她懼怕的是不能再跟郁凌霜見面、對話、擁抱，怕郁凌霜跟過去那三個月一樣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足足十二年，她無法做到那樣釋然，能抓緊她就會抓緊。
海城大學的小吃街很長，飯館還很多。
只是現在大部分新生都選擇過來吃飯，所以每個店里基本上都有些擠。
郁凌霜牽著尤愿的手，在人潮里穿梭。
像昨晚一樣。
走了一小截，才看見在一家雞公煲店坐下的溫覓她們。
溫覓她們先過來點單，給她倆特地留了位置。
“這是郁凌霜。”尤愿拉著人到室友們面前做著簡單介紹，以后郁凌霜還會來到宿舍找她，現在正式見個面比較好。
店里已經沒什么空桌，大家有說有笑。
尤愿她們這桌算上新加入的白雨珊共有六個人，經過這三周的相處，除了郁凌霜之外，她們都有個基礎的了解，知道大家都不是不好相與的人，所以很能聊得來。
而不是一所學院的郁凌霜也被她們照顧到，不會讓郁凌霜一直沉默著。
郁凌霜的社交圈從前大部分都是跟著尤愿，現如今似乎也是這樣。
她并不介意通過尤愿才認識這些人。
六個人點了兩個小份雞公煲，香氣在空中飄著。
尤愿會給郁凌霜夾菜，郁凌霜也會在她覺得辣的時候，遞上飲料。
她倆之間認識太多年，這些動作早就刻進DNA了似的。
倏地，童歆聊到了一個話題。
她神秘兮兮地問：“昨晚上學校論壇上的一個帖子看見沒？”
“什么帖子？哪個？”學校論壇很活躍，帖子特別多。
童歆“哎呀”了一聲：“是有人說在花園里看見了一對女同，她們在那額頭抵額頭的，差點就親上了，都還穿著迷彩，跟我們一樣都是新生。”
溫覓驚呼：“這才多久，這些人就找到對象了？”
譚束感慨：“還是大城市帶我見世面，我還沒遇到過活的同性戀呢。”
白雨珊跟腔：“我也是。”
尤愿和郁凌霜：“……”
該不會是……指她們倆吧？
第64章 if線大學篇（4）
“同性戀”在興城一中不是禁詞, 相反，出現的頻率不低，隔一陣子就能聽見有人傳誰是同性戀, 被送去學校的心理咨詢室。
等到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調理好了, 成了正常的異性戀。
這樣的環境之下，尤愿只覺得喘氣都難。
她艱難地藏著自己喜歡郁凌霜這件事，偶爾被朋友們問起來的時候，她也會延續自己曾經為了跟風才有的說辭, 表示自己喜歡某個學長那樣的，大家不會懷疑什么。
聽說海城開放、包容……
但當尤愿回到宿舍去翻那條帖子時，發現好的壞的參半, 有人還是覺得同性戀惡心，也有人說愛就是愛, 兩邊人還吵起來了。
幸運的是貼子里沒有她和郁凌霜的照片。
這讓她松口氣。
好一會兒, 她退出論壇, 清了下嗓子，道：“我看見下午你們說的那個帖子了。”
她不能確定室友們的態度, 她需要測試一下。
溫覓：“哪個？花園女同那個？”
“對。”
尤愿緊張起來, 還好床簾擋著, 她什么神情都不會被發現，她問：“你們以前讀書的時候學校沒有同性戀嗎？”
“也有。”回答的是童歆，“但大家都在為高考拼搏，對這些事情不太熱衷，而且傳來傳去的也沒證據。”
譚束說：“我還沒遇到過。”
“那你們怎么看呢？”尤愿把自己的目的問出口。
溫覓：“又沒礙著我，那些嚷嚷著惡心的人才惡心。”
童歆：“對啊，什么年代了, 同性戀怎么了？又不是殺/人/犯/法，愛一個人還能有錯？”
譚束：“我要是有朋友是同性戀，我一定支持，讓ta不要懼怕世俗的眼光。”
尤愿趴在一米一寬的宿舍床上，不知不覺有些鼻酸。
這些話她從來沒有聽過，十八線小城一點兒“不正常”就會有很大風浪，被指責、數落，她的心思只有風知道。
跟室友們討論完這個事情，尤愿點開微信，給郁凌霜發消息感慨：【我室友們人還挺不錯的。】
幾分鐘后，郁凌霜的回復過來：【嗯。】
她說：【能感覺到。】
尤愿看著她的回復，咧嘴，她們不是從一件事出發的感慨，可她這么配合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眨個眼的時間，郁凌霜道：【我明天送你去機場，小愿。】
還沒正式開始上課，明天早上發書再開個班會就會放假了，尤愿的航班在下午四點，她要先回省城，才回興城。
尤愿想了想，拒絕了：【來回折騰好麻煩。】
【‘麻煩’這個詞不該出現在我們之間。】
尤愿盯著這行字，覺得眼熟。
這明明就是她在花園里說的臺詞，把“拖累”換成了“麻煩”，倒也沒錯。
尤愿不再推辭：【好。】
……
九月三十號下午一點鐘，懸掛的太陽已經沒有那么毒辣。
海城大學等機場大巴的站臺排了很長的隊伍。
學校為了方便學生回家，在這樣的節假日特設了去高鐵站和機場的站臺，大客車十分鐘一班，很快就能裝滿人帶走。
尤愿和郁凌霜在窗口買過票，現在她們也在隊列里。
因為知道國慶要回去，所以尤愿來的時候都沒帶多少東西，現在她又拖著空行李箱回去。
“小君阿姨來接你嗎？”郁凌霜站在行李箱前，她的手放在拉桿上方，撇開周圍的雜音，問。
尤愿搖頭：“她想請假來省城接我，我不讓，你也知道，她們單位請假還有些麻煩。”她展出一個微笑，“但不用擔心，我坐徐抒意家里的車，她爸爸來接她，順便把我捎上。”
郁凌霜看著她，緩緩點頭。
尤愿偏頭看向前方，想著郁凌霜放在自己行李箱拉桿上方的手，她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掌心給放上去，指尖還在郁凌霜的手背上輕輕點著，故意道：“好久沒彈琴了。”
郁凌霜的手背傳來酥酥麻麻的癢意，她看著尤愿的側臉，應了聲：“我也是。”
“聽溫覓她們說收假回來社團就會招新，好像是有鋼琴社的。”尤愿這才看向郁凌霜。
郁凌霜雙唇輕翕：“我可能沒時間加社團。”
尤愿：“好。”
正巧新一班機場大巴車到了站臺，隊伍動了起來。
尤愿先上車，把旁邊的位置給郁凌霜空著。
沒兩分鐘，郁凌霜放好行李箱上來，挨著她坐下。
大客車里的皮革味道不是很好聞，尤愿有些犯惡心，她把車窗開了個縫隙，去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但還是覺得不夠。
郁凌霜湊近，看著她難受的神色，擔心地問：“要不下車吧，我們打車去機場。”
“不用。”
尤愿落下這兩個字，轉過頭去，她把腦袋枕在郁凌霜的肩頭，腦袋一側，鼻子快貼近郁凌霜的脖子，她嗅著郁凌霜身上的清淡香氣，覺得難受的感覺有所緩解。
郁凌霜有些繃著，十多秒后才逐漸放松。
兩個女生做這樣的舉動并不會引起誰的注意，這里不是興城一中。
“好點了？”郁凌霜滾了下喉嚨，問。
尤愿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只是跟郁凌霜這樣的相處還不夠，她又緩慢地伸出手牽住郁凌霜，又將自己的掌心覆蓋在郁凌霜的手背上，指腹在郁凌霜的指骨上摩挲。
郁凌霜垂睫，看著她手上的動作。
喉嚨又動了下。
不需要多久，大巴車就坐滿了學生。
車輛轟隆隆地發動，從校園內穿過上了外面的主路。
風從縫隙里鉆進來，新鮮空氣的流通之下，皮革味道散了些。
但尤愿還保持著這個姿勢，賴著沒走。
她的心跳很快，害怕郁凌霜察覺到什么，好幾分鐘后，她低聲問：“童歆提到的那個帖子，該不會是指我們吧？”
郁凌霜聞言，眼皮一跳。
她們這樣挨著，說悄悄話不會被別人聽去，可尤愿的問題讓人心抖。
“或許是的。”郁凌霜只能模棱兩可地答，眼神在尤愿的盲區洶涌。
尤愿眼睫顫了下，她放輕了呼吸：“只是抵額頭而已……那些人太夸張了。”
是啊，她們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睡覺，除了前面那暗無天日的三個月，其他時間似乎都形影不離，抵額頭這樣的動作在她們的關系里，很常見。
郁凌霜只好順著道：“我也這么認為。”
尤愿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了。
她本來只是想打探一下郁凌霜的態度，好為自己之后的表白做準備，可果然很難以啟齒……
跟郁凌霜認識太多年的“弊端”在這一刻也有所體現。
好朋友當太久，想要跨越這層關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她真的不管不顧地表白了，迎來的卻又是過去那三個月的情形，那她該怎么辦呢呢？
車程過半，兩人的姿勢還保持著這樣。
尤愿閉著眼，忽而聽見郁凌霜輕聲道：“不惡心。”
“嗯？”
尤愿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又聽見郁凌霜道：“不畸形，也不是錯誤的，也不該以正不正常來定義……”
郁凌霜說得很隱忍，也有些痛苦。
在興城一中聽這樣的言論太多次，如果不是她堅定地認為自己喜歡尤愿沒有錯，她或許真的會被這一套話術洗腦。
