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快死了。
醫生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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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星已經十多年沒下過雪了，如今窗外不知何時飄了雪花，梧桐只剩褐色的樹皮，枝干兜起一片又一片的棉白，正在瑟瑟寒風中受著冬日的吹凌。
beta第一綜合醫院，就診室里溫暖如春。
而今日這位患者的情況很特殊。
一個腺體萎縮了的beta，得了ao才會得的信息素紊亂癥。
罕見，但不是絕無這種情況發生。
身穿白大褂的beta醫生語氣凝重地下了判定：“是信息素紊亂癥�！�
而他對面的少年無聲地頷首垂眸，哪怕beta醫生只穿了單薄的白色醫護服，在過分強烈的暖風下熏熱得頭腦沉，少年依舊裹得嚴嚴實實的。很奇怪的穿著，從頭到腳一身名牌，脖頸上卻圍著一條時年久遠的白色圍巾，粗糙毛邊，且被勾了線。
外面下了雪，而這位賀先生似乎在走神。
醫生敲了敲桌子：“賀先生？你在聽嗎？”
“在聽的。”聽到醫生說話，明洛尖瘦的下巴縮了縮。
但話音出口，明洛才知曉他的嗓子多么干澀。
他低頭認真地看向面前的各種化驗單，努力消化醫生說的話：“所以我一個beta，得了信息素紊亂癥？”
醫生目色一緊：“賀先生，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是beta的腺體也是會病變的�！�
醫生推了推眼睛，銀邊鏡片下都是擔憂：“beta的腺體在分化期只是萎縮了，因而在絕大部分情況下不會受到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干擾，但這并不意味著beta的腺體已經死亡；當beta的腺體細胞受到劇烈沖擊的時候，這些細胞就會往另外一種方向變異�！�
明洛愣怔住了，淺茶色的瞳孔仿佛失去了焦距：“是癌嗎？”
醫生搖搖頭：“不算癌，只要往后遠離激烈的信息素，再服用腺體舒緩劑，beta的腺體細胞就會重新穩定�！�
明洛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醫生眉梢挑起，表情卻依舊凝重：“賀先生，我必須提醒你，你目前的腺體活躍度已經超過150％，如果你繼續生活在高等級alpha和高等級omega的信息素下，你的腺體將永遠不會好，甚至，很快死亡。”
死亡兩個字擲地有聲。
明洛蒼白嘴唇顫了顫，聲音卻微乎其微：“那……我還能活多久�！�
他補充了一句：“如果繼續生活在高等級信息素下的話。”
醫生早已看慣生死，簽下處方單，下一秒沉寂冷漠地推到明洛面前。
“不過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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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他快死了。
前提是，他如果一直和高等級ao居住。
那他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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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洛空手來到醫院，離開時背包里卻帶走一堆的舒緩藥劑，這次來醫院，他的手機里扣除了一大筆錢，剩下的，恐怕不夠他下次來醫院了。
明洛呼出一口氣，白霧蒸騰而起。
外面很冷，明洛其實是個很怕冷的人。但今天落了雪，自從他從孤兒院搬進賀家，已經十二年沒見過雪。
明洛捂緊了圍巾。
他的后頸貼了一枚omega才會使用的信息素阻隔帖。
貼得很緊，很黏。
據說可以阻斷a-級以下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
的確有用，刷卡進入公共交通軌道內，明洛的后頸不再如之前那般灼燒。
但是以后呢。
看著軌道外的高樓，明洛陷入徹底的茫然，如今高等級alpha和omega何其少見，a級便已是最高級，而賀家全家都是高等級的ao。
他的養父，賀慎樓，a級alpha。
他的養母，溫然，a級的omega。
二人的第一個兒子，也就是他的大哥，賀敬源，更是a+級的alpha，如今繼承了賀家的家業，哪怕他不關注這些，也知道賀家在大哥的手中，所有事業蒸蒸日上。
最后——
他還有個弟弟，賀春羽，比他小一歲，他五歲被養父母領養的時候，賀春羽的身體就不好，只能坐在輪椅上，蒼白虛弱，但他十五歲的時候，也分化成了a等級的omega。
這個家，唯獨他，是個beta。
其實這個世界，更多的人還是如明洛這般，十五六歲分化期分化成beta；他們是社會的基石，不用受腺體周期性變化的影響，是社會中最穩定的部分。
