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賽后

    眼看“哥哥我大不大”即將變成九州熱梗，應瓏眼睛一閉，頻道一關，假裝看不見，轉頭翻包裹。

    橙裝[女媧戒]，哎呀，看這智力，看這元炁，看這詞條，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再看看趁亂搜刮的四個箱子。

    果然是60級的紫裝小極品，可能考慮到玩家的奇遇陣營不一定和職業匹配，未裝備前可交易。

    策劃也不是什么時候都很狗嘛。

    應瓏看罷數值，滿意地下線躺床。

    睡前逛會兒論壇。

    將近半夜十二點，論壇依舊鼎沸，名單曝光后，參賽者陸陸續續冒頭參與討論，吐槽比賽內容，分析考驗攻略，有大神連夜碼出一篇攻略帖，很快被頂上熱門加精-

    《粗略分析一下逐神戰的過程》

    LZ：九州攻略組-老舅

    先說故事背景，就是楚公子這個反派想成神，結果真的被他求來了什么東西。那玩意兒落在楚國大地，誕生了一些野神，說起來，巫術祭祀本來就是自然崇拜，這是合理的。

    但大家都知道，野神想要成神就必須被冊封，在編和不在編區別很大，沒有被朝廷認證過的就是淫祀，隨時可以給你推了廟打死，所以楚公子就在屈原祭祀《九歌》的傳統神靈后，又做了第十天的靈祭。

    他打的主意就是養蠱聚合，奇遇的81個玩家身上有帶有一絲神力，讓大家自相殘殺，互相吞噬，把分散的力量聚合成九個野神，讓他們降臨在九州，可能想搞個新的九歌？這部分沒劇情參考，我也是猜測。

    最后的結果大家也看到了，九個神里有四個沒達標，五個順利降世，木神順利奪走27號的肉身，降臨九州變成boss，其他四個都被玩家打敗，神力變成橙裝獎勵，還有四個野神沒降臨，但力量還在，被殺后也有箱子掉落，就是最后10號摸走的幾個，看顏色估計是紫裝（我猜這本來是楚公子的planB，他給自己準備的后路）。

    這里我要提醒大家一下，做過手工的都知道，游戲里裝備的等級就是不同的材料打造的。凡鐵是普通裝，精煉是稀有裝備，在地宮里大家刷到的橙裝源自紂王鎮壓的百獸，自制的橙武需要天材地寶。

    金武是神兵，這個神兵可能不是比喻，是實指。藥師玲瓏的【太華芙蓉】大家都記得不？是織女給的東西，屬于神的力量。

    ……

    說到神，我必須給大家理一理九州目前的幾種神祇，因為神話里摻雜了克蘇魯的設定，所以有點繞口。

    外神-克蘇魯神話體系中最強大的神祇，可以理解為世界的起源，萬物之主，比如阿撒托斯，放在傳統神話中應該就是混沌、太一，我猜如果祂在九州出現的話，應該就是東皇太一。

    舊神（古神）-各種文化中被信仰的神祇，放在九州的背景下就是女媧盤古祝融共工等等你所有耳熟的神靈，可以理解為祂們對人類比較友善，這也符合我們對女媧補天之類傳說的樸素認知。

    舊日支配者-強大的外星神靈，其實神無所謂正邪，只是對人類來說，祂們輕而易舉地可以消滅我們，所以就變成邪神了。目前九州除了《無慮山》沒有特別像舊日支配者的神靈。夢境之主的黑蜥蜴可能是，但祂和人類歷史密切相關，舊日支配者源于外星，或許應該單獨分。

    野神-這是我瞎編的，誕生于楚國的巫術文化，自然崇拜所誕生的一些神，以《山海經》里的形象出現？非人非鬼的特殊村長，燕子洞的任務大家做了沒，里面有個燕兒神，這應該是典型的淫祀產生的野神了。

    ……

    大家可能覺得我水了一大堆，不急我馬上就要說到重點了！

    【加粗】想要金武橙武的朋友們，一定要多多留意和神有關的東西！！神兵就是字面意思，含有神力的兵器！！

    這破游戲不僅副本產橙裝，隱藏劇情也會給！注意奇遇！注意隱藏！！

    好了不說了，我去找木神了，祂是滿格降世的神祇，百分之百掉橙裝！

    祝我好運-

    游戲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明明自己也很想要橙裝，但卻能毫不猶豫地分享給所有人。

    這大概就是網游的魅力吧。

    應瓏翻下一個帖子，《818八十一個玩家的身份》。

    官方就差明牌了，你還8什么8，落伍。她一目十行看下去，只有一個回帖最有價值：【看名單，每個服務器最多只有四個人，看來有專門配平過，準備轉服了】

    服務器有冷有熱，君臨一個服務器就上百萬玩家，且大神云集，競爭比普通服務器激烈很多，像這種每個服務器都能輪到的好事，去溫一點的服務器更容易混。

    還有到處找木神蹤跡的帖子，翻一頁就刷出一頁新回復，熱熱鬧鬧，完全沒有凌晨該有的靜謐。

    她看著看著，困了，翻回微信。

    許圖南三分鐘前發來消息：【好困，睡了，晚安】

    應瓏微微挑起眉頭，但沒說什么，回了句晚安，也熄燈睡覺。

    試煉結束，她繃著的心弦松弛，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上線處理裝備。

    雷屬性的也是一個腰墜，屬性不完全匹配醫生，增加攻速和閃避的一個玩意兒。她看來看去，決定丟給北崖。金屬性則是完全偏硬甲的一個革帶，問鐵馬秋風要不要，他當然要。

    她良心發作：【二十塊】

    鐵馬秋風：【你中彩票了？】

    應瓏：【不要滾】

    鐵馬秋風飛快打錢，喜滋滋地拿走了革帶。

    陽屬性是個沒詞條的戒指，屬性增益偏向雙防，她尋思自己也能用，直接裝備上了。火屬性的發簪增加法術攻擊，先藏藏考慮下。

    瞅眼北崖，在線，戳他組隊。

    無響應。

    應瓏改發微信：【在哪兒？】

    許圖南過了會兒才回她：【出門了，游戲掛機】

    他發來張照片，在一家粵菜餐廳，還附贈了定位。

    應瓏打開APP搜索這家店，看了眼招牌菜，和桌上的菜色吻合，但這不是他平時吃飯的點兒。

    她放大照片，仔仔細細查看每個角落，又調出地圖看了看這家餐廳的位置。

    若無其事地和他瞎聊：【[截圖.JPG]想要嗎？】

    許圖南：【想，我吃完飯就回】

    只半個小時，他就回到了家里上游戲，和她交易了裝備，但沒有去戰場試手，而是說：【我朋友也來家里了，我們玩會兒，今天可能都要掛機】

    應瓏：【知道了】

    她先吃午飯，喊鐵馬秋風下戰場：【小北今天不知道干嘛去了，算你運氣好，戰場去】

    鐵馬秋風一聽，副本都不下了，光速組隊：【給我人頭人頭人頭】

    應瓏就時不時漏兩個給他：【最近操作進步不少啊，手養好了？】

    鐵馬秋風1月份又做了次手術，基本恢復如常：【還行，不影響拿鼠標】

    應瓏漫不經心：【那就好】

    兩人打了十五分鐘，人頭榜前三，周圍也看不見敵人了，鐵馬秋風看看自己的戰斗信息，嘖嘖感慨：【可惜是紫色，屬性真不錯啊】

    提起裝備，難免要聊昨天的比賽：【你怎么想到留一手的，最后我都替你捏把汗】

    【隊伍】藥師玲瓏：81本秘籍，81點神力，多留一點肯定沒壞處，不過還是有點冒險了，最后差點失敗

    【隊伍】藥師玲瓏：小北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應該認出我了，反應這么慢，前天晚上你們喝酒了吧[白眼]

    【隊伍】鐵馬秋風：他就喝了一點，可能沒睡好，怪我，我們喝多了

    【隊伍】藥師玲瓏：酒后亂X了？

    這年頭的網游，女生調侃男的搞基才是常態。

    鐵馬秋風沒有起疑，發了兩個嘔吐的表情：【你不了解男的，喝多了亂X不了，只能亂吐】

    【隊伍】藥師玲瓏：所以你跟明月彎當初是……

    【隊伍】鐵馬秋風：嘶，藥師我跟你說，你這樣很容易找不到男朋友

    【隊伍】藥師玲瓏：有錢我可以睡男模^_^

    【隊伍】鐵馬秋風：[擦汗]女生還是別亂搞，我給你介紹個好的

    【隊伍】藥師玲瓏：帥嗎？

    【隊伍】鐵馬秋風：包帥

    應瓏微笑，認識兩年多，到底算是朋友了：【我要求不高，比吳彥祖帥就行】

    【隊伍】鐵馬秋風：[噴血]我還想女朋友比劉亦菲漂亮呢

    兩人互損半天，打完散伙。

    晚上，北崖短暫上線了半小時，照舊掛在YY的私人頻道，和她打了兩局競技場，順便刷了靈山聲望。

    他十點多就下線，給她發消息：【今天起了個大早，好困，我睡覺了[小雞蓋被子]】

    應瓏回了句好，也跟著下線。

    七小時后，被鬧鐘吵醒。

    她背上包下樓，搭成出租車去機場，路上給表姐發消息：【大概去五天，咪咪喂過了】

    表姐回復：【好好玩，最近沒什么事】

    應瓏：【嗯】

    值機安檢，飛機在九點多準點起飛，又于三個多小時后停在南京機場。

    這種感覺相當奇妙，她曾經以為再也不會來這里，沒想到隔了一年，竟然又過來了。

    上次心如死灰，沒能好好感受這個六朝古都，今日細細一體會，還真……冷啊！！！

    應瓏在機場就套上羽絨服，在地鐵的時候感覺還好，一出地鐵站，直接被凍得打了好幾個哆嗦。天空飄著雪花，空氣都是冷冰冰的，活像進了冰箱。

    唉，在云南待了兩年，快忘記南方的冬天有多變態了。

    搭車去許圖南家。

    小區保安問她找哪一戶，她報了他的地址和姓名，全部對上就通關。

    白雪皚皚，有小鳥在雪地里留下爪印。

    她還記得許圖南家怎么走，明明只走過一次，卻清晰地記在了腦海里，那時可從未想過還有以后。

    寒風迎面吹來，她沒有圍巾，掏出個口罩戴上防寒。

    沿著路一直走到盡頭，左手邊的這戶人家就是目的地了。院子的雪沒有清掃干凈，微微融化成泥濘，裝飾性的鐵欄桿綴著冰棱，叫人害怕摸一下就會黏掉一層皮。

    應瓏停下來，掏出手機問男朋友：【吃飯了嗎？】

    他回答：【還沒有】

    她問：【沒起床？】

    許圖南：【[啃蘿卜]當然起了，我在外面】

    應瓏：【又聚會？】

    許圖南：【今天沒有，辦點事情，一會兒就回家了，日常等我】

    一會兒就回家是吧。

    她按滅手機，視線落在了大門的密碼鎖上。

    第242章 下馬威

    許圖南的家門和他的腦子一樣爛漫，應瓏只試兩次就猜出了密碼，是少爺的生日。

    可惜，現實世界不是游戲，猜出密碼也不能亂進。

    寒風凜冽，她哆嗦兩下，喊道：“少爺。”

    第一聲，似乎有什么聲音。

    第二聲，吧嗒吧嗒的爪音靠近。

    第三聲，一只毛茸茸的哈士奇撲了出來。

    應瓏摟住它：“拿繩，出去玩。”

    這兩個詞深得少爺心意，它立馬叼出牽引繩放她手里，興高采烈地跟著她走出了家門。

    應瓏給它穿好背心，開始遛狗。

    沒辦法，等在他家門口實在太傻X了，她做不出這么肉麻的事，拐狗就不一樣了，坑蒙拐騙是她的風格。

    最重要的是，南京太他喵冷了。

    她溜了會兒就把哈士奇抱在懷里，強行取暖。

    同一個小區，一人一狗已經不是當年劍拔弩張的關系，而是一起吃過飯睡過覺的交情。少爺很懂事地窩在她旁邊，時不時搖搖尾巴，扒拉扒拉雪堆。

    大概過了四十多分鐘，她看到許圖南發的消息：【回家了，馬上】

    不到兩分鐘，飛速接了一條，【別等我，少爺不見了可能跑出去玩了我去找它】

    她這才牽住狗子，慢悠悠地從另一條路走回去。

    他家門口停著一輛車，兩個人在說話，語調很急，聲音也響。

    “你先別急，可能是阿姨過來打掃順便去遛狗了。”矮點兒的男人在寬慰，“它在家里不可能丟的。”

    許圖南的聲音有點啞，甕聲甕氣：“阿姨十點多就回去了——咳咳——和我說過，它肯定跑出去了，玩了，肯定是我忘記關門了。”

    “它自己跑肯定會回來的。”另一個人推他進屋，“我幫你去物業問問，調個監控……欸，這不是少爺？少爺！”他先看見了哈士奇，小跑著過來笑，“嚇我一跳，我就說不可能丟吧——”

    說著就想去接狗繩，口中道，“謝謝啊妹妹，這是我們的狗。”

    應瓏沒給，沖他笑笑：“這是我撿的，要贖的話，三千塊。”

    對方愣住了，打量面前的年輕女孩，她穿著黑色長羽絨服，帽子遮住大半張臉，露出的下半張面孔戴著藍色口罩，看不清長相。

    但就算這樣，光天化日之下碰瓷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了？

    “你是不是遇到困難了？”對方馬上道，“感謝費是應該的，我手機轉你？”

    他一邊說一邊扭頭看向許圖南，結果好朋友正迷惑地看著對方，看看她，再看看狗，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怎么來了？帶少爺出去都不和我說，嚇我一跳。”他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飛快上前兩步，但半道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住，倒吸口冷氣，“我不是故意的。”

    應瓏牽著狗走到他面前，打量他兩眼：“贖金三千塊。”

    “我錯了。”許圖南別過臉，又低聲咳了兩聲，彎腰摸摸少爺的狗頭，這才覺得心落回肚子里。

    “認識啊？”他朋友也松口氣，放松下來，“有什么話進去說，外面太冷了，他還在發燒。”

    應瓏故作吃驚：“生病了？哎呀，早知道就不逗他玩了。”她關切地問，“幾度啊，嚴重嗎？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三十八度七，掛過水好多了。”朋友察言觀色，“只是感冒而已。”

    他們一邊說，一邊往屋里走，里頭十分暖和，撲面一股熱氣，她的眼鏡瞬間起了白霧。

    許圖南給她拿拖鞋，費勁解釋：“吃過藥掛過水了，不嚴重，真的。”

    “看出來了，你還能喘氣呢。”應瓏贊同地點頭，“確實不嚴重。”

    “……”許圖南拉住她的手，讓她摸自己的額頭，“都燒傻了，別和我計較。”

    朋友站在飲水機邊，感覺這水也不是非要喝，他不渴。

    “給你介紹下，”許圖南卻沒忘記他，“這是我朋友王林，三橫王，雙木林，是他父母的姓氏。”

    又舉起兩人牽著的手，和朋友道，“這是我女朋友瓏瓏。”

    應瓏客氣道：“你好。”

    朋友八面玲瓏，笑呵呵道：“你好，這小子生病瞞著你是吧？別客氣，使勁打，他皮糙肉厚不怕揍。”他放下只喝了一口的水杯，“沒事兒我先走了，有空吃飯。”

    說罷擼把哈士奇的狗頭，飛快閃人。

    眾所周知，外人走了才好算賬。

    應瓏道：“其實不用介紹的，指不定就前任了。”

    “我錯了。”滑跪要速度，許圖南撓撓臉，“我怕你擔心。”

    “謊話。”感冒只是小毛病，他有什么不能說的。

    許圖南請示：“說來話長，能不能先喝口粥，我餓死了。”

    她點頭。

    “你吃了嗎？”

    “吃過了。”便利店買過飯團，路上干了。

    “陪我吃點？”

    “行。”她過去幫他盛粥。

    山藥瘦肉搭配一道咸鴨蛋和皮蛋的拼盤，不像他平時的風格，但中國孩子都不會陌生。

    他邊吃邊解釋：“我本來想和你說的，但是——要說就要解釋我朋友的一件私事，我不知道怎么開口。”

    “你可以跳過這部分。”她道。

    “當面說比較好說。”他想了想，從頭說起，“那天晚上張風又叫我，我就去了，他也不是喜歡喝酒，是想陪我們的一個朋友，他前段時間出了點事。”

    應瓏給他個表情，示意自己在聽。

    “他和女朋友出去自駕游，出了點事故，女朋友……沒了。”許圖南慢慢道，“他沒事。”

    平凡人生里，生死就是最大的事。

    應瓏道：“不說也可以。”

    “我也想和你說說。”他道，“當時是他開車，女朋友坐副駕駛……他一直很愧疚，和我們說在服務區休息的時候，他女朋友說過換人，但他覺得自己才開了五六個鐘頭，想到下一個服務區再換——事情發生之后，他很后悔，說要是換她開就好了，換她可能就不會出事，又或者活下來的人就是她，尤其這個線路是他堅持要去的，他女朋友只是陪他，結果沒回來。”

    應瓏安靜地聽著。

    “這個事情不好勸，只能多陪著。”許圖南道，“我們都喝酒了，本來叫的代駕，但他喝多了不肯回家，非要去玄武湖，那是他們認識的地方，我、張風、王林就陪他一塊兒去。”

    她這時才問：“吐了？”

    “何止……”他嘆氣，“大冷的天，他突然想不開要跳湖，也不一定是真的要跳，我不知道，可能是滑了下，恍惚了一下，半個人就栽進去了，沒淹著，但褲子和衣服濕透了。我就把我的羽絨服給他裹著弄回車里。”

    應瓏懂了：“然后你就感冒了？”

    許圖南喝口溫水，點頭。

    他補充道：“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南京零下我穿著單衣在外面所以感冒了，還是我朋友喝醉了要跳湖我吹了冷風著涼了？”

    “可以實話實說。”

    “怕你覺得他連累了我。”許圖南吐出口氣，懇切道，“他人不錯，只是心里過不去那個坎兒，我不想你對他有糟糕的印象。”

    兄弟和女友的關系沒有婆媳關系那么復雜，可也要小心處理，否則女友覺得這個朋友不好，讓他少來往，他該怎么抉擇？不聽她的，女朋友是為他好，這是辜負她的心意，聽了又實在不講義氣，所謂朋友，不是能在需要的時候幫襯一把的人么。

    反正感冒不是大事，事后對方也很愧疚，給他打了三個多小時的電話，干脆就瞞著女朋友。

    沒想到她突然會過來。

    許圖南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正好來看我，還是專門過來的？”

    “哪有那么多巧合。”應瓏放下勺子，好整以暇道，“你人在游戲，YY單獨掛，不給我打電話和視頻，連個語音消息都沒有，怎么看都是嗓子出問題了——畢竟出軌只會甜言蜜語，不會變啞巴。”

    “……”

    “昨天吃午飯不是你的飯點，菜也很清淡，沒有魚蝦這些你平時常吃的蛋白質，他們家的太極蝦和魚肚還是招牌菜呢。”她瞥他，“是不是昨天早晨空腹去抽血掛水，掛好出來吃的早午飯？”

    “嗯。”

    “你這表情可真好看。”應瓏起身收拾碗筷，“我就是為了看你這副表情才飛過來的，也算物有所值。”

    他摸摸臉：“我的表情怎么了？”

    “有點震驚，有點心虛……”她打量他，“嚇你這么一次，以后還敢騙我？”

    許圖南誠實道：“不敢了。”他老覺得女朋友線下的行動力不咋地，今天可算是結結實實吃了個教訓，一聲不響就飛過來，打他個措手不及，還嚇了他好大一跳。

    等等。

    “少爺……”

    “對，故意嚇你的。”她端碗進廚房，發現有洗碗機，愉快地塞進去，“那會兒怕嗎？”

    許圖南抱怨：“怕死了，我的心砰砰亂跳，還以為真的沒鎖門，腦子都發蒙。”

    “怕就對了。”應瓏道，“如果你以后敢做對不起我的事，你會比今天更害怕。”

    “……”他拆開藥盒，吃顆藥壓壓驚，“你有點嚇人。”

    她沉吟：“你以前不會以為我是一個善良純真美好的人吧？”

    許圖南認真想想，確實，以藥師玲瓏的心眼和手段，好像也不必太過震驚。

    “我好像多了解你一點兒了。”他點點頭，目光追隨她的視線，“那除了給我個下馬威，有沒有是一點擔心我？”

    應瓏在客廳柜子上找到醫療箱，拿出紅外體溫儀，給他“嘟”了下，掛完水退燒了，這會兒37度5。

    “擔心？你在說什么廢話。”她微微揚起眉峰，“誰的男朋友生病了不擔心啊，我過來就是照顧你的，這兩天就住你家——感動嗎？”

    許圖南趕緊點頭：“感人肺腑。”

    “那也記住你的感動。”她微笑，“這樣，你永遠都忘不了我這次來南京的事情了。”

    第243章 冬日下午

    許圖南一上午又驚又喜，大起大落，吃過午飯就困了，只來得及草草介紹了家里的布局，就被趕回臥室睡覺。

    “其實我只會待在這個房間。”應瓏站在他的電競房門口，對其他地方不感興趣，“你去睡覺，我打游戲。”

    他問：“你困不困，陪我睡一會兒。”

    “不困，我要打游戲。”她指著斜對面的主臥，“去睡覺。”

    “噢。”他乖乖回房間躺下。

    少爺熟門熟路地進去，上床陪主人休息。

    應瓏在電競房轉了一圈，據他說這里原本是個兒童房，面積不大也不小，做成電競房綽綽有余。現在里面有一張沙發床，兩張升降桌，大桌子是他平時主要用的，一共兩個顯示屏，如果有筆記本就有三個屏幕。

    主機也有，在家打用主機比較多，光效花里胡哨，看著像鐵風給他整的配置。帶魚屏的視野超級寬闊，看起來舒服極了，椅子是人體工學椅，比電競椅更舒服，她老實不客氣地霸占了位置，鳩占鵲巢。

    打開游戲，客戶端有論壇熱帖的推送，她忍不住點進去。

    腳下多出一個毛茸茸的墊腳，她低頭一看，少爺跑過來趴在桌下面，正好充當肉墊子。

    應瓏蹬掉拖鞋踩它身上，他家里有地暖，地板暖烘烘的，只穿襪子也不覺得冷，有哈士奇暖腳就更暖和了，像窩進了火爐。

    少爺把腦袋擱在她的拖鞋上，呼嚕嚕打盹。

    論壇首頁全是前兩天比賽的復盤帖子，好幾個當事人現身說法，官方上傳了直播的錄屏，下面的樓層已經蓋了幾千，熱熱鬧鬧地爭論著，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當事人回復的【我早知道她有問題只不過配合她演戲】被幾百條引用，全是知名熱梗，什么【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她操作好……】【大神的事怎么能叫演呢】【哥哥有幾種叫法】。

    乍一看，人均樹人。

    應瓏默默回了一句【你們怎么這樣憑空污人清白[啃蘿卜]】，為新青年添磚加瓦。

    游戲登錄，世界頻道好多人在說騷話，女醫生和小道士同時出現在天子城，不過一步之遙。兩邊是密密麻麻的吆喝文字泡：[賣模具手工材料大量優惠][賣鳥了賣鳥了大過年的給情緣送禮物了啊][出售附傷材料可送貨上門MMMM][找個情緣人美聲甜我養你啊][出售一只小受，會下本會打架會賣萌會嬌喘，有意者ddd]。

    誰的寵物從腳邊溜了過去，搖頭擺尾，有人在掛機，有人在切磋，蓬勃的煙火氣和人煙擠滿了屏幕。

    應瓏調整音響。

    耳機里傳來悠揚的琴瑟，掩住窗外的風雪，主機的風扇無聲轉動，她微微側過身，就能看見對面房間里的人。

    如果人生能一直都是這樣，不知道會有多么幸福。

    應瓏靠在椅背里，對南京這個城市生出幾分親近之意。

    掏手機搜一下房價。

    收回剛才的話。

    什么金陵，什么六朝古都，呸。

    她還是上游戲瀟灑吧。

    世界頻道到處在問木神的蹤跡，東北妞說她要的靈犀石最近天天漲價，但出于過往的情分考慮，還是以當初說好的收購價賣給她。

    辦完正事兒，東北妞就開始和她八卦了：【大神，10號是你嗎？】

    應瓏真摯萬分：【我第一輪就被淘汰了啊】

    東北妞怎么會信：【我一開始以為02是你呢，看到被集火淘汰可遺憾了】

    應瓏：【02至少堅持到第三天，她是誰啊？】

    東北妞回答：【荼蘼淺淺啊，她承認了，最近好幾家公會都在和她聯系呢】

    應瓏當然知道是她，可要承認排序是對的，等于認下10號是自己，還是得裝一下：【噢，她操作很好】

    東北妞：【龍戰不打算邀請她嗎？】

    應瓏慢慢打字：【我記得她之前一直在大善人的聚寶盆】

    君臨財富榜第一的號叫大善人，他有個自己的商業公會“聚寶盆”，此前見到荼蘼的時候，她就在聚寶盆公會。

    東北妞：【對】

    應瓏：【我當然也想招攬她，不過也要看她的想法，是喜歡休閑輕松的氛圍，還是我們這樣每天打打殺殺的】

    她趁機打聽消息，【你和她熟悉不？】

    東北妞：【不太熟，我幫你問問吧】

    富婆過去打聽一圈兒，直接把人組進了隊伍。

    【隊伍】藥師玲瓏：淺淺^^

    【隊伍】荼蘼淺淺：你好藥師

    【隊伍】藥師玲瓏：加個好友？

    【隊伍】荼蘼淺淺：好

    兩人互相加為好友，但應瓏并不著急開口，反而問：【你是02號，觸發的是火神的奇遇？在哪里啊？】

    事情都過去了，沒啥不能說的，論壇分享的也不在少數。

    荼靡淺淺直接道：【是一個心宿的任務，觀察火星】

    【隊伍】藥師玲瓏：原來如此，我是找祝融像

    【隊伍】荼靡淺淺：你不是陰屬性嗎？

    【隊伍】藥師玲瓏：我第一輪就被淘汰了^^

    【隊伍】東北妞：大神真的沒人信你

    【隊伍】藥師玲瓏：九州藏龍臥虎，你不能因為10號贏了就覺得肯定是我啊[啃蘿卜]