錯在哪兒呢？喜歡同性就是錯了嗎？
她問風和雨，問陽光和雪花，問這世間一切不能給予她回答的事物。
也問自己。
日子一天天過去，四季不斷變換，整整三年，她的答案越來越清晰。
尤愿聽著，默默閉上眼。
過去她都不敢跟郁凌霜提起這樣的話題，她怕自己的小心思就這樣被發現，現在她終于有了切入點，也明確了郁凌霜的態度。
起碼。
郁凌霜并不覺得同性戀有什么問題。
就算她以后表白失敗了，郁凌霜也不會因此覺得她惡心、不正常。
這是一個很好的訊息。
尤愿悄然勾起唇角：“嗯。”
半小時后，大巴車到達目的地，又要折返回去拉人。
尤愿沒讓郁凌霜下車，否則一會兒人都下來了，大巴車直接就開走了，郁凌霜回去會有些麻煩。
道別就在車上進行。
尤愿等后排的人都走了，她才在走道站著，彎下腰去抱郁凌霜。
“小霜，假期快樂。”
“假期快樂。”
兩人有幾縷發絲繞在一起，又隨著尤愿的起身而戀戀不舍地分開。
兩分鐘后，尤愿看著大巴車開走。
她心里有些悵然，又覺得輕松，又回味了一下郁凌霜說的那些話，自己在原地站著笑了會兒，才拉著行李箱擠進人流。
……
七天假期，郁凌霜都在兼職中度過。
高考之前跟章懷雪吵了一架，她也不想讓郁琛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么，跟家里幾乎處于一個斷聯的狀態，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在奶茶店兼職很累人，晚上回到學校就會覺得手臂酸痛，第二天又繼續。
宿舍四人只有她一個人留了下來。
節假日宿舍也不會熄燈，但她洗過澡后就會熄燈上床，跟尤愿聊會兒天，再睡覺。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七號下午。
尤愿下午的航班回海城，她知道郁凌霜累，不讓郁凌霜來接，自己就從機場回了學校，而后直奔郁凌霜的宿舍。
郁凌霜今天休息，就在宿舍待著。
聽到敲門聲，她以為是室友沒帶鑰匙，開了門后看見尤愿，怔了下，旋即微微笑著：“怎么直接來找我了。”
“你猜呢？”尤愿笑得明媚。
郁凌霜心情郁結消散，她拉過尤愿的行李箱放到宿舍里。
門一關上，她就被尤愿抱住，人被抵在門上。
尤愿緊抱著她，又聞著她身上的香氣：“是想你了……小霜。”
第65章 if線大學篇（5）
門很冰涼, 郁凌霜的后背貼在上面，卻覺得熱。
她跟尤愿身量相當，沒有任何身高差, 再加上她在宿舍穿得并不厚，所以她能很清晰地感覺到尤愿的存在。
以前在興城讀書的時候, 她們就被朋友們說“膩歪”。
一直都是同桌不說，還經常牽手、依偎、擁抱，了解對方的一切生活習性，她們的世界里實在是插不進去第三個人, 跟徐抒意關系再好，和她們之間始終還是有一堵墻，對此, 徐抒意早已看開。
所以過去四個月的時間里，身邊沒有尤愿, 郁凌霜極其不適應。
她只能投入到更忙碌的兼職里, 紓解自己的想念, 偶爾她也會遙遙地望著尤愿，才覺得心跳終于有了起伏。
而上次擁抱又是什么時候？似乎是高考前一天, 學校放假, 她們窩在沙發上放松, 一起看電影。
那會兒的她心情低落，在尤愿面前強撐著，還是被尤愿有所察覺，尤愿大概是以為她因為即將到來的高考而有些焦慮，于是尤愿又像過去好多次那樣，跨坐在她的身上，將她抱得很緊, 還輕聲寬慰她，讓她明天正常發揮就好，放輕松。
直到現在，她們才又抱在一起。
回憶起這些，郁凌霜手往下，勾住尤愿的腰，以一個前所未有的力度把人抱著，更緊密地貼在一起。
尤愿沒有掙扎，她只怕自己的心跳過快被郁凌霜發現。
但她太想念和郁凌霜擁抱的滋味。
“你還沒對我說……”尤愿悶著聲。
郁凌霜低著眼，雙臂緊緊箍著尤愿，仿佛能把人嵌入自己的身體，她啟唇，低聲道：“我也想你。”她失笑，“滿意了嗎？尤大小姐。”
“還行。”
尤愿用自己的下巴在郁凌霜肩頭蹭了蹭，頓了下又說：“下次主動點，知道了嗎？小跟班。”
“小跟班知道了。”
宿舍門并不隔音，現在是回校高峰期，不時就有行李箱的沉悶動靜和說笑聲穿進來，進到她們的耳里。
兩人聊完也并沒有立刻就松開手，依舊以這樣的姿勢抱著。
默契地想將過去四個月的擁抱給補回來。
直到郁凌霜清晰地感受到門口有鑰匙插入的動靜，她怔了半秒，悄聲道：“我室友回來了，小愿。”
尤愿吸口氣，連忙松開手，人往后退。
還好郁凌霜的床位就在門口這里，不遠，她在郁凌霜的椅子上坐下，緊張地動了動喉嚨，還隨手翻過郁凌霜的專業書翻起來，做出一副一直都是這樣的模樣。
郁凌霜：“……”
她輕輕牽唇，也往前邁了步。
剛好，門開了。
山黛拉著行李箱，先喊了聲郁凌霜的名字，才看見在郁凌霜椅子上坐著的女生。
尤愿“意外”抬眼，跟郁凌霜室友四目相對。
郁凌霜簡單介紹了下。
尤愿對山黛有印象，就是那晚她跟溫覓她們去運動場看郁凌霜，喊了郁凌霜名字的那個女生，原來跟郁凌霜是室友，而且論壇上也有人提起山黛。
“你好。”先打招呼的是山黛。
尤愿放下專業書，笑著點點頭：“你好。”
她撩了下自己的頭發，還沒從做賊心虛的狀態里抽離，可是，她有什么好心虛的？跟郁凌霜擁抱而已，又不是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想著這點，她望向郁凌霜。
湊巧，郁凌霜也在看她，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有些難以言明的微妙。
以及……曖昧？
這個詞出現在心口，尤愿的眼皮一跳，又慢慢錯開眼神。
她真是想太多。
山黛推著行李箱進來，她的床位靠近洗漱臺那邊，開始收拾東西，氛圍有些尷尬，所以她沒有再開口的打算。
但耳朵悄悄豎起來。
尤愿這次回來多了一個行李箱，尺寸小了點。
她蹲下來拉開行李箱，展開，鋪在地面上，再抬頭對郁凌霜道：“怕你東西沒帶夠，所以給你帶了些來。”
行李箱里有郁凌霜放在她家的衣服，她帶的都是一些冬裝，現在是十月初，再過兩個月不到，海城就會冷起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興城的糕點、美食，她不確定郁凌霜什么時候才會回去，但她們以前很愛吃這些，所以她也帶了些。
一路從興城帶來遙遠的海城，并不容易，兩個行李箱她拖得艱難，可一想到其中一個全是郁凌霜的，她就會感到滿足。
起碼現階段內，不會再有另一個人會和郁凌霜是這樣親密的關系。
郁凌霜蹲下來，她輕抿著雙唇，也不管是不是還有第三個人在場，她徑自拉過尤愿的手，給尤愿揉著手腕。
神情動容地道：“是不是很累。”
尤家家庭條件算不得很好，但尤愿幾乎是嬌養著長大，在家不怎么做家務活，勁力也小，平時提個重物就要嚷嚷半天。
這次帶著兩個這樣大的行李箱第一時間來找她。
“有點。”尤愿雙眼彎彎。
郁凌霜睨她一眼：“才不是‘有點’。”
想著尤愿一路輾轉，郁凌霜沒揉多久，她從衣柜里拿出自己的睡衣：“換上睡會兒，現在才三點。”
山黛聞言，覺得自己在這里很多余。
宿舍四人這近一個月的相處下來，她跟郁凌霜的關系已經算得上還不錯了，誰能想到郁凌霜還有這樣的一面啊？
尤愿搖頭：“我等下回宿舍睡，等睡醒直接跟覓覓她們去教室點名。”
郁凌霜抿了抿唇，有些失落。
她還想跟尤愿再多待一會兒，卻也清楚兩個人現在不住在一起，這樣的要求在眼下有些艱難。
她的手正要垂下，睡衣卻被尤愿給拽住。
尤愿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開口：“我那里好像沒有多的睡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借口太假，但還是硬著頭皮說完了后面的話，“你這套，我拿走了。”
她說著，攥了下。
一整套睡衣褲從郁凌霜的掌心離開，來到尤愿的手里，她拉開自己的行李箱，露出個縫隙，準備把它們往里塞。
藏起來。
郁凌霜遞過來一個布袋：“裝這里，小愿。”
尤愿頭發下的耳朵燒得很紅，這么蹩腳的借口她是怎么想出來的？她們一起睡到大，從來不穿便服上床。
如果她沒有多的睡衣，那她過去在宿舍怎么睡的？
她指尖都有些發抖，不敢去看郁凌霜的眼。
郁凌霜往前了一步。
就著山黛的面，再次擁住眼前的人，很溫柔地道：“我等下送你回宿舍。”
“不用……”
郁凌霜偏頭，湊近尤愿的耳朵，聲音更低了些，只有她們兩個人可以聽見。
“可我想。”
她的心被尤愿填得很柔軟。
暑假漫長、難熬，她以為自己面對尤愿可以很冷靜，可尤愿的一舉一動一字一句都可以牽動她的心弦、情緒。
尤愿垂眼，提著袋子，應聲：“好。”
兩分鐘后，郁凌霜拉著尤愿的行李箱，和尤愿一起進了電梯。
牽手是她們也常做的事情，可在出門后，面對著宿舍走道里來來往往的女生們，她們沒有這樣做。