可賀家不需要。
賀家不需要沒有信息素的人。
十五歲的年紀是明洛的分水嶺。
十五歲之前，養父母將他從孤兒院帶了出來，從此，他住進了溫暖明凈的賀家。有了光鮮體面的養父母，沉毅寡言的兄長，以及……一個比他小一歲的，蒼白虛弱地坐在輪椅上迎接他的弟弟，賀春羽。
一切都美好得有跡可循。
直到他十五歲的時候，養父母推開了他的房門，說要用他的血，挽救日漸蒼白枯萎的omega弟弟。
不茍言笑的養父說：“小洛，你已經穩定分化成beta，可以抽點血的�！�
柔情似水的養母說：“小洛，求求你救救小羽……”
不知所措的明洛放下畫筆，沉默著看向大哥。
而一身軍裝的兄長賀敬源冷目看向了他：“明洛，不要任性�！�
不要任性……
明洛垂眸。
沒關系的，抽一點血而已。
就當他對養父母養育他恩情的報答。
但第一次抽血過后，他迅速進入分化期，時不時的高熱，四肢酸脹，后頸的刺痛接連不斷，歷經為期一年的痛苦分化期折磨，他最終分化成——
beta。
一個沒有信息素，沒有腺體的普通beta。
養父母肉眼可見的失望。
“和他一批的孩子里，已經有七個分化成alpha或者beta！”
“只有高等級的alpha才能成為保護者和領導者，他甚至連最低等級的alpha都不是！呵……beta有什么用，這個種群只是沒有威脅，沒有能力的弱者！他還不能進行信息素的交互，這樣的beta放出去聯姻都沒有人愿意！眼不見心為凈！讓他搬到后面住！”
于是他從光鮮亮麗的房間搬到了后面的矮樓。
如果不是賀春羽胎生時感染的血液病，每年要用他的血，或許他現在已經被掃地出門。
也許也不會。
萬一這么多年的相伴，他們對自己也是有感情的呢……
明洛捏捏純白的圍巾。
但哪有這么多如果，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在最后的小樓，遠離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侵擾，已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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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與愿違，賀春羽已經再等他。
輪椅上的小少爺攔住他，跋扈囂張：“我說了找你畫畫，你今天去了哪里！”
明洛愣了愣：“抱歉，我忘記了�！�
因為昨夜腺體刺痛到他徹夜難眠，他今天才會昏昏沉沉地前往醫院。
“你是不是又去找庭之哥哥了！”賀春羽冷笑著驅動著輪椅而來，少年一把扯掉了他的圍巾，看到他后頸處只有omega才會張貼的信息素阻隔帖，倨傲的小少爺表情乖張陰婺。
“你一個beta，在裝什么omega！”
明洛不想和他起爭執。
這位倨傲的小少爺就像高貴的波斯貓，要什么得什么，如若沒有，那便要將整個家攪動得天翻地覆。
明洛有時候羨慕他的恣意自在。
隨時有人給他撐腰，這是多么難得的體會，明洛垂眸想，或許他永遠不能感知到。
明洛撿起地上的圍巾，小心珍重地拍去上面的雪泥：“沒有裝。”
“呵，三天前，你就是這種可憐樣去勾-引庭之哥哥的吧�。俊�
聽到三天前，明洛淺色的瞳孔定了定。
正是三天前莫庭之的那場信息素風暴，才讓他原本正常萎縮的腺體驟然失控。
明洛的臉色不算好看。
以為被他說中了，賀春羽恨得牙癢癢：“怎么，被我說中了？否則為什么庭之哥哥突然二次分化的時候你剛好在場？！庭之哥哥還只對你失了控！”
a等級的omega信息素喧囂而來，明洛后頸的信息素阻隔帖似乎驟然間失效。
無數根利刺扎向他的后頸，明洛的面色倏然變得慘白：“我、我沒有……”
“你就是想代替我嫁去莫家！”
“你們又在鬧什么！”賀敬源從車上下來，男人身高近一米九，純黑的西裝將他的強悍身形勾勒得異常完美，高大又俊美。
賀春羽綻開眉眼：“大哥！你終于出差回來了！”
“嗯�！辟R敬源看向最小的弟弟，又看向明洛，指尖動作頗為煩躁地松了松領結，“明洛�！�
在賀家，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素來是橫沖直撞的。
明洛從未這么真切感知到信息素的威脅。
但大哥叫他了，明洛捂住酸脹疼痛的后頸，頂著alpha不經意間肆虐的信息素，突然泛起一個柔軟的笑：“大哥。”
他已經一個月沒看到大哥了，明洛心里浮現小小的高興因子。
原來這就是大哥的信息素……
鋒利的硝煙氣息。
很兇，很強悍。
只是不知道大哥會和他說什么……
高大的alpha只看著他，黝黑的眼神犀利而有鋒芒，男人的視線最終停留在他指尖露出的信息素阻隔帖。
剎那間，賀敬源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個貼著信息素阻隔帖的beta。
賀敬源的眼里驀然浮現幾縷不悅，alpha推著賀春羽的輪椅，同他擦肩而過，黑亮的皮鞋無情地踩過潔白圍巾一尾。
他說：“明洛，做beta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