    【隊伍】藥師玲瓏：說不定是其他人的小號呢，我看她的走位很強，有點像風箏

    【隊伍】荼靡淺淺：啊？

    【隊伍】藥師玲瓏：淺淺的走位也很強哦

    荼靡淺淺沉默。

    【隊伍】藥師玲瓏：JJC？

    【隊伍】荼靡淺淺：好

    兩人組了把雙排，醫家+儒家本來是弱勢組合，但二人的操作水平夠高，雖然沒什么默契度，但憑借戰斗意識還是順利互相配合了好幾次，勝場率頗為可觀。

    沒其他人在場，應瓏用詞直接很多：【儒家主流偏輔助，你的打法卻很獨狼，以前不是這個職業的吧？】

    【隊伍】荼蘼淺淺：買的號

    【隊伍】藥師玲瓏：以后有空排三人^^，多打打就熟悉了

    【隊伍】荼蘼淺淺：我還以為你也是想讓我加公會

    【隊伍】藥師玲瓏：加公會就是動動手指的事，處得來更重要

    【隊伍】藥師玲瓏：再說以你的本事，還不一定看得上我們

    【隊伍】荼蘼淺淺：你誤會了，我只是不太適應人多的環境

    【隊伍】藥師玲瓏：沒關系

    兩人出來，原本打算再排一把，大善人忽然申請入隊。

    應瓏放他進來：【打3V3？】

    【隊伍】大善人：[瞪眼]你們在JJC？

    【隊伍】荼靡淺淺：嗯

    【隊伍】大善人：我還沒打，帶我上分

    【隊伍】荼靡淺淺：……你一共也沒打過十場，段位匹配不了

    【隊伍】大善人：[瞪眼]

    【隊伍】荼靡淺淺：[暈]你不會不知道吧？

    【隊伍】大善人：我又不打架

    【隊伍】大善人：帶我去刷靈山

    【隊伍】荼靡淺淺：[嘆氣]

    【隊伍】大善人：1000金

    荼靡淺淺就和應瓏道歉：【不好意思，我要下本去了】

    應瓏笑瞇瞇道：【沒事兒，下次再排】

    她識趣地退出了隊伍，又瞄了眼聊天頻道的消息，暗暗搖頭：這花錢代練的橋段真眼熟。

    呸，狗糧的味道。

    應瓏傳送回主城安全區，掛機找男朋友去。

    悄悄推開臥室門，屋里光線昏沉，質量上乘的實木地板泛著溫潤的光澤，三三兩兩黏著幾根狗毛，刻意留出的窗簾縫隙照進一縷光，叫人知道這是在冬日的下午，而不是黑沉沉的深夜。整體色調是和大理差不多的藍白色系，不過東西更多一些，墻邊柜擺著一些照片，有他的畢業照，少爺的照片，兄弟倆的童年照，床尾凳放著他的家居睡衣，床頭柜上是水杯、藥和手機。

    她走過去看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額角，不怎么燙，呼吸比平時急促一些，睡得很沉。

    病這么嚴重，昨天下午和晚上還強撐著聊天上線，蠢死他算了。

    應瓏嫌棄地打量他會兒，正準備回電競房點杯奶茶喝喝，他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顯示張風來電。她的高手速和反射神經在此時體現得淋漓盡致，鈴聲還沒響起，她就飛快給掛了。

    哼，雕蟲小技。

    鐵風也真是，不知道他生病要睡覺嗎？打什么電話。許圖南也笨，怎么不開免打擾，不怕吵醒么。

    她在肚子里把兩個人都罵了頓，沒走，又等了會兒。

    果然又響了。

    速度掛掉。

    這回改彈微信。

    應瓏沒看，給他開成靜音，轉身走人。

    回到對面的電競房，舒舒服服地坐進靠墻的懶人沙發，給自己點奶茶。

    不得不說，南京的外賣比大理古城多了很多選擇，她打算嘗嘗新。

    刷會兒小說，論壇里的熱門文已經發展到渣男劈腿后女主和大神情緣的劇情了。

    半小時后外賣送到，她下樓去拿。

    打開門，看見門口袋子的同時，也瞧見了停在門口的車輛。一個眼熟又陌生的家伙提著東西從車上下來，看見她便以一種極其詭異的眼神上下打量。

    應瓏提起袋子，面無表情地關上門。

    “喂。”張風叫住她，閃步進門，“是你吧？”

    應瓏白眼：“‘你’是誰？誰是‘你’？”

    “呵。”張風本來只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她一開口他就覺得穩了，麥克風的聲音和現實不一樣，可這陰陽怪氣的調調，這慢悠悠的語氣，妥妥的，“你們倆！”

    他提著東西，大步上樓：“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這半年你們倆氛圍不對頭，王林和我說許圖南女朋友過來了，我腦子里第一反應就是你，肯定是你！這臭小子不可能找的別人。”

    “他在睡覺。”既然敢來南京，應瓏就沒打算藏頭露尾，“有什么不對頭的？”

    張風上樓瞅了眼房間，見他睡得正熟，這才到隔壁電競房，壓低嗓音興師問罪：“你就沒什么話想對我說？”

    應瓏看向他手里的保溫袋：“帶什么吃的了？我正好餓了。”

    “嘖。”他放下東西，里面是蛋糕，“吃吧，吃死你，老實交代，你們什么時候在一塊兒的？”

    “你是許圖南的兄弟，不是我的兄弟。”應瓏給奶茶插好吸管，拆開叉子的塑料包裝，“我不需要向你交代，您當年也沒和我們交代和彎彎的事兒啊。”

    “話不是這么說的。”張風和她爭辯，“你整得跟我不占理似的，大家認識這么久，我被你們聯手蒙在鼓里，不值得一個說法？”

    應瓏沉吟：“也沒蒙你吧，我們倆只是比較低調，不像你，彎彎時裝要嗎，彎彎過來奶我，坦誠是坦誠，國庫差點沒了。”

    “一年前的事就別提了。”他面不改色地擺擺手，再度打量支腿坐在椅子里的人，王林已經形容過她的外表，纖纖弱弱的小妹妹，室內脫了外套，只穿著寬大的衛衣和牛仔褲，臉孔素凈，看起來就更明顯了，走在大街上像匆匆忙忙去上課的女大學生，“你真是人不可貌相。”

    應瓏嘆氣：“男人在遇到不喜歡回答的問題時，就喜歡換一個話題。”

    他：“……許圖南跟你談戀愛，真是功德無量。”

    第244章 朋友間

    許圖南起床的時候就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

    他困眼蒙眬地起床，推開門，聲音頓時清晰許多。

    “……你們倆這半年太和諧了，懂我意思沒？不吵架不陰陽，上線就打架下本，隊伍里不聊天，這要不是拜了，就是有情況，話都在游戲外說了。”這滔滔不絕的是張風的聲音。

    他女朋友嘆口氣，真摯道：“我就知道瞞不過你。”

    兄弟得意起來：“我和許圖南十幾年的兄弟。他是什么脾氣我還不知道？”

    她恰到好處地捧哏：“什么脾氣？”

    “放棄了就不可能天天和你組隊待一起，還一天到晚不回家。”張風接杯溫水潤喉，“咳，交代吧，他這段時間是不是在你那邊？”

    應瓏道：“他真的在旅居。”

    “我不信。”

    她抬抬下巴：“小許啊，你兄弟來了，審我一下午了。”

    許圖南頓時看向張風。

    “我靠這話你都信？？”張風拍案而起，“她是誰啊，我審她？不是你這什么表情，不會覺得我能欺負他吧？你個重色輕友的王八蛋。”

    許圖南抓抓頭發，也給自己倒杯水：“你怎么來了？”開口還是啞的。

    “病這么重？”張風吃驚，“吃藥了嗎？”

    許圖南點點頭，擠到女友身邊坐下：“頭疼，你小聲點兒。”

    應瓏摸摸他的額頭：“退燒了。”

    “嗯，睡一覺好多了。”他打個呵欠，靠住她的肩膀，“你倆翻舊賬呢。”

    張風冷笑：“她說我該審你，確實有道理，你談個戀愛瞞我這么久，厚道么？我哪次沒告訴你？”

    “你們倆可以盤盤帳。”應瓏和顏悅色，“你次數應該比他少吧？咱們不虧，正好我也聽聽。”

    不夸張地說，許圖南立時頭腦一清，緩緩看向她：“你挖坑。”

    “沒燒傻啊。”她感慨，“看來是真好多了。”

    “唔。”他往后仰，癱在柔軟的懶人沙發里，告狀誰不會，“張風她欺負我。”

    張風看熱鬧不嫌事大：“分。”

    “是人嗎你。”許圖南抱怨，“生病不來看我，還給我找事。”

    張風抗議：“我可不是空手來的，蛋糕被這位大小姐吃了。”

    許圖南看向女朋友手上的盤子：“啊。”

    應瓏挖了一小勺給他。

    “嘗不出味道。”他胃口不佳，對蛋糕毫無欲望，“我想吃面條。”

    許圖南看向張風，重復了遍，“我想吃面。”

    張風看看應瓏，再看看他，指向自己：“你讓我去煮？”

    “阿姨還沒來，她說去菜場買點菜再過來。”許圖南起身，“你不去我自己去。”

    “……”張風無可奈何地下樓，“行行，真欠你的，藥師吃不吃？”

    她以眼神示意：好吃嗎？他會做嗎？能吃嗎？

    “她不吃，晚上阿姨做黃燜鴨和扣肉。”許圖南幫她回答，“你在這玩，我下去洗個菜，張風只會煮面條，切番茄都爛糊。”

    應瓏點點頭，安心打游戲。

    等個十來分鐘，樓下似乎煮好了，她麻溜地下去，搶過男朋友的筷子：“我幫你試試毒，別拉肚子了。”

    張風超級氣：“你別吃，吐出來！”

    應瓏沒理，挑起一筷面條嘗嘗。

    咸淡可以，彈軟湊合，湯底還行。

    “能吃。”她塞回筷子，“你吃吧。”

    “嗷嗚。”吃飯怎么少得了哈士奇，少爺睜著蔚藍的眼睛扒拉她，尾巴搖啊搖。

    應瓏摸摸它的腦袋：“不好吃。”

    張風抱起手臂：“你做的好吃，你做一個。”

    “你們倆水平半斤八兩。”許圖南埋頭吃面條，“能吃都不好吃。”

    “我爹都沒吃過我給他煮的面，你知足吧！”張風沒好氣，“我晚上也要在你家吃飯。”

    “噢。”許圖南光速干掉一碗面條，輕輕舒氣，“好飽。”

    應瓏也摸摸他的頭。

    吃過點心沒多久，家政阿姨就過來了，她是一個嘴巴和手腳一樣勤快的女人，進門十分鐘看到有客人，立馬切水果沏茶，問張風晚上想吃什么，又說沒見過應瓏，不知道她的口味，有沒有什么忌口的，鴨子和豬肉都吃不吃，魚蝦過不過敏。

    許圖南幫她回答：“姨這是我女朋友，她不吃蟲子，其他都吃。”

    阿姨的表情一下就變了，熱情地問：“小姑娘是哪里人啊？”

    “中國人啊。”應瓏滿臉意外，“難道我長得像韓國人？”

    張風樂了：“明明比較像日本人，御宅族是日本來的。”

    “你罵我。”她道，“我記住了。”

    許圖南在等凍梨化掉，抽空發表看法：“你又犯賤。”

    張風：“哪來的凍梨？”

    “XXX給我寄的，他去哈爾濱了。”許圖南問，“瓏瓏，我們過兩天也去那邊玩好不好？”

    “過兩天就要回去上班了。”

    張風看阿姨走遠了才問：“你什么工作啊，換到南京唄。”

    “前臺。”

    “說實話。”

    “是實話，她和她姐姐開了家民宿。”許圖南道，“那明年再說。”

    張風挑眉：“哪里的民宿，云南？麗江還是大理？”

    “大理。”

    “看不出來，你居然是個文藝女青年。”張風刮目相看，倒還真覺得她眉眼間有幾分文氣，“啥時候去，我要有空我也一起。”

    應瓏吸口男朋友遞過來的凍梨，含混道：“你一個人？女朋友呢？”

    “分了。”

    她立馬精神，摟過狗子坐正：“細說。”

    阿姨的嘴巴有點碎，但做的飯菜味道是真不錯，應瓏一邊吃飯一邊聽八卦，居然不知不覺吃到滿血，只能自告奮勇帶著哈士奇去消食。

    她不在，許圖南才和阿姨說：“李姨你別問那么多，我女朋友比較內向，被問多了她以后就不來了。”

    阿姨點評：“看著是蠻文靜的，就是外地人……”

    “總比外國人好。”張風道，“嫁過來就是本地媳婦了，一樣的。”

    “江浙都差不多，上海人不行，看我們都是鄉毋寧。”阿姨很能聊，馬上掏出一個說過八百遍的故事，自家有個親戚嫁到上海去了，二十年前參加她的婚禮，鼻孔朝天，動不動就顯擺，巴拉巴拉，早就和應瓏沒有半毛錢關系。

    “不是上海的。”許圖南趕緊打斷，“你多做點好吃的，她覺得南京菜好吃就肯過來了。”

    阿姨喜笑顏開：“李姨別的不說，燒菜拿得出手的。”

    等到應瓏回來，就被阿姨追著問愛吃什么，糯米吃不吃，晚上給他們準備點湯圓當宵夜，還有明天早晨，她打算做點小籠包，她一般幾點起床，到時候掐著時間過來做。

    她說都吃都行才把人打發走。

    張風和她說：“李姨就是什么都要問問，你哄她兩句就好了。”

    應瓏覺得很有意思：“論壇那篇熱門《網絡渣緣一線牽》你們看了沒？男主很像小北，也是個道士。”

    “看了。”張風也愛耍論壇，“咋了？”

    “小說里的男主用的英國管家，見女主說法語，現實里……”應瓏看了眼廚房做湯圓的阿姨，忍不住笑出聲，“你不是本地人。”

    許圖南：“……”

    張風：“哈！”

    晚上是難得一起的游戲時間。

    張風同學車里帶筆記本，人到哪兒玩到哪兒，隨時隨地上線。他占了小的升降桌，大的自然歸操作最好的人用，于是主人反而只能委委屈屈地抱著筆記本坐沙發。

    “聽好，今天三個原則。”應瓏說，“第一、不許說我倆在搞對象，是誰搞辦公室戀情差點搞散幫會，自己心里有點數，敢給我捅婁子，我把你捅了。第二、小北不上麥，我指揮，你不許上YY，聽小北的外放。第三、木神我們可能搶不到，做好心理準備。”

    游戲方面，張風對她一向心服口服：“行行，走。”

    應瓏戴上耳機，進入九州-

    兩天了，玩家對木神的情況也有了大致了解。

    作為設定成降世的“野神”，木神在各個服務器都有樹枝分-身，通常出現在各種森林地圖。玩法類似于秘境挖寶，地圖有人數限制，上限為兩百人，進圖滿人后其他人就進不去了，必須等里面的人死掉才能排進去。

    因此，打不打木神不是最要緊的，關鍵在于能不能在入口搶到進去的名額。

    龍戰集結了一支百人小隊，在門口打架，進去了就屠殺非同陣營的人，霸占進圖的名額。

    藥師玲瓏打得太起勁，血嫁衣的效果太好，一不留神就給觸發了女媧戒的詞條，當場變身。

    這回真瞞不住了。

    [當前]藥師玲瓏：哎呀，尷尬了^_^

    [當前]夜墨：就知道是你，死裝

    [當前]無罪：哥哥我大不大？

    變都變了，那還不趁機大開殺戒？女媧戒的詞條確實好用，作為大地之母，三皇之一，變身成人首蛇身狀態后，哪怕吃一個陰陽家的大招也沒有那么疼了。

    應瓏趁機放倒了一片人，傳送進地圖。

    進地圖后，就是屠殺、屠殺、屠殺，非龍戰的通通打死，爭取讓更多的人進地圖。

    她渾然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滿視野都是特效，顱腔里全是技能的音效聲，咻咻砰砰，腦瓜子嗡嗡的。

    最后木神分-身轟然倒下，爆出滿地箱子。

    “草！”他喵是雨露均沾啊！

    應瓏的手腕已經酸疼得不行，還要爆發一波狂摸箱子，幾乎只是一眨眼，箱子就消失得干干凈凈。

    她打開背包，發現自己只摸了三個，開出來一看，兩個材料一個燈籠掛件。

    說紅不紅，說黑不黑。

    “命都打沒了，居然看手氣。”她關掉麥克風，扭頭問，“你們開出什么了？”

    張風嘆氣：“材料。”

    “我是一個燈籠。”許圖南道，“金魚的，你是什么？”

    “滾燈。”應瓏忽然想起來了，“哎呀，這個燈好像是復原款，一定很值錢。”

    九州的外觀有個很好掌握的規律，復原款最具有收藏價值，很多人不一定滿圖鑒，但一定會集齊復原款，非遺和聯名好看的大賺特賺，翻車也能保底，能囤就囤，其他游戲外觀就看設計師水平了，有時候一飛沖天，有時候跌倒谷底，全看眼光。

    今天是元宵，投放一波復原彩燈很合理。

    少說也五六百塊呢。

    “沒白打。”她愉快地通知許圖南，“你的送我，我的要賣掉。”

    北崖點她交易：“我也想要一個，你的賣我吧。”

    “八百。”她溢價，“走微信要備注。”

    “噢。”

    張風嘆為觀止：“你比彎彎精明多了。”

    應瓏以關愛智障的眼神看向他：“所以我才找許圖南。”

    張風佯怒起身：“這狗糧我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再見。”

    “再見。”

    張風酸得膽汁都要冒泡泡。

    “當初是誰在路邊給你賺到第一桶金？”

    “是誰在你什么都不懂的時候手把手教你打怪？”

    “你們倆結仇的時候，是誰幫你們調解，組隊讓你們有機會接觸？”

    “說啊！”

    第245章 狗糧

    電燈泡終于走人，許圖南打個呵欠，老老實實去洗澡睡覺。

    應瓏吃碗湯圓，又玩了會兒，等消化得七七八八才下線。許圖南家是獨棟別墅，少不了客房，阿姨已經抽空收拾好了一間，床上用品都是新的，睡衣是均碼，她穿著稍微有一點偏大。

    客衛里的東西不多，比起他此前細心準備的粉色牙刷，水果味牙膏，熊貓杯子，統一采購的洗漱用品雖然不是一次性的廉價用品，看起來也難免平常。

    她洗澡刷牙，吹干頭發，出來就發現床里長出了一個帥哥。

    “回你房間睡去。”她趕人。

    許圖南拉高被子蒙住頭：“不要，我是著涼感冒，不傳染。”

    “就算女朋友來你家做客，也不代表你能睡這。”應瓏揪他的耳朵，“起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他沉沉地窩在被褥里，死活不起。

    “我生病了。”他啞著嗓子說，“別和我講道理，我不聽。”

    這倒真是個殺手锏。應瓏打量他會兒，不知道是客臥的燈光不行，還是他真的受罪，越看越覺得他憔悴了許多，只能無奈松手。

    就知道她舍不得真打，許圖南翻身擁住她：“今天幾點起來的？”

    “六點。”應瓏不提也還好，一說早晨六點就起，這會兒已經接近十二點，立馬犯瞌睡。

    他將她摟緊，臉孔埋進她濃密的發間：“那你快睡。”

    應瓏摸摸他的額頭，再摸摸頸后，感覺有些燙：“明天還去掛水嗎？”

    “嗯。”他道，“王林會陪我去的，你在家里待著，南京可冷了，明天好像又要下雪。我回來給你帶早飯。”

    她笑了：“不用我陪你去？”

    “人生地不熟的，你陪我干什么，在家睡懶覺。”家里開著地暖，本來就不冷，可懷里多了個人，那是心口都暖和了起來，許圖南緊緊貼住她，握著她冰涼的手蓋在額頭，“你在客棧多辛苦啊。”

    應瓏頓住。其實她不覺得有多辛苦，早起固然難，可生活哪有不吃力受罪的，被他這么一說，卻好像真的有些淡淡的心酸，以前社畜好歹有周末呢，加班也能等中午再出門，開民宿就難多了。

    她沉默，他也不介意，和她咬耳朵：“我真沒想到你會過來，還見了張風。”

    “是該見了。”應瓏撫著他的背，不咸不淡道，“在你朋友圈混個眼熟，以后你要是渣了我，我又找不著你，還能扇鐵風兩巴掌出出氣。”

    許圖南不禁笑出聲，由衷覺得她厲害又可愛，但笑過之后，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警惕。

    “你這樣我很有危機感。”他還有些低燒，四肢沒什么力氣，但還是把手臂搭她身上，“感覺你什么男人都能搞定。”

    窗簾的遮光效果很好，也可能是今夜無云也無月，應瓏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自然。生病的時候，人最容易脆弱，有的會破防，有的不受控制地流淚，有的特別暴躁，而許圖南大概是……不自信了？

    這可真稀奇啊。

    “別想太多。”她說，“不是所有男人都值得花心思。”

    他悻悻然：“你就喜歡長好看的。”

    “條件也有限。”應瓏客觀道，“飛一趟三千塊，哪有這錢。”

    許圖南抓重點：“剛見你的時候，三十塊的咖啡都舍不得扔，現在三千塊的飛機說飛就飛，你有錢就變壞是不是？”

    她想想：“也沒有變壞，我本來就很壞，只是以前沒條件。”

    活人不是角色，沒法動動手指就升級，但奇怪就奇怪在這兒了，素手回春十年九州，一直單純善良，給小白送裝備，帶新人下本，勤勤懇懇，都說她人好。藥師玲瓏完全不同，重生前后最多就一兩個月，她就是現在這樣了，渾身心眼子，使不完的手段，什么坑蒙拐騙軟硬兼施，信手拈來，一大堆人看見她就破防。

    枕邊人發出悶哼，不大高興的樣子。

    “睡覺吧。”他不高興，她就有點開心，情侶之間，原本就是東風壓倒西風，或是西風壓倒東風，心心念念北崖這么多年，在論壇不知道看過他多少緋聞，終于輪到他患得患失了。

    應瓏拉好被子，闔眼睡覺。

    他推推她，不理。

    又捏捏她，依舊不理。

    總歸是病著，平時精力旺盛的家伙也容易倦，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黑甜，無夢無波瀾，什么印象都沒有，好像眼睛合攏還是上一秒的事，這會兒就八點鐘了。手機在枕邊微微震顫，他摸過來接通：“喂——”

    “起了沒？”王林問，“去醫院了。”

    “噢。”許圖南醒了，揉揉眼睛坐起身，“我起了。”

    “我一刻鐘后到。”朋友掛斷電話。

    他打個呵欠，看向身邊的人，溫熱的被窩里，應瓏睡得正香，電話一點都沒吵醒她，頭發亂蓬蓬得渡在腮邊，像一只熟睡的貓。

    貓咪和狗不一樣，狗狗醒著的時候也很乖，貓貓只有睡覺的時候才無害。

    許圖南彎腰抵住她的額頭，她縮回被窩。

    他掀開被角，小心滑出被窩，給她團團結實免得感冒。

    洗漱，回房間換衣服，摸摸少爺的狗頭，給它添水和食物，做完就聽見門外的剎車聲。

    拿好藥，套上羽絨服出門。

    王林輕踩油門，車輛啟動，平穩碾過昨夜的積雪：“你女朋友不去？”

    “讓她多睡會兒。”許圖南翻看手機，“我今天好多了。”

    前兩天怕被她發現，心里老惦記著得上會兒游戲，休息不好，這才兩天都沒好全。昨天睡得好，心里又踏實，人也高興，早晨起來精神好多了，也有了力氣。

    王林嘖嘖稱奇：“愛情的力量哈。”

    許圖南沒有否認，專心翻看聊天記錄：“你們昨天怎么聊了這么多？”

    “你悶聲不響放個大雷，誰能忍住？”王林振振有詞，“我們一直在辯論誰賭贏了。”

    “賭什么？”

    “賭你找什么樣的對象。”王林說，“老早的賭約了，小A說你肯定找體育圈的，大概率是體制內，有共同愛好還有編制，以后生個小孩可以繼續干這一行。”

    許圖南：“……”

    “小B說你最可能找那種家里有錢喜歡玩戶外的姑娘，爬山露營喜歡瑜伽的那種。”王林幫他總結，“上面這兩種得票率最高。”

    許圖南點評：“你們想象力好匱乏。”

    “排第三的是傻白甜軟妹、海歸千金和職業女性。”王林感慨，“我感覺我們猜的已經很全面了，你爆了個冷門啊。”

    “有嗎？”

    “張風都說了。”王林一點沒掩飾，兄弟間的事兒能叫出賣么，“是個仇富、小心眼、愛錢又很宅的妹子，不過他也挺奇怪的，一句好話沒有，倒是不急著喊你分。”

    他看向好朋友，“這么看，其實人還不錯？”

    張風最講義氣，和許圖南最好，沒好話指不定是酸的。

    “我覺得挺好的。”許圖南翻完了又臭又長的聊天記錄，感覺他們就是閑著蛋疼，“過兩天一起吃飯？”

    “喲，你舍得？”王林意外，“張風說你藏老久了。”

    “說早了萬一被甩，他要笑我一輩子。”許圖南鎮定道，“現在穩多了，你們記得幫我說說好話。”

    王林露出笑容：“說好話簡單，看你請哪里了。”

    “我看看。”他開始翻店鋪，“最近有沒有好吃的店？你那么會吃，快推薦我兩個。”

    王林報出幾家餐廳的名稱，許圖南記下，順便接起阿姨的電話，和她說中午買什么做什么。

    轉眼就到了醫院。

    許圖南掛上水就開始打電話，這回問的是以前認識的按摩師，問他現在還在某地方嗎？得知他去了一個康復中心，立馬約個理療：“后天吧，我帶女朋友過去，下午……應該是下午，早上太冷了。”

    王林看他忙活，終于理解了張風：“我也要酸了，惡心。”

    “別這樣。”許圖南收起手機，誠懇道，“等你有女朋友就懂了。”

    “更惡心了。”-

    應瓏睡到九點多才起床，阿姨已經在準備午餐，看到她起來就問：“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然后塞給她一杯豆漿和蟹黃小籠包。

    十點鐘許圖南回來，又帶了別的東西投喂，他還叫阿姨打包點什么東西讓朋友帶走。

    王林不熟，不好像鐵風一樣互懟，應瓏朝他點點頭，準備出去遛狗。

    “我也去。”許圖南把她剩下的兩個小籠包吃了，含混道，“我好多了。”

    她瞥他：“去做任務。”

    “噢。”

    遛完狗，吃午飯，下午就打打游戲，天寒地凍，窩在家里最舒服。

    等到晚間，許圖南洗過熱水澡，感覺已經恢復如常，于是決定明天不用再去醫院，安排和她逛街：“你都沒帶兩件衣服，我們明天去買點，然后晚上吃個飯好不好？”

    “和誰？”

    “我的朋友們。”

    本來就說見見他的朋友，應瓏自然答應：“吃什么？”

    “不知道，餐廳上什么吃什么。”許圖南覺得她多半不討厭，因為不用點菜，“怎么樣？”

    果然，她馬上答應：“也行。”

    他趁熱打鐵：“后天上午我們去體檢，下午去理療。”

    應瓏：“？”這是什么約會項目。

    “幫會福利，員工體檢。”他說，“理療一下狀態會更好。”

    “……行。”她勉為其難，“大后天我就要回去了。”

    許圖南商量：“我病還沒好全，再等兩天，好了我們一塊兒動身。”

    “不行。”應瓏拒絕，“我正月二十走，你過完正月再說。”

    他遺憾：“南京好玩的地方很多，我還想多帶你走走。”

    “以后再說。”

    “真的？”

    “假的。”她換話題，“今天你可以自己睡了吧？”

    “不行。”他渾然忘了方才的借口，“我感冒已經好了。”