電梯里有些擠，她們并肩而立。
手背難免摩擦在一起。
似有電流在竄，尤愿呼吸都不敢正常。
她很想抓住郁凌霜的手，像從前那樣，但她現在掌心起了一層薄汗，她只好把手往自己褲腿貼，順帶著，擦一擦掌心的汗。
好幾分鐘后，郁凌霜把尤愿送到宿舍樓下，她沒有把人送到門口，免得耽誤尤愿睡覺。
尤愿打了個哈欠，眼里迅速蓄起水霧，她叮囑著：“那些東西記得吃掉，也可以跟你室友們分享。”
“我知道。”
郁凌霜含笑望著她，催促著：“你上去好好睡覺。”
尤愿腦袋輕點，進了大門。
跟之前一樣，等電梯的間隙里，她又轉頭去看郁凌霜。
郁凌霜依舊在原地，見她看過來，眨了下眼。
尤愿翹唇，心情是無法言喻的美妙。
還好郁凌霜暑假再怎么消失現在也在自己的視野范圍內，很難想象如果郁凌霜沒來海城大學，那她會過著怎么樣的生活-
收假歸來正式開啟大學讀書生活，尤愿她們工商管理專業的排課很滿，郁凌霜她們國貿專業也沒好到哪兒去。
還都要上早八。
同時，學校的社團招新也開始了。
尤愿知道郁凌霜不參加社團，所以只跟溫覓她們幾個人去廣場，她早早地就上論壇了解過了，海城大學的社團有很多，不過沒有鋼琴社，而是有藝術團，這樣的藝術團會參加學校各式各樣的晚會，運氣好，還可以接一些商單。
這樣的社團不招無基礎的人，選拔也嚴格。
社團招新如火如荼，這一片區都很熱鬧。
尤愿填了單子，過了兩天，才被通知到音樂教室進行考核。
等一個拉二胡的同學表演結束，她就坐在長凳上。
她的室友們在多余的位置上坐著，定定地看著她，給她加油。
尤愿坐直了背，朝她們笑笑，隨后彈起來難度比較大的一首曲子。
跟郁凌霜一起學了那么多年鋼琴，兩人不至于天賦異稟，面對這樣的場合卻沒有問題，她的十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優美的曲子在棚內蔓延開來，她的神情專注又輕松。
不多時，一曲彈畢。
不止室友們，其他在場的人也給她鼓掌，幾位社團的考核學姐學長朝她露出笑容。
“請回去等通知，謝謝。”坐最中間的學姐向她開口。
尤愿頷首。
又聽學姐念：“下一位，郁凌霜。”她環視一圈，再次確定，“郁凌霜，來了嗎？”
話音落下，音樂教室的門推開。
郁凌霜看著顯然愣住的尤愿，輕輕翹起唇角，朝學姐點頭。
沒兩秒，她在尤愿坐過的位置落座。
旋律響起，尤愿眼皮一跳。
她們彈的是同一首曲子。
這首曲子，在她們十六歲某天陳老師突擊查課時，她坐在郁凌霜懷里，讓郁凌霜代彈過。
尤愿想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還是忍了下來。
她看著在鋼琴前坐著的人，呼吸不自覺放輕許多。
她記得那天郁凌霜的懷里有多熱，也記得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她在那一天才確認自己對郁凌霜到底是怎樣的心思。
好朋友這一層身份，她在那天就不滿足于此了。
她不止一次思考，如果世界上有青梅竹馬到最后在一起的成功例子，那為什么不能有青梅成雙到最后也在一起的例子呢？
整整十二年，郁凌霜看似了解她、清楚她，實際還是不知道她。
不知道她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不知道她那些不可出口的愛意。
不知道她表面鎮定的神色之下，潛藏著怎樣的洶涌。
但她會讓郁凌霜知道的。
第66章 if線大學篇（6）
時間邁入十一月, 海城的秋意深了。
藝術團器樂組才趁著本月第一個周六進行集體聚餐。
因為是器樂組的第一場聚餐，組長早早地就下了通知，誰也不能缺席, 否則就要表演“丟臉”的才藝。
天幕還沒黑掉，一行二十四人浩浩蕩蕩地來到校外的一家烤肉店。
這家烤肉店在海城大學久負盛名, 招待聚餐不在話下，能來這里吃飯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海城大學的學生。
器樂團剛好能坐下兩個長桌的位置。
尤愿和郁凌霜挨著坐下，只選三位鋼琴手，她和郁凌霜都成功入選了, 大家也知道她倆關系好，對于她倆在哪兒都分不開的行為已經看習慣。
之前考核她們的那位學姐就是她們的組長，她坐在尤愿的旁邊, 言笑晏晏，她是海城本地人, 家庭條件很好, 這頓上千塊的烤肉由她和副組長一起出。
店里香氣彌漫, 烤肉在烤盤上滋滋作響。
組長來過多次，熟練地點菜。
到點飲料的時候, 問大家喝什么, 她很推薦這家店的薄荷檸檬茶, 很清爽可口。
不等郁凌霜的反應，尤愿率先轉頭對組長說：“學姐，麻煩給郁凌霜點一杯牛奶。”她笑笑，雙眸亮晶晶的，“她薄荷過敏。”
組長了然：“好，沒問題。”
尤愿說完，又側過腦袋去看郁凌霜。
還湊近了些, 勾起唇角：“是不是得好好謝謝我？”
她又在臉皮厚。
因為沒有她在，郁凌霜也會避開的。
可她知道郁凌霜一定會配合她。
果不其然，郁凌霜輕笑，點頭：“嗯，謝謝小愿，要不然我又要過敏了。”
“不客氣。”尤愿眉頭一挑，心情很好的模樣。
沒多久，一盤盤的肉和蔬菜上了桌。
尤愿吃這些從來不會自己動手，郁凌霜把牛奶杯往旁邊挪了些，拿著夾子往烤盤上放五花肉。
終于輪到她們這桌冒著美食的滋滋響聲。
不止有薄荷檸檬茶和牛奶，有些人還點了啤酒。
在動筷之前，組長清了下嗓子，站起來：“正式歡迎大家加入我們器樂團，未來的一年時間，大家友好相處……”
杯子相碰，水位晃動，聲音清脆。
尤愿望著一旁的郁凌霜，唇畔的笑意深了些。
除了該死的早八，其他的時間里她都覺得大學很美好，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跟郁凌霜都如約出現在這里，此刻還挨坐在一起。
郁凌霜也跟著笑，同時也在忙著剪斷五花肉。
十秒內，尤愿吃到今晚第一塊烤得最好的五花肉。
配著脆嫩新鮮的生菜，肉香在嘴里炸開，混著醬汁的味道，她咽下去忙不迭給郁凌霜夾肉：“你先別忙活了，快吃，味道很好，比興城那家萬達廣場烤肉店好吃多了。”
郁凌霜：“好。”
她的話要少些，就在角落里安靜地烤著肉，現在聽話地放下夾子，吃起尤愿給她夾的肉。
她們跟其他人似乎有結界，坐在她們對面的女生頻頻望向她們，最終把“你們關系真好”這六個字吞了回去。
沒什么好感慨的了，已習慣。
吃了一會兒，就有常見的敬酒環節。
組長和副組長人都不錯，不知道誰開的頭，端起一杯啤酒就過來了。
氛圍好，兩位組長也不喝檸檬薄荷茶了，開了啤酒往自己杯子倒。
尤愿看著酒，舔了下唇。
上次喝酒還是好奇喝醉是什么滋味時，距離現在也過去了兩年，她又忘記了是什么感覺，只記得兩瓶啤酒就讓自己失去意識。
這個念頭剛起，她的袖口就被郁凌霜拉了拉。
一轉頭，對上郁凌霜的目光，她知道自己被看穿了，心虛地眨了下眼，湊近，附耳：“我想喝點。”
“喝醉了怎么辦？”
“這不是有你嗎？”
郁凌霜悄然揚唇，“嗯”了聲：“喝吧。”
于是尤愿面前也擺了瓶啤酒。
十八歲女大沒什么酒量可言，敬了兩杯酒下來，腦子就有些暈乎乎的，但她又覺得自己很清醒，跟其他團員也碰了碰杯，一邊吃一邊喝，體驗非常好。
郁凌霜不讓她多喝，只一瓶啤酒就給她換成牛奶。
而這會兒也有點來不及了。
后面還有個明顯對尤愿有意思的男生過來，想和尤愿喝酒，不等尤愿拒絕，郁凌霜的眼神不由得冷了些，道：“不好意思，我只準她喝一瓶。”
男生聽著這話，撓了撓頭：“那她喝牛奶呢？”
“她現在也喝不下。”郁凌霜臉上的寒意收了收，一副無奈的樣子。
臨近結束，尤愿的酒勁上來，走路都有些飄，她整個人都靠在郁凌霜身上。
組長見狀問：“需要幫忙嗎？”
“謝謝組長，我可以帶她回宿舍。”郁凌霜回以一個微笑。
“行。”
組長叮囑著：“大家回去好好休息，過陣子就要忙元旦晚會的事情，都打起精神來！”
尤愿囁嚅：“好~~~”
郁凌霜聽著她軟乎乎的語氣，眼睫下覆，唇邊的笑意淺淺埋入夜里。
晚風有些涼，郁凌霜摟著尤愿的腰，思慮再三，她帶著尤愿回了自己宿舍。
她們宿舍周末大部分時候都只有她留宿，她也不放心讓尤愿的室友們來照顧尤愿。
尤愿在她的椅子上坐下，眼睛輕閉著，燈光下臉頰泛著粉。
郁凌霜取出自己的備用牙刷，去洗手池接了熱水、擠了牙膏。
醉酒后的尤愿她只見過一次，但是是平時見不到的另一種可愛，所以她“任勞任怨”，就連刷牙這樣的事情都可以代勞。
“乖乖張嘴，小愿。”郁凌霜知道她聽得見，聲音輕柔。
尤愿乖巧照做，她睜開朦朧的雙眼，雙臂搭著椅子的靠背，微微張著嘴，牙刷在整齊的牙齒上掃過，牙膏的果香味逐漸代替酒味。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人，過了會兒，動了動嘴巴，卻只能說出含糊的話來。
郁凌霜抬眉，低聲問：“想說什么？聽不太清。”
