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凌宇出車禍的消息,不知怎么就在傳開了,他的朋友還有生意上的伙伴,通通過來探望。
不算小的vip單人病房,禮物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快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在送走一波商業(yè)合作伙伴后,凌宇的大學(xué)同學(xué)又組團過來了。
這些老同學(xué)都是頤江市本地人,有一些凌宇高中時就認識,他們各自都發(fā)展的很好,平日里也都有聯(lián)系。
因為太熟悉的緣故,來的這幾個人不像是探病的,倒像是待在自己家一樣。每個人手里都拿著東西在吃。
朋友們來到病房半個多小時了,見只有護工忙前忙后,不見許池的身影,就問了一句。
凌宇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低頭喝了一口茶,盡量用自然的語氣說:“許池身體不太好,在家。”
朋友們一臉“我就知道許池一定有事”的表情。
一人道:“許池一定是實在不舒服吧,要不然他肯定舍不得丟下你一個人在醫(yī)院。”
凌宇覺得他剛剛吞咽下去的不是茶水,而是某種可以燒灼毀滅一切的毒藥。
痛苦順著舌根流經(jīng)咽喉,最后燒到心底,那感覺讓人十分難以忍受,但他不敢表現(xiàn)出一絲的不適。
他不敢告訴眼前這些人,許池要跟他離婚的事,只能強顏歡笑著。
這些人提到許池,話題自然而然就圍繞著凌宇和許池展開。他們說羨慕許池和凌宇的愛情,他們說,以后自己找到另一半,也要像凌宇學(xué)習(xí),做一個完美的伴侶。
凌宇握著水杯的手五指收緊,臉上的笑意漸漸維持不住。
他忽然感到自己很可恨。
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情圣,認為他深愛著許池,所有人都認為許池跟他在一起,非常非常的幸福且幸運。
他們都被騙了。
不,不是的。
凌宇慌亂否認了這個想法。他是愛許池的,他愿意給許池一切,他的生命中也不可能沒有許池,但是,但是——
許池感覺不到他給的愛了。
感覺不到,是否就表示那愛不存在?
凌宇已經(jīng)從這段時間經(jīng)歷的種種事件知道,他確實變了。他忽略了許池的感受,他承認自己的可惡可恨,卻唯獨不承認,他不愛許池這件事。
凌宇無比確定,他是愛著許池的。他們一起走過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十年,許池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愿意用一切去挽回許池。
是的,一切,包括他的性命,他的事業(yè),他的所有。
朋友們本還聊得暢快,直到其中一人發(fā)現(xiàn)凌宇臉色不太好,以為他累了,眾人便不再聊下去,起身告辭。
“好久沒一起聚聚了。”其中一人說道:“凌宇,等你出院了叫上許池,咱們一起吃頓飯。”
凌宇點頭說好。
另一人道:“是有段日子沒見到許池了,凌宇你呀,多帶許池出來走走,別總是悶在家里,再悶出個好歹來。”
他說起不久前的金婚宴,“說起來,上次的金婚宴你怎么沒帶許池一起去呀,該帶上他的,蹭蹭喜氣,白頭偕老啊。”
這話一說,其余人就笑起來。
“凌宇跟許池還用蹭什么喜氣,他們肯定白頭偕老,恩恩愛愛一輩子啊。”
“是啊是啊,他們不用蹭別人的喜氣。”
“我們可以等著幾十年后,參加凌宇跟許池的金婚宴。”
一般這種情況,凌宇該說兩句話的,但他一句也說不出口,好在并沒有人察覺到他的異樣。
這些人本是要走的,不知怎么地,又站住了。
還是那個說去金婚宴蹭喜氣的人開口,他收了笑意,很認真的道:“凌宇,許池的身體情況怎么樣,嚴(yán)重嗎?我媽有認識的中醫(yī),醫(yī)術(shù)很神的,等以后有時間你帶許池去看看,調(diào)理一下。”
凌宇點點頭,輕聲道謝,他說有需要的時候會聯(lián)系他的。
等到朋友全都離開,凌宇臉上勉強勾起的笑容就徹底散了,再也沒有力氣維持。
今日來的這些都是他跟許池的共同朋友,他們跟自己說要多帶許池出去走走,多活動,身體不好要找中醫(yī)調(diào)理。
若是之前,凌宇會說上一句啰嗦,照顧許池這件事他還需要別人來教?但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朋友說的這些身為伴侶該注意的事情,他一件也沒有做好。他沒有注意過許池的心理健康,沒有注意許池的身體狀況。
這幾年,凌宇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賺錢上,他想賺很多很多錢,站在更高的位置上,給許池更好的生活。
他從沒思考過,許池真的需要這些錢嗎?
現(xiàn)在許池用行動告訴他,他不需要。凌宇也終于在經(jīng)歷這一切后反應(yīng)過來,真正需要錢的是他自己,而他卻將一切辛苦和付出都強加在了許池身上。
他自己的野心憑什么要許池背負?
這對許池來說,實在太不公平。
凌宇忽然想抽煙,他并沒有煙癮,只在壓力特別大的時候會抽一根。
以前他躲起來偷偷抽煙的時候,被發(fā)現(xiàn)了,許池就會溫柔的抽走他手里的煙,然后兩人會交換一個纏綿的親吻。
凌宇喜歡跟許池接吻,他喜歡許池身上干凈清爽的氣息,那能夠撫平他心底的一切不安和煩躁。
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記不起他跟許池上次接吻是什么時候了。
想抽煙的欲/望越來越強烈,凌宇起身套上外套,準(zhǔn)備下樓去買,護工不讓他出去。凌宇就讓護工幫他買,護工自然不會同意。
雇主既然雇了她照顧病人,就代表著對她的信任,她既拿了錢,就要對得起這份信任。就算得罪眼前的病人,護工也沒有退讓一步。
凌宇心情本就不好,現(xiàn)在被護工幾次否定,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看著堵在病房門口,一臉嚴(yán)肅的護工,凌宇又不能跟她動手,只好退回去坐在病床上,煩躁地點開手機。
幾個小時前他給許池發(fā)的消息,至今沒有回復(fù)。他知道許池是故意不回他的消息。
凌宇很想見許池,但他知道許池大概率不會接他的電話,于是他對護工說:“你不讓我出門,那給許池打個電話總可以吧?”
護工沒有窺探雇主隱私的意思,但她在醫(yī)院照顧的這幾天,也知道了許池跟凌宇的關(guān)系,還知道他們現(xiàn)在關(guān)系很僵,在鬧離婚。
許池曾交代過,沒什么事不用聯(lián)系他,照顧好凌宇就好,但現(xiàn)在護工實在沒有辦法了,在凌宇的注視下,給許池打了一通電話。
一小時后,許池出現(xiàn)在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