    第246章 溫情

    許圖南做事一向令人放心，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去見他的朋友，就把逛街先安排上。甭管買不買東西，逛逛商場不冷又舒服，總不會出錯。

    兩人上午出門，中午在商場的餐廳吃的飯，然后去買衣服，和許圖南逛街沒有太大壓力，他的日常消費就是商場店，不怎么買奢侈品牌。

    云南四季如春，應瓏沒買羽絨服，現在穿的還是在杭州讀書的時候買的。

    等等，那天……“我買這件衣服的時候，我們已經認識了，你還給我打了電話。”她在記憶深處找到七彩的鱗片，“問我上不上線。”

    許圖南卻不記得了：“有嗎？我忘了。”但不妨礙他借題發揮，“我錯了，我給你買件新的。”

    他挑了兩件情侶款的衛衣，付錢剪標簽穿上，一氣呵成。

    [采購衣服]的任務瞬間完成，提前一小時去買化妝品。

    她找了個彩妝品牌，選擇以前常用的粉底液品牌和色號，買一瓶正裝，借用他們的隔離再上，然后讓柜姐贈送定妝粉餅的小樣定妝，再買一支眉筆和眼線筆，要求試用睫毛膏和眼影，口紅試了五六個顏色，買一支最常用的色號，讓他們送一支其他顏色的小樣。

    這樣常用的化妝品都買齊了，用得少的不浪費錢，柜姐也高興，又送了卸妝水的小樣。

    一切都很完美。

    直到她男朋友出去轉一圈，遞過來一個衰敗城市的眼影盒。

    應瓏：“……”

    “這個好看。”他說，“送你。”

    她醞釀了下：“謝謝——你怎么挑中的？”

    “剛剛那邊的情侶在吵架，女生說這個好好看，男生說這么大用不完浪費。”他說，“我就猜這個不錯。”

    應瓏不由點頭，這人腦子有時候是挺好使。

    于是化妝的任務也提前完成。

    離吃飯還有一個小時。

    她停在了一家美甲店前。

    “做那個。”許圖南的審美建議有他這個年紀的局限性，“粉色的那個。”

    誰冬天做粉色啊！

    應瓏無視他：“做車厘子紅。”

    小許同學改口很快：“也好看。”

    做指甲至少四十分鐘，他坐外面等人，和朋友們聊天：【陪女朋友逛街，一會兒見】

    張風：【兄弟辛苦了，主子不好伺候吧】

    許圖南：【沒有啊，像做任務一樣，好簡單的】

    張風：【……真的假的？】

    整個群大概只有他理解許圖南的意思，和藥師玲瓏做任務，一般只有兩種情況：她做，其他人當掛件，他們打，她全程掛機。

    戀愛談得跟情緣任務一樣，什么玩意兒，呸！

    四十分鐘后，應瓏做完指甲，除了價格略貴，還算滿意。可惜還要吃飯，不能回去打游戲，不然真想見見血，這車厘子紅多好看。

    她滿懷遺憾地赴飯局。

    位置有點隱蔽，從巷子里進去，要不是大家談了半年，她是絕對不敢跟他去的。進門后倒是豁然開朗，曲徑通幽，迎面淡淡的桂花香氣。

    張風已經到了，對她報以熱烈的歡迎：“草，你換頭了？”

    “今天捏臉打對折，只要180塊。”應瓏胡扯不眨眼，“便宜吧。”

    張風又看兩眼：“18萬都做不出你這效果啊，萬神殿那個不是說花了五十多萬，我看差不多。”

    他說的是樓新月，萬神殿的女神，九州知名女主播，現在也有幾十萬粉絲了，典型的操作不夠，顏值和胸圍來湊，也是女主播里非常大方地承認自己動過臉的一個，今年搞完又漂亮了很多。

    應瓏決定接受他的評價：“當你夸我。”

    又和他的其他朋友打招呼，大概七八個人，有男有女，女的都很漂亮，男的……小許SSR不稀奇，鐵風也能混個R，只能說男同胞確實不爭氣。

    他們有的坐在吧臺邊，有的在絲絨沙發里打牌，頭頂是錯落有致的木質吊燈，環境很年輕化，聚會的氛圍多過飯局。

    他們對她都很客氣禮貌，作為本次聚會的主要目的，先打趣了許圖南不聲不響就交女朋友的事，說了他兩件趣事，然后隨意就坐，各聊各的瞎扯淡。

    餐桌是曲水流觴，一個盤子里七八個小碟，隨意取用。

    應瓏喝口飲料，沒著急吃飯，先在腦海中仔細盤了一遍卡牌（？）信息：誰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如果有一天她需要他們，可以在什么地方找到人。

    這是關系加深后必須拓寬的領域，就好像玩法更新后多開的地圖，增加的技能，不管眼下用不用得到，信息必須收集起來，心里有數。

    許圖南就是她在感情上的重點玩法。

    應瓏這么想著，抬手摸了摸男朋友的后背，他穿著薄毛衣，肌肉的線條漂亮極了。

    “怎么了？”許圖南轉頭握住她的手，小聲問，“累了？”

    她捏捏他的手臂，推過自己的飲料杯：“這個不好喝，你的給我。”

    “噢。”他乖巧地調換杯子，等她喝了口才說，“我的也不好喝。”

    應瓏：“……”欠。

    聚會持續了兩小時，天氣預報說晚上大到暴雪，怕路不好開，大家提前散會，各回各家。

    洗個熱水澡，她吹干頭發，沒克制住沖動，開電腦上線。

    “咳咳。”男朋友也洗得香香的，站在她床邊清嗓子。

    應瓏思考兩秒：“拿電腦來，今天反正沒什么事，陪你做任務。”大病初愈，貼是不能貼的，陪陪他吧。

    “打游戲啊……”

    “不然你就回去睡覺。”

    “好吧。”他去電競房抱了筆記本過來，兩人坐床上打游戲。

    應瓏看向他的屏幕：“你在做什么任務？”

    “碰瓷列子。”許圖南道，“論壇說在起風的時候，到這個沖虛谷里轉悠，有可能碰見列子講學。”

    無論應瓏多么精于推算，奇遇和隱藏說白了，看臉的時候多過看腦子。《九州》幾千萬玩家，總有人碰見過你聽都沒聽說過的奇遇，比如偶遇列子講學，和在學宮里偶遇孔子一樣，論壇有十來個帖子，好像挺容易碰見的，可仔細一問，一個千人公會都未必有人碰見。

    許圖南一直在找和《逍遙游》相關的線索，可莊子的任務都做完了，還是一無所獲，燕國的支線雜七雜八做了一堆，沒發現能通往天池的路。

    無奈之下，只能選擇碰瓷列子，雖然論壇的發帖人說了沒什么好東西，只給成就、閱讀熟練度和一本《列子》，但他還是打算試試。

    先去觀星的地方看天氣，今日暴風雪。

    “暴風雪也算風吧。”他嘟囔著操作北崖頂風前行，背后是一個竹簍，里面裝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背簍]：珍稀掛件，有特殊互動動作，可將一名玩家背在竹簍里行動。

    [元嬰]：通關靈山十二層后可開啟“元嬰”狀態，玩家將變化成童年的樣貌。

    藥師玲瓏早就通關了十二層，開啟這么個暫時沒啥用的獎勵，這是九州日后的一個重要玩法，目前看不出來，唯一的用處就是變身成蘿莉正太，算是靈祭玩法后出的彩蛋（？）。

    總之，多虧了有這兩個玩意兒，她不用再時刻跟隨了，可以坐在北崖的背簍里，讓他乖乖當牛馬。

    風雪來襲，視野一片雪白。

    小道士裹著厚厚的棉衣，步履蹣跚地走在山間，霜雪紛紛，一片片鵝毛似的輕盈。九州的景致極其精美，只要顯卡撐得住，每片雪花都在微光中閃著粼粼的光波。

    應瓏截了幾張圖，問他：“有嗎？”

    “沒有。”北崖已經在雪中跋涉許久，攻略里提到列子會出現的地方，此時空無一人，只有鳥雀的爪印和虎豹的糞便。

    應瓏點開地圖，想起這里似乎有一個適合拍照的地方：“去地圖左下角，那邊有個棚子可以吃羊湯。”

    “哦。”暴風雪天氣不能乘騎，小道士調轉方向，一步步往西南挪。

    果然，不遠處出現了一座簡陋的棚子，炊煙冉冉，老邁的NPC正在煮羊雜湯。熱湯的白氣和風雪裹挾在一起，襯得爐火愈發紅燙，渾身溫暖。

    藥師玲瓏從背簍里跳下來，和NPC對話買羊湯。

    兩人坐在桌邊互動，三口喝干，體力回滿，積累的寒冷debuff也被驅散。

    她恢復原身，在棚子里找角度拍照，再調整陰影和光線，屏蔽掉ID和NPC的名稱，游戲的氛圍就消退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無比逼真的江湖一隅。

    風雪天，熱羊湯，女醫生和小道士行走江湖，暫時歇歇腳。

    音響里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應瓏挑起眉，退出拍照界面，四下環顧。

    窗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白毛小猴子，脖子上系著金鈴，這會兒正叮叮咚咚地響著。老板走到窗邊，拿過小猴子手里提著的籃子，里面是一串刀幣，他拿過土罐，往里頭舀了兩勺羊湯，然后蓋上蓋子，黃泥封口，又給塞回籃子里。

    “走走走。”她陡然興奮，搗搗身邊的人，“追上去。”

    他心領神會，這猴子一看就不是野生的，而是被人專門訓練過的寵物，此時出現在這里替主人買羊湯，說不定就是什么奇遇。

    玩家沒有好好走路的，猴子從窗戶竄出去，兩人也緊跟著跳出窗戶，牢牢綴在猴子后面。

    這可不是個輕省的活計，猴子渾身雪白，沒入銀裝素裹的山林就像水滴落進海里，動作又靈活，哪怕在山里也行動自如，在林間一蕩一爬，眼神微微一錯就丟失蹤跡。

    哪怕北崖和藥師玲瓏都是追蹤高手，身懷雁過無痕，也被它甩在后面。

    “風雪太大了。”輕功的速度與環境相關，雨雪天削弱道95%，像今天這種暴風雪至少削成70%，比平時慢太多。應瓏有點著急，干脆原地變身，化作燕子跟蹤。

    飛行總比攀爬快，哪怕速度不比平時，跟蹤一只猴子也不算難事。

    她跟住了，北崖就輕松許多，隊友坐標在地圖可見，不用時時刻刻留意茫茫白雪中的一個白點兒，只要努力克服地形障礙。

    躍過山林，爬過懸崖，白毛猴子停在了一處隱蔽的洞穴入口。

    燕子準備沿著它的路徑進去，誰想一頭撞進了空氣墻里，原地卡住了。

    “靠！”她低低罵了聲，解除變身，二段跳反身掙脫出空氣墻，在半空繼續變身往里飛。

    又卡住了。

    此時，北崖已經來到對面的懸崖邊，他看看身邊人的屏幕，再看看自己的，發現問題所在：“雪都被彈回來了，這里是不是有結界？我們得找到破綻才能卡進去？”

    應瓏扭頭，她的視野里全是亂飛的雪沫子，和雪花屏似的，他的視野就比較清楚了，確實有大量風雪被看不見的屏障阻擋，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將他們隔絕在外。

    “往左邊點跳。”北崖建議，“我幫你看著，你再試試。”

    “行。”

    第247章 齊諧者

    藥師玲瓏和北崖卡了半個小時的空氣墻，死活沒能過去，簡直不可思議！

    他們倆正準備和這破玩意兒杠上，風雪漸弱，夜幕透出二三晴色，游戲中的幾個小時過去，時辰來到傍晚，西邊霞光若隱若現。

    空氣墻就這么突兀地消失了，兩人一頭撞進峭壁，頭破血流地滑下來，落到山壁的一處凸起。

    藥師玲瓏縱身飛跳，精準地落在旁邊的洞穴口，她怕進去就立即觸發任務，等他過來才一道入內。

    [？？]：遠道而來即是客，小友請進

    視野從昏暗轉為明亮，她看見山洞里的人，一只白毛小猴子在吃果子，一個落拓的酒鬼在呼呼大睡，還有一個白須老翁，正和善地看著他們。

    [？？]：今日風雪甚重，不宜趕路，好在還有羊湯一二，酒水若干，小友自便

    [藥師玲瓏]：老丈客氣了，在下誤入此地，有所打擾之處，還望海涵

    雙方文縐縐地寒暄兩句，對方才說出自己的身份：[老朽姓列，鄭國人，與弟子在此地游歷講學]

    “找到了。”列子名寇字云，鄭國人，后被尊為沖虛真人。

    [藥師玲瓏]：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沖虛真人

    [列子]：虛名而已

    雙方對話片刻，藥師玲瓏便拿出包裹里的燒鵝，北崖拿了羊羔酒，湊出一桌美食。

    列子笑著接受了他們的宴請：[小友慷慨，老朽也不能白吃你們的東西，就以一則奇聞佐酒，如何？]

    兩人自然同意。

    列子先說了一個白鵝報恩的故事，內容和志怪小說中差不多，大概就是一個姑娘被嫉妒她的人利用巫術變成鵝，家里人以為她被狼叼走了，沒想到她其實一直在家里與畜生為伍。后來有個書生在雨夜借宿，聽見白鵝哭訴自己悲慘的命運，心有不忍，幫她挖出了詛咒自己的東西。姑娘終于變回人形，嫁給書生為妻，兩人子孫滿堂。

    這當然不是北崖想聽的。

    他奉上美酒，再換一個。

    列子又說起豬龍的故事，說有個酒家的孩子生了病，每天吃十斤飯都不夠，從早到晚不停在吃，什么雞鴨魚肉谷糠泔水，來者不拒，直接把殷實的家里吃窮了。直到他父母割肉相喂，他才終于說吃飽了，在屋中呼呼大睡，不多時，風雨大作，父母擔心他回去一看，原地已經不見孩子，只有一只碩大的豬龍。

    它吐出一塊玉石，說養育之恩沒齒難忘，今后便保他們一生富貴，此后便乘風雨而去，他父母將玉石放進水中，水就變成了美酒，家中不久便東山再起，變成一方富戶。

    很聊齋的故事，可惜，依舊不是北崖想要的。

    他再呈上一份魚膾。

    列子也接受了，卻說：[事不過三，我最多講三個故事，再多可就沒有了——]

    一句話成功讓北崖心跳加速。

    但他的魚膾給對了，列子沉吟片刻，便說：[終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其長稱焉，其名為鯤……]

    鯤鵬的故事人盡皆知，實在不必多贅述。

    列子說完，二人便得到提示。

    [你獲得了新的齊諧殘頁]

    “齊諧者，志怪者也”，齊諧就是一個收集志怪的成就。九州地大物博，克系遍地，類似的怪談不在少數，大部分玩家早就觸發過一兩次，委實不稀奇。但截止十周年，依舊沒有人能收集完這個系列的所有故事。

    應瓏翻翻自己的書柜，游戲會掉落一些書籍，收集書籍即可獲得閱讀熟練度——這玩意兒人人都知道，可無人在意，沒人刷也沒人研究。

    言歸正傳，齊諧就是書架里的一本書，總數為99，她已經遇見十幾次，總共就有十幾個欄目。

    最下面的一個就是【鯤鵬】，點進去就是《湯問》里的原文。

    她思索片刻，關掉繼續選NPC對話。

    無響應。

    奇遇已經結束了。

    應瓏看向男朋友，他抿著嘴角，專心致志地盯著屏幕，側臉的輪廓繃得緊緊的，露出清晰的下頜線。她摸摸他的后背以示安撫：“今天這個任務還挺有用的。”

    “還有后續？”許圖南切換目標，卻沒有觸發對話。

    她嘆氣，笨死他算了，這么笨，上回是怎么找到玉璽的，還是說幸運兒不是他？

    “克蘇魯的一個特點就是不可名狀，不可知，不可直視。”應瓏道，“你現在知道了‘鯤鵬’，說不定就能觸發前置任務了。就算沒有，北冥天池是地圖上標出來的地方，官方早晚會開地圖，也肯定會給我們看到鯤鵬。”

    說到這里，她沒忍住好奇心，兩人的關系也到了能談論這個的時候，“你說想找彩蛋是指什么？”

    兄弟倆以鯤鵬為名，想在游戲里找鯤鵬彩蛋，乍聽起來還算合理，但仔細想想就不難知道，二者有個屁關系啊。她叫應瓏，最多想想應龍在哪兒，屆時打卡拍照，彩蛋和她有毛關系，除非送應龍寵物。

    “我不知道。”許圖南坦白，“我就想找找看，看看有沒有和我有關的東西，他心里……”

    他停頓了一下，不大好意思直說，含混道，“有沒有把我當回事。”

    “‘他’是你哥哥？”應瓏微蹙眉梢，“許北溟和九州有什么關系？”

    “他是九州的那什么……制作人？”許圖南說，“生前。”

    生前？制作人？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了。

    應瓏眨眨眼，語氣依舊尋常：“你們兄弟倆是鯤鵬，正好有北冥天池這個地圖，你就想知道，他有沒有在游戲里做你們倆的彩蛋？比如天池邊上有對打魚的兄弟，哥哥叫小北，弟弟叫小南？”

    “咳。”有的事兒自己想想不覺得有什么，被別人說出來就怪肉麻的，許圖南清清嗓子，不肯正面承認，“我就隨便看看。”

    應瓏瞥他眼，心念電轉。

    她比誰都清楚，天池邊上并沒有南北兄弟，許北溟就算留下什么，恐怕也不是他想的那樣。

    這可怎么哄？

    “你來嗎？”許圖南已經傳到燕國，準備往天池走走了。

    應瓏心里嘆氣：“來。”自己的男朋友，當然只能自己哄。

    傳送到燕國邊境的馬集，馬頭琴蒼涼，舞姬就在空地上起舞旋轉，向路人賣藝求賞錢。

    北崖往角落的瞽者碗里丟銅錢。

    空格蓄力，松開投出，是一個套圈的小機關，投中會有“當啷”一聲脆響。

    他連續扔中十次，對方才開口：[多謝俠士]

    北崖繼續扔，三十次，瞽者又說：[俠士慷慨]

    中五十次，他說：[俠士不必如此]

    等到七十七次，瞽者才曰：[唉——俠士雪中送炭，還請賞臉飲杯濁酒]

    “這是什么任務？”她問。

    許圖南道：“這人是個小說家，他有木鐸。”

    藥師玲瓏走近，仔細觀察，果然在對方腰后發現一個木鈴鐺，先秦有采詩觀風的習俗，《詩經》就是這么來的，而小說家道聽途說采集民間事，也差不多是這么個情況。

    “我之前一直和他對話，想打聽鯤鵬，但他從來不說，今天再試試。”

    瞽者將他們請到一處帳篷，說起遙遠的傳說：[上古之時，妖獸橫行，天災頻發，凡人之界猶如長夜，不見天明，直至唐堯建國，一統諸國，方見人間曦光。]

    許圖南看這開頭就知道沒戲了，又是三皇五帝的傳說。

    但女朋友看得專注，他便收起心底的失望，陪她一起往下看。

    瞽者嘆道：[可人治取代神的意志，豈是這般簡單？試想當年唐堯制訂歷法，便有十日禍世，后羿射之，方有日升月落的紀年，虞舜生有雙瞳，因感天地之變而卒于蒼梧，夏禹驅趕洪流，耗盡心血鑄九鼎定漂移之陸，成湯祭祀玄鳥，方才能殺死履癸宮中名曰妹喜的假神……如此艱辛，卻不過是在神祇昏睡之際爭得片刻喘息……]

    他搖晃手中的木鈴鐺，輕輕嘆息：[如今紫微星暗，異象迭生，這人間又要迎來一場浩劫，此間天下，誰能再現唐堯萬國之盟的霸氣，虞舜安定百姓的仁愛，夏禹治水定鼎的堅毅，商湯濯污揚清的智慧？]

    應瓏剛看到這段文案的時候，心里十分無語。

    還能是誰？當然是玩家，堂堂第四天災！

    但仔細琢磨了下，心頭狂跳，直覺意識到不對勁。

    等等，萬國之盟的霸氣？九州霸主？？

    安定百姓……嘶，吳越的劇情已經過去兩年，都快忘了，最后是不是用黎民勸說吳王投降來著？

    夏禹治水的堅毅，毅力的話，像不像挖礦人的努力？她挖了幾萬次的礦才得到第二塊玉璽。

    智慧，商湯什么智慧，鳴條之戰？沒有頭緒。

    但這么一代入，真的好像啊。

    越看越像。

    她趕緊瘋狂截圖，保存相關文案。

    如果真的第六感對了，這句話就是玉璽的暗示，那么前面的內容也是有意義的了？四位開國皇帝（姑且稱之）都是與神為敵，為人類爭取到了和平。

    當年玉璽出現后，游戲出了什么新版本嗎？應瓏回憶良久，有些頭緒，又覺得都是牽強附會，越想越亂。

    “唉。”她忍不住嘆息。

    “又很克對吧。”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思路更是如此，許圖南完全沒猜到她的算盤，還在說，“后羿射日是為了創立時間？時間很重要嗎？”

    應瓏回神，想想道：“重要吧，時間在宇宙沒有意義，對人有，有了時間才有秩序，克蘇魯是無序的。”

    她瞥他一眼，“你還問我，你哥哥不是制作人嗎？”

    “故事劇情不是他做的。”許圖南簡單和她說了九州創始人的事，“我只見過青鳥一次。”

    應瓏知道這名字，五周年慶典她搶到了票，見面會上出現過這位女制作人，提問環節她還抽到號碼，問了對方一個很傻X的問題。

    不過，許北溟沒做劇情的可太好了，否則還真有點為難——許圖南明顯對他的死難以釋懷，老戳人家傷疤不像話，但一個億的線索擺在眼前，誰敢拍胸脯說自己不會拋棄一次良知？

    “怪不得最近九州的時裝做得都不錯，原來的美術回去了啊。”她挑了個安全的話題，“我最喜歡原來的美術風格，古樸宏偉，比日韓的游戲大氣很多。”

    許圖南“嗯”了聲，北崖在帳篷里四處摸東西，把陶甕里的銅板都掏出來了。

    唉。

    應瓏暗暗嘆氣，開始哄人：“許北溟既然不做劇情，彩蛋是支線的概率很低啊。”

    他果然被吸引注意：“是嗎？”

    “程序員嘛，你往代碼的方向猜猜。”她鎮定道，“比如說，那個魚在半空跳起來落進水里，正好是這樣的。”

    她屈攏手指成半圓弧，食指和食指相對，拇指與拇指相碰，合出一個愛心。

    許圖南：“……”

    他醞釀了會兒，誠實地說：“有點肉麻了。”

    應瓏靜靜地看著他。

    [你觸發了戰斗]

    [已傳送進競技場（1V1）]

    具體內容省略，總之，許圖南垃圾話開場，應瓏回以肘擊，雙方沒一會兒就拍打在一處，可惜，戰事雖酣，明天卻要體檢，必須早睡，只能點到為止，踹他回房，遺憾地結束本日的挑戰賽。

    第248章 聚散有時

    體檢日。

    應瓏八點半被叫起來，刷牙洗臉換衣服，空腹到醫院被開單子，在NPC小姐姐的引導下，一個科室一個科室走過去，對話，交單子，接取任務，任務完成，下一個NPC。

    整整兩個多小時才做完項目，正好吃午飯。

    飯后被他拖去做理療，先上儀器再按摩，酸爽是真的酸爽，舒服也是真心舒服，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這會兒差不多體檢報告也出了，醫生一對一面談，榮獲打工人都有的各類小毛病，問題都不大。她又看了許圖南的報告，出乎預料的有好些舊傷，幸虧恢復得好，問題都不大。

    晚上鐵風請客，邀他們去家里吃飯。

    張風家離許圖南家不遠，開車不到十分鐘，格局什么的就是豪宅的款，該有都有，只不過他家一樓和二樓多開放式空間，顯得空間特別大。

    餐廳在一樓，大圓桌旁邊是長桌，二十個人吃飯都綽綽有余，還有專門的燒烤爐、火鍋桌，爆米花機、刨冰機和鐵板燒。

    食材都準備好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應瓏還沒玩過這些，眼睛都紅了：“我要攤蛋餅。”

    “去去，客人等著吃，我來整。”張風發揮主人翁精神，她想玩什么，他一個都不讓，頗有報仇雪恨的意思。

    她笑容消失。

    王林給他一巴掌：“少犯賤。”推開他讓客人玩。

    應瓏攤了張超大的煎餅。

    火鍋和烤肉的食材新鮮且昂貴，隨便整點蘸料就很美味。

    她半小時就把自己喂飽了，然后看著他們吃——今天人沒那么多，就是小許、小張、小王、小胡四個好朋友，老實說看他們吃飯，真像看《千與千尋》。

    全是豬。

    吃飽喝足，她以為能回家打游戲了，結果張風說：“難得人多，我們打CS吧，那誰，你會打嗎？”

    “不會。”應瓏是mmo入坑，單機玩得不多，“你先打一局我看看。”

    張風拖著小王小胡來了局，許圖南和女朋友旁觀。

    應瓏問他：“你打過沒？”

    “打過兩把。”許圖南說，“王林和胡飛不打mmo，只會玩這個，每次他都要喊我們打兩把。”

    她“嗯”了聲，專心看地圖，順便掏手機查了查具體信息。

    一局后。

    應瓏拍拍鐵風的椅子：“我建個號還是你借我個號？”

    “我的借你。”王林讓開位置。

    “謝了。”應瓏試試鍵盤和鼠標的手感，“先適應一局。”

    “沒事，哥帶你。”張風微笑，爽得上天。

    應瓏：“呵。”

    三局后。

    許圖南洗草莓：“有人吃水果嗎？”

    張風全神貫注，胡飛什么都沒聽見，女朋友手腕一動，精準爆破一個人頭，王林……也在看屏幕：“左邊左邊，有人有人有人。”

    他只好把草莓塞女朋友嘴邊：“吃一口。”

    應瓏咬口，酸甜多汁，順便干掉旁邊偷襲的對手，含混道：“玩法不太一樣，還行，其實和靈山挺像的。”

    《九州》的噩夢模式一直是第一人稱視角，靈山秘境增加了一些基礎動作，前幾關和射擊游戲區別真不大，只不過射擊用槍，九州用的是招式，摸爬滾打的操作并無區別。

    應瓏適應得很好，發揮得也很穩定。

    許圖南拎起凳子坐到她身邊，看她吞咽完了就再遞過去讓她吃。

    人在專注的時候意識不到其他細節，應瓏的心思都在對面的腦袋上，完全沒發現自己吃了一個又一個。

    三把打完，撐住了。

    “不打了。”她起來活動，打嗝都是草莓味兒的，“你喂我吃了多少，要吐了。”

    “沒幾個，草莓才多大。”許圖南澄清，“真的。”

    她才不信：“該走了，明天要早起趕飛機。”

    張風聽見這話，吃驚道：“明天走？”

    “對啊。”應瓏看向他，微微一笑，“你當我是來面基的，飯吃了，游戲打了，當然就該走了。”

    張風勸道：“來南京發展嘛，以后可以經常聚。”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她拍拍司馬的肩膀，“九州再見。”

    “呃……”張風欲言又止，問許圖南，“你呢？”