尤愿的舌頭抵出牙刷，牙膏沫在她嘴邊有小小的一圈，她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平翹舌在這一刻不分：“我縮要去洗速臺……”
在洗漱臺刷好牙又涂上郁凌霜的護膚品，她又回到郁凌霜的椅子上坐下。
她仰著頭，眼巴巴地望著在衣柜前站著的郁凌霜。
郁凌霜取出一套自己的睡衣，遞過去：“換上，就去睡覺。”
尤愿沒接過，雙臂往上一伸。
她輕飄飄地落下一句話：“你給我脫。”
“……”郁凌霜喉骨微動，把睡衣搭在椅背上，她有些遲疑，卻又清楚她們關系這樣要好，脫個衣服并沒有什么問題。
給自己做了幾秒的思想工作，她就去脫尤愿的衛衣。
天有些涼，尤愿現在愛穿連帽衛衣。
連帽衛衣被往上扯。
先是露出少女纖細緊致的腰腹，再慢慢地展出被內衣托著恰到好處的飽滿，又跟上修長白皙的頸，最后才是整張明艷動人的臉。
郁凌霜抿緊了唇，盡力鎮定地給她套自己的圓領睡衣。
她的視線不敢到處亂看，可余光不小心瞥到時，還是會耳根通紅，口干舌燥。
過程短暫又漫長。
是折磨。
給尤愿套上睡衣以后，尤愿也不再無意識地為難她，自己解開內衣的搭扣，再換上睡褲，爬上去床上的梯子。
幸好她們宿舍的梯子不是九十度垂直的那種，而是由箱柜組成的，很安全。
郁凌霜看見人消失在自己視野，終于松口氣。
她垂眼，看見少女留下的內衣和衣服，雙唇又禁不住抿了下，她蜷了蜷指節，睫毛輕抖，還是伸過手去，把它們放在自己的衣柜里。
半小時后，郁凌霜洗過澡換好睡衣，腳步有些沉重地踏上柜梯。
一米一的床是有些窄，但她們睡覺向來喜歡挨在一起，她提前想過了，這個寬度是夠她們睡的。
她以為尤愿已經睡著了。
但門簾掀開，就見尤愿支著腦袋，朝她忽閃了兩下眼睛。
“你來啦，小霜。”尤愿拍拍自己身側的位置，就好像她才是這床的主人。
郁凌霜：“嗯。”
高度有限，她沒法站起來，只能一點點爬過去，再挨著尤愿。
尤愿皺皺鼻子，湊過去，嗅她。
喃喃自語一般：“你香香的，我身上還有烤肉味啤酒味……”
郁凌霜扒著安全欄，這才覺得自己大意了。
她當時估量這個床是否能睡下她們兩個人時，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
現在的她們不適合再擠得這樣緊密。
并且，冰涼的安全欄從掌心遞來的感覺只能讓她保持著不那么絕對的清醒，她根本聞不見什么烤肉味啤酒味，鼻息自動分離出來屬于尤愿的味道。
像是花香，非常好聞。
“怎么和小狗一樣……”郁凌霜偏了偏頭，企圖用說話來緩解自己的緊張。
這樣一來，她的側頸露出更多。
尤愿慢悠悠地將鼻尖貼到她的頸側，低聲道：“我不是小狗。”
“嗯？那……”
尤愿思路清晰地截斷她的話：“除非讓我咬咬你，我就是小狗。”
郁凌霜想往后退，卻退無可退。
“小霜……郁凌霜……”尤愿還用鼻尖頂著她的頸側，音色綿軟，“讓我咬咬你……”
滾燙的氣息灑在眼前人細膩的肌膚上，在她的視野盲區，郁凌霜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郁凌霜閉上眼，詢問：“為什么想咬我？”
尤愿消化了一下這個信息，回答：“你之前那樣對我，我心里還有氣……”
那也該咬。
但郁凌霜難免有些失落，她深吸一口氣，才徐徐道：“好，咬吧。”
“我輕點，你不會疼的。”
“……”
這話聽著是不是有點怪異。
尤愿扒開郁凌霜的睡衣領口，她虛著眼，借著不那么明亮的光線看了眼眼前的畫面，距離太近，什么也看不清，最后索性不看了，她輕合著眼，縮短距離。
她先覆上自己的嘴唇，在郁凌霜的肩頭輕啄。
郁凌霜渾身繃緊，無法呼吸。
尤愿的意識清醒和混沌參半，她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么，但無法控制。
她的借口給的那樣好，讓人挑不出錯。
在郁凌霜光滑的肩親了不知道多少次，她才緩慢張唇。
她咬的動作的確很輕，根本不會讓人覺得痛，可到后面她還道貌岸然地問：“是不是很疼？”
不等郁凌霜回答，尤愿自言自語：“我給你舔舔……”
“尤愿。”郁凌霜難耐啟唇，“不要舔。”
“可是小狗就是會舔呀？”
尤愿遲疑著，探出舌尖。
她淺淺地在這牙印上舔了下，又覺得不夠，往旁邊移動，舔了下郁凌霜的脖子。
郁凌霜握著她的腰，啞聲問：“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嗎？尤愿。”
尤愿不答，垂眼靠近，先得寸進尺地舔了舔她的唇瓣，才直視著她：“不可以嗎？”
又確認著：“小霜小霜小霜……你加入社團，是為了我對嗎？”
郁凌霜唇瓣上還有些尤愿舌頭的濕熱，她懵懵的，喉間干澀，根本答不出來。
她看著尤愿依舊有些迷蒙的眼神，只覺得自己即將迷失。
面對尤愿，她早就沒有定力可言。
否則也不會在學校里一見到尤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無論如何也要跟上她。
“可以。”
“是。”
她盯著尤愿的唇，挨個回答。
短短三個字就足夠。
尤愿只覺得心臟都在顫，隨后，巨大的喜悅充斥在她的腦海里，她咧開嘴，笑得雙眼彎彎。
她不敢去看郁凌霜這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伸出手去蒙住，又貼了過去，輕笑了聲，才循循善誘地帶著些哄著的意味：“再給我舔一會兒。”她頓了頓，“你也可以伸舌頭舔我……”
第67章 if線大學篇（7）
周末的門禁比周內晚半小時。
還沒到夜間十一點, 走道不時傳來說笑聲，寢室的門又不隔音，一點一點地穿進來。
由遠及近, 又由近及遠。
而這一切，3224號宿舍里的兩個人都聽不見。
郁凌霜扒著安全欄的手還是松開了, 隔著衣服落在尤愿的腰間。
她閉著眼，仰著頭，睫毛顫得厲害。
她的一顆心提起來，始終落不下去。
鼻息間都是尤愿身上的氣息, 嘴里還能嘗到牙膏的果味——
是以接吻的方式。
她嘗到尤愿嘴里的果味。
但跟自己刷牙所嘗到的不是一個味，更甜，更喜歡。
床似乎也不那么窄了, 因為尤愿有一部分身體輕壓著她，騰出了一小半的空隙。
只是無人在意這一點, 專注著眼前青澀的親吻。
燈還沒滅掉, 但簾緊密地拉著, 讓這小小的空間里被曖昧浸滿。
她們就泡在這氛圍里，清醒地失去意識。
她們沒有接吻的經驗, 只能慢慢摸索。
一開始舌頭碰到以后也不知道該干嘛, 都僵在原地, 直到尤愿試著舔了舔，跟吃果凍似的，進度才稍微前進了些。
尤愿蓋著郁凌霜眼睛的手早就撤了回來，她合著眼，吻得很專注。
酒精的作用消散得一干二凈，現在她所做的全是憑著她的情意，她一點點地讓自己品嘗到郁凌霜更多的甜蜜, 又從郁凌霜那里汲取更多的氧氣。
不知不覺間，她拉過郁凌霜的右手，十指相扣，曲起一只膝蓋頂在郁凌霜的腿間。
長卷發往下垂落，掃著郁凌霜臉頰、細頸。
郁凌霜被迫地將腦袋又往后仰一些，讓這個吻更深入。
過了會兒，身上的人緩緩退出去，溫柔地舔著她的唇瓣，用極低的音量說：“我呼吸不過來了……小霜……”
郁凌霜的心口也有很大的起伏，呼吸也粗重。
她的手握著尤愿的腰，在雙唇又被尤愿舔了一下后，再次確認：“你知道在跟我做什么嗎？尤愿。”
尤愿扣著她的手沒松開，還扣得更緊了些。
聞言把上身抬起一些，雙眼像是蒙上一層霧氣，本就多情的眼里看上去繾綣萬分，認真回答：“我知道。”
郁凌霜抬起另一條手臂，把尤愿的頭發往耳后捋了捋。
她靜靜凝著還在自己身上的人，一時間也回憶不起來怎么走到這一步的，她的視線往下，又看著尤愿比平時看上去還要粉潤的雙唇，輕輕落下四個字：“知道就好。”
尤愿這回換了個姿勢，她幾乎是坐在郁凌霜的腰間，俯下身，追過去：“我還要親……”
可雙唇剛碰到的那一剎那，宿舍門就傳來鑰匙插入的響動。
兩人又是一僵。
尤愿立馬往旁邊翻身，不敢動，但兩人牽著的手還是沒有松開。
突然回宿舍的是山黛，進門以后她就問床簾里的郁凌霜：“郁凌霜，你睡著了嗎？”
“沒。”郁凌霜出聲才發現自己嗓子有些發啞。
“我就知道，你都沒關燈。”
山黛沒注意到她不同以往的嗓音，她氣呼呼地拉開椅子坐下來，雙臂環抱，朝郁凌霜吐槽：“我加的學生會今晚聚餐，天啊，這么小個圈子，搞得跟什么官/場一樣，那個學生會主席真把自己當什么東西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完，才覺得心里輕快了些。
又覺得宿舍過于安靜，看向郁凌霜的床位，不由得問：“該不會我說的話太催眠，你睡著了吧？”
“沒有。”郁凌霜沉吟，“世界上多的是這種人。”
山黛嘆口氣：“反正我明年賺完學分就走，要不是為了學分，誰稀罕加這個破學生會？”
“嗯。”
“我去洗澡。”
“好。”
沒兩分鐘，山黛進了浴室。
浴室門關上的下一刻，尤愿張嘴，傾身過去封住郁凌霜的唇，她不管不顧地讓自己的舌頭滑進去，和郁凌霜的纏在一起。
只不過是把剛剛的吻續上而已。
時間注定不能太長，結束后尤愿撐著身體坐起來，低聲：“我要回我宿舍。”
郁凌霜眨眼：“就在這里睡。”
“那還能睡著嗎？”
“……”
“山黛回來了，我能跟你做什么？”
尤愿問完，撥開郁凌霜的發絲，看著郁凌霜紅色的耳朵，她雙眸彎起，又道：“趁著她還在洗澡，我就換上衣服回去了，你不要送我，連床都別下，我自己可以。”
郁凌霜動了下唇，最后點頭。
尤愿的速度很快，她摸不準山黛要洗多久，沒花什么時間就換上自己的衣服穿好鞋，她站在地上，朝浴室方向看了眼，又看著拉開了窗簾露出一個腦袋的郁凌霜。
她想也沒想，踮起腳。
郁凌霜扒著安全欄，適時把腦袋往下。
碰了下唇，尤愿就戀戀不舍地松開手，躡手躡腳拉開門，出了郁凌霜的宿舍。
剛出電梯，她就收到郁凌霜的電話。
她的步伐都輕飄飄的，整個人像是被托在空中，不疾不徐地滑動屏幕，把手機貼在耳旁，明知故問：“怎么啦？”
“小愿……”
尤愿吹著秋夜清爽的晚風，唇畔的笑意根本收不住，用鼻音回：“嗯？”
郁凌霜的聲音又輕又悶，不難猜出是在被子里講話。
她說：“我想你了。”
“暑假沒找我的時候，有沒有想我？”尤愿沒有立刻說“我也想你”這樣的話，她尚有理智，有些事情她想確認。
“有。”
“哪種程度的呢？”
“想到做什么都會想起你。”哪怕忙起來也沒什么用，她的專注力在尤愿這里仿佛缺失，只要一想到要克制著不能聯系尤愿，心臟就疼。
過去十二年，哪兒有這樣的時候？這無異于從她身上剜下一塊塊的肉。
尤愿握著手機，這才回答：“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之前想，現在也想。”
郁凌霜呼出一口氣：“明天上午和下午我都有兼職要做，上午是去教英語……”
說完又從被窩里出去，透氣，就這么跟尤愿散漫地聊著，聽上去很正經，一直到尤愿回到宿舍才掛斷電話。
山黛擦好臉回到里面，好奇地問了句：“跟尤愿打電話啊？”
“是的。”
“讓人羨慕的青梅情誼啊……”山黛嘆息，“我怎么就沒有呢？”
郁凌霜望著和尤愿的微信對話框，唇角噙笑，吐出兩個字：“不止。”
“什么不止？”
不止是青梅。
郁凌霜低眼，沒做解釋-
這一夜失眠是注定的。
尤愿窩在自己的小床上，跟郁凌霜道過“晚安”后，戴著耳機，點開各個軟件。
她臉頰浮著不正常的粉色，搜著一些關鍵詞：【接吻技巧】【女同性戀怎么做/愛】【姿勢大全】……
看了不知道多少個相關視頻，又不記得有多少個“知識”進入腦海。
一直到凌晨四點她才睡著。
醒來時是下午三點，她在床上恍惚好一會兒，才回了郁凌霜說自己去做兼職的消息。
掀開簾子，三個室友都在。
溫覓最先發現她醒來，說：“愿愿，你今天睡好沉啊，中午我們叫你去吃飯，你也都沒醒。”
“……”尤愿抓抓自己頭發，尷尬地道，“昨晚上網學知識去了。”
譚束望向她：“怎么背著我們偷偷學習！”
童歆在打游戲的間隙里也警惕起來：“宿舍四人說好一起當學渣！你別背叛我們啊！”
尤愿扶額：“……不是。”
她清了下嗓子，隨口一扯：“學鋼琴曲去了，藝術團要忙元旦晚會。”
這話一出，三個室友放下心來。
尤愿翹了下唇，下床洗漱。
窗外晴空萬里，陽光溫和，風也溫柔，她一邊刷牙一邊哼歌，心情看上去就很好。
洗漱完，她隨便應付了兩口面包，向朋友們問起來一個事情：“那個……你們誰有表白的經驗啊？”
這個問題一出，三個室友立馬放下手里的事情，齊齊看向她。
尤愿抿抿唇，有些緊張地繼續道：“我想表白。”
譚束問：“跟誰？郁凌霜？”
溫覓和童歆也問：“郁凌霜？”
尤愿瞪大眼睛：“你們怎么知道？”
“可能因為……”回答的是溫覓，“有點明顯？”
尤愿一噎，旋即失笑著問：“這么明顯嗎？”
“當然。”
童歆狠狠點頭。
譚束回歸正題：“你沒有表白的經驗，但你有被表白的經驗啊，愿愿。”
來到學校兩個月，作為尤愿的室友，她們見過好幾個人明里暗里向尤愿表達好感，而尤愿的拒絕都很直接，一點希望和機會都不留。
尤愿回憶一番，點點頭：“那我想想。”
“需要我們的話盡管跟我們說。”
“好。”
但話題沒有就此結束，尤愿被朋友們纏著問一些細節，什么時候心動的，怎么樣發現自己喜歡郁凌霜的……等等。
尤愿一一回答，回憶起這些，她自己都覺得很奇妙，笑容就一直掛在臉上，引得幾個朋友捂嘴尖叫。
晚上點完名，尤愿跟溫覓她們說了聲，來到跟郁凌霜約定好的地方站著。
晚風習習，吹在身上很舒服，她四處張望著，這會兒就連等待都讓人開心，她一會兒用腳尖抵著地面，一會兒又踩下樹葉。
郁凌霜迎著夜色小跑著過來。
時間還早，她們約好在校園里閑逛，現在她就看見尤愿站在路邊，朝她綻起一個粲然笑容。
尤愿沒在原地待著，也笑著奔向她。
四面八方都是人，像是被按下暫停鍵，流動的只有她們兩個。
尤愿擦了下手心的汗，她的雙眼水潤明亮，清了清嗓，才開口：“郁凌霜。”
“嗯？”
“跟我一起散步好嗎？”尤愿伸出手。
郁凌霜把手放上去，含笑回答：“好。”
她說：“只和你牽手散步。”
第68章 if線大學篇（8）
海城大學占地面積大, 她們才來學校兩個月，有些地方還沒去過，就這樣牽著手慢悠悠地散步, 她們聊著學習、生活，很普通的日常, 誰也沒有把自己的心思再抬到臺面上來講。
路燈暖黃，她們挨著的身影被拉長、縮短。
花了五個晚上，她們摸清學校的大致脈絡。
比如有些地方在夜間很幽靜，情侶很多, 視線一轉就能看見一對對情侶在旁若無人地擁抱和親吻。
她倆牽手穿過時都沒忍住加快腳步，出來后就連對視都需要勇氣。
掌心的汗黏在一起，卻也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只能各自清清嗓子，又繼續閑聊。
沒辦法, 像上次那樣可以接吻的機會在周內是沒有的, 宿管阿姨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查寢。
她們的臉皮也不足以撐著她們在公共場合有更親密的舉動。
盼著盼著, 終于迎來了周末。
除了國慶回家那次，每個周末尤愿都在宿舍內待著, 偶爾跟朋友們白天出門去玩, 晚上也會回宿舍。
但這一次, 她提前訂了一家偏貴的高檔酒店，視野開闊，可以看見海城的繁華街景。
訂好酒店以后，她還特地在寢室里跟朋友們說：“我這個周末不住宿舍了，朋友們。”
譚束：“我們都懂。”
“不！”尤愿睜大眼，一本正經地道，“你們不懂！”
童歆聽得直樂：“不就是要跟郁凌霜去開房嗎？別不好意思。”
溫覓：“嘖。”
尤愿亮出自己的酒店訂單：“標間！兩張床！你們可別誤會了！”
大家：“嗯嗯。”
尤愿不再掙扎, 自己也很心虛。
周五下午放假比較早，但郁凌霜還有個校內兼職要做。
一直到晚上八點，她們才在學校吃過晚餐，在校外攔了輛車，直奔那家酒店。
出去住兩晚，收拾的東西不算多。
霓虹燈閃，映入她們的瞳孔，尤愿望著窗外，心一直系在身側的人身上。
郁凌霜同樣安靜著。
海城大學地方不偏，尤愿選的酒店在一個商圈，兩邊只差了七八公里。
十多分鐘后，出租車停好。
付過款，她們進了酒店大堂辦理入住。
尤學君以前會趁著休息帶她們出去玩，大部分時間都是去省城，知道她們感情好，訂房的時候都會默認她們住在一間，不會有其他人打擾。
所以，她們有一起住酒店的經驗。
可眼下的情況還是有些不一樣，面對著往上升的電梯，尤愿看著銀門里她們模糊的倒影，只覺得呼吸都艱難。
郁凌霜也看著前方，唇角往上揚了一瞬。
東西不多，都裝在包里。
腳步輕盈，在走道柔軟的地毯上都沒發出什么動靜。
“滴”的一聲，刷卡開門。
四十多平米的酒店標間，門一開就能看見窗外的車水馬龍，還有海城的知名地標建筑。
換好鞋，尤愿放下包過去，站在落地窗前，張開雙臂，出口贊嘆：“我可真會訂酒店啊，你覺得呢？”
“……”郁凌霜站在她的旁邊，“嗯，下次也你定？”
尤愿聞言，轉頭。
她緩緩垂下手，迎著郁凌霜帶笑的雙眼，本來就不厚的臉皮此刻更是薄得一戳就破，她點點腦袋，磕磕絆絆地道：“可以啊……聽學姐說期末周特別累，好多人就來酒店寫作業，更安靜，可以更專注，效果很好。”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郁凌霜失笑頷首，又看向外面，眉頭輕輕壓著，又緩慢松開。
海城比興城繁華了太多，她們此刻站在這里似乎才可以任意呼吸，她不由自主地牽住尤愿的手，喊了聲：“小愿。”
“怎么了？”
郁凌霜側過腦袋去看她，柔和的光線下，可以看見她眼角眉梢的笑。
“謝謝你。”
“謝我做什么？”尤愿走近半步，勾住她的腰。
郁凌霜認真地說：“謝謝你在我的人生里出現。”她說著緩緩抱住尤愿，閉上眼，“五歲那年我在樓梯口收到的棒棒糖，很甜，我從沒想過可以甜到現在。”