    “我先不走。”許圖南剝根香蕉，遞給女友，被她白眼，乖覺地塞自己嘴里，“她讓我出了正月才去。”

    “聽話，對了，小張啊……”應瓏和顏悅色道，“再和你強調一遍，別說漏嘴。”

    張風抱起手臂：“求我。”

    她根本不理，打蛇七寸：“你做不到，我不會怪你，只會怪許圖南交友不慎。”

    張風：“……算你狠！”-

    應瓏來得出人預料，走得也很瀟瀟灑灑，說了明天走，第二天就收拾東西離開，一點兒沒耽擱，和上回來南京的速度有得一拼。

    不同的是，今天許圖南送她進了機場，看她過安檢也不走，低頭發消息。

    許圖南：【路上小心，到了和我說】

    應瓏：【知道了】

    他喋喋不休：【要想我，過兩天我就過去了】

    應瓏：“……”她隔著安檢區回望，高高帥帥的男朋友認真發著消息，仿佛心有靈犀似的，忽然抬頭朝她看了一眼，揮揮手，又指指手機。

    新的消息彈出來：【怎么了？忘記拿東西了？】

    她：【快滾，別在大廳里招蜂引蝶^^】

    他在那邊笑了，發了個[小雞蓋被子]的表情包，手機塞回口袋，朝她揮揮手，轉身往回走。

    應瓏小跑著走向候機處，安心等航班。

    準點起飛，準點到達。

    傍晚時分回到客棧，吃他點好的肯德基當晚餐，洗澡上游戲。

    北崖在掛機，干脆把素手回春也登上。

    小女兒穿著元宵的時裝，手里提著一盞花燈，漂漂亮亮地在靈山掛機，月華還真沒虧待她。

    她快速過掉小女兒的日常任務，沒發現什么新東西。

    應瓏十分惋惜，這兩個月，尋找玉璽的進度遲遲不見進展，明明老大一個楚國地圖，遍地神明，卻沒有任何與傳國玉璽相關的東西，而卞和在歷史上是楚國人，荊山地圖卻不見他的蹤跡。

    沒有這個關鍵人物，自然開不出和氏璧的劇情鏈，她的搜尋計劃鉆進了死胡同。

    今天身體累得慌，懶得做任務，干脆梳理一下思緒吧。

    應瓏翻開抽屜里的筆記本。

    她最早認為與玉璽有關的是剛出師的時候收到的信鴿。

    【逢逢白云，一南一北，一西一東，九鼎既成，遷于三國】，因為《九州》后來改名《問鼎》，她認為這是一句非常重要的提示。后來第一塊玉璽在吳越找到，隸屬東方，她就猜測四塊玉璽應該在四個不同的方位。

    第二塊玉璽在北方燕國被挖到，似乎印證了她的方位猜測，同時礦=神仙肉的說法，暗合了克蘇魯的世界觀，她猜測玉璽和“神”的設定有關。

    楚國在南，又遍地巫神，她以為第三塊應該不難找，可就在這里陷入了困境。

    靈祭玩法已經結束，女媧戒是好東西，但從頭到尾沒半點玉璽的影子，還不如昨天在瞽者那里聽到的一番話。

    唐堯的霸氣，虞舜的仁愛，夏禹的毅力，商湯的智慧。

    ……皇帝與玉璽總是密不可分的。

    應瓏想了想，在筆記本上寫下“許北溟”三個字。

    雖然許北溟不做劇情，但仍然給了她一些額外的思路。

    一周目時，論壇經常討論一個問題，為什么獵狗運營的其他MMO越做越拉跨，只有《九州》還□□？

    其中就有知情人爆料，說九州的原始代碼已經錨定，想改也改不了，只能增加點邊角料，再加上青鳥是原始制作人，話語權很大，獵狗的人斗不過她，所以維持住了“初心”。

    聯想到許圖南的話，這大概率是真的。許北溟已經去世，有的代碼程序員自己來了都不一定記得是什么玩意兒，別說一個去世的人寫的。

    換言之，既然玉璽出現在最初的劇情里，代表它就是在許北溟活著的時候被寫進去的。

    此時此刻，它多半不會在一些新的東西里，而是在原始且核心的地方。

    楚國地圖的核心是什么呢？

    ——十巫聲望，靈山秘境。

    尤其是【靈山秘境】，它的玩法是九州最具特色的噩夢本設定，每一關的挑戰都有劇情，兼具操作和微解密，既可以單刷，也可以團隊，模式靈活，掉落的東西也有很大用處。

    可以說在60級滿級的年代，靈山是玩家最重要的PVE玩法。

    吳越是主線劇情，挖礦是生活技能，副本里藏一個很合理吧？如果最后一塊玉璽像她想的那樣，妥妥的PVP。

    應瓏左思右想，把自己代入策劃，感覺靈山怎么都該有一個玉璽。可她已經通關到十五層，沒什么特別的，還是說她錯過了關鍵線索？

    或許，是時候重新捋一遍【靈山秘境】的內容了。

    應瓏看看時間，點進官網看更新公告。

    果然，明天的更新公告已經出了，重點是推出家園玩法，這是每個MMO運營到后面必開的玩法，一方面是給休閑玩家消磨時間的項目，另一方面也是增添玩家的歸屬感，增加用戶粘性，比如上班的時候偷個菜釣個魚什么的。

    以前的副本增加手工材料和家具掉落，推廣家園的同時，讓玩家多多臨幸其他副本，省得費大力氣做出來的副本在過了等級后無人問津。

    對藥師玲瓏不重要，過。

    開放【靈山秘境】16-18層。

    她沉吟，記得沒錯的話，【靈山秘境】前18層是一個完整的大劇情，后面要過很久才開，當年藏經閣是君臨第一PVE公會，10層后常帶老板，素手回春因此賺了不少，可15層后自家人都坐牢，等級開放后大家才暴力通關。

    線索會在這十八層的劇情里嗎？

    秘境每天只能挑戰一次，藥師玲瓏重頭來過可就太慢了。

    ……幸虧她有錄屏。

    靈山秘境帶的老板太多，她直播都要錄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看來今晚是看視頻的一天了。

    應瓏想著，讓藥師玲瓏掛機在北崖旁邊，待會兒讓許圖南帶她過掉日常，自己則抱著筆記本上床，倍速看錄像。

    第249章 靈山秘境①

    [你已進入靈山秘境]

    你在幽暗的森林中蘇醒，身上只穿著遮羞的粗布短打，手中空無一物。夜色濃如黑墨，樹梢在風中沙沙作響，時不時有火紅的隕石劃破天際，留下一道創口似的暗紅光痕。

    這是哪里？我是誰？你詢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黃綠色的光點藏在荊棘間，幽幽發亮。你意識到這是狼群，虛弱的自己成為了它們的目標。

    沒有時間思考來龍去脈，你翻身滾下山坡，避開了狼群的撲咬路徑。隨后貓身轉移，在坡底的泥水塘里滾過，這能消除你身上的氣味，以免被狼群追擊。

    你濕漉漉地爬起來，忍著饑餓與虛弱，找到一處結實的藤蔓，從另一頭爬出去。不管怎么樣，孤身一人在深夜的野外太危險了，必須盡快離開這里，找到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

    天空有昏暗的紅光，不知為何，隕石的殘暉久久停留在了天空，承擔起月色的職責，為迷茫的人照亮方寸光明。你謹慎地分開荊棘，找到一些能果腹的紅色漿果，吃下去后，虛弱感立即消退不少。

    不遠處，狼群此起彼伏地嚎叫，似乎在傳遞什么信息。

    你有點擔心，害怕它們在呼朋引伴，準備追擊自己，但害怕也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前進。

    上樹，找到合適的位置蕩落身體，飛渡深不見底的深坑，矮下身體鉆進空洞的枯木，躲過盤桓在路中間的蟒蛇，你的體力又被消耗許多，不得不冒著危險爬上樹，去摸松鼠的窩。

    里面有香甜的松子，足夠你再堅持一段路。

    背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你回過頭，發現一頭落單的跛腳狼在不遠處跟著你。

    你決定殺了它。

    繞背、閃避、擒拿背摔，不偏不倚，正好將它摔在旁邊凸起的石頭尖山。它哀嚎一聲，扭身想跑，你擲出路上撿來的棍子，將它擊倒。

    飛撲過去，出拳、出拳、出拳，平A把它打死。

    繼續趕路，這回你看到了不遠處的村莊，天也漸漸亮了，你決定往村子里去。

    這段路程并不遠，但狼群通過同伴的血腥味鎖定了你的位置，他們在你即將到達村子的半道將你包圍，五頭強悍的公狼呈半圓形將你堵截，每一只都不好惹。

    你轉頭就跑，將他們引到早就看好的位置，狹窄的石壁僅容一人通過，你要用這種方式化解狼群的合作，將它們逐一絞殺。

    這是一場艱難的血戰。

    你忘記時間過去了多久，只是當戰斗結束時，你已經奄奄一息，而天色已經大亮。

    東方懸掛著一只碩大的眼睛，是燭龍嗎？不然為什么沒有了太陽？你有太多的疑問，迫不及待地想找人解答。

    小跑著奔向村莊，你隨便找了戶人家，桌上有一碗小米粥，你顧不得許多，咕咚咕咚喝了，又撿起后院里的破爛衣裳和門口的草鞋，終于有衣衫保暖。

    [打擾了，請問有人嗎？]

    你推開門，屋里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心里滿是疑惑，可你精疲力竭，實在沒有力氣探索，于是窩在墻角的草席處，蓋著干草睡著了。

    似乎做了夢，但醒來時什么都不記得。

    天色又暗沉下來，主人家一直沒有回來，你坐在草席上，點亮干涸的油燈，試圖在身上尋找蛛絲馬跡。

    懷里有東西，你掏出來，發現是一枚犀牛角，古樸溫潤如玉質。

    握住它，你努力回想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腦海中閃過零星的片段：[去靈山……十巫……]

    “呼——砰——”

    脆弱的木門被狂風吹開，中斷你的思緒，藍白的鬼火飄了出來，你虛空一握，力量凝結成鋒利的寶劍，朝著它們砍了下去。

    無窮無盡的鬼火紛紛涌現，你意識到這不是辦法，不能和它們硬拼，于是翻出窗戶，且戰且走，打探村子的情形。

    黑燈瞎火，一聲犬吠也不聞，缸中有米，籃子里吊著鹽塊，干草陶甕都在家中，絕不是造人劫掠抑或是逃荒之后的場景，你不得不承認，自己或許來到了一處鬼村。

    村民消失了，甚至來不及帶走最為重要的干糧和草席。

    你擊退一波鬼火，蹬腿二級跳，輕巧地落在軟塌塌的茅草屋頂，四處眺望。

    鬼火在東南方最密集，那邊肯定有什么東西。

    過去看看。

    村子的地圖不大，想要穿過鬼火的重重防守到達終點，需要更多的技巧和微操。但你都做到了，猶如神助一般突破鬼火的障礙，進入了村子的祠堂。

    這里供奉著一尊殘破的火神像。

    [火神廟？]

    你伸手觸碰神像，忽然天旋地轉，零星的囈語充斥在你的腦海，你想聽清楚那是什么，腦袋卻像是爆炸似的，眼前散開萬花筒似的鮮紅血花。

    ……是的，這確實是血。

    你腦袋炸了。

    你又從昏睡中蘇醒。

    方才的一切，是夢嗎？

    [你醒了？]

    耳邊傳來一個陌生的少年音。你抬起頭，看見墻角的少年，他長了一張極其清秀的面孔，像是女孩子，但裸-露出的上半身毫無女性痕跡，分明是個少年。

    你忍不住問他：[你是誰？]

    [相羊]

    [你知道這是哪里嗎？]

    相羊搖搖頭。

    你不由失望，又想問問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可話還沒說出口，少年就忽然站了起來，焦急地說：[快，先離開這里，它們就要醒了]

    他一馬當先走在前面，你別無選擇，只能跟著他離開。

    不過，出于從前的生活經驗，你臨走前帶上了草席，這能幫你快速恢復狀態。

    茅草屋外已不見鬼火，只有黑沉的夜空和劃過天際的火紅隕石，地面有著不規則的焦黑，好像曾經有什么東西持久地燃燒過。

    你茫然地環顧四周，卻找不見少年的身影。

    [相羊……]

    你呼喚它的名字，喚來的卻是另一種東西。

    一只黑山羊慢慢從小路盡頭走來，曼妙的步伐恍如少女，而它也確實長著一張少女的面孔。

    [迷路的旅人，你在尋找什么？]

    你的腦海中閃過兩個不同的答案：是少年，還是自己的來歷？

    最終，對少年的擔憂勝出了，剛才是他救了你，你希望他也能平安。

    [你沒有看到一個少年……]

    黑山羊露出詭異的微笑：[少年？我看見了——]

    她長大嘴巴，血色的口腔瞬間擴張成一個偌大的黑洞，似乎要將你吞噬。電光石火間，你揮劍而上，將寶劍捅進了它的喉嚨。

    黑山羊的笑容更深切了。

    她一口把你吞下。

    你滾進了黑山羊的肚子里，這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幸好你從第一戶人家離開時拿走了油燈，這會兒用打火石打燃火星點亮殘燈，勉強能視物。

    羊有四個胃，這里就有四個相通的穴室，你想離開這里，就必須打敗胃里的怪物。

    第一個怪物是吃草的牛，橫沖直撞，你必須使出渾身解數才能閃避，但對付它也簡單，只要讓它撞到角落的壇子，它就會被碎片扎得流血，慢慢就給磨死了。

    第二個怪物是一條巨鱷，全身沒有任何能打疼它的地方，你靈機一動跳到它的背上，將它翻過來，劍刃開腸破肚，淋得滿身血腥。

    第三個怪物是一只折斷翅膀的大鳥，它雖然不能飛了，拍打翅膀激起的狂風還是能把你吹個大跟頭。你要學會乘著風近身才能折斷它的脖子。

    第四個怪物是……消失的少年。

    [原來你在這里……]

    你松口氣，握住手中的武器，告訴他：[別怕，我這就帶你離開]

    但少年卻說：[只有黑山羊的胃能通向前方的道路]

    你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什么？]

    少年喃喃：[這個世界已經變了，時間做不得準，地方做不得準，都是假的、亂的、沒有頭緒的……我要回去，只能從山羊的胃里走——]

    他扭頭看向你：[來了，你走不走？]

    來不及深想，你也沒有選擇的余地，大聲回答：[走！]

    話音未落，狂風來襲，你被一股黑色旋風裹挾，耳畔是轟鳴的風雷聲，視野忽高忽低，天地倒轉。你不知道自己將去向何方，艱難地撐開眼皮，少年費力靠近你，牢牢握住了你的手。

    下一刻，世界變化。

    眼前的金星像變小的雪花，慢慢消散在視野，你看到了豐美的草墊和繽紛的鮮花。

    一只小兔子在你腳邊啃著草葉，看到你在看它，受驚似的豎起耳朵，頭也不回地跑回密集的草堆。

    少年又不見了，你茫然地在這里徘徊，在草地里看到一頭沉默的老牛。

    你跳到它的背上，它就晃悠著尾巴，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炊煙裊裊，森林邊爆發出一陣陣豪邁的呼喊。

    你難得見到人跡，滿腹疑惑等待解開，忙不迭上前詢問。大家都很熱情，告訴你今日是此處的勇士大會，周邊的青壯年齊聚一堂，比賽射箭、騎馬和武藝。

    你想問這里是哪里，可有人見過名為相羊的少年，但大家熱情高漲，根本不聽你說什么，非要拉你去比武。

    盛情難卻，你只能答應參與比賽。

    射箭一共十輪，射中一半靶子才算通關，騎馬要在崎嶇的山路奔馳，避開各式各樣的障礙，武藝算是最簡單的，其他勇士招式有限，你以超越常人的武技將他們擊敗，迎來眾人的震驚的呼喊。

    他們熱情地將你迎進村子，為你端來渾濁的酒水和甘甜的水果。

    你太久沒有吃過飽飯，圍著篝火，聽著村民的絮語，大吃大喝一頓，酣然入睡。

    這是到這個地方以來你過得最好的一天，連日的疲憊被溫暖的床鋪和滾燙的魚湯化解，篝火熊熊燃燒，明艷的橙紅色在黑暗中久久停留。

    就好像太陽一樣。

    第250章 靈山秘境②

    [你已回到靈山秘境]

    村子并不富裕，但靠山吃山，不缺食水，還有一些外面傳進來的武器。你脫掉已經磨損的粗布衣，換上更結實的麻布衣裳，草鞋也換成了更保暖輕便的靴子，你甚至有了藤草編織的護腕，實力大漲。

    你感激村民的幫助，答應為他們趕走河里吃人的巨鱷。

    這并不容易，但并沒有難倒身經百戰的你，你殺死兇惡的巨鱷，在它腹中剖出了一個份帛書。

    上面有字：[時間和空間都不可信，別忘記你是誰，你是￥#%*，記住你要去的地方]

    ￥#%*是你的名字，你確定這一點，但這幾個字無法刻印入你的腦海，你無法說出來，也無法辨別。那么，這是你自己寫的帛書嗎？它為什么會在巨鱷的肚子里？

    你反復翻看這份殘破的帛書，試圖在腦海中尋找一鱗半爪的記憶。

    你什么都沒有想起來。

    無奈之下，你只能先收起巨鱷的尸身，準備帶回去給村民們報喜。

    風聲忽然變大了，漆黑的頭發被狂風卷起，沙塵迷住眼睛。你抬起胳膊頂風而行，步履蹣跚，好不容易走出一段路，又被狂風拍回了原地。

    怎么回事？

    你心中憤怒又迷惑，將巨鱷的尸體擋在身前，匍匐在地觀察。

    呼嘯的黃風背后，一只怪異的大鳥正再扇動翅膀，原來這突如其來的風沙是它的杰作。

    你屏住呼吸，掩藏蹤跡，耐心等待。

    機會很快就到來，怪鳥也會疲倦，一番狂風轟炸后，它慢慢停下拍打的動作，像人類一樣靠近，眼珠子牢牢鎖定巨鱷的尸體，儼然是劫道的熟手。

    你看準時機躍身而出，與它大戰一場。

    還未干透的衣衫又沾滿了血跡，怪鳥的利爪和尖銳的鳥喙給了你不少苦頭吃，但沒關系，你才是站到最后的人。

    怪鳥意識到局勢嚴峻，想振翅高飛逃離，卻因為翅膀骨折而無法高飛。

    寶劍穿透它的胸口。

    你殺死了它。

    風停沙止，天色也已暗透，你顧不得收拾東西，匆匆趕回村子。

    你確信自己是原路返回，但出現在眼前的已經不是昨夜熱鬧安詳的古老村落，豪邁慷慨的勇士變成了翻涌的污泥，熱情慈祥的婆婆變成了草席上的血痕，善良美麗的姑娘化為蠕動的陰影，整片村莊靜謐如永夜，偏偏又無時無刻不在“活動”著。

    [發生了什么事？]

    你恐懼又憤怒，胸口情緒翻涌，忍不住大聲詢問。

    污泥混合了血跡，陰影自四面八方聚攏，一只形似山羊的黑影籠罩在村落上空。

    [是你！]

    你出離憤怒，拔劍而上。

    劍刃砍中了黑影，卻像陷入一灘泥沼，怎么都拔不出來。

    你不死心，緊咬牙關往前沖，既然拔不出來，就直接捅到底！

    呲，你將黑影一刀兩斷，它們輕飄飄地落了下來，居然是一張碎裂的面具。

    *

    以上就是靈山秘境前五層的內容。

    第一層：幽月森林

    第二層：詭村鬼火

    第三層：人面山羊

    第四層：勇士比武

    第五層：混亂記憶

    中間有過幾次對話選擇，但無論選哪一種都是一樣的劇情發展，不影響通關和掉落。而關于劇情，論壇已經有不少分析帖，簡單說就是“我”失憶了，不知道為什么來到了靈山，在這里找到一個鬼村，村民們似乎信奉火神，“我”遇見火神后遇見少年和黑山羊，在山羊胃里看到牛、巨鱷、怪鳥和少年。

    然后“我”被傳送走了，依次遇見牛、巨鱷、怪鳥和山羊。

    按照論壇的解讀，這個設定可能代表“我”從未離開黑山羊的胃，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而“我”在幻覺中看到的帛書，可能是我的記憶碎片，我有必須記住的人和事，我要找回記憶才能達成目的，也就是完成靈山秘境的劇情任務。

    ——這就是第六層的開端。

    *

    [你已回到靈山秘境]

    山羊的面具碎裂后，你神智昏沉，忽然無法思考，漫長又短暫的眩暈后，你才終于找回自己的意識。

    少年相羊又出現在你身邊，為你遞上清水。

    你問他：[你去了哪里？為什么我找不到你？]

    少年說：[這是我一直想回來的地方，我想改變那一天]

    你完全不明白：[村子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大家會變成這樣？]

    少年失落地說：[那一天，我記得是秋天，大家為了慶祝豐收，晚上圍著篝火唱歌祝酒，宰殺牛羊，可那頭羊，那頭被我們綁住準備殺掉的山羊長出了人臉……祭司說有災厄要降臨了，只有最強大的勇士才能打敗它，但他走進森林就再也沒有回來，祭司沒有辦法，只能獻祭村中最美麗的少女，祈求能寬宥我們一段時間，她在我們面前變成了怪物……]

    [什么？]

    少年繼續說：[祭司說這個世道有什么東西在變，我不明白，只知道日子越來越壞，田里的糧食全都變成了毒藥，鳥再也不可能飛過村莊，野獸總是在月亮出現的時候哀嚎，人一個個死掉，變成從來沒聽過的怪物……祭司讓我去靈山找大巫，只有大巫才知道該怎么做，我就這樣騎著牛出發了……]

    他仰起頭，迷惘地看向燃燒的火堆。

    繼續說道，[村子下面有一條吃人的兇河，我的牛被河里的鱷魚吃掉了，還要吃我，我只能殺了它，好不容易爬上岸又遇見一只怪鳥追我，我躲到山洞里才沒被它叼走。]

    你終于意識到，自己經歷的并非真實，而是少年的記憶。

    [然后呢？]

    少年看向你，悶悶道：[我在山洞里聽見有人問我要去哪里？我說我要去靈山，然后……]

    他忽然顫抖起來，眼神滿是恐懼，[我看到山羊走進來，說這里就是、這里就是靈山，然后就把我吃了！！]

    你呆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在它的肚子里一直跑一直跑，想要跑出去，有時候我會回到村子里，我想知道發生了什么，我變成了勇士走進森林，醒過來發現自己在原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然后我又遇見了你……]

    少年的思緒變得混亂，到最后只知道重復這些話。

    火光變得微弱，你在朦朧間聽見有人問。

    [你是誰？]

    [你是相羊嗎？]

    不知為何，你知道自己必須回答這個問題。

    你就是少年嗎？

    [不！]

    雖然你也要去靈山，你也記不起自己的名字，但直覺告訴你，你并不是生活在山村里的少年。

    視野虛化又凝結。

    你睜眼，發現自己還在火神廟里，火神像已經碎裂，熄滅的篝火中掉落一簇山羊毛。

    放眼望去，既沒有少年，也沒有黑山羊，你好像只是做了一個古怪的噩夢。

    你決定盡快離開這里。

    晶瑩的雪花飄落在你的鼻尖，涼颼颼的。

    天地在轉眼間銀裝素裹，一片雪白。什么時候下的雪？你不記得了，好在身上還有剝下的狼皮，你把它裹在沾滿血跡的麻布衣衫外，牛皮靴子踩進雪堆，咯吱咯吱作響。

    背后傳來“咩咩”的呼喚，溫柔得好像母親在喚游子歸家。

    你沒有回頭，走進了荒蕪的雪原。

    琉璃世界一片白茫茫，你分辨不清道路，甚至產生了幻覺，遠處似乎有人朝你走來。可走近了，人影又消失無蹤，仿佛海市蜃樓。

    如此折騰幾回，你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是鏡子。

    這里四面八方都有鏡子，是它們將你的倒影以假亂真，擾亂你前行的方向。

    你仔細觀察，試圖破壞一面鏡子找到缺口，可剛剛擊破其中之一，其他的鏡子便瞬間調換方位，原本的缺口被其他鏡子補足，根本來不及沖出去。

    [這樣可不行，必須同時擊破它們。]

    你這么想著，開始反復嘗試，這樣不行得退后一點，再高一點，速度太慢了……經過不斷地調整，你發現必須跳到半空處，三秒內擲出四次石頭，同時擊中三塊以上才能成功。

    失敗、失敗、成功。

    沒想到你的身手竟如此不俗，僅僅三次就達成目標，看到了雪地中明顯的出口。那是一片尚未被冰雪覆蓋的梅林，漫天雪白中唯一的紅。

    你拔足奔去，裹挾著風雪進入了淺紅叢中。

    紅梅如若血花飄散。

    你倦極，在樹下打了個盹。

    黑暗的夢境閃過一簇簇鮮紅的血花，呼嘯的風聲停了，你猛地一個激靈，毫無征兆地自夢中驚醒。

    多虧了這份突如其來的危機感，你才發現自己此時被反綁住，兩個少女手提寶劍，兇神惡煞地看著你。

    [姐姐，他醒了]

    姐姐穿著深紅衫子，將劍刃橫在你脖頸間：[大膽妖人，竟敢擅闖此地，將你殺了做肥料！]

    你忙說：[在下偶然途經此地，無心冒犯，敢問這是何處，姑娘又是何人？]

    姐姐冷笑一聲，并不回答。

    你繼續與她們周旋，手中寶劍一閃，將反綁自己的藤蔓割斷，趁她們近身預備動手，翻身躍起，揮劍而上。

    姐妹倆武藝超群，千鈞一發閃避成功，亦取出雙劍，與你斗在一處。

    格擋、揮砍、閃避、翻滾、招架……你猶如神助，招式逐一施展，不落下風。

    妹妹首先不敵，被你重傷，姐姐分寸大亂，亦被你尋機打敗。

    你將二人捆在樹上，逼問道：[在下沒有歹意，只想問問此地是何處？你們為何殺我？]

    兩人受你脅迫，不得不回答：[此為梅花渡]

    你無比驚愕，怎么都沒想到這里會是梅花渡，這可是巫姑所在：[巫姑在何處？我要拜見！]

    姐妹兩人看著你不說話，表情逐漸詭異，秀美的面孔從白皙變成棕褐，與背后的樹皮融為一體，四肢變成枝丫，輕輕松松掙脫了捆綁的藤蔓，手中的劍刃化為散開的枝條，劈頭蓋臉朝你扇了過來。

    [嘻嘻，巫姑？]

    妹妹駭人的笑聲回蕩在半空：[巫姑早就死了！]

    她大聲道：[靈山沒了，十巫都死了！！死了！！！]

    第251章 靈山秘境③

    靈山沒了，十巫死了？這怎么可能呢。

    你第一反應就是她們在說謊，故意擾亂你的心神。

    [你不信？巫姑的尸體還在里面呢，嘻嘻，你不如自己去看看……]

    半空中回蕩著少女古怪的尖叫聲，不像人類少女般清脆可愛，刺耳得像是指甲撓過木板，汗毛一根根豎起。你想抓住她們問個明白，她們卻已和枯木腐泥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巨大的疑惑在心頭回蕩，你決定進去一探究竟。