尤愿聽著這個意象表達，唇角翹了翹：“真的有那么甜嗎？”
“嗯。”
尤愿扶著她的腰，默默地把嘴唇貼在她的臉頰上，低聲道：“再嘗嘗，郁凌霜。”
“嘗嘗我有多甜。”
站著接吻顯然不適合現在經驗不多的她們，光是嘴唇貼在一起就都有些腿軟了。
她們一邊親一邊往后退，直到郁凌霜坐在單人沙發上，尤愿跨坐在她身上，俯下身來，吻得投入忘我。
在學校里沒有機會，可現在的她們不會被打擾。
落地窗外的繁華做景，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家高樓層房間內，有兩位十八歲的年輕女孩正在熱烈地互訴情意。
盡管這才第二次接吻，但她們學習能力都較強，已經摸索出了規律。
這次能過許久才會換第一口氣。
尤愿還跪坐在郁凌霜的大腿上，一只手放在郁凌霜的后腦，一只手落在郁凌霜的頸前，用手指去觸碰郁凌霜滾動的喉骨。
她們在接吻，在做超越友情的事情。
比上次更清楚，也比上次更激烈。
過了好一會兒，尤愿被郁凌霜側抱著，腦袋枕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她幾乎是在郁凌霜懷里，一截小腿在空中輕晃。
郁凌霜低下頭，壓過去。
扣住她的手，重新掌握主動，掠奪她的氧氣，渡過自己的氣息。
氛圍升溫，躁動難停。
尤愿不停地做著吞咽的動作，承受著這個目前為止最洶涌的吻。
她的掌心攀著郁凌霜清瘦的肩，靈魂卻在下墜。
持續了不知道多久，郁凌霜才退出自己的舌頭，她輕啄著尤愿水潤的唇，暫時將這個吻收尾，隨后又抱著尤愿，平復著氣息和心跳。
尤愿也抱著她，聞著她的發香，幾秒后，說：“郁凌霜……”
“我好喜歡你啊……”
說完這話，尤愿可以很明顯感覺到眼前人的僵硬，不過也就一個呼吸的時間，對方就放松下來。
郁凌霜稍稍抬起頭，去凝著這雙她數次心甘情愿掉進去的眼。
她拉過尤愿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雙唇輕翕：“有感受到嗎？我對你是一樣程度的喜歡，尤愿。”
這樣近的距離之下四目相視，尤愿的呼吸再次錯了頻率。
又見郁凌霜被吻得紅潤的雙唇繼續張合著：“以后可不可以只喜歡我？小愿，別去喜歡那些學長那些男生，只喜歡我……”
“我沒喜歡過他們。”尤愿赧然地為自己解釋，“學校環境太差，如果我不編這些，我怕……我害怕……”
郁凌霜微怔。
尤愿眼眶泛著紅，她撫上郁凌霜的臉：“但以后我就不怕了，你呢？你會怕嗎？”
“不會。”
“那跟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呀？”尤愿送上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本來還想很正式地向你表白，但后來發現，我的心意被你知道才是最重要的。”
郁凌霜握住她的手腕，定定地落下一個字：“好。”
又開口：“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或許是因為過去她們本就各懷心思，所以從好朋友到戀人的身份轉變，可以極其自然，不需要適應太久。
為了節約時間，兩人準備一起洗澡。
她們以前也一起洗過澡，不過也是兩三年前，那會兒尤愿察覺到自己對郁凌霜的心動，再也無法做到一起洗澡。
實際上郁凌霜的邀請也不過是紙老虎行為。
如果尤愿真的在那會兒答應了，她又會找借口推脫，她邀請尤愿一起洗澡不過是為了證明她們的關系有多“好”而已。
可誰知尤愿拒絕了，拒絕得還很干脆。
……
酒店洗手間干濕分離，她們先刷過牙，才一起進的淋浴間。
淋浴間頂上的蓮蓬頭很大，水珠細密地往下墜，淋在她們的肩頭。
水流順著往下，路過她們緊貼的柔軟、腰線，和漂亮的脊背。
待接過一個吻后，她們才正式洗澡。
尤愿用不慣酒店的洗發露沐浴露，還特地從宿舍帶了過來，她也讓郁凌霜用她的，兩人身上的香味一致，泡泡一點點被沖下去。
四十分鐘后，她們才互換對方的睡衣，光著腿從浴室出來。
頭發已經吹干，她們自然而然地就滾到床上。
下午，尤愿就把標間換成了大床房。
兩米二寬的大床，比宿舍的床寬敞許多，兩個人滾來滾去沒問題。
窗簾早就拉上了，只余較遠角落里的縫隙還能看見濃稠的夜色。
夜色悄悄鉆進來，看著室內的一幕。
尤愿扎著頭發，承認自己的欲望并不可恥，更何況郁凌霜跟她還有同樣的心思。
十八歲有愛做很了不起。
她提前做了功課，買了指套，也知道不止可以用手，還可以用嘴。
本來就光著腿，現在她們還都把睡衣齊齊脫掉。
她們裹在綿軟的被窩里，世界仿佛只剩下這一小塊區域的氧氣供她們呼吸。
“郁凌霜……”
尤愿用嘴唇經過郁凌霜的頸、背、側腰、小腹。
再往上，含住。
這些都是她不曾用自己嘴唇感受過的地方，就在此刻，她閉著眼，就能在上面印下一個個透明的唇印。
她張開唇，用牙齒輕磨。
右臂沿著郁凌霜優越的腰線，一寸寸蔓延。
郁凌霜音色暗啞，不再清潤：“喊我做什么……”
尤愿再度在這顆上面舔了下，才又抬起頭，湊過去親她的唇，以同樣的音色回答：“喜歡你……”
話音落下，她用腿架開郁凌霜的腿。
下一秒。
她捻了下指腹。
非常有禮貌地問：“是這里嗎？”
“有感覺嗎？”
郁凌霜沒回，緊抱著她，濃密的睫在顫，呼吸節奏亂得不像樣。
尤愿看不見郁凌霜的臉，只能去親她的耳朵，低聲誘哄：“告訴我吧，小霜……我不知道，我沒經驗，我……”
“是。”郁凌霜艱難地回，她的反應已經這么明顯了，女朋友還偏要追著問。
尤愿得到滿意的回答，低低笑了一聲：“喜歡……”
她去尋著郁凌霜的唇，分外不要臉地道：“好新奇哦，怎么你哪里都這么可愛呀……”
郁凌霜抬眼，清冷面孔上滿是動情之色。
兩秒后，她又被尤愿吻住。
尤愿的速度沒有慢下來。
郁凌霜除了自己洗澡時會碰到，其他時間沒有任何經驗。
此刻經受不住半點。
沒幾分鐘。
她就被卸去力氣。
被陌生的感覺包圍。
尤愿眨眼，驚訝死了：“網上那些人不是說半小時起步嗎？”
郁凌霜按住她的手，凝著她，較上真了：“我看你一會兒能堅持多久。”
第69章 if線大學篇（9）
周日下午五點, 尤愿和郁凌霜返校。
她們特地選的公交車回程，這樣可以再多待一會兒，剛好這趟公交車后面那一排還有位置, 她們就挨著坐在一起。
海城的秋意濃了些，有樹葉在緩慢往下墜落。
尤愿給車窗開了點縫隙, 讓風吹進來。
涼爽的秋風撩起她的發尾，落在郁凌霜的肩頭，在上面掃著。
待身體的余韻又緩了緩，她才轉過腦袋去看郁凌霜。
郁凌霜坐得很端正, 配著窗外絢爛的街景，像是一幅畫，而她正微垂著頭, 專注地牽著尤愿的手。
或者說，表面正經的郁凌霜此刻正在玩尤愿的手。
先是從指尖捏起, 再沿著手指劃過, 慢悠悠地來到掌心, 用指尖在上面畫圈。
兩人的指甲修剪得當，指甲蓋都泛著粉色。
郁凌霜抬眼, 跟尤愿對上視線。
這兩天的相關片段猝然地進入她們的腦海, 在她們眼前呈現出畫面。
簡直……
無法用語言描述。
她們沒有一直在酒店廝混, 因為郁凌霜周六白天和今天上午都有兼職，可拋開吃飯和睡覺的時間，她們就在房間里探索新的世界。
不用擔心會有室友突然回來，她們肆無忌憚，就連出酒店之前，她們還在床上做了好幾次。
連著高讓尤愿流出生理性眼淚。
而跟她較上勁的郁凌霜還慢條斯理地壓著她的腿，埋頭, 伸出舌頭去舔掉，咽下去。
五歲就認識，至今十二年。
花了兩天時間，她們知道了對方是什么味道。
也知道對方在怎樣的頻率下，最容易求饒。
想著這些，尤愿只覺得臉都在燒。
她湊近，貼著郁凌霜的耳朵，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都怪你。”
“怪我什么？”郁凌霜垂睫，音量也很低。
尤愿反扣住她的手，沒吭聲。
郁凌霜轉而問：“腰酸嗎？”
“那沒有……”尤愿耷著眼，輕哼一聲，“我要是沒心思學習了，就都怪你。”
“嗯，好，我的責任。”
郁凌霜的回答將聲調拖長了些，臉上爬著跟這張臉有些不相符的濃郁笑意。
尤愿看著她，也緩緩揚唇，再望向窗外，深吸口氣，感慨：“真是一個美好的周末啊。”
美好到很舍不得，卻又清楚她們還會有這樣的周末。
未來還那么長。
郁凌霜牽著她的手，腦袋輕點。
大半個小時后，她們下了公交車，跟隨回校的人流進大門。
年輕人體力好，她們現在也只是有一點腿軟而已，還沒到冬天，脖子還要見人，所以她們特地沒在上面留什么痕跡，可胸口、后背、大腿等地兒都有印記，不多，但她們光著身一起站在浴室里照鏡子時，都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就抱在一起接吻，不去看了。
學校太大，從校門口走到宿舍樓就要二十多分鐘。
再怎么拖也要面對眼下要分開的現實。
先到尤愿的宿舍樓下，尤愿垮著臉，滿臉不舍，她嚅了嚅唇：“戀愛第三天就要分開。”
“點完名和你散步。”
“那不一樣。”尤愿嘆息，還是露出一個笑容，“算了，時間過很快。”
郁凌霜沒轍，只好抬起手來摸摸女朋友的臉。
還有人在宿舍樓下進出，她抿了抿唇，還是靠過去，抱住尤愿，在尤愿耳邊輕聲道：“我喜歡你，小愿。”
“聽見了聽見了。”
尤愿旁若無人地回抱著，吸了口眼前人的發香：“我也喜歡你，晚上見。”
“晚上見。”
兩分鐘后，尤愿回到宿舍。
才兩晚沒回來，她就覺得宿舍有些陌生了，這里除了自己，其他的都跟郁凌霜無關。
譚束出門交友去了，童歆也去參加活動，宿舍里現在只有溫覓一個人在看小說。
看見尤愿回來，溫覓放下手機，她雙眼冒光地道：“愿愿，你回來了啊？”
“回來了。”
“那你表白成功了嗎？”溫覓迫不及待地問。
尤愿輕笑一聲，很自信地撩了下自己的頭發：“難道我還有失敗的可能性？”她笑笑，“回頭帶她以新身份請你們吃飯，小吃街任意選吧。”
“OK！”
也是這會兒，尤愿才更深地意識到自己跟郁凌霜在談戀愛這件事，她們的身份徹底發生了轉變，不再只是朋友那么簡單。
去教室點名的路上，譚束和童歆這兩個后知道的一個勁地八卦著，問具體的表白細節。
尤愿言簡意賅地答：“說出口就好了。”
她這兩天也從郁凌霜那里知道了一些心動的細節，原來郁凌霜還要比自己早一年發現，就說呢，以前她提到那個工具人學長的時候，郁凌霜會是那副表情。
原來那會兒的郁凌霜只是沒意識到而已。
譚束輕咳，壓低聲音：“那你們親了嗎？”
尤愿抬起下巴：“少打聽。”
下一秒，又忍俊不禁，說：“下個周末我還是要出去住的。”
幾個朋友：“啊！太爽了吧！”
到了教室，白雨珊跟她們坐一塊兒。
尤愿沒想瞞著，特地跟她說了聲。
白雨珊聽完愣了好幾秒，旋即捂著嘴無聲地“啊”了一長串，臉上的激動不比溫覓她們少。
另一邊，國貿專業的教室里。
還沒到七點，點名還沒開始。
郁凌霜坐在前排，山黛在她旁邊無聊地翻著書。
她看著和尤愿的聊天對話，眼里浮了些笑。
尤愿說自己和朋友們說了和她戀愛這件事，朋友們都很激動興奮。
這里不是興城，環境沒有那么壓抑。
她回：【好。】
她問：【那我跟山黛也說一聲。】
發送完這句，郁凌霜就翻過手機，她望向在一邊坐著的山黛，喊了聲：“小山。”
山黛沒精打采地抬起頭：“咋了？”
“我戀愛了。”
山黛瞳孔驟然放大，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郁凌霜，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后，就蹦出一個名字：“和……尤愿嗎？”
“對。”
“我就知道！”山黛合上書，“我就知道你倆不對勁！”
郁凌霜挑了下眉，不由得問：“很明顯嗎？”
“超級明顯好嗎？你那晚看見她跟丟了魂似的……”山黛說到這里笑吟吟地接了句，“恭喜恭喜。”
郁凌霜翹翹唇：“謝謝。”
不過她們也沒準備把戀愛的事情搞得人盡皆知，這個世界的惡意不止在興城才有，所以只是讓幾位朋友知道。
周一晚上，她們來到器樂團開會。
距離元旦晚會還有一個半月，但校方那邊給了壓力，要求藝術團的節目要讓人耳目一新，一周內就要上報節目單，到時候再做調整。
組長在上方坐著，對此感到頭疼，器樂團以往就是搞個合奏。
很顯然，校方想要她們創新。
會議室二十多人，大家面色凝重。
兩位組長的目光在她們這些人上梭巡，最后定在挨著坐一起的尤愿和郁凌霜身上。
組長托腮，問：“你們倆有沒有試過合彈？”
尤愿和郁凌霜對視一眼，點點頭，齊聲回答：“試過。”
其他成員也跟著望過來，組長沉吟了幾秒鐘，道：“一會兒開完會我們到樂器室去，你們倆合彈一個給我聽聽。”
報節目這種事向來都是聽組長的，大家還不清楚組長打的什么心思，但組長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一小時后，會議才結束，二十多人移步樂器室。
尤愿和郁凌霜上次合彈還是一年前，高三壓力大，她們除了逛超市解壓之外，偶爾還會一起彈鋼琴。
小時候她們倆被打包送去學鋼琴，尤愿眼淚多，練琴練得哭，偏偏陳老師還很嚴格，否則她也不會因為沒來得及學那首曲子，就讓郁凌霜幫彈了。
她哭的時候，郁凌霜就會在一邊扯過紙巾，輕柔地給她擦眼淚，說：“我和你一起。”
學琴的日子很苦，彼此的陪伴卻可以彌補這一切。
兩人在長凳上坐下，黑白琴鍵在她們眼前跳躍，沒人注意到的地方，她們碰了碰手指。
曲譜架在眼前，尤愿的心跳很快。
進器樂團以來也不是沒彈過琴，可跟郁凌霜合彈還是第一次，還是在這二十多個組員面前。
“小愿。”郁凌霜低聲輕喚。
尤愿：“嗯？”
“跟以前一樣就好。”
“好。”
組長沒坐著，她站起來端詳著眼前的畫面，一臉認真。
幾秒后，樂聲響起，在室內飄揚。
尤愿的旋律先入場，她垂眸，神情專注，漸漸地，郁凌霜加入了一只手，溫柔地合著聲，片刻，她又放上自己的左手，落在尤愿的雙手之間，開始交叉手演奏。
兩條旋律交織在一起，節奏不快不慢，悅耳依舊。
不需要提前練習，她們的默契從小就有，四只手操縱著音符，組成美妙的樂章。
曲畢，尤愿牽住郁凌霜的手。
不知道為什么，她掌心有些冒汗，一偏頭對上郁凌霜的眼睛，才覺得心跳回落了些。
組長這會兒背對著她們，問：“額外報一個雙人聯彈上去，大家有意見嗎？”她說，“到時候小奔你就跟著樂團演奏，她倆額外彈奏。”
小奔是團里另一個鋼琴手。
在見過尤愿和郁凌霜的表演后，沒人有意見，本來這兩人長得就賞心悅目，往那一坐，穿著這么素都跟他們不在一個圖層。
事情就這樣敲定。
回宿舍的路上，尤愿牽著郁凌霜的手散漫地在學校里閑逛。
“單獨的合彈節目誒……”尤愿還在驚奇這一點，“以前都沒想過。”
她們已經來到了之前路過的花園，此刻，這里很安靜、幽暗。
有幾對情侶在談心。
郁凌霜借著暗淡的光線看她，應聲：“嗯。”
問：“開心嗎？”
尤愿看了眼周圍，覺得其他人距離她們有些遠，想了想，邁步過去，在郁凌霜嘴唇上啄了下：“跟你一起，做什么都開心。”
郁凌霜舔舔唇，拉著她往一個地方走。
尤愿也不知道郁凌霜要去哪兒，但她知道跟著郁凌霜，去哪兒都行。
她側眸看著身旁的女友，牽著的手緊了又緊。
走了一小截路，郁凌霜把人帶到學校教學樓那塊。
沒有晚自習，教學樓的燈光都關著，一樓樓梯底下那里沒有攝像頭，位置很隱蔽。
她拉起尤愿的衛衣帽子，湊近，輕聲道：“親一下不夠。”
尤愿雙唇輕抿，她不確定這里會不會有人。
可她也沒時間去思考這些了。
主要是，郁凌霜一看就提前踩過點，想必這里是安全的。
這么想著，她放下心來，摟住郁凌霜的腰，含住郁凌霜的唇。
教學樓外，一片片落葉往下墜落。
海城的秋天，也有盎然生機的春。
第70章 if線大學篇（完）
十二月上旬, 海城迎來降溫，日均氣溫不足十度，同時流感也來勢洶洶。
在郁凌霜的叮囑之下, 尤愿穿得比其他人都厚些，但還是扛不住降溫就容易感冒的規律, 再加上她還在經期，抵抗力更弱。
一夜過去，腦袋昏沉，發起了高燒。
沒人想在冬天上早八, 但也不得不起床。
溫覓她們的鬧鐘相繼響起，最后認命掀開被子，向來也會跟她們一起埋怨的尤愿卻毫無動靜, 只當她想多賴床幾分鐘。
可幾分鐘后，尤愿還是沒出聲。
童歆踩上柜梯, 有些疑惑。
昨晚尤愿也沒在外面住啊, 她們睡前還在聊天, 里面不可能沒人吧？
待掀開床簾一看，尤愿睡得很熟, 只是眉心緊皺, 臉頰浮著不正常的紅色。
“尤愿發燒了。”童歆對著另外兩個朋友說。
溫覓聞言, 搬過自己的椅子到尤愿的床邊，再去接了杯溫水，踩在上面，這樣遞水更方便些。
她拍了拍尤愿的肩：“愿愿你醒醒，先喝點水。”
尤愿渾身難受，腦子也發懵。
每年都有這種經歷，她早就習慣了, 可習慣不代表不會難受。
幾秒后，她才從意識里掙扎著，看向一臉擔心的朋友。
她撐起身，接過水杯，想道謝結果發現嗓子發啞，什么聲音也發不出，只能先喝點水緩緩。
半杯溫水下肚，喉嚨終于舒服了些，她還是沒什么力氣，腦子像有千斤重。
“你有退燒藥嗎？”譚束走過來問，“我剛剛給輔導員打電話請假了，你要是沒有，我們等下去給你買早餐回來就給你買了。”
尤愿點頭：“我有藥。”
郁凌霜提前給她備好的感冒藥，就在她的抽屜里。
“或者你想去校醫室看看？”童歆問。
尤愿擺擺手：“不用了，歆歆，只是個感冒，沒什么，我吃個藥就會好了。”
溫覓從椅子上下來：“那我們去給你買早餐，你繼續躺下吧。”
“謝謝。”這兩個字終于有了出口的機會。
她們三人：“……再說不理你了。”
尤愿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卻沒有立馬躺回去，目送朋友們出門，她掀開被子下床，去衛生間換了衛生巾，才重新回到床上。