    天空還在飄雪，落到梅花林卻像水融進大海，不曾變成冰霜，也不曾化為雨水，直接蒸發成了空氣，無影無蹤。可說來奇怪，明明不見風雪，你行走的每一步都比外面更加艱難。

    靴子底部好像有什么強力的漿糊，將你牢牢吸附在地上，你越來越吃力，不得不在暫時休憩。

    不敢再于樹下小憩，你挑了一塊還算平整的石頭，疲憊地昏睡過去。

    [醒醒，醒醒！]

    你聽見有人叫你，驚恐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旁人，赫然是方才對你動手的姐妹倆。你反應極快，抄起手中的武器就揮了過去。

    [你這人好生不講道理！]

    妹妹大聲叱責，[我們姐妹看你被魘著，好心喚醒，你竟然要殺我們！]

    你怒極反笑，好一個惡人先告狀，當下不多言語，三下五除二再次擊敗姐妹倆，正要一刀斬下，妹妹忽然哭了起來。

    她抽抽搭搭，滿臉淚水：[好無禮的家伙，嗚嗚，欺負我們兩個弱女子，嗚嗚……]

    你只當她們故技重施，可劍刃橫在頸間，卻怎么都下不去手。

    一時間，耳畔只有少女哽咽的聲音，天空無風無雪，僅有一輪月光。

    你慢慢放下手臂，冷冷道：[你們是何人，為何在此？]

    姐姐道：[我們是梅花村的人，奉命為巫姑大人送上香草與果酒]

    你知道巫姑是個美麗的女子，喜歡佩戴秋蘭春草為飾，也愛飲青梅酒，但她們不是說，巫姑已經死了嗎？

    [在下也是來拜訪巫姑大人的，既然同行，兩位請吧。]

    你割下一段布條束縛住兩人的手腕，讓她們在前面帶路。

    妹妹惱怒：[哪來的狂徒，竟然敢在梅花渡動手？我非要告訴巫姑大人不可！]

    姐姐低聲勸慰：[休要無禮，一切等拜見巫姑大人后再說。]

    兩人的低語傳入你的耳中，你佯裝不覺，任由她們商量對策，心中卻暗暗提高警惕，提防她們再使花招。

    不過，似乎是你多慮了。

    這次醒來后，腳步比先前輕盈許多，原該如此，巫覡溝通神明，所在地素來靈氣充沛，鳥語花香。莫非此前種種，真的是夢？不，不可能，你從未見過這對姐妹，又怎會平白無故夢見她們？

    除非……

    神思流轉間，直覺倏覺異樣，你握緊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看向周圍。

    [嘻嘻，你發現了？]

    涌動的淤泥淹沒過你的小腿，走在前面的姐妹倆花容失色。

    [是你干的？]

    [發生了什么？這是什么東西？]

    [巫姑大人？]

    [啊——]

    她們奮力掙扎，卻無法掙脫淤泥的蔓延，漸漸的，黑色的泥沼上升到她們的纖腰，壓迫住她們的胸口，她們費力舞動手臂，似乎想抓住什么：[救救……]

    你伸出手，想抓住妹妹的手掌，可堪堪觸碰到她，她白皙的肌膚和鮮紅的血肉就在你面前融化了。

    紅肉白骨混入淤泥，就好像梅花一樣紅，冬雪一樣白。

    你愣住了。

    [你想救我嗎？]

    你看見一張倒懸的臉孔，樹皮般的皮膚，枝條般的手臂，妹妹笑嘻嘻地說：[時間錯了，地方也錯了，你救不了任何人——]

    姐妹倆融入了泥濘。

    你艱難地起跳、攀爬、滑行，使出渾身解數在泥海中飛奔。

    躲開突然抽動的枯瘦枝條，閃掉崩裂的土石，劍刃一閃，斬斷鬼祟的泥手，你竭盡所能地往前、再往前。

    一樹鮮紅的梅花在彼岸靜靜開放。

    你突破了淤泥的封鎖，精疲力竭地踏上落梅編織的地面。

    污泥滴滴答答地落下來，化作片片紅梅。

    樹下，已經不年輕的巫姑徐徐抬頭，她還穿著你所熟悉的蔓草長裙，粉色、白色、藍色、黃色……無數嬌艷的花朵在裙擺纏繞盛放。

    但你甚至不曾眨眼，只是微微恍惚了一瞬，繽紛的花朵就變成了形態各異的眼球，綻放的不是花苞，是悄無聲息抬起的眼瞼，嬌嫩的花蕊是震顫的瞳孔，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你。

    紅顏不見，殘留的白骨張開空洞的嘴：[靈山……靈山……祂瘋了……]

    你感覺一陣強烈的眩暈。

    你再次看見了血花。

    砰，你的腦袋又一次炸開了。

    *

    以上是靈山秘境第六層【雪原迷蹤】和第七層【血色梅花】的劇情。

    探索到這里，不難確定兩件事：一是靈山可能真的遭遇重創，以至于法力高強的十巫都未能幸免，二則是時間和空間的極致不確定性。

    “我”可能在現在，也可能回到過去，抑或是曾經去過未來。

    但應瓏依舊沒有找到任何與玉璽有關的東西。

    她只能繼續。

    *

    這是你第二次炸腦袋了。

    一回生兩回熟，劇痛過后，你勉強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不管怎么樣，先離開這里吧。你艱難地起身，蹣跚步入小徑，看見前方似乎有一汪清凌凌的泉水，你踉踉蹌蹌地奔過去，一頭埋在清涼的泉水之中。

    眼前一片血紅，你看到水中有什么東西扭動著，像一團被挖出老窩的蚯蚓巢。

    你用力拽住它們，雙手狠狠擰過，將它們捏爆在掌心。

    黏膩的稠狀液體淌下，水面蕩過波浪，徐徐平整，充當了一面臨時鏡子，讓你看清發生了什么。

    那不是什么蚯蚓，是你的頭發……它們獲得了旺盛且獨立的生命力，如若雨后春筍一般瘋長，彼此爭奪養分，又互相殘殺，你的腦袋嗡嗡作響，感覺每根發絲都在費力掙脫頭皮，抑或是使勁兒往你腦殼里鉆。

    [不能讓它們這么下去了……]

    你的內心被恐懼填滿，身體比大腦更快一步行動，右手反握住劍柄，左手抓住濕滑的發絲，鋒利的刀身沿著頭皮嗖嗖刮過，飛快削掉了作祟的頭發。

    濕乎乎的發絲游動變幻，化作一張人臉：[靈山……只有靈山才能……時間不多了——]

    人臉消失了。

    你看著滿地的碎發出神。

    地上的泉水不知在何時已經干涸，若不是旁邊雕著梅花的圖案，你都認不出來這曾經是巫姑的靈泉。傳說中，梅花渡的這口泉水殘留上古神力，能滌蕩心靈，破除邪祟。

    你遲疑片刻，環顧四下，天空的雪還在落，梅花林一片妖紅，恰如安康魚的燈籠，引誘無知無覺的人靠近。

    這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必須再去一次靈山。

    如果這里是梅花渡，那你大概知道它的方向在哪里，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休整后，你再次出發了。

    天地已經徹底顛覆，春夏秋冬沒有規律，你在高坡往下一躍，也許落在了山頂而不是谷底，你爬上樹梢，看見的不一定是月亮，也可能是水中倒影。

    就好像此時此刻，你記得自己走進一個山洞躲避冰雹，瞌睡過后，卻在亂石堆里醒來。

    許多消瘦的黑影圍繞著你，他們沒有實體，單薄的一片片影子投在石頭上才能被看見輪廓。有人在勞作耕地，有人在紡織，有人在搗衣，無人說話，好像一場野外的大型皮影戲。

    不動聲色地抬起頭，你看見籠罩在此方天空的巨大陰影，那是一只龐大的鳥獸，你看不清它的樣子，只知道方圓十里都被它的雙翼籠罩，無邊無際，無處不在。

    等待了會兒，黑影們收拾好東西，背起行囊出發。

    你悄悄跟在了一個小孩兒后面。

    你的影子落在他的身邊。

    黑影和你說話了：[你跟著我干什么？]

    他的聲音悶聲悶氣的，好像隔著一層厚棉被在說話。

    你低頭捂住口鼻，模仿他的聲音：[我和你們要去同一個地方]

    黑影說：[啊，你知道我們要去哪里？]

    你心中一驚，以為說錯了話，沒想到小黑影并沒有攻擊你，自言自語似的：[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要走到什么時候？阿爹說這個世界已經不存在了，我們只能這樣到處流浪……唉……好想回家啊……]

    你問他：[你們去過靈山嗎？]

    黑影小孩兒說：[靈山很遠呢，我以前從來沒有去過，阿爹說，落石頭最多的地方就是靈山了。]

    你趕忙問：[什么石頭？]

    小孩兒奇怪極了：[你看不見嗎？天上的石頭啊。]

    纖細的黑影抬起一只手臂，指向遙遠的天空：[世界在崩塌，靈山就是最嚴重的地方——]

    你悚然一驚。

    下一刻，巨大的燕影劃過天際，黑影融入了燕子的羽衣，無數兇惡的火燕朝你撲來，啄你的眼睛，抓你的手臂。你知道自己已經暴露，立刻與它們酣戰起來。

    這群燕子即是一個整體，又可分散，你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將它們斬殺干凈。

    那些黑影已不在原地，好在你已經得到足夠有用的訊息。

    原來，睜眼所看見的隕石天空就是最好的羅盤。

    隕石飛落之處，就是靈山。

    你離那里已經不遠了。

    只需要再走過橫在眼前的蟲尸沼澤，就能到達靈山腳下。

    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沼澤地里的蟲尸介于生死之間，如果你沒有觸碰到，它們就一動不動，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傷害，如果碰到了，不同的蟲尸可能爆出不同的陷阱，有的會讓你減速，有的會復活成怪物，與你大戰一場，還有的會讓你回到原點，非常奇妙。

    這時有個同伴就好了，你休息的時候這么想著，再睜開眼，果然看到一個與你同樣狼狽的旅人。

    你們都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來歷，經歷過同樣的事情，如今都要再往靈山去。

    你們互幫互助，經過艱難地波折，終于跨過了蟲尸沼澤，來到靈山面前。

    [恭喜通關靈山秘境第八層【旅中詭影】、第九層【蟲尸沼澤】]

    第252章 靈山秘境④

    [你已進入靈山秘境]

    微風吹拂你的發絲，蝴蝶停在你的鼻尖，你好久沒有睡得這樣香甜，竟然舍不得醒來，想再多休憩一會兒。

    “咕嚕咕嚕”，濕潤的鼻頭觸碰你的臉頰，你覺得好癢，戀戀不舍地撐開眼皮。

    一只溫順的豹子匍匐在你身邊，懶洋洋地打著呵欠，你嚇了一跳，飛快跳起來御敵，可豹子沒有絲毫攻擊你的意思，瞥你眼就繼續舔毛。

    你方才睡過的草甸柔軟得不可思議，像是羊羔皮做的毯子，柔軟飽滿又富有水分，把你的衣衫都沁濕了。

    抖抖衣袍，仰頭眺望，天空藍得不可思議，通透澄澈，一點兒云彩也無，不遠處是茂密的樹林，獨屬于森林的氣息跟隨風和花香的腳步傳遞到你身邊。

    [好舒服啊……]

    你深深吸了口氣，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一時間大腦空白，想不起自己在哪兒，又要去哪里。

    許久，塵封的記憶才浮上心頭。

    隕石荒野，野狼鬼村，黑山羊和梅花渡……你想起來了。

    那么，這里是哪里？你已經到達靈山腳下，難道這里是靈山嗎？你警惕地打量周圍，似乎想從這樣的仙境美景下看出邪惡污穢的影子，但風還在吹，花蕾靜悄悄地綻放，豹子睡著了，兔子跑出洞穴，一蹦一跳地在水洼邊喝水。

    蜜蜂忙忙碌碌，蝴蝶翩翩起舞，這里如果不是靈山，又有哪里是呢？

    [莫非我被騙了？靈山一切如常？]

    你心底生出微弱的希望，連忙四下搜尋起來，如若此地是靈山，必有巫覡，找到大巫就什么都清楚了。

    顧不得欣賞美景，你拔足狂奔，精鐵制作的盔甲發出玉石般的脆響，火紅的披風在風中獵獵呼嘯，嶄新且溫暖的牛皮靴子鑲嵌著美麗的寶石，腰側是閃閃發亮的青銅寶劍。

    你在風中奔跑，漸漸記起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楚國最強大的勇士，奉楚王之命前來靈山拜見十巫，之后將游歷各國，到天子城覲見天子。

    [哎呀，在路上耽擱了這么久，可是大大的失禮。]

    你懊惱著，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縹緲的靈山越來越近，你看見了一座巍峨的神殿，身著華服的少女佩戴香草，鬢發生香，匆匆迎接：[少俠來遲了，大人已經等你許久。]

    你不由赧然：[路上耽擱了一些時日，慚愧慚愧。]

    少女為你奉上熱水與潔凈的新衣，呈上最新鮮的香草：[請少俠沐浴齋戒，等待大人召見]

    你連忙應下，解開锃亮的盔甲和衣裳，泡進池子，洗去風塵。

    水波微微蕩開漣漪，香草的芬芳被熱氣蒸騰，不斷鉆入你的鼻腔。你看見水中倒映的自己的臉孔，秀美的輪廓，雌雄莫辨的美貌，這是……相羊的臉？

    相羊是誰？

    腦海中閃過破敗污穢的火神廟，但不等你集中注意力回憶個明白，馬上就被另一個火神廟替代了。那是一個威嚴而神圣的地方，到處是火焰圖騰，火光熊熊燃燒，太明亮太刺眼，叫你看不清高臺上的神是什么模樣。

    不過，這才是對的吧，是你印象里祭祀過的地方。

    你忘記了相羊，好生沐浴一番，被帶進舒適明亮的屋子休息，等待大巫的召見。

    之后的幾天，你一直待在這里，日復一日等待，你有些莫名的焦灼，卻說不出為什么。某一天，你在廊下發呆，看見蜘蛛布下一張細密的網，牢牢黏住了一只無意靠近的飛蟲，電光石火間，你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這里不對勁。

    [我必須盡快離開。]

    你這么想著，卻是一只無頭蒼蠅，完全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此前迎接你的少女已經消失不見，風也逐漸凜冽，花香濃得發齁，有時甚至讓你覺得惡臭，你握住自己的劍，迫切地想揮砍什么，破除什么，可舞動起來，劈開的只有無形的空氣。

    最后，你看見了蘇醒時就在身邊的豹子。

    你穿著最好的裝備和它搏斗，好不容易將它打得奄奄一息，它在臨死前忽然竄起，一口咬斷了你的喉嚨。

    昏暗的視野中血線蔓延，織就出一張殘破的蜘蛛網。

    你終于醒了，作為一只黏在網上的小飛蟲，在恐懼中蘇醒了。

    哪有什么鳥語花香的靈山，大巫的尸身爬滿了蜘蛛、蒼蠅與蛆蟲，它們構建出詭異的幻境，差點就奪走了你的性命。你拼命掙扎，擺脫了黏住自己的蛛絲，手腳并用往前攀爬。

    蜘蛛網變成了復雜的機關營，你使出渾身解數才靠近寄生在大巫腦袋里的肥蛆。

    又是一場惡斗后，你終于將殘破的劍尖刺入大巫的腦后。

    腐爛的大巫牽動嘴角肌肉，朝你露出一個僵硬的口型。

    你努力辨認他想說的話，視線卻愈發模糊，然后第三次，不出意外的，你腦袋又爆炸了。

    血色充盈了你的視野，你不甘地伸出手，拼命去夠大巫的尸體，似乎想抓住什么東西，但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重重跌落。

    你墜下深淵。

    你墜入無盡的時空。

    你看見自己掌中的信物。

    這是一枚犀牛角，是你曾經在自己身上找到的東西……它為什么會在這里？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你的意識沉入了黑暗。

    一段時間后。

    恭喜你又一次蘇醒了。

    你看見了漫天的隕石雨，你身無一物地出現在荒野，一切都與最初沒什么兩樣。

    哦，這回沒有狼嚎了，取而代之的是不遠處咆哮的棕熊。

    你轉身就跑，撞進濃黑的叢林。

    [你已通關靈山秘境第十層·何處靈山]

    *

    應瓏熬到凌晨一點多，終于把前十層的通關視頻都過了一遍。

    講真，看完后她開始懷疑自己此前的猜測究竟對不對，這劇情看著就是克系了點，沒發現什么值得解密的地方，可選擇的對話不多，偶爾有也不影響劇情，該打的boss都打了，打完也有掉落，就是很普通的一個秘境玩法。

    即便她有后面的記憶，都沒看出來這個副本有什么可挖掘的地方。

    莫非真的是想多了？

    應瓏忍不住自我懷疑，猶豫片刻，切回論壇翻帖子。

    副本這種東西，玩家感興趣的是攻略和掉落，劇情就隨便看看，更不要說解讀了，又不是什么燒腦電影，她搜解讀、解密之類的關鍵詞，出來的條目也就剛過百，有一個《解讀靈山秘境劇情》的帖子被加了精，也不過幾百層樓。

    她點進去，發現LZ有點眼熟，這不是B站游戲區的UP么？

    干脆轉換陣地，看看新的網站有沒有什么思路。

    這邊的播放量就很可觀了，視頻開頭的彈幕就密密麻麻，五彩繽紛。

    “大家好，我是愛打游戲也愛吃饅頭的饅頭，今天我們要解讀的是《九州》最新出的副本靈山秘境，因為UP主的操作比較一般，講解的時候用了一些藥師大神的直播鏡頭，已經得到她的授權了——好了廢話不多說，開始劇情。”

    UP主簡單介紹了一遍前十層的劇情，基本和應瓏所見的視角一致。

    不過，視頻能夠回放鏡頭對比，講解更為直觀。

    “注意這個犀牛角，如果你對十巫的造型足夠了解，不難發現這是巫真身上佩戴的東西，換言之，我們在靈山腳下勘破幻境后，其實又回到了故事的起點，你身上什么都沒有，記不清自己是誰，也不記得自己要去哪里，一切的努力到最后都變成了一個繞不完的怪圈。”

    UP主略有口音，侃侃而談：“論壇很多人在罵這段劇情，說看不懂，看不懂就對了，如果看懂了這就是一個勇士拯救世界的故事，在克蘇魯的世界就是最大的俗套，混亂無序的傳送放在一個大副本里可能挨罵，但做成這樣一層層通關的副本我覺得剛剛好，你以為你懂了，了解了，找到了去靈山的路，你又回去了……”

    聊著聊著跑題，講了一通有的沒的的哲學議題，應瓏倍速過掉。

    “有人說副本看掉落就行了，設定不重要，所以開發組只是隨便做了這個劇情，認真你就輸了，但我不認同，九州的劇情還是比較嚴謹的，所以接下來我們就來分析一下靈山秘境的大致思路，我認為有以下幾個問題需要解答。”

    “第一個問題，‘我’是誰，‘我’是和相羊一樣為了拯救某人而去往靈山的勇士嗎？我認為不是，最好的佐證就是我洗澡的時候看見的倒影就是相羊的長相。”

    UP主截取視頻的兩幀畫面對比，水中斑駁的倒影赫然是少年的臉。

    這點應瓏也觀察到了，她暗暗點頭，繼續往下看。

    “如果你們仔細觀察，不難發現迎接我的少女其實就是梅花渡的妹妹，只是服裝不一樣，建模的臉是一樣的，看圖，沒錯吧？所以，幻境里的靈山是我想象中的靈山，文案反復出現‘這就是我夢里靈山的模樣’，證明我代入的是相羊的身份，‘我’不是什么勇士，我身上的裝備是在勇士村子里，村長所供奉的祖先遺物。”

    UP主又把畫面放大了給大家看，村長家里藥師玲瓏去過，代練直播的時候沒去，應瓏都忘了，忙暫停細看。

    對方說得一點兒沒錯。

    “篝火晚會的時候村長是不是說過，他的祖先是楚國的勇士，曾經去郢都覲見過楚王？這點信息進入了我的腦海，成為我構建幻境的元素。”

    UP主慢慢道，“所以，‘我’的身份迄今為止依舊是一個巨大的謎團。”

    “第二個問題，我為什么要去靈山，世界毀滅了，我要去靈山找十巫解決？十巫都死成那樣，找他們有啥用？這是一個需要解開的謎題，我的使命——肯定有人要說，世界毀滅了，我的使命肯定是拯救世界，不然還能是一起毀滅嗎？也有道理哈，那我換個說法，我們要怎么拯救？”

    “從前文看，靈山秘境最大的特色就是相羊和我們說過的，時間和空間都混亂了，饅頭看過很多時間悖論的電影，我想大家也對《蝴蝶效應》這部電影不陌生，也許我們通過改變時空的某一個點，就能避免世界末日的發生，這個點是什么，在哪里，應該就是十層以后的關鍵劇情。”

    應瓏看到這里，微微蹙起眉頭。

    她看了眼視頻的時間，果然是在十一層更新前發的，怪不得會做出這樣的猜測。

    平心而論，這位饅頭說得很有道理，但十層以后的劇情并不是這樣的。

    第253章 靈山秘境⑤

    今天已經太晚，應瓏又是早起又是坐飛機，實在扛不住，臨近凌晨一點便睡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看了太多的副本視頻，夢里都在靈山調查，從這個兔子洞掉到那個洞，暈頭轉向。

    七點鐘，設置好的鬧鐘準點工作，把她從睡夢中喚醒。

    她艱難地起床洗漱，下樓上班。

    沒什么事兒，游戲在更新，干脆喝著咖啡看起了剩余的五層劇情。

    *

    你破除了靈山秘境，又回到不知名的荒野，比起初次蘇醒，此時的隕石愈發明亮密集，紅色的火星劃破天際，摧殘盤古千瘡百孔的身軀，整片天空都籠罩在崩潰的不祥之中，大地隨時會四分五裂。

    記憶亂糟糟地盤踞在心頭，你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做了一場大夢，還是時間循環了新的一周。

    接下來該去哪里呢？

    還要去靈山嗎？

    是的，要去靈山，這個念頭扎根在你的靈魂深處，促使你再次邁開腳步。

    不遠處有一片紅色的湖水，你鬼使神差地上前，想看看自己的容貌，可湖水渾濁如血池，只能模糊地倒映出一個人的輪廓，看不清模樣。

    湖水一圈圈蕩開漣漪，有什么東西在浮出水面。

    你沒有跑，逃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嘩啦，大蓬水花濺射，一頭可怖的蛇怪沖出水面，它有三個頭顱，每一個頭上都長著角，鱗片豎立，鋒利如刀。它看著自投羅網的怪物，發出恐怖又尖銳的笑聲。

    左邊的頭顱說：[瞧瞧這是什么？]

    右邊的頭顱答：[一個人？！]

    中間的頭顱牢牢盯住你：[自從這個世道變成這樣，再也沒活人能存在，你——你肯定是好東西——]

    三個腦袋同時狂笑起來，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吞吃你的血肉。

    你自不可能束手就擒，握劍反擊。

    一場艱難而險惡的戰斗后，你僥幸殺死了兇蛇，喘著粗氣坐在原地休整。

    蛇怪的尸體在水中徐徐下沉，不知為何，你心底忽然閃過一個疑問：那些被自己殺掉的怪物會怎么樣？之前殺死的巨鱷和大翅鳥都在黑山羊的肚子里出現，它們被什么東西吃掉了？

    [得把它拖上來看看……]

    你這么想著，將即將沉湖的蛇尸拽上岸。

    烈火隕石紛紛墜落，天地轟鳴，世界似乎已經不如倒計時，大地在不斷震顫。

    你看見蛇尸匍匐在地，像初春被太陽照耀的殘雪，慢慢融化成泥濘，沉入漆黑的大地。原本兇惡粗壯的身軀變得干癟而空蕩，蛇蛻緩緩落在地上，僅剩一張空蕩蕩的皮囊。

    [這是怎么回事？]

    你眼睜睜看著一條巨蛇在轉瞬間消失無蹤，只留稀薄的一張皮子，驚恐又不解：是什么吃掉了它？

    看不見的怪物？還是塵歸塵，土歸土，不過是迅速地腐朽了？

    你望著巨蛇的殘蛻，想著多少能避些風雪，便步入其中。蛇身足夠巨大，殘留的遺骸仿佛一個小型洞穴，你輕而易舉地爬了進去。

    疲憊如潮水涌來，你蜷縮在漆黑的蛇皮之下睡著了。

    濕潤的，黏膩的，柔軟的東西包圍了你。

    你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翻身坐起。

    [這是什么地方？]

    你環顧四周，自己竟不知何時落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像一個柔軟濕潤的繭子，也像母親的子宮。薄膜緊緊包裹住你的身軀，透過半透明的繭膜，你看到外面還有許多密密麻麻的繭子，似乎也有人在里面。

    似乎沒有什么危險……你這么想著，劍尖破開繭膜。

    噗，仿佛果實破裂的聲音，你的身體隨著濕潤的羊水一起滑出繭子，濕噠噠地落到地上。

    噗噗噗，同樣落下來的還有許多個奇怪的繭子，它們滾落到地上便化為大頭孩子，蹦蹦跳跳地四處撒歡。

    你想抓住其中一個問問情況，卻發現它們敏捷得不可思議，極難抓捕，只能混入其中，跟著他們一起。

    遇見池塘，你們要齊心協力挪來葉片，劃船渡河，遇見高山，你們要疊羅漢，你幫我我幫你翻越，遇見猛獸，你們配合包抄，你驅逐他圍攻，終于吃到美味的食物。

    一開始，你還記得自己的來歷，可慢慢的，你似乎融入了他們，感覺自己就是其中一員。

    直到你們來到了旅途的終點。

    你看見一團龐大的陰影，無法辨識其本來面目，五彩的炫光充斥整個視野，繽紛的色彩讓你惡心又畏懼。你意識到不對勁，唯恐自己的腦袋再次爆炸，趕緊匍匐在地，不敢多看。

    一個大頭小孩說：[媧皇娘娘，我們已經通過了考驗，能夠變成‘人’了嗎？]

    陰影蔓延出黑色的淤泥，把他們全部吞沒。

    一個個雪白的光點墜入星河，你知道，他們變成了人類。

    然后，輪到你了。

    淤泥涌進了你的身軀，你感覺到自己被什么東西快速填充，那是一些意識，一些力量，一些……

    [原來是天地再次崩塌了……怪不得你會出現在這里……你還沒有誕生……]

    耳畔響起嗡嗡的轟鳴，你看見飛濺的血花和破碎的顱骨，神思似乎隨著大腦的爆炸而分裂。你早就不再大驚小怪，用盡全身力氣，一點點收束自己的意識，磕磕碰碰地傳遞出自己的思緒。

    該說什么呢，是問她該怎么辦，還是問這是哪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想了想，你決定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請女媧娘娘……指點迷津……]

    [你知道的，你會知道的]

    陰影之中，淤泥之下，緩緩走出來一位美麗的神祇，她面容秀美，體格強壯，粗壯有力的蛇尾游過，留下一道深深的轍痕。你看見她的臉孔與巫姑一模一樣，就知道一切還是幻想，祂假借你的記憶降臨了。

    [做你該做的事——]

    五彩的炫光再度亮起，你目眩神迷地倒在地上。

    熟悉的隕石天空。

    你嘆口氣，再度踏上征程。

    你來到一處干涸的谷底，想要暫時休息一下，思考該去往何方。

    寂靜中，大量枯骨自地底簌簌爬出，不問青紅皂白地攻擊你，你被迫迎戰，發現白骨大軍中既有人的骨骼，也有魚和動物的，不同的白骨有不能的能力，且源源不斷，殺之不絕。

    必須穿過白骨大軍，找到源頭才行。

    你邊打邊走，周旋一圈，終于發現了幕后主使的位置，一劍將其逼出。

    污水旋轉迸射，差點要了你的性命，幸虧你身手過人，空中翻身避開了這必殺的絕招，看清了對方的真面目。

    [這是……]

    你覺得對方頗為眼熟，仔細觀察許久，方才從她長滿斑點的面上認出對方。

    [湘夫人……]

    天吶，這怎么會是以美貌聞名的湘夫人呢。湘水女神縹緲出塵，美麗無雙，怎么回事眼前渾身膿創的怪物，如果是，那么她懷里的東西是……湘君？

    這里是湘水？

    這處低洼的谷底并非山谷，而是干涸的湘水？

    [郎君……郎君……]

    瘋癲的湘夫人悲泣著，哭嚎著，早已不是從前在乘著水浪，淚灑斑竹的女神。

    干涸的水道中，她的眼淚是唯一的水跡：[等到天補好了，一切都會好的——]

    [補天？是了，既然是天塌了才有這末日浩劫，不如學媧皇補天闕……]

    [沒錯，我去靈山便是要補天，靈山溝通天地，非其莫屬！]

    你理清思緒，精神再度振作。

    既然弄清了目標，眼下要做的只剩最后一件事——再去靈山。

    這次，你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一定要到真正的靈山去。

    隕石越來越密集了，如果此前朝著它落下的方向是一個錯誤，這次，就去它們來的方向找。

    你望了眼滿目瘡痍的紅色夜空，毅然轉身。

    接下來，你遇見星空布下的迷宮陣法，殺死許多星辰化成的敵人，你又進入了一座突兀的巍峨宮殿，在宏大又微觀宮殿里殺死母王，走出南柯一夢，最后破開水晶宮殿宏偉的大門，迎戰泰山一般龐大的巨人石像。

    完成這一切，你就通關了第十一層【三頭怪蛇】、第十一層【胎中之迷】、第十二層【湘水遺恨】，第十三層【星辰迷宮】，第十四層【南柯蟻穴】，第十五層【石中巨人】。

    *

    以上就是靈山秘境前十五層的內容。

    應瓏從頭梳理了一遍，依舊沒有發現自己遺漏了什么。她對自己打副本的思路還算自信，且《靈山秘境》上輩子就打過一次，很多都是攻略組嘗試過各種角度后總結的最優解，迄今為止，論壇也沒有提出新的攻略方向，打完boss后的掉落與預覽一致，沒有缺過哪一件，打法應該是沒問題的。

    那么，是猜測錯誤，玉璽根本不在靈山副本？

    老實說，重新過了遍劇情，她反而感覺這里肯定有什么。原因無他，靈山秘境做得實在太好了，拎出去當成一個單機游戲發售都沒問題，開發組辛辛苦苦做了這么久，從地圖到建模無不細致精美，不搞點事兒，她這個局外人都心疼。

    也許，要看完后面三層劇情才有端倪？

    應瓏這么想著，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十一點了。

    她起來活動一會兒，等到論壇刷出更新通告，立馬開客戶端更新。

    這次的更新包不算大，幾分鐘就更完，更堅信了她最早的猜測——九州的核心內容就在原始安裝包里，因為靈祭的更新包特別大，戰場和活動更新的時候也要好幾分鐘，家園和靈山秘境兩個大內容，居然一會兒就好了。

    輸入賬號密碼。

    選擇服務器，選擇角色。

    登錄。

    藥師玲瓏出現在天子城，與她一起到來的還有其他人的登錄信息，大家你挨我我挨你，為公共頻道貢獻了大量鮮明的系統公告。

    【系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君臨天下-藥師玲瓏攜神兵[太華芙蓉][紫月流珠]登臨九州，欲問天下不平事！

    【系統】漫卷詩書，拂拭龍琴，君臨天下-月華攜神兵[流云紫毫]登臨九州，欲問天下不平事！

    【系統】流星白羽，碧血鐵衣，江湖夜雨-半神攜神兵[關山狼煙]登臨九州，欲問天下不平事！

    【系統】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君臨天下-夜墨攜神兵[星紋盤]登臨九州，欲問天下不平事！

    【系統】縱橫捭闔，劍舞如虹，塞上牛羊-無心攜神兵[驚雷劍]登臨九州，欲問天下不平事！

    【系統】巧奪天工，非攻兼愛，高山流水-荒野老獵人攜神兵[飛流弓]登臨九州，欲問天下不平事！

    【系統】國之權衡，方圓在握，醉西湖-踩縫紉機呢攜神兵[繩墨之簡]登臨九州，欲問天下不平事！

    【系統】山中白鹿，蝶化莊周，君臨天下-北崖攜神兵[風搖青玉]登臨九州，欲問天下不平事！

    嗯……這也是本次更新的內容之一，有金武的玩家在上線時會刷一條系統提示，沒用但裝X。

    真的好裝啊好爽。

    第254章 靈山秘境⑥

    應瓏本來滿腦子都是靈山，被系統爽了一把，回味半天才去做日常。

    今天依舊是坐在背簍里蹭北崖的一天。

    小道士一身青綠道袍，頭戴斗笠，腰后是拂塵，手中是寶劍，哼哧哼哧地爬山采藥。藥師玲瓏化為元嬰，面無表情地坐在背簍里監工。

    【隊伍】北崖：今天打靈山嗎？

    【隊伍】藥師玲瓏：我單刷

    【隊伍】北崖：那我晚上再打，一會兒出去

    【隊伍】藥師玲瓏：？

    【隊伍】北崖：下午去爺爺家吃飯，然后給我奶奶掃墓

    應瓏發現，自從她去南京找過他以后，兩人的關系再度加深了，不僅是感情更深厚，更是在社會關系方面有了更多的牽扯。人畢竟是群體動物，塵網聯結越緊密，在現實里的關系難免更牢靠。

    唔，有利于異地戀的穩定？

    她笑笑，分出一些心神與他聊天，從家園玩法到少爺今天有個相親，雞零狗碎聊了半小時，日常完成，北崖掛機。

    藥師玲瓏傳送回楚國，與巫彭對話，進入更新后的靈山秘境。

    [目前進度]第15層·石中巨人

    [今日剩余]1/1

    [選擇傳送位置]第16層·未解鎖

    [確定進入]

    一片漆黑的過場動畫后，屏幕中出現了一地碎石，是她此前通關15層后的場景，分毫未變。《靈山秘境》很多層的關卡都是如此，不告訴你怎么進入下一層，要自己找到路在哪兒。

    應瓏回憶了早晨看過的直播，仔仔細細在地上翻撿起來，截圖較有特色的石塊花紋。

    托賴于美術組的建模水平，她很快就想起了這些凹凸不平的圓點圖案在哪里見過，這是洛書圖，巫咸在的不死山上有大量類似的雕刻。素手回春每天都要在不死山上班，她確信不會認錯。而15層的boss巨人有預言的機制，會提前預告[狂風][洪水][干旱]等一系列大規模攻擊，也吻合巫咸占卜的人設。

    換言之，這里就是巫咸的不死山。

    石頭人就是不死山所化的怪物。

    巫咸還在這里嗎？她沿著周圍走了圈，沒有發現昔日占卜大師的痕跡，倒是找到了一只未被損壞的石龜。烏龜這東西算不死山的特產，自然是最有可能傳送進十六層的東西。

    她走上前，爬上石龜的背。

    龜殼均勻地裂開，她墜入其中，傳送到了十六層。

    星辰璀璨，小舟遨游，經歷過十幾層怪誕驚悚的地圖，第十六層的場景出乎預料得空曠。天地間只有流動的湖水，只有飄在水中隨波逐流的大龜。

    看來是又掉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應瓏旋轉視角，觀察這次的新地圖，沒有怪物，只有永恒的星辰在照耀。

    一個NPC靜悄悄地刷新，坐在烏□□上釣魚。

    與他對話：[你是誰？]

    NPC說：[時間不多了……]

    他攤開手掌，角色也情不自禁地攤開手心，掌心里是一個第一層蘇醒就有了古怪圖案：紅色的圓圈，圈里沿邊分布十個均勻紅點，但現在只剩下了七個。

    火神廟爆頭的時候，1點鐘的紅點消失，當時論壇的討論的是十個紅點代表十條命，死一次少一個，這個猜測在一些玩家死亡十次后被證實，他們掌中的紅點全部消失即強制退出副本，只能下周再進。

    但奇怪的是，下次再進，紅點只會恢復非劇情殺的點數。比如說，玩家在火神廟被爆頭后還有9點，后面又死了9次，下周重置后只會恢復9點，有1點被永久扣除了。

    于是，論壇的克系愛好者給出新的解釋。

    紅點代表的是san值，也就是理智值，在克系的世界觀中，直視神會掉理智，掉光就瘋了。但san值可以通過休息或者其他手段恢復，也比較符合靈山秘境中的設定。

    ——直面不可名狀之事（劇情殺），永久掉san值，故休息后也不可恢復。

    ——被普通怪物攻擊（打怪時死亡），暫時掉san值，當日進入虛弱狀態不可再探險，休息后可以恢復。

    她目前還有七點，總共經歷過三次劇情殺，火神廟一次，對話巫姑一次，見女媧一次，都算是直面了神。

    NPC：[你已經迷失得太久]

    [我找不到路了……]

    NPC正要說話，忽然平靜的湖面掀起驚天巨浪，巨大的浪花將烏龜掀了個底朝天。

    視野被渾濁的水流淹沒，角色完全無法被鍵盤和鼠標操控。

    在混亂的漩渦中，被傳送到了一個破爛腐敗的木板上。應瓏調亮游戲設置，勉強辨認出這里似乎是甲板，腐爛的木頭和龍骨，還有爛朽如蛇的繩子。

    耳機里傳來恐怖片常有的詭異音效，怪嚇人的。

    她調低音量，開始在船上搜尋起線索。

    這艘船的外形和《海上驚魂》的大船差不多，但比那艘船……更有活力。

    她反手斬斷纏住腳脖子的繩索，看著忽然崩裂卷起的污臭木板，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形容：第十六層的地圖就是這個活過來的破船。

    如果是這樣，或許這是一個探索的地圖，要留意文字相關的信息。

    應瓏熟練地閃避過襲擊，遁入房間，開始翻箱倒柜摸東西。

    零零碎碎找出一些殘破的玉簡，上好的美玉哪怕遭到時間洪流的沖刷，依舊能辨認出上面用朱砂涂抹過的刻字。一片兩片，三片四片，以應瓏的操作水平，這種難關依舊耗費她三個多小時的時間。

    下午時分，她精疲力竭地活動肩膀和手腕，一片片合攏玉簡。

    華光閃過發黃的白玉，上面的小篆變成了能讀懂的簡體字。

    [天塌了……我奉皇帝之命登上這艘負山海船，尋找傳說中的白玉京……]

    剛看第一行，應瓏就愣住了。

    什么東西？皇帝，不是天子？？秦始皇的時代了？還去蓬萊，這是徐福寫的玉簡？

    好家伙，這時空穿越得有點厲害。

    還有白玉京，怎么又連上了。

    [傳聞塌天之際，世界危如累卵，唯有白玉京能在滅世之災中留存……我怎么都沒想到，時隔數百年，竟然還能聽見這個名字……上一次聽說白玉京，是我少年時的事情了……]

    [當時我游歷各國，在齊國遇見一姓海的富商，他同我說起白玉京之事，傳聞白玉京有鮫人……我只當奇聞軼事，雖說后來隨他出海行商，也曾遇見過怪誕離奇的東西，但后來許多年，我都不曾再聽說過，便道是海上傳聞，漸漸便遺忘了……]

    等等，這不是玩家的主線劇情嗎？

    應瓏難得糊涂了起來，也怪她以前下本跟的是速通團，劇情都是一鍵跳過，只求快速推倒boss拿工資，現在好了，和第一次打似的，稀里糊涂鬧不明白。

    [今日徐福來問我，我們究竟有多少把握能夠找到白玉京，我告訴他，就算我已經活了這么多年，對白玉京依舊是一無所知，他失望地離開了……深夜，我看著夜空中異樣的星宿，忽然感受到極大的不安……多年來，我走過大江南北，挑戰各國高手，從未畏懼過，但面對如今的危機，我卻感受到了恐懼……]

    [我決定把我知道的記錄下來，假如這艘船無法到達彼岸，也許這就是唯一能證明過發生過什么的存在……]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莫名畏懼觀察星象，陰陽家一個接一個消失，我已經許久沒有接到老友的信箋……墨家的機關總是失靈，他們說不清發生了什么，光線穿過小孔，總能變化出許多不一樣的場景……法家的簡牘總是難以保存，昨天謄抄完的論語，兩三天后就變成無法辨認的污漬……縱橫家的寶庫里，劍刃整夜整夜地流血，有弟子發瘋了，送到醫家診治……醫家弟子遇見的怪病一年比一年多，連黃帝內經都無法解釋的怪異……兵家的營地總是出現營嘯，士兵們在一夜之間癲狂，跑向深山，再也沒有出來……儒家無法再重現禮樂，樂聲似乎變成了某種禁忌，笛蕭聲會引來什么東西，告訴我這件事的朋友在說完的第二天，就刺破了自己的耳朵……道家、道家消失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聽說過道家人的消息……]

    [仔細想想，好像都是昨天發生的事，也可能陸陸續續是在幾年中出現的，如果沒有寫下來，我也不曾想到，原來的記憶也被混淆了……必須抓緊時間記錄下來，不然，也許我也……]

    [徐福說，皇帝陛下在無數典籍中發現了我的名字，決定尋找我的下落，他們花了三年才找到隱居的我，彼時我正在無盡的夢境里徘徊，他們花了很長時間才把我喚醒……可我想不起來怎么會進入夢境了……夢境可不是一個好地方，沒想到，現在的世界比夢境更可怕……天塌了……]

    [崩塌是從太陽開始的，太陽不見了，月亮也就隨之消失……我告訴皇帝陛下，當我們看到太陽的異常時，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許久……在遙遠的過去，事情就已經發生了，我們什么都做不了……]

    [皇帝意外得堅持，說九州一統，天下傾覆，唯有白玉京才能拯救世人……我告訴他，我雖然聽說過白玉京，卻從來不知道它在哪，長什么樣……意外得是，年輕的皇帝居然知道，他告訴我，白玉京很特別，即存在于世間，又可以脫離九州存在……它不是宮殿也不是山，非要說的話，更像是一艘船……]

    [昨夜翻看記錄，我才想起來我要尋找白玉京，可惜太遲了……天地的崩塌也許要幾十年，也可能在短短瞬間……我預感這艘船即將駛向末日……一切都結束了……]

    [誰會看到我留下的玉簡呢？如果你看到了，希望你對著我的尸骨說出我的名字——]

    [看著我，你知道我是誰，我就在你的面前——]

    文字一行行滾過，一行行消失。

    等應瓏讀完最后一頁，玉簡便化為光點，消散在她的掌心。

    她看向屏幕前盤坐在蒲團的枯骨，感受到了深深的牙疼。

    面前的女子穿著黑色直裾，頭發火紅，銀粉色的綢帶軟趴趴地纏繞在腕間，折扇半開，隱約露出幽紫色的光。

    她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身不由己地回答：[你是藥師玲瓏。]

    是的，寫下玉簡的人，曾經經歷過海上驚魂的人，被周天子召見的人，在諸子百家都有朋友的人，是你，是玩家。

    那么，“我”是誰？

    第255章 間章·分析

    素手回春打第十六層的時候，只需要按照攻略的路線完成跑酷，不死的情況下跑到船長室，找到四份玉簡即可，算《靈山秘境》中較為考驗操作的一關，解密幾近于無，能開劇情就行了。

    萬萬沒想到，首通的時候劇情這么爆炸。

    面前掛掉的人是[玩家]，請問玩家現在操縱的角色是誰？也是本尊嗎？

    現在的我遇見了未來的我？

    這合理嗎？如果我是“我”，我知道自己會通關，活到秦始皇的年代寫信，我肯定知道過去的我會遇見我，那為什么不直接寫攻略，在這打什么啞謎呢。

    如果“我”不是我，“我”是誰？

    應瓏被這個離譜的設定繞得七暈八素，晚上和男朋友打電話，冷不丁就問：“如果我不是我，我是誰？”

    許圖南：“啊？”

    他很快反應過來女朋友在說什么，靈山十六層他也打了，趕了個末班車，被最后自己的尸體嚇一跳：“是兩個我。”

    “不對，我覺得整個故事都圍繞著‘我’是誰展開。”應瓏慢慢道，“如果我是我，劇情就有點說不通了，末日的時間線和我出海尋訪白玉京一致，天塌的時候，我在海上，不在楚國。”

    許圖南調整姿勢，在床上睡得更舒服些，順便把壓住自己腳踝的狗頭挪到旁邊。

    哈士奇粗大的尾巴動了動，嗚嗚兩聲又睡著了。他思考了會兒，慢慢道：“我記得進本前巫彭說過一段話，什么這是關于靈山的一場試煉，普通人沒有機緣，唯有‘我’能一試，這不就代表進去的人是我嗎？”

    “一開始我們都是這樣想的，第一層解鎖了武器，我拿的是折扇，你的是龍骨劍，對吧？后面我們的技能也是自家門派的招式。”和男友入同一個坑的好處就在這里，應瓏一邊和他閑聊，一邊梳理思緒，“但你看，既然‘我’曾經以為自己長得像相羊，那為什么不能以為‘我’的武器就是見過的玩家呢？”

    許圖南道：“也有道理，現在和過去都是混淆的，那如果‘我’不是玩家，會是誰？”

    應瓏：“我有個想法，但不確定。”

    “說說。”

    “不行，我要驗證了再告訴你。”她看看時間，已經過零點，連忙熄燈，“睡覺睡覺，明天起來打。”

    許圖南問：“幾點？要不你等等我，我們組隊過。”

    “看情況，不等你。”應瓏說，“我要單通這個本。”

    他立馬不高興了：“和我組隊又不是和別人。”

    “關鍵是單通！”她強調，“單通！”

    男朋友還是生氣：“是我，不是別人！”

    這種問題最沒有爭論價值，應瓏腦筋一轉，反問他：“我就想單通，你不支持我嗎？”

    許圖南的語氣軟和下來：“我又不會拖你后腿。”

    “難度不一樣啊，我前面十六層都是單通。”她好聲好氣哄他，“等我通關了幫你刷。”

    他嘀咕：“不稀罕。”

    “那你滾。”

    “你不愛我。”

    應瓏深吸口氣：“你別逼我。”

    “我哪里逼你了？”他不同意。

    她馬上問出交往期間最殺手锏的問題：“如果你現在有女朋友，遇見我會出軌嗎？”

    許圖南：“啊？”

    他反應也不慢，回敬她：“你現在有男朋友了，遇見我會出軌嗎？”

    應瓏敢問就不怕回答，爽快道：“會。”

    許圖南：“……”

    “你回答啊。”她催促，“不說我掛了。”

    他已經渾然忘記副本，全心糾結這個大難題：“為什么會？你答得也太快了吧。”這是該高興，還是該郁悶？

    應瓏關燈，愉悅地窩進被褥：“你先回答我再告訴你。”

    電話對面傳來他略有些紊亂的呼吸聲，證明主人此時的心緒很不平靜。許圖南糾結良久，慢慢道：“那要看我對你是什么感情了，如果喜歡你，證明我不再喜歡她了，還是先分手……”

    應瓏再次意識到他是個好人。

    “你為什么答這么快？”他耿耿于懷。

    她伏在枕上，在黑暗中觸摸花束玩偶特有的細膩毛絨：“這不是很簡單嘛。”

    “哪里簡單了？”

    “我確定比起其他人，肯定更喜歡你。”應瓏輕描淡寫，“你還要糾結一下我和‘她’喜歡誰，我不用。”

    彼端的呼吸停滯了。

    之后短暫的十幾秒鐘，世界就此安靜。許圖南腦海中閃過一些思緒，又好像什么都沒想，等回過神，她已經說了“拜拜”，掛斷了電話。

    他心潮涌動，不假思索地撥回視頻。

    太陽打西邊出來，她居然接了，雖然鏡頭里黑乎乎的。

    “你真睡了？”許圖南不自然地清清嗓子，“那明天再說？”

    “不。”她擰亮臺燈，屏幕里出現她亂蓬蓬的長發和半舊的睡衣，頸間的環扣隨著動作微微晃動，“我剛想起來，你腦補的‘她’是誰？”

    他唬一跳：“沒有誰。”

    應瓏才不信，北崖后面A了肯定就繼續現充，而以這位仁兄的精力，不談女朋友的可能性無限趨近于零：“說說，如果你在游戲不認識我，比較有可能和誰走到一起？”

    送命題刺激，但不好回答，許圖南有點爽，又有點為難：“你會來南京嗎？”

    “不會。”事實上，畢業前夕知道自己回不去家里，她就留在杭州沒走。

    “那也沒事，你那么喜歡殺道士，我們肯定還會在游戲認識。”他表忠心，“一樣的，我還會來找你。”

    “少扯淡了。”應瓏不信天作之合，如果真的有天定良緣，上輩子為什么從未出現，“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反正她這輩子沒機會出現。”

    她打個呵欠，“睡了，我還是想想靈山。”

    “等等。”許圖南叫住她。

    女友困眼蒙眬：“干嘛？”

    “你剛剛說，比起別人肯定更喜歡我。”他盯住她的臉孔，“那你的白月光呢，和他比也是更喜歡我嗎？”

    應瓏側頭，微卷的黑發從肩膀滑落：“和紙片人比什么？”

    許圖南：“……不是說是一個玩道家很厲害的家伙？”

    “你記錯了。”她面不改色。

    “那我當真了。”真假其實不重要，許圖南飛快敲定事實，“你最喜歡我。”

    應瓏點點頭，忍不住笑了：“是的吧。”

    他心滿意足：“睡吧，我也最喜歡你。”-

    事實證明，偶爾換換腦子很重要。

    前兩天滿腦子的靈山，起床對著游戲，大腦還是一片空白。昨天和男朋友犯傻，腦子被洗過，今天大腦皮層就跟刷新過似的，思路越來越清晰。

    她吃過早飯，處理完平臺的各種詢問和投訴，十點多鐘就精神抖擻地上線，先抓男朋友當免費勞動力，過完日常后就馬不停蹄地奔向靈山。

    [目前進度]第16層·時光之海

    [今日剩余]1/1

    [選擇傳送位置]第17層·未解鎖

    傳送，她回到了昨天通關的地方，藥師玲瓏的尸身。

    只不過昨天回答問題前，她還栩栩如生，幾乎一比一復刻玩家的建模，此時卻凋零成枯骨。

    操作“我”上前，輕輕觸碰尸骨的天靈蓋。

    原本只解鎖三本秘籍的技能欄大亮，頃刻間恢復成她熟悉的技能欄，四本秘籍全都解鎖成功，包括藥師玲瓏獨有的兩本通用秘籍【靜心涼】和【伯奇食夢】。

    雖然“我”不是藥師玲瓏，但此時此刻，“我”的數值和藥師玲瓏一模一樣。

    接下來就是尋找去往第十七層的路。

    應瓏大致有了思路，在廢船里尋找自己的目標。

    翻箱倒柜半天，外面的湖水被隕石照得血紅，如果隕石代表崩塌，那么時間的維度也已被侵蝕，無法幸免。不過，也多虧了時不時落下的血光，角落里有什么東西被照亮，一抹亮光時隱時現。

    她撿起來，擦去塵埃與污漬。

    沒錯，這是一面青銅鏡。

    舉起鏡子，“我”看見了鏡面中倒映出的面孔。

    是藥師玲瓏的臉。

    哦，原來“我”是我嗎？不不。

    鏡如水面蕩開漣漪，微微的恍惚后，又變成相羊的臉。

    但他的模樣也只持續了一秒，隨后馬不停蹄地變幻成梅花渡的姐妹倆，再之后是巫姑的臉，大頭娃娃的臉，黑乎乎的無法辨認出五官的黑影，又變幻成模糊不清的巫真，破裂的火神像。

    各種各樣的臉孔如若走馬燈輪替，最后又定格成藥師玲瓏的臉。

    [我是誰？我要到哪里去？]

    腦海中的聲音久久回響，一陣陣沖擊腦海。

    視野混沌了一剎。

    鏡中的人慢慢虛化消失，最后出現的是一片空白。

    斑駁的鏡面浮現出一行文字：[我是誰？]

    下面多了一個輸入框。

    顯而易見，靈山秘境的劇情持續到這里，終于進入解密環節，答對了才能進入第十七層。

    應瓏還記得以前過十七層的劇情，找到玉簡后摸出鏡子，一碰就傳送。

    大概和血嫁衣的劇情一樣，徹底解密后會削難度，未通關時必須破解謎題。

    那么，我是誰呢？

    她輸入兩個字，敲下回車。

    畫面好像突然斷電，毫無征兆地黑屏了。

    兩秒后，同樣突兀地跳亮。

    過場動畫開始。

    縹緲的云霧纏繞在高聳的山腳，仙鶴與祥云圍繞，東方是璀璨的太陽，西邊是清冷的明月，形象鮮明的十巫自不同方向緩緩而來，衣帶飄飄，彩霞隨行，預備升山。

    是的，此地便是靈山，日月出入之地，絕地天通后，這是凡人唯一能與神明接觸的地方，因為靈山不僅位于現在，也存在于過去、未來。

    在過去和未來的某一日，天地崩塌了。

    遙遠的過去，女媧在地底深處發現了五色石，補上天闕，人類在過去誕生。

    遙遠的未來，十巫遇見了即將到來的災難，懇請神明再度援手。

    舊日的神祇沒有回應。

    浩劫將至，百姓流離，天下危在旦夕。

    他們決定獻祭自己。

    神秘復雜的陣法，磅礴各異的力量，十巫以肉身與靈魂為祭品，喚醒了唯一能夠再次補天的存在。

    靈山。

    靈山蘇醒了。

    “我”是誰？我是靈山。

    我要補天闕。

    第256章 靈山秘境⑦

    [你已回到靈山秘境]

    你終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自己為什么執著于靈山。

    看向腰間的青銅鏡，你決定仍然使用【藥師玲瓏】的身份，這位俠士與你有著不解之緣，你知道自己可以使用她的所有能力，因為在此時此刻，你就是她。

    你仰起頭，湖水不知在何時盡數褪去，原來滄海桑田真的不過瞬間。

    無數隕石朝你砸來，比夏日的暴雨更猛更烈，劈頭蓋臉地落在你的四周，燃燒的火光照得此地如若白晝。

    隕石最多的地方就靈山。

    原來，它們一直一直都在追逐你，企圖將你毀滅。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你前進的道路上滿是猙獰的怪物，它們隨著隕石一起到來，想要徹底殺死你，阻止你拯救這岌岌可危的世界。