發燒的時候她覺得又熱又冷，身體蜷在一起，意識又逐漸昏沉起來。
手機屏幕在這會兒亮起，不用猜都知道是郁凌霜發來的消息，戀愛大半個月以來，她們睡前醒后都會聊天。
尤愿咳嗽兩聲，摸過手機。
她早就給郁凌霜換了備注，換成她們小時候涂的“寶寶霜”，跟郁凌霜很適配。
十多分鐘前，郁凌霜就發了消息過來，跟她說自己準備去吃早餐了。
見她沒回，又道：【賴床小愿。】
尤愿扯了扯唇，她好像可以想象到郁凌霜打這四個字時什么表情。
大概也跟她一樣在笑著。
【被窩太纏人了，沒辦法。】
寶寶霜：【比起我呢？】
【你還需要努點力。】
尤愿看著她們的聊天記錄，扶著自己滾燙的額，都什么時候了，她還在跟郁凌霜調情。
【好。】
尤愿放下手機，閉上眼睛。
似乎也就睡了一小會兒，宿舍門就開了。
進來的不是溫覓她們，而是郁凌霜。
天氣轉冷，郁凌霜穿著衛衣和外套，身上貼著些寒氣，她來到尤愿的桌前把早餐放下，站著掀開床簾，輕喚：“小愿。”
尤愿懵懵的，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一轉頭，就看見郁凌霜的眼，她不確定地揉了揉眼，沙著聲：“你怎么來了？”
“在早餐店遇到溫覓她們了。”郁凌霜踮腳，摸了摸她的額頭，“下來吃早餐，量個體溫。”
尤愿沒動，眼淚流得很快。
知道自己又感冒的時候都沒什么感覺，被朋友們關心，她也只是覺得心里很暖，而郁凌霜在這里出現，她想流淚。
郁凌霜閉著唇，用指尖去抹她的眼淚。
“我做了個夢，郁凌霜。”她鼻音濃郁地開口。
郁凌霜問：“夢見什么了？”
“夢見你好狠心啊……”
尤愿回想起來都覺得難受，她說：“夢見高考結束那天，你跟我說你膩了跟我的關系，你去了京城，我也沒來海城。夢見我待的那座城市降溫了，我生病，但你不在。夢見好多場景、畫面，你都不在，我想聯系你，又覺得自己在你那里無足輕重……”
“是夢。”郁凌霜只能以這套說辭來安慰，“夢里都是相反的，我現在就在你身邊，不會膩了和你的關系，而且我們在談戀愛，小愿，我們不只是朋友。”
尤愿拉住她的手，跟著重復：“對啊……夢都是相反的。”
她把自己的臉貼在郁凌霜的掌心，由著自己的眼淚滴落在上面。
十來分鐘后，尤愿吃好早餐，也測好體溫。
快三十九度，體溫燙人。
郁凌霜喂她吃好藥，讓她回床上睡一覺。
“那你呢？”尤愿閃著眼。
“我跟輔導員請了假，在你這看書。”郁凌霜停頓了下，“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我都成年半年了。”
“不放心你一個人。”郁凌霜看著她的眼睛，把后面的話也補足，“也不放心其他人照顧你。”
“沒有耽誤你吧？”
“不會。”
尤愿這才點點頭：“那我上去睡了。”
“好。”
尤愿上了第一階柜梯，又轉過身去看郁凌霜，她憤憤地道：“等我病好，我估計也過了生理期，我到時候會好好感謝你的，寶寶。”
郁凌霜：“……”
她過去扶著尤愿的腰，把人往上推，失笑一聲：“都這會兒了，就別說這種話了。”
“哪種話？”尤愿笑眼彎彎，一本正經，“我又沒說什么。”
郁凌霜撫了撫她的臉：“那你提生理期做什么？”
“我到時候才有力氣啊，我是說，有力氣感謝你。”尤愿故意問，“你是不是想錯地兒了？”
“沒有。”郁凌霜否認。
一周后的周末，尤愿履行自己的諾言。
她們又在外面住酒店，她幾乎是使盡渾身解數，口手并用，不斷變換姿勢。
到最后幾乎郁凌霜在求饒，眼角一片淚，清冷面容上覆著曖昧的紅/潮。
她正岔著腿，跪在床上。
一只手撐著床頭，一只手蓋著自己的眼。
流暢的腰腹線條緊繃。
而尤愿枕著枕頭，下巴輕抬。
柔軟的舌頭輕舔著。
感受到她的震顫。
尤愿抬了抬眼，下達著命令：“不許這么快就到。”
郁凌霜音色破碎：“為、為什么……”
“我在感謝你呀。”尤愿頓了頓，“還有，夢里的你太讓我生氣了，寶寶。”
郁凌霜實在沒什么力氣了，她另一只手也被迫撐在床頭。
一低眼，就可以看見尤愿在枕上鋪開的長發，和那雙多情的眼。
尤愿就著她的目光，人往上了些，把手緩緩撫上去。
緩緩沒進一根手指。
郁凌霜聲線發抖：“小愿……”
“很喜歡是嗎？”
郁凌霜抿唇，錯開臉，耳朵上仿佛有巖漿。
“要回答我。”
“很喜歡。”郁凌霜難耐地回，“被你怎樣對待都喜歡，只要是你，只要是我。”
尤愿聽著這個回答，很滿意。
她坐起來抱著郁凌霜，這樣更方便些。
兩人身上都有層薄汗。
郁凌霜抱著尤愿，只覺得氧氣含量很低，空氣稀薄。
她的呼吸粗重、短促。
出口的聲音不免拖長，發軟。
沒一會兒，尤愿又遞了一根，往里。
去親她的唇，低聲問：難受嗎？”
“不難受。”
郁凌霜把人抱得更緊了些，她一直在下墜。
最后一次結束，尤愿只覺得腿上都是郁凌霜的東西。
還在不斷往下流。
郁凌霜掛在她的身上，兩人身上都汗涔涔的，平復著呼吸。
十來秒后，尤愿輕聲：“不要想著撇下我，郁凌霜，我會一直纏著你，直到下一個十二年，直到往后的每一個十二年，直到死，我都會纏著你。”她去吻郁凌霜，“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我愛你。”郁凌霜搶先說。
十八歲這樣的年紀，說什么做什么都很合適。
說“愛”也無懼無畏。
尤愿一怔：“是的，我愛你，我最愛你了，不要離開我……”
那個夢又在她的腦海里浮現，她的眼眶就這樣熱了起來。
眼淚往下流，和郁凌霜接吻。
淚水混進她們的嘴里，卻是甜的。
只是夢而已-
元旦晚會在12月月底辦。
舉辦地點是學校最大的體育館，可容納近五千名觀眾。
一共三個小時，節目包括歌舞、小品、相聲等多種形式，尤愿和郁凌霜的鋼琴合彈共五分鐘，安排在中間時段。
過去一個多月，她們已經合彈了無數次，還彩排了三次，一點問題都沒有。
只不過今天現場的人太多了，在后臺聽見掌聲不可避免地都有些緊張。
館內開著空調，不冷。
她們都穿著款式一樣的漸變長裙，不過一個偏紅色，一個偏藍色，就連上的妝也是這樣，尤愿熱烈如火，郁凌霜猶如寒冬冷霜。
候場的時候，頻頻有人望向她們，又跟朋友竊竊私語。
“聽說她們還是青梅……一起上大學，一起合彈演出，我想都不敢想……”
“哼哼，不知道吧，她們在談戀愛……”
“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朋友給郁表白，郁說自己有對象了，我朋友就問對方是不是尤，郁點頭了。”
“我靠？！”
……
諸如此類的八卦尤愿和郁凌霜聽不見，她們正在接受學生會記者部的采訪。
正巧，采訪她們的人就是山黛。
山黛問了幾個正經問題后，笑吟吟地問：“在上臺前，有什么想對對方說的話嗎？”
尤愿轉頭看向郁凌霜，笑容絢爛，先回：“我想對郁凌霜說：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很開心。”
話筒轉到郁凌霜那里。
郁凌霜望著尤愿的眼，雙唇翕了翕：“那和我一直在一起，我會讓你一直開心。”
“在一起”這個詞用得就很妙。
待在一起是在一起，談戀愛也是在一起。
適用于朋友，也適用于戀人，適用于這世間許多關系。
山黛作為知道她們關系的人，聽見這話嘴巴都咧到耳根了。
不多時，主持人報了她們的節目。
她們一前一后入場，面對著現場幾千雙眼，優雅落座。
這一刻，因為對方仍然在自己身邊，緊張的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兩人形象氣質上佳，手指在琴鍵上輕盈舞動，一點兒錯漏都沒出。
這個演出極具觀賞性。
前排的攝影師按著快門沒停過，拍下一張張堪稱經典的照片，她們從容的視線，她們唇畔淺淺的笑意，她們溫柔的神情。
十點，所有節目結束，大家集體來到舞臺上大合照。
在飄落的彩帶里，她們牽著手。
散場后，還有人找她們合照。
其中一個女生在合照結束后，還對她們說：“加油！不畏世俗的眼光！”
尤愿挑眉，就這么應下：“謝謝。”
女生捂著嘴“啊啊啊”地跳到一邊。
郁凌霜在一旁啞然。
她們的關系如此明了，再加上她們也沒有刻意隱藏，有一些人已經看出來了，還有人在論壇用名字縮寫問她們是不是一對。
說肯定在談的有，說只是關系好的也有，支持她們的有，覺得她們惡心的也有。
最后越來越多的人覺得她們在談戀愛。
不止覺得，還有人悄悄地嗑她們的CP，在學校遇到了，還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對此，尤愿和郁凌霜已經習慣。
大家都還很內斂。
翌日，放元旦假前一天。
學生會就釋出元旦晚會當晚的采訪視頻，她們赫然被放在第一個出現。
視頻一出，全校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