    你握緊武器，不閃不避，直面危險。

    這是一場漫長而持久的戰斗，怪物并沒有驚人的傷害量和復雜的機制，有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攻擊。你陷入怪物潮中，仿佛天地間只有你一個人還在戰斗，也只有你一個人還能戰斗。

    無比寂寞，無比恐懼。

    漸漸的，你的動作變得僵硬，你的思緒已經遲鈍，但或許是死去的人猶有力量的遺存，讓你也沾上了凡人的倔強，你沒有退縮放棄，你選擇前進。

    機械麻木地戰斗許久，你堅持到了最后一刻。

    最后一個怪物也在你面前倒下。

    尸骨化為的污濁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陰影，遮天蔽日地俯視著你。

    你合攏眼睛，盤膝而坐。

    你知道，這就是自己要過的最后一關。

    *

    以上就是【無盡海潮】的內容。

    劇情簡單到極點，怪物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特么的巨多無比。應瓏沒數，懷疑有一千個，她從上午開始打到下午，差不多坐了五個小時的牢，差點沒打吐，手腕疼得不行，不得不斥巨資買藥膏糊著。

    忍著劇痛，她上論壇發了個攻略帖，簡明扼要的標題黨——《靈山17層一定要組隊打組隊打組隊打》。

    和過往一樣，短短數分鐘就被蓋成高樓，只不過回帖普遍表示，大家在10層以下□□，17層是什么，好吃嗎？只有少數倒霉蛋含淚贊同。

    【17層太特么離譜了一定要組隊打】

    【連藥師大神都打傷了這是真的難啊】

    【吐了，三天不想上游戲】

    【KFZ是不是有病啊啊啊啊這個能不能改能不能改蛇精病啊！】

    【臥槽你們都進17了？17怎么進啊我輸入半天答案沒對被踢出來了】

    應瓏沒有看后面的內容，精疲力竭地下線擼貓去了。

    于是破天荒的，北崖等人在線，藥師玲瓏不在。

    她約表姐去市區整了個按摩，緩解連續五個小時高強度游戲的疲勞。

    男朋友和她打電話知道，懂事地轉賬520報銷費用：【我可真不容易，終于讓你知道愛惜自己了[小雞蓋被子]】

    給錢的是大爺，應瓏回他一個笑臉：【^^】

    溫存不過三秒鐘，他又問：【是不是有點后悔沒帶我？】

    她反問：【你進17了嗎？】

    他淡定得很：【進了啊，靈山嘛】

    應瓏：【你也猜出來了】

    許圖南：【很難嗎？這個副本就叫靈山秘境啊[啃蘿卜]】

    她慢悠悠地回復：【你還挺聰明】

    許圖南：【幫主不帶我，只能自力更生了[小雞翻書]】

    應瓏給他發了個貓爪撓墻的表情包。

    “嘖嘖，真黏糊啊。”表姐活動酸麻的肩膀，“他今年還來不來？”

    “來的吧。”應瓏反問，“你們婚期商量好了嗎？”

    表姐挽過頭發，趴在一次性墊布上，讓按摩小姐姐給自己按腰：“先領證，酒席的話我想差不多辦辦就行了，主要還是蜜月，我想環球旅行。”

    她問妹妹的意見，“你覺得呢？”

    應瓏道：“這兩年是民宿市場最熱的時候了。”

    表姐點點頭：“生意太好做了。”

    她們第一年的時候還有點摸不著脈，第二年上正軌就盈利得不錯，今年第三年，生意眼看著也頗為可觀。不過，市場火熱，競爭必然激烈，隔壁的民宿換了老板，這兩天正在趕工重新裝修，預備暑期廝殺一番。

    應瓏道：“蜜月環球至少要一年，你好好考慮。客棧總不能開一輩子，你們房買了嗎？”

    表姐嘆口氣：“他家在老家可以買，但我覺得沒必要。”

    “在廣州買又太貴了。”表姐大學在廣州讀的，也是在這里認識了男朋友，照理說最適合留下來發展，可兩人都只上半年班就決定辭職做自媒體，也有房價的緣故，應瓏都替她發愁，“你好好想想，這兩年客棧出手，穩賺一筆。”

    民宿最熱的時候，一百萬盤下來的客棧，轉手就能買到兩三百萬，要她說，趁現在出手雖然賺不多，也不算少了。

    表姐捋捋頭發：“做完暑假再說。”

    兩人沒有再深聊，改討論晚上吃什么。

    平常的一天又過去了。

    翌日，應瓏早在起床，準備挑戰第十八層的劇情。

    北崖秒組她，說：【先日常，然后我也去打靈山，今天不出門】

    她馬上聽出話中的較量之意：【呵】

    【隊伍】北崖：不知道要打幾個鐘頭，今天阿姨做飯遛狗

    【隊伍】藥師玲瓏：[掀桌]

    雖然很想動手，但應瓏今天忍住了，對付boss得養精蓄銳，暫且放他一馬。

    40分鐘搞定，兩人解散隊伍，同時和巫彭對話，開始最后一層的挑戰。

    老實說，比起前面神鬼叨叨的劇情，打boss反而是克味最淡的一關。

    恐懼來源于未知，可boss有血條，有技能，有機制，哪個玩家會害怕一個能推倒的boss呢？應瓏一個小時死了三次，都是因為不熟悉boss的招式，沒及時做出正確的應對被秒的。

    但摸清了boss的規律，后面就游刃有余了。

    Boss的設定是造成塌天的罪魁禍首，本體是一塊碩大無比的橄欖狀隕石，兩邊是扭曲盤結的黑色根系，中間是奇異詭誕的鮮紅色肉球，整體形如一只狹長的眼睛。

    和克系小說中圓滾滾的眼球比，這只眼珠子特別有人味兒，也造成了一定的恐怖谷效應。

    眼睛會牢牢鎖定“我”，也就是玩家，并使出不同的技能。

    “我”作為靈山，覺醒后作戰會召喚出十巫——還有七個紅色圓點就能召喚出七個，應瓏死過三次，召喚的幫手只剩下四個。

    眼睛有金木水火土五種不同屬性的傷害，需要根據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及時找到相應的巫，和他一起對抗傷害。

    傷害總共有五輪，與血量無關，應瓏暫且不確定它是隨機還是有別的什么設定，總之每一輪都不可預測，需要一定的應變能力。

    這對藥師玲瓏并非特別艱難的任務，下午三點左右，應瓏通關了第十八層。

    boss死亡后慷慨地掉落了一件橙色裝備，主加力量的硬甲，但可交易。兩三件珍稀材料，有她重鑄裝備必須的靈犀石，這個可以提升吟唱速度。

    【系統】靈山不死，修道萬年，[藥師玲瓏]少俠身手非凡，首個通關[靈山秘境·第十八層]，修為大有長進，可喜可賀！

    應瓏微微挑眉，只是通關18層，不是通關靈山秘境？看來還有后續。

    *

    你打敗了詭異的天眼，協助你的四個巫已精疲力竭，只能勉強提醒你。

    [趁祂力量衰弱，快快補天！我們為你布陣！]

    四個巫身上冒出灼目的光彩，將你團團圍住，他們短暫地組成了四季的輪回：萬物復蘇的綠春，流火灼熱的赤夏，豐收肅殺的金秋，凝水成冰的玄冬……時空在這里又有了意義，生死再度形成完整的輪回。

    你陣中合攏眼睛。

    霎時間，云流煙飛，一座高山拔地而起。

    靈山重現！

    你心無旁騖，一步步走上天梯，在這里，四季短暫相逢，滄海與桑田重疊。

    你跨越過去、現在、未來，到達世界的臨界點。

    [是否補天闕？]

    [是]

    一股磅礴的力量自你體內涌出，漫長而猙獰的紅色讀條一寸寸爬過，好像未知的力量在阻擋你前進。

    屏幕出現扭曲的裂紋，到處是咯吱咯吱的聲音，你透過崩塌的天際，窺探到這個世界的奧秘。

    夢幻的炫光在銀河彼岸閃爍，所有讓你覺得恐懼的意象都消失了，世界變得繽紛多彩，雪白而刺眼的光暈中央，你看見某個身影。

    祂朝著某個地方投去了遙遠的一瞥。

    這一瞥的力量在宇宙中凝結成詭異的眼球，伴隨著無數大小不一的隕石劃過太空，投向遙遠的世界。

    ——原來如此。

    你心中蔓延著寧靜的悲傷。

    毀天滅地的天眼并非誰的魔掌，而是神祇不經意的一瞥。

    僅僅一個眼神，舊的世界就毀滅了。

    渺小的凡人在神祇面前，連螻蟻都算不上，比塵埃還要微弱。

    你垂下眼眸，看見腳下黑色的土地如同肉瘤一般涌動，仿佛某種增生中的白色骨骼撐開表皮，羊水汩汩流出，如同紅色蜜糖一樣黏稠地蔓延，破碎的天空被這種奇怪的力量一寸寸縫合。

    電光石火間，你似乎窺見真實，領悟到了屬于這方天地的真相。

    你無法承受這樣的沖擊，血花如星辰迸裂。

    腦袋又炸了。

    不幸中的萬幸，你的意識回歸到了天地之間。

    祥云飄過，仙樂陣陣，你回首望去，還是周朝的天下。

    天子高坐廟堂，諸侯征伐不止，人類依舊在血腥與戰爭中踽踽前行。

    白骨在野，餓殍遍地，百家弟子化身辛勤的螞蟻，在溝壑不平的九州大地來回穿梭，忙碌不平之事。

    你回到了當下。

    末日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肉身化為山石，意識散為流云，你變回了靈山，藏起這份跨越時空的記憶，等待有緣人解開。

    [你已通關靈山秘境]

    一切都結束了……嗎？

    第257章 靈山秘境⑧

    應瓏通關靈山的十八層秘境，拿到了十八層的通關獎勵：一套苗疆風的時裝和一個珍稀坐騎。

    按照她曾經的經驗，這確確實實就代表通關了，一切都結束了，因為這套時裝很好看，即便幾年后依舊有不少人努力刷本，珍惜坐騎是少見的雙人坐騎，泡妹攪基首選，哪怕道70級的時代，也經常有這個副本的生意。

    但即便過場到最后一層，依舊沒有任何與玉璽有關的提示。

    是她猜測有誤，徹底弄錯了方向？不，內心深處，應瓏直覺不對勁。

    這個副本……好像還有一些未曾解開的謎團。

    她在心里重新過了遍劇情，反而堅定了想法，如果楚國真的有與傳國玉璽有關的東西，必定是在靈山。

    掏出筆記本，應瓏寫下自己認為的若干疑點。

    1、掌心的紅點圖紋代表了什么？san值的說法有一定道理，但僅僅直面神的設定就消耗一條命，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2、“我”的任務是補天，眾所周知，女媧煉五色石補天，所以，靈山的本體其實就是女媧留下的補天石？山和石頭的位格是不是差得有點遠？且從動畫看，縫補天空的是腳下巨大的肉瘤，這是什么意思？

    3、前面的劇情，比如說黑山羊的胃，名為相羊的少年，梅花渡的少女以及玩家，是否有別的意義，還是僅僅作為前面關卡的設定而存在？

    4、九州的時間線頗為混亂，但玩家在船上自述自己已經活了百余年，且容貌一如從前，這合理嗎？玩家是否在后面有別的奇遇，這才導致自己長生不老，又或者這就是秦始皇找上我的真正緣由？

    5、為什么是靈山補天？這個問題有點怪，可確實是應瓏內心深處的一大疑惑，從游戲劇情的角度講，女媧后人補天更吻合劇情，靈山和補天是兩個不同的神話故事，制作人只是想在劇情方面玩個敘詭，出人預料一下嗎？

    她零零碎碎寫了很多想法，把一些立不住的劃掉，在前兩行上畫了重重的圈。

    然后登錄論壇，在專門的副本攻略板塊翻找。

    隨著玩家漸漸滿級，《靈山秘境》就是最近PVE的重頭戲，討論的人不少。

    她一個個帖子點過去，不放過任何一個涵蓋有效信息的回復。

    這無異于大海撈針，手腕和肩膀負擔加重，但老實說，還挺有趣的，若不然解密游戲也不會賣得這么好。

    應瓏重點關注幾位小有名氣的樓主，他們或許操作一般，也不像藏經閣致力于快速通關，但對解讀劇情很有一套，對她很有幫助。

    她給他們的帖子都點了贊，不多時，好幾個發帖人發來站短。

    【大神，聽說君臨已經首通了？16-18層的劇情能講講嗎？】

    【大神啥時候直播？】

    【藥師大神你好，我是XXX，有個視頻想用你之前直播的畫面，希望能得到授權，謝謝】

    她逐一回復，又向他們詢問了幾個在意的點。

    有人在站短里言簡意賅地描述，有人專門找了截圖，還有人問她要郵箱地址：【我正在做視頻，這段截出來給你發過去】

    應瓏向每個人都道了謝。

    藥師玲瓏本周還有三條命，明天可以繼續刷本。

    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

    沒有接單，沒有刷本下戰場，應瓏清空大腦，好好歇息。

    次日，完成客服工作，幫表姐拍vlog，去驛站拿快遞，組裝客棧的新玩具，難得忙碌了一整天。但成果喜人，客棧的活兒全都清完了，后面幾天可以全心投入副本。

    她摩拳擦掌，進入靈山。

    [你已選擇第四層·勇士比武，是否確認回到過去？]

    [是]-

    你又回到了那個小村莊。

    和上回精疲力竭的情形不同，今天你的身上穿戴著自己的裝備，神兵在手，非同一般。村民們和上回一樣，邀請你參加比武，這回你應對起來可就輕松多了，不到半小時就將所有勇士打敗，得到所有村民的敬意與推崇。

    篝火晚會后，你沒有選擇回村長家中的客房休息，而是在村子里逛了起來。

    村莊是典型的干欄式民居，竹木為材，下層豢養著牛羊，上層住人，屋頂是斜坡的三角形，鋪滿了白色茅草。中間的廳堂有三角形的火塘，兩邊是住人的臥室。

    你在村長的屋子里見到他供奉的鎧甲，角屋里紡織的盲眼婆婆告訴你，這是先祖曾穿過的鎧甲，他曾是以一當百的強大勇士，受到楚王的召見，而這就是他奉楚王之命斬殺妖邪時所傳的盔甲。

    這是第一次通關時遺漏的信息，你向盲眼婆婆道謝，又仔仔細細地翻找線索。

    你發現鎧甲下面似乎有一個機關，破解后，里面藏有一份簡牘。

    這是鎧甲主人遺留下來的，他認為自己能前往郢都拜見楚王是無上榮耀，于是決定記錄下此行的前因后果，讓后人知道先祖的光輝事跡。

    大致內容如下：從家鄉到郢都，行程并不順利，路上邪魔出沒，吞吃人類，他不斷斬殺妖邪，等到郢都，從家中帶來的劣質刀劍都缺了口子，朝見楚王時，君上嘉獎他的勇武，特地賜下青銅寶劍與鎧甲，同時要求他與其他勇士一起除掉郢都的邪祟。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怪異的事，據說郢都的羊都在同一時間懷上了崽子，家中有孕的婦人卻在一夜間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這必是邪魔作祟……我與各路勇士不斷捕捉懷孕的母羊，從它們肚子里掏出了奇怪的東西，那是一團類似于根須的玩意兒……同行的人里，有的瘋了，有的在睡夢中被野獸開腸破肚，只有我，明明不認得一個字，卻讀懂了街上各國的文字……我問接待我們的官員，那些羊怎么樣了，他卻奇怪地反問我在說什么羊，又說今年的羊肉極貴，他已經大半年沒有吃過了……]

    這位忽然識字的勇士搞不清楚發生了什么，自己的記憶怎么只剩下不連貫的片段，心里畏懼又害怕，干脆帶著楚王的賞賜回家了。回到家里后，他越想越不得安寧，決定把它寫下來，然后徹底忘掉。

    你不知道他后來有沒有將這段回憶忘卻，從塵封的暗格看，這份簡牘似乎從未有人讀過。考慮到深山老林中的村民大概率不識字，也許你是第一個看見這份回憶錄的人。

    簡牘在你手中化為塵埃，隨風飄散。

    你走出村長的家，好奇怪，村莊忽然變得無比安靜，好像此前一直喝酒唱歌的人們在同一時間陷入了睡夢。

    不遠處，“咩咩”的叫聲呼喚著你，指引著你。

    你鉆過闌干，來到漆黑的羊圈。

    一頭黑山羊正在分娩。

    透明黏稠的羊水中，一個嬰兒誕生了。

    你陷入了熟悉的黑暗，第四層的劇情結束-

    翌日，進入第五層。

    村民給你端來美酒與烤肉，又奉上一匹布帛，說是本次比試的獎勵。你欣然收下禮物，感謝他們的熱情招待，接下來和上回一樣，村民吞吞吐吐地表示河里有一條巨鱷，想麻煩你除去，你同意了，熟門熟路地去殺巨鱷。

    怪物依舊難纏，但你經驗豐富，順利將它殺死。

    它腹中空無一物。

    你正奇怪，忽而看到不遠處有一位年輕婦人騎牛來到河邊，你沒有驚動她，潛伏到樹叢中觀察情況。只見她懷抱一個木盆，似要浣衣，徘徊片刻，見四周無人，這才揭開盆中的衣服，將里頭的嬰兒放進盆中，重重推進水里。

    你目瞪口呆，卻無法斥責她狠心，因為盆中的嬰兒雖然面孔玉雪可愛，四肢卻是羊蹄的形狀，儼然是個畸胎。

    婦人抹抹眼淚，扭頭跑遠。

    你等她離開方才上前，攔住隨波逐流的木盆。

    嬰兒還在酣睡，一塊帛布裹著他。你解下來一看，上面寫有文字：此子為母羊地動而孕，恐妖邪，望水神有靈，送往靈山消災。

    原來這就是相羊。

    你心中驚奇，不知是否該將他撈出，就在這時，大翅鳥呼嘯而來，叼起嬰兒便走。你追趕上去，又與它大戰一場，終于奪回幼兒。

    再回首，木盆已漂到河流下游，消失無蹤，思忖片時，你決定帶他先回村里。

    一只黑山羊在山坡攔住了你。

    你悚然后躍，懷中的襁褓脫手跌入水中，嬰孩被水濤卷起，轉瞬吞沒。

    祂和你說：[相羊是地母之子，將在無盡的時空中永遠徘徊在這方寸之地，你帶不走他]

    你不由問：[你是誰？]

    祂回答：[我們見過面，在媧皇身邊——]

    你愣住了，在女媧身邊？莫非山羊曾經是那些大頭娃娃？

    山羊漫不經心地甩著尾巴：[媧皇娘娘死去太久，祂的力量早就失控了……有些事總是再所難免……]

    你的視線忽然變紅了，整塊屏幕都透出血紅的暗光。

    山羊晃悠過來，紅色的眼睛望著你：[凡人的氣息，你是誰？]

    祂露出雪白而尖銳的牙齒，細密的尖牙扭動，粗獷原始中透出邪惡的氣息：[窺探神的世界，一定會付出代價——]

    抖動，劇烈的抖動，應瓏忍耐許久，屏幕才回歸平靜。

    一個古怪的念頭誕生在腦海。

    ——靈山是不會死的，所以，爆頭死掉的一直是“我”。

    “我”是藥師玲瓏，“我”是玩家。

    我不曾死去，在時光之海相逢后，我就存在于靈山，和祂一起流離時空。靈山借用我的本事和外表，而我也因為靈山而青春永駐，長生不老。

    嘖，這么一想，怪不得靈山給的獎勵是【元嬰】。

    提示過于明顯，前面竟然沒聯想到。

    她搖搖頭，繼續看向屏幕。

    熟悉的息屏，熟悉的火神廟。

    一簇燒焦的山羊毛落在你的腳邊，你看著它，又看向碎裂的火神像，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來，第一次爆頭的原因如此簡單。

    黑山羊身上藏著關于神的信息。

    第一次“我”因為種種緣故失憶了，只能看到淺表，此番重回故地，終于“聽見”火神像中傳遞的信息。

    如此看來，最好再去第七層見巫姑。

    雖然她已經給出過“祂瘋了”的信息，但關于那對姐妹，你還是希望能挖掘出更完整的故事。

    第258章 靈山秘境⑨

    [你已回到靈山秘境]

    重新回到梅花渡，兩姐妹再度出手，可你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她們。二人畏懼你的武力，不再故弄玄虛，而是飛快逃離梅林。

    你在梅花渡尋尋覓覓，找出了她們深埋在泥塘里的尸骨，將其安葬。

    梅花紛紛飄落，你跟隨姐妹倆走進她們的記憶。

    兩人本是侍奉巫姑的奴婢，就生活在這梅花渡，可某一日起，一年四季都盛開的梅花忽然大片大片凋零。她們誠惶誠恐地回稟巫姑，誰想巫姑看罷，亦是花容失色。

    [不祥之兆……有什么東西在靠近……]

    她連夜趕往靈山，一無所知的姐妹倆在梅花渡惶惶不得終日。

    異變蔓延得極其迅速，梅花凋零后沒幾天，溪流中的魚大面積死亡，周邊的村子遭到邪祟的襲擊，出現各種各樣詭異莫名的事。死去的人從墳墓中爬起來，夜深人靜之際，陰影在深山徘徊，野獸瑟瑟發抖，不敢踏出巢穴半步。

    豺狼虎豹被不知名的猛獸撕碎，血肉碾在石頭與土縫中，喚醒了更為可怖的東西。

    她們苦守在靈泉邊，托賴于這口靈泉，二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保持清醒，艱難地支撐到了巫姑歸來。

    可令她們無比恐懼的是，巫姑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美麗的容顏在轉身時化為丑陋的枯骨，滿身的芳菲在黑夜中睜開眼睛，腳下的影子在日光下纏繞住她，一點點吞沒她的身軀。

    [……東皇閣下出了問題……我要被污染了……這是通往靈山的必經之路……我要在這里等待人王……]

    記憶的最后，她們看見巫姑坐在靈泉的梅樹下，日復一日地囈語殘喘。

    然后，她們被吞噬了。

    這就是梅花渡要傳達的訊息：靈山的力量減弱了，祂瘋了。

    二者似乎存在某種聯系，可作為靈山的“你”，對此依舊沒有太多頭緒。

    離開梅花渡后，你決定前往第十一層，再見一見湘夫人。

    與骷髏水怪大戰后，已經陷入癲狂的湘夫人似乎認出了你的力量。

    她短暫地清醒：[是您……自當年一別，已經一千兩百多年……]

    傳聞湘夫人為唐堯帝子，從時間上算，傳聞不假。

    你向她問好：[夫人何以至此？]

    湘夫人：[吾等的力量都源于東皇，今天崩時陷，太一失控，如何能幸免？]

    她語調凄婉，哀傷難止：[不知幾時人間方能再出人王，絕地天通——]

    你捕捉到她話中的重要訊息，亦不出所料，視野變得鮮紅無比，天地都沁著血色。

    [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她唱著祭祀的《九歌》，衣帶翩然旋轉，于哀泣陷入癲狂，不再與你言語。

    你在眩暈中看向自己的掌心，果然，又少了一顆紅點。

    接下來，或許該前往第十三層的【星辰迷宮】了。

    這是靈山秘境中最夢幻的一層，不同于幻境中落英繽紛的春日山林，星辰迷宮好似以天地間最晶瑩的水晶建造而成，每一塊磚石都折射出七彩的絢爛光輝，遙遠夢幻，亦真亦假。

    你再次回到這里，還是能感受到那微微的眩暈感，寧靜而空曠。

    迷宮的出口你已牢記在心，但今天要做的是挖掘迷宮深處隱藏的秘密，因此，你沒有朝著出路走去，而是主動選擇走進死亡陷阱。

    那是漫長歷史中記載的天象，太陽忽然被一只渾身漆黑的惡狗吞噬，必須與它血戰，直到陽光重新揮灑大地；周而復始的某顆星辰在特定的年份靠近，帶來瘟疫、癲狂、畸形等種種不祥的征兆；某日，天空出現兩輪月亮，世界在某一刻發生錯位，必須來回穿梭，同時殺死藏在月亮里的怪物。

    你從來不知道，原來漫長的歲月中，有些東西自始至終都存在，窺視著這方天地。幸虧有人記錄下了一切，你知道，他是負責觀測天象的巫咸。

    他同樣看見了這次的災難，竭力傳出只言片語。

    [災星降世……東皇瘋狂……太一重歸混沌……]

    他傾注所有修為，在死亡的剎那，將消息傳到了某一個地方，但一顆球落在漁網中，網面會向下凹陷，不再是光滑平整的平面。在隕石朝此方世界墜落的時候，時空就出現了不可抑止地坍塌。

    巫咸的消息沒有傳到過去，也沒有傳回他所在當下。

    他傳遞到了未來，咸陽秦宮。

    一代帝王自夢中驚醒，傳召太史令詢問天象。

    密談后，他在六國搜刮來的簡牘中找到了兩個名字。

    一個是地名，一個是人名。

    前者是暗藏于文史中不為人知的隱秘傳說，后者曾是家喻戶曉的七國俠士。

    [找到TA，將TA帶到朕的面前！]

    帝王凝視著虛空，隔著百年的歲月對上了你的眼睛。

    你明白了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一些因果。

    你在血光中回想起巫咸窺見的片段。

    日冕環繞的東皇被黑暗吞噬，月亮黯淡無光，黑日照耀之處，安眠的肉瘤瘋狂涌動起來，四季消失，南北混亂，人與妖邪都成為養分，只有邪惡詭誕的東西殘留了下來，貪婪地汲取太一的力量。

    你還剩下五顆紅點。

    你決定先回到第十層，再見見死去的巫真。

    靈山幻境如舊，此時此刻，你已經明白過來，這個幻境所折射出的正是你內心的渴望，希望靈山一切如舊，十巫按照次序升降，猶如日升月落，四季更替，萬物都有屬于自己的秩序。

    惜乎，皆成妄念。

    你在幻境中找到了那枚犀角，卻遲遲沒有火來燃燒。

    巫羅供奉的火神已經碎裂，該去何處尋找火星？你思來想去，在某一刻福至心靈，知道還有一處有不熄之火，于是翻山越嶺前往山洞，以天火點燃了這枚犀角。

    犀照通靈。

    你看見了巫真的記憶。

    她來自巴蜀一個侍奉鬼神的小國，自幼便可與鬼神相通。

    幼年時，她和不知名的存在有過一次奇異的談話。

    [你今后會離開這里，去往靈山侍奉神明]

    [和你一樣的神？]

    [我非真神，所謂諸神，也不過是獲得了真神之力的凡人]

    [什么？神怎么可能是凡人？]

    [真神在萬物誕生前就已經存在，女媧、伏羲、神農、蚩尤……他們都曾是凡人，只不過竊取了真神的力量，成為舊日之神]

    [我不明白……]

    [沒關系，記住我的話，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在你死亡之前]

    [聽說靈山的巫長生不老，我怎么會死呢？]

    [神都會死，何況人乎？]

    [啊]

    [阿鄭，萬物皆有生死，真神不死，我們又怎么能存在呢？若不絕地天通，一切早就在瘋狂中走向毀滅……]

    [我一點都聽不懂]

    [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就好，在過去與未來交織的某一刻，該知道的人就會知道]

    [好的，重華叔叔]

    電光石火間，你知道了這位不知名的存在是誰。

    祂是死于蒼梧的舜帝重華。

    [記住，萬物源于太一]

    [萬物源于太一]

    [人王升山為神]

    [山？什么山？]

    [靈山]

    怪不得一見巫真就炸頭，這段記憶的信息量可太充足了。

    你感慨萬千，不由在靈山幻境中駐足休息一夜，直到精神完全恢復，方才重新踏上旅程。

    到第十四層【南柯蟻穴】看看吧。

    這里的故事非常簡單，你變成了一個凡人，在母親腹中出生，長大，學習，你前往王都學藝，路上結識了許多不同性格的朋友，你們一起斬妖除魔，讓百姓安居樂業，王嘉獎你們的英勇表現，封你們為貴族，此后半生，你盡職盡責地輔佐楚王，創造太平盛世。

    悠悠歲月便這么過去，你如同往常一樣陷入睡夢，又從夢里無聲驚醒。

    大地顫抖，雷鳴不止，草木橫飛，山崩地裂。

    你驚恐地看見一個無法描述偉大存在蘇醒，身體不由自主地滑向無盡深淵。

    兩個太陽驟然拔高，房屋如同碎屑一般飛濺出去……噢，你看見了，那就是你的臉。

    你在樹下小憩，不慎睡著了。

    螞蟻在你身上構建了一個國度，你的毛發變成勇士探索的可怖深林，你的肌肉是他們翻越不過的高聳山巒，你分泌的眼淚是澄澈的湖水，你的呼吸是拂過田埂的清風。

    螞蟻以為這就是天地間至高無上的規則，卻沒有想到，所謂永恒不過是你短暫的一個夢境。

    神蘇醒了，天地就毀滅了。

    螞蟻的世界如此，你的世界……似乎也是如此。

    隔著彼岸，遁入夢境的巫謝朝你微微頷首。他是十巫里唯一一個保留力量的人，夢境存在于時空之外，是末日終結后才會消逝的東西。

    [您在尋找的答案……遺失在歲月中的東西……]

    [我知道那一直都存在……]

    血光充斥視野，你帶著在夢境中窺見的真相，安靜地合攏眼睛。

    是時候去見媧皇了。

    你回到胎中之迷。

    白繭包裹著你，你感受到了母親子宮的溫暖。

    這一刻，你確定自己并不僅僅是靈山之靈，還有其他意識附著在你身上，你們的命運在秘境中交織，各自有必須完成的目標。

    你又見到了女媧的投影。

    祂始終在這里，你清楚得知道這一點，女媧是人類的母親，每一個凡人，無論男女老少，天才庸人，血肉中都有她的意識。

    她想傳遞的信息就在每個人的意識深處。

    這就是胎中之迷。

    [媧皇娘娘……]

    你輕聲呼喚祂，懇求她的注視，[請為我們指點迷津——]

    她微笑：[答案就在你們的心里，你已經知道了]

    你得到了鼓勵，慢慢說出自己所知道的真相。

    [世界自太一始，太一是唯一的真神。]

    她朝你頷首，目光溫柔而慈悲。

    [太一已死，不，祂并不曾真正死去，而是像我一樣陷入了夢境……]

    神祇的一眨眼，便是螻蟻的千萬年，凡人繁衍生息，組建王朝，開始了屬于自己的時代。

    但是。

    [東皇閣下……瘋了……]

    [補天只是一時之計，我要尋找人王，再次絕地天通！]

    [我是靈山，人王要在我這里升山——]

    [TA就在我身后，TA就在這里——]

    [靈山秘境，就是升山之路！]

    第259章 神石

    如果說，“補天”是【靈山秘境】的副本劇情，那么“升山”就是主線任務了。

    ——尋找人王，再次絕地天通，才能避免天地再遭浩劫。

    應瓏一點都不懷疑這個猜測，因為后面的劇情就是這么做的。讓她疑慮的是，和女媧對話完畢，劇情基本明朗，隱藏都被挖掘得七七八八，還有四條命是什么意思？

    巫羅、巫姑、巫真、巫咸、巫謝，十巫中的一半已經出場，若說還藏著五個巫沒有露面，那數目也對不上。

    應瓏好不容易把劇情梳理通暢，在細節處卡住了。

    她只好跑去十八層再打一遍。

    前面部分與此前并無區別，依舊是在四個巫的幫助下合力拿下boss。

    上次的動畫又播了一遍，但這次“我”精疲力竭地坐下后，始終不曾露面的巫彭出現了。

    他不知道從哪里刷新了出來，緩慢地說：[絕地天通千年，您是唯一的例外——]

    “我”早有猜測，心平氣和地說：[是的，我都想起來了，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塌地陷，而我就是傾覆的那片天地。]

    都說女媧補天，可碎裂的那片天地去了何處？它哪里都沒有去，傾覆的那一隅世界，天陷于地，地與天合，時空在此永久匯聚，是宇宙塌縮后的極點，故人神永久相通，哪怕絕地天通也無法隔絕。

    這才是靈山的本體，太一最初的形態。

    “我”追憶往昔：[補天后，女媧為我塑身軀，故有山形，伏羲為我刻八卦，始成四季，神農為我栽百草，天地芳菲，有巢為我建石梯，遂通人間，燧人為我燃篝火，邪祟不敢擾……唉，原來我化為靈山，迄今也有兩千多年了。]

    巫彭輕嘆：[今危局雖解，百年之后，又當如何？]

    “我”向他請教：[大巫可有良策？]

    巫彭在天眼的尸骸中撿起一塊石頭，它的外形酷似煤精，黑中透出血紅，里頭隱約有液體流動。

    好像是活的，又像是死的。

    “我”不解地問：[這是……]

    巫彭說：[此物殘留著外神的力量，也許在未來能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可惜天闕已補完，絕地天通的力量又覆蓋了天地，它一旦離開靈山，便會灰飛煙滅。]

    應瓏面前彈出一個選項。

    1、[既然如此，不放留在我這里，等待有緣人]

    2、[讓我為它尋覓一個妥當的去處吧]

    3、[今后的事交給今后的人，要相信凡人的力量]

    重生的優勢就在于信息差。

    應瓏知道，普通玩家打《靈山秘境》就是她一周目的情況，不完美，但通關拿獎勵，有追求的玩家會打二周目，也就是挖掘副本中的隱藏故事，這個比較費事不說，還需要前往特定的層次——請注意，玩家去刷某個副本的動機大多數時候是掉落和獎勵，而不是副本故事，事實上不看副本劇情的大有人在。

    隱藏劇情的層次沒有額外掉落，沒有特殊獎勵，玩家最多打一次，拿到完美通關就拋之腦后了。

    素手回春就是這么個情況，大多數時候只刷一周目，求boss大發慈悲，掉落她想的珍稀道具。隱藏就打過一次，為的就是完美通關的成就，因此看過攻略視頻，也記得各個選擇的結果。

    3看起來消極，卻是完美通關。

    你選擇相信凡人，巫彭就會捏碎天眼遺骸，它化為塵埃散落天地。

    而后，相羊出生，成為靈山的NPC，姐妹倆也會變回巫姑的侍女，在梅花渡給玩家發放清理花瓣的任務，曾經遺憾的事被改變，甚至——嘶，燕子洞的村民可能也會恢復正常。

    怪不得她上輩子沒有聽人說過燕子洞的隱藏，或許它曾經被觸發了，但在這個秘境里被修復？

    無法驗證的猜想，可應瓏覺得很有可能。

    言歸正傳，3是完美通關的成就，1則是獲得一件特殊掛件，額頭上長出第三只眼睛。

    ——沒錯，雖然3完美，但成就不值錢，大部分玩家選的是1，拿天眼cos楊戩。

    請注意，成就僅一次，三選一后就算通關《靈山秘境（隱藏）》，后面還能繼續看隱藏劇情，卻不會再有獎勵了。

    所有發攻略的人都會友情提醒，想好你要成就還是要掛件，二選一。

    是的，二選一。

    沒有第二個！

    這還等什么，就沖這點，也得選2看看啊。

    應瓏果斷點擊第二欄：[讓我為它尋覓一個妥當的去處吧]

    巫彭想想，感慨道：[也好，您是唯一能做到這件事的——]

    他將石頭交給她，然后就不說話了。

    再和他對話，他只會問你想好了嗎？想好了就去做吧。

    ……沒有提示。

    應瓏只好自己開動腦筋，其實謎題也不難，如果說世界是一座高山，它就是山尖尖的點，既是東南西北，又是過去現在未來。所以，靈山才能做到的事有二：連通人神，時空匯聚。

    這么一想，選1后，東西留在靈山，玩家通過第三只眼獲得的特殊效果，就是借用神力，連通人與神嘛。

    尋找一個合適的去處，就和地方有關了，這是空間概念。

    可巫又說了，離開靈山后，東西就會灰飛煙滅，因為絕地天通恢復了。這也好理解，絕地天通相當于整了個防火墻，病毒放出來就會被殺除。

    沿著這個思路，應瓏馬上想到，想要病毒不被殺掉，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包裝成一個無害的軟件。

    咋搞？不知道。

    靈山沒這功能……

    再想想。

    時空時空，空間之外，時間也很重要。

    絕地天通只會影響當下和未來，那就把它放到絕地天通之前不就好了？只要在防火墻安裝前就存在，它就是原始程序的一部分。

    應瓏很快想透了關竅，開始著手嘗試。

    她先和巫彭對話。

    他問：[您已經想到辦法了？]

    她回答：[是的]

    他說：[我相信您一定能做到。]

    然后還是不吱聲。

    應瓏也沒在意，跑去和其他四個巫對話。

    她認出了他們的身份，這是巫朌，他問：[您需要我再次結陣嗎？]

    選擇[是]

    [請選擇方位：東、南、西、北]

    應瓏按照他們剛才四季陣法的順序，為他選擇了東。

    剩下的巫即、巫禮、巫抵也一樣，依次為南、西、北三個方位。

    陣法忽明忽暗，展開一張半透明的九州地圖。

    這應該屬于“現在”，因為驛站的傳送點都亮著，是藥師玲瓏開出的地圖。

    和巫彭對話，這回內容有所改變。

    巫彭：[四方為宇，往來為宙，以我的法力，只能選其一]

    她當然選擇[往]，回到過去。

    九州地圖變得更加清晰了，一行字幕若隱若現：[請選擇方位……]

    應瓏正在思考，巫彭突然開口：[不知您是否知道，它是神力的化身，哪怕死去，影響也會一直存在。]

    應瓏：“……”

    這話咱不能早點說嗎？？？

    巫彭：[機會只有一次，請選擇一個必然存在，且能在今后必定能影響凡人命運的結局，如此天地方有一線生機！]

    很難描述那一刻，應瓏的腦海中發生了什么。

    這段時間日以繼夜打本所儲存下來的訊息，午夜夢回時的閃回片段，過往對劇情的認真思索和揣摩，筆記本被重復過無數次的要點，零零碎碎的靈光，回蕩在胸口的執著與堅持……一切的一切化為血肉，在最關鍵的時刻迸發出靈感，電光石火間，為她指明了唯一正確的方向。

    她平靜地敲下鍵盤，過掉巫彭的提示，選擇了楚國地圖，傳送到【抱璞村】。

    時空在此刻匯聚。

    她從未體驗過這樣的傳送，這不是坐在馬車里奔向前方的過場動畫，如同置身于走馬燈的最中央，數千年的時間飛快褪去，空間和方位在短短數個瞬間變幻。

    畫面被無形的力量割裂，無法辨認是時空亂流導致的撕裂，還是因為身上攜帶的東西正在快速復蘇。

    音響里傳來清脆的玉裂聲。

    尸骸在破碎。

    祂裂成了四塊，其中三塊被狂風吹起，被光陰侵蝕，在應瓏的心驚肉跳中，被三道時空縫隙一口吞沒。

    剩下的一塊被抓住了。

    但并不是“我”。

    虛空中出現一雙重瞳眼睛，祂抓住了碎片，跟隨“我”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三千年前的【抱璞村】。

    在“當下”，抱璞村是楚國的一個平凡村落，村民以采玉為生，附近產玉的地點就是一個名為抱璞巖的溶洞。

    [不要在意，這是因果的必然——]

    重瞳的祂輕聲寬慰了一句，將玉石碎片交還給你。

    原本鮮紅如血的石頭不知何故，竟然悄悄褪去了些許顏色，變成淡淡的淺紅。

    [去吧，完成你的天命]

    “我”接過玉石，虛空中的重瞳就消失了。

    應瓏在心里“臥槽”又“臥槽”，好半天才平復下心緒。

    她默默走到抱璞巖，挑了一個整數坐標，按下F鍵。

    [是否確定放置神石？]

    [是]

    [結果檢定中]

    漫長又短暫的兩三秒鐘后，系統彈出提示。

    [你已安全放置神石，任務完成]

    【系統】靈山不死補天闕，凡人修道勝天意，[藥師玲瓏]英勇無畏，披荊斬棘，成為首個通關【靈山秘境】的俠士，真是年少有為！

    畫面傳送。

    藥師玲瓏傳出了副本，回到“現在”的巫彭面前。

    NPC無悲無喜：[恭喜少俠完成靈山秘境的試煉，請收取獎勵]

    通關隱藏有任務獎勵，5000點靈山聲望，可以在靈山商店里兌換材料。

    信鴿“咻咻”飛來，應瓏卻沒有點開的欲望。

    她直接點開地圖，傳送到了【抱璞村】。

    火速找到剛才的坐標，使用背包中的工具。

    [劇情檢定中——]

    [請稍后——]

    應瓏站起來轉了個圈圈，心緒難平，干脆開畫心的小號上來，跑到【抱璞村】找卞和。

    眾所周知，挖出和氏璧的卞和是楚國人，他在名叫抱璞巖的溶洞里發現了和氏璧，所以，楚國地圖才開，她就跑過來查探情況。

    卞和的建模已經在村子里了，但沒有任務，沒有提示，儼然是版本沒到，劇情還沒開始的樣子。

    今天也一樣。

    應瓏操作畫心和卞和對話，依舊無回應。

    又轉回藥師玲瓏。

    檢定的進度條還有三分之一，她又等了好一會兒，讀條才姍姍爬完。

    叮咚，挖掘完畢，她包中出現了一塊石頭。

    [這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莫非，是誰捷足先登挖走了？]

    提示就這么兩句。

    應瓏有些無奈，選擇卞和當然是因為一個既定的事實：卞和挖出了和氏璧。

    但真的被他挖走了，她還是很抓瞎，這要咋弄？

    她猶豫片刻，還是去了卞和家中，凌晨一點多鐘了，在線玩家不算多，村子里只有少許ID。

    卞和在后院分揀石頭，她悄然潛入屋中，變身強盜翻箱倒柜。

    老實說，過程比她想的容易。

    翻到席子下面時，系統提示：[劇情檢定中]

    這次很快，[檢定成功]

    藥師玲瓏心里浮現出一個念頭：[這里好像是空的？]

    她“咄咄”敲擊片刻，一個武技就撬開了木板。

    里面有木盒，打開盒子，灰白色的石頭便浮現眼前。

    它有血條。

    暴打之。

    石頭碎裂，露出隱藏其中的半塊玉石。

    [無暇美玉·復蘇中]：一塊正在復蘇中的白玉，你或許知道些什么。

    應瓏情不自禁地“唔”了聲，將它收入背包，木盒蓋不上，提示：[盒子里空無一物，很快就會被發現……]

    她吸口氣，知道方才的挖錯的石頭為什么會留在背包了。

    選擇背包里的石頭放置。

    盒子讀條合攏。

    藥師玲瓏將其塞回暗格，鋪好席子，翻身逃離現場。

    第260章 打家劫舍

    好消息：第三塊玉璽找到了，萬里長征只差最后一步！

    壞消息：藥師玲瓏拿走了玉璽，和氏璧的劇情怎么辦？

    深更半夜，應瓏蹲在房頂，膽戰心驚地看著劇情會不會有什么變化。

    卞和撿了半小時石頭，游戲時間進入夜晚，他結束工作，進屋休息——這種承擔關鍵角色的NPC都很逼真，無聊人士跟蹤過，他們每天有固定的行動路線，按照時辰起床、干活、吃飯和睡覺。

    他沒發現異常，重復每天的對話：[差不多了……過兩天我就……]

    嘟嘟囔囔了會兒，按部就班地燒水煮飯。

    應瓏看不出什么問題，滿懷糾結地下線睡覺了。

    痛苦半個月，好不容易通關才睡，夢里卻沒個清凈，卞和的建模反復在眼前出現，喃喃絮語：“我的玉璽呢，我的玉璽呢？”

    她感覺自己被碎碎念了一晚上，次日起床腦袋都是暈乎乎的。

    做杯咖啡，喝不下去，臨時叫了個豆漿饅頭的外賣，吃完才覺得緩過來一些，忙不迭爬上游戲。

    客戶端在加載一個小更新包，速度很快，她點開公告瞅眼，說是修復家園活動的BUG，速度很快，十來秒鐘就下載完畢，很不起眼。

    她重新登錄游戲，收到開發組贈送的補償獎勵，順手領了。

    第一件事就是再傳抱璞村。

    卞和還在這里，但他的腿瘸了。

    對白換成了新的內容：[有眼無珠之人！這如何會是石頭？！]

    應瓏：“……”原來卞和前兩次獻玉失敗，真的是因為玉被調包成了石頭？

    莫非，這也是歷史的必然？九州的劇情鏈從一開始就完整地編寫完畢，玩家要做的只不過是解讀破譯。

    她思索許久，心情復雜地傳送離開。

    北崖已經發來組隊邀請，問她：【昨天你又通關了一次？幾點啊？】

    【隊伍】藥師玲瓏：一點出頭，不算很晚^_^

    【隊伍】北崖：又熬夜

    【隊伍】藥師玲瓏：今天你做任務

    小道士自覺翻出背簍，拉她蹲進背后的小竹簍里掛機，勤勤懇懇跑日常。

    隨著玩法增加，官方也調整了日常任務的比例，原本需要一個小時才能做完的任務，縮減到20-30分鐘，只需要完成押送鏢車、清繳妖邪、祭祀祝融三個日常。

    再加一個師門任務10分鐘，這個以前要自己跑腿，現在“我們”等級高了，在師門里地位上升，不需要再打雜干活，以醫家為例，煉丹五分鐘，掛機學習3分鐘即可。

    多出來的時間，玩家可以嘗試剛剛上線的家園。

    【隊伍】北崖：家園了

    【隊伍】藥師玲瓏：[兔子抖耳朵]

    她前兩天忙著通關副本，家園上線幾天，連引導任務都沒做。

    這就去。

    應瓏返回天子城，找到接引NPC，大意就是雖說少年志在四方，可總是住客棧不像話，總要有個自己的居所，養花種菜，烹飪休息，還可以招待朋友云云。

    正好天子城最近新建了一處安居坊，很適合少俠，價錢也很便宜哦。

    玩家問多少錢，得知只要88金就能擁有房產，立馬交錢換地契。

    拿到地契就能進入新地圖【安居坊】，里面有三種不同風格的家園可以選擇，分別是窯洞、茅草屋、竹樓。

    88金就這待遇，樸素的一居室，要建四合院、塢堡乃至宮殿神廟，要么肝，要么氪。

    藥師玲瓏選擇茅草屋，和里長對話，他依次教玩家怎么種菜、做木工、釀酒，這是家園初級階段的日常任務，完成后能獲得若干金錢，但別以為多出一個賺錢的路子，金價就會下跌。

    房屋開辟新的菜園，要錢，新蓋一間屋子，要錢，搞點園藝，還是要錢、要錢、要錢。

    應瓏光速過掉引導任務，開辟菜園，種上白菜和豆子。

    種菜要施肥，肥料這個東西……有點歷史知識的人都知道，古代的便便可是相當值錢的東西。如果自己家里養雞鴨牛羊，就能自產自銷，如果不養，那就得去別人家偷了。

    也可以直接偷菜偷雞。

    偷酒也行，這個可以賣錢。

    安居坊在后期做成了一張大地圖，可以逛街買賣串門，現在只是徒有其表，只能點對點傳送到好友家里。

    應瓏栽下種子，接取本周10顆大白菜的任務，串門到北崖家里。

    目瞪口呆。

    【隊伍】藥師玲瓏：你這菜地是不是太大了點？

    不僅有綠油油的大白菜和脆脆的豆子，還有好多果樹，一顆顆都掛了果，這玩意兒不是種菜等級升到20之后才能解鎖的技藝嗎？

    這才幾天，她不就忙著打了幾天副本，這小子農場都建好了？

    【隊伍】北崖：[敲木魚]我怕有的人懶得種，就多種了點

    算他識相。

    藥師玲瓏進入采摘模式，漂亮的時裝變成粗布短打，紅發被頭巾裹整齊，拎著菜籃子，在主人的注視下偷菜。

    她偷了整整一組，200顆大白菜，200株大豆，200個李子，足夠她交一個月任務了。

    【隊伍】藥師玲瓏：干得不錯^_^

    北崖點她交易，給她一組木頭，這個可以擴建房屋，一組石子，這個可以做花園小徑，還有一些床榻、席子、衣柜之類的家具。

    她拒絕了。

    【隊伍】北崖：？

    【隊伍】藥師玲瓏：懶得玩

    經營家園，布置房間，種菜養雞，都會上癮。上輩子，素手回春的家園漂亮極了，三棟漂亮的小竹樓，有招待朋友用的會客廳，很多互動家具能拍照，一間自己住的小樓，床和家具都精心搭配，風格統一，外面的院子里栽種桃花、竹林、楓葉和梅花，如此一年四季都有了。

    她的倉庫里有各種時裝，準備漲價了賣，木匠等級最高，沒事兒就搓點家具掛寄售，掐著點上線照顧花園，給菜地澆水捉蟲，給果園堆肥，一堆堆收獲。

    但這輩子，她對虛幻的家園失去了興趣。

    多代練賺錢買房，不比搞模擬人生來得實惠？

    【隊伍】北崖：在家園里休憩會有狀態

    他示范，回臥室房間躺著，掛機五分鐘后就會有一個精力充沛的buff，持續30分鐘，氣血恢復速度加快。

    【隊伍】藥師玲瓏：切

    她返回自己家中，離傳送點一步的荒地上鋪了草席，這是做引導任務給的家具，雖然回氣血慢了點，buff小了點，但不要錢的東西，聊勝于無。

    小道士跟著傳過來，看看這雜草叢生的荒地，再看看她空無一物的破爛茅草屋，大搖其頭。

    【隊伍】北崖：太簡陋了

    應瓏才不理會他，溜達到鐵風家里，這家伙釀了不少好酒，偷點兒，再去云裳家里，她家有漂亮的屏風和最高等級的臥具，躺下蹭個buff，起來又去明滅家里，他沒啥好東西，菜地亂七八糟的，啥都種，還有蔥和韭，挖一點偷走。

    小雨家就不去了，她攢點東西不容易，拐去夜墨家看看。

    這小子的宮殿都起來了，買的是商城最貴的地圖，帶家具一萬塊的咸陽王宮，不過家園等級沒上來，樓宇只建了五分之一。即便如此，這場景也足夠巍峨壯麗，頗有阿房宮“廊腰縵回，檐牙高啄”的氣勢。

    應瓏溜達兩圈，碰見了傳送回來的主人家。

    [當前]夜墨：干嘛呢，站住！

    [當前]藥師玲瓏：你家菜地呢？

    這宮殿壯觀是壯觀，菜地不見了，只遠遠看見一個百獸園，里面養著孔雀之類的動物。

    [當前]夜墨：告訴你讓你偷？

    [當前]藥師玲瓏：明明是搶劫

    [當前]夜墨：我家沒菜，你去月華那邊偷

    [當前]藥師玲瓏：[啃蘿卜]

    她傳去月華家。

    他走隱士山居風，小徑通幽，竹林蒼翠，溪水環繞竹屋，屋檐下垂掛風鈴。也有兩三畝菜地，種著大白菜和菊花，夜星星坐在樹下，兩只石凳，一桌石棋，嬌柔的少女面朝棋盤，仿佛在研究人生最深奧的難題。

    此情此景，實在有些眼熟，叫應瓏心底生出了一個邪惡的想法。

    ——月華和素手回春的審美，好像是有點像來著。

    不過想歸想，沒耽誤她把地里開得正好的菊花都薅走。這是中級園藝才能種的花卉，能烹飪也能賣錢，囤在倉庫里肯定用得著。

    下一個去萬老板家里看看。

    他和漂亮妹妹在互動。

    [當前]藥師玲瓏：0.0打擾了

    今天放過小萬，去蝶夢瑤琴家里逛逛。

    她們家和攝影棚似的，場景打得極其唯美，很出片，移花宮不少號都在這里截圖拍照。應瓏轉悠了圈，發現花都偷不了，遺憾揍人。

    待逛遍好友家宅，其他人也陸續去她家里打了卡，并發來參觀感想。

    【密信】夜墨：我以為你前幾天沒弄是想整個大的，原來純粹是懶

    【密信】萬人敵：送你幾個家具，你家東西太少了

    【密信】鐵馬秋風：靠靠靠小北家里的菜是不是都你偷了？？TM分我一點啊！

    【密信】瑤琴：看門派，有瓜

    神馬？

    應瓏光速切到公共頻道，看門派的聊天記錄。

    她沒情緣不知道，原來今天家園修復的BUG是情緣的公共倉庫。

    ——每個角色都能領取一張地契，獲得獨屬于自己的家園，有情緣的額外有一個任務，完成后可獲得開啟公共倉庫的權限，此倉庫僅有一頁100格，不多卻是白得的，十分實用，唯一的缺點就是情緣雙方皆可使用。

    換言之，往這個倉庫里存的東西，都屬于夫妻共同財產。

    此功能上線一周，就出現了小三登錄我夫人/相公的號轉移財產的瓜，號主到論壇抗議，于是緊急修復了該功能，變成情緣雙方各50格子，提取對方格子的物品需要對方同意。

    然后今天又出問題了。

    一對情緣感情破裂，今天準備離婚，按照游戲規則，情緣倉庫的物品各歸各，金錢對半分。

    女方不同意，說倉庫一共2600金，2000金是自己的，男方駁斥，說自己昨天存了1800金，截圖為證。女方說這是他故意為之，前幾天故意提出幫她賣掉倉庫里的材料，當時他把錢都存進來了，她沒起疑，萬萬想不到是在這里挖了坑。

    帖子被頂到論壇首頁，大大的hot，堪稱九州年后最大的社會新聞。

    應瓏爬上論壇，熱切回復。

    1221L

    藥師玲瓏：【策劃太有良心了，用游戲示范了什么叫婚姻法，一定會載入史冊^_^】

    很多人在她這層樓回復：

    【屎冊】

    【屎冊】

    【屎冊】

    ……

    當天晚上，版主回復該帖，表示意見已經上傳到策劃組，請玩家耐心等待。

    又數日，《九州》下架情緣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