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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1章 開宴 big膽

    與此同時, 懸陽山清泉峰,兩道身影一閃而過。

    在懸陽山一眾峰頭中,清泉峰位于最外側, 距離妙雪山莊還隔了幾個峰頭,這里人跡罕至, 因為相隔太遠,防衛并不嚴密, 只派了幾個普通的守衛看守。

    四下無人,人便容易犯懶, 守衛靠在石頭上休息,然而隨著一顆石子正中腦門,那幾人當即東倒西歪, 暈死過去。

    雪堆里冒出兩個人,走到那群暈倒的守衛面前。

    “你不是說風家人都很厲害嗎, 就這?”連慕踢了踢地上的人。

    風云奕把他們的衣服扒了下來,一邊說:“這只是外峰,越靠近主峰山莊,那里的守衛越難對付。”

    連慕接過那衣服,正準備換上, 風云奕卻忽然跑遠了,她疑惑:“你干什么?”

    “你轉過去,不準看!憋L云奕捏著衣服,有些難為情。

    連慕:“……你可能對我有點誤解。”

    風云奕不管她怎么說,反正她是不信的, 早在仙門大比剛開始時,她便展現了異于常人的行為,搶人東西還扒衣服, 說她沒點特殊癖好,不可能。

    風云奕匆忙把衣服換好,速度飛快,一轉身,連慕也穿戴整齊。兩人現在的容顏被丹藥改造過,眉眼十分普通,帶著一股俗人氣息,丟在人群中都找不出來。

    連慕把劍也換成了那守衛的,她今日沒帶發財,而是隨便帶了一把長刀,材質普通,現在她有一把劍和一把刀。

    她抬頭看向遠處高聳的主峰,此時正是傍晚,天快黑了。

    這場壽宴在晚上開始,到時候整座山莊都會被掛上夜明珠,宛若白晝,而這同時也是防守最嚴密的時候。

    風家人不是傻子,明白有多少心懷不軌的人會趁此機會對他們下手,人越多,場面越熱鬧,暗中的眼線也更多。

    來之前,風云奕根據兒時記憶,繪制了一張地圖,藏書閣并不在主峰山莊,而是在主峰旁邊的那一座。

    連慕:“你預估一下,藏書閣附近有多少人?”

    “可能有八九個。”風云奕說。

    連慕:“這么一點?”

    她還以為會調用全族高手鎮守,難道風家厲害的人都不超過一只手?也難怪會落魄至此。

    風云奕:“這兩天的主力護衛都會在主峰匯集,相比藏書閣,保護主家人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連慕:“你們老祖以前惹過不少人?”

    風云奕:“算是吧。他自己也快不行了,自然會更加警惕!

    連慕:“?”

    連慕:“什么意思?”

    “風九州自卸任無念宗宗主后,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聽說是突破時傷了心脈,身體逐漸僵化,如今僅剩一雙眼睛能動,這場壽宴,估計是他這輩子最后一回了!憋L云奕說。

    他沒有提起風老祖重鑄靈根的事,事實上,外界許多人認為,風老祖之所以無法突破成功,是因為他是重鑄靈根,違反天道,一輩子的高度就被框在那里,不可能再前進一步。

    目前來說,重鑄靈根的弊端太多了,風天徹短命早死,風九州被自身靈力反噬,好像注定重鑄靈根的人就是被上天所拋棄的存在。

    當著連慕的面,風云奕不好說這話,因為她也是這一類人。

    “既然如此,那就給他一份終身難忘的賀禮!边B慕說著,繼續往前走。

    風云奕猶豫須臾,最終還是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你好像也討厭風家,為什么?只是因為他們沒有對外公開秘籍嗎?”

    “不是我討厭他們!边B慕說,“是我師父不喜歡。身為他手下最后的親傳弟子,我自然要為他分憂解難!

    風云奕愣了愣:“……”

    她的師父……慕容邑嗎?他和風九州不是同一輩人,何來恩怨?

    沒等風云奕思考,連慕的身影便消失在視線中,他只能暫時將其拋之腦后,緊緊跟隨上去。

    穿過幾座峰頭后,兩人來到主峰附近,兩峰之間連接了一座吊橋,橋那頭便是主峰。

    連慕和風云奕正準備動身,有人叫住了他們。

    “喂,你們兩個!”

    風云奕后背僵住,連慕心道不愧是主峰附近的人,她竟然沒有發現他。

    不過好在她和風云奕都遮掩住了氣息,那人認不出異常。

    連慕主動轉過身:“怎么了?”

    那守衛上下打量她:“你是從哪里來的?”

    “我們是清泉峰的!

    那守衛看了一眼令牌,確實是清泉峰那邊的人,他沒懷疑,將令牌還給她:“正好,主峰這邊人手不夠,你們不用回清泉峰了,跟我來!

    連慕一聽,低下頭:“是。”

    真是瞌睡遇上枕頭,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風云奕也察覺到這好機會,當即鎮定下來,擺出一副唯命是從的模樣,看著十分老實。

    兩人一路跟著那守衛來到后堂,那守衛對他們說:“等會兒你們兩個就跟在風老祖身邊,一有異動,立馬貼身保護!

    風云奕:“???”

    連慕:“……老大,以我們兩個的實力,保護老祖,不太合適吧?”

    那守衛冷冷道:“誰指望你們能擊退刺客,你們兩個的任務,只是以身擋襲,其他的不用你們操心。”

    連慕明白了,原來是把他們倆當擋箭牌,而真正動手的人藏在暗處。至于擋箭牌的死活,根本沒人在乎。

    連慕有點想笑,但她忍住了,一臉嚴肅:“老大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護好老祖!

    守衛見狀,十分滿意:“等壽宴結束后,我會向上面報你們的功勞!

    說完,他便大步離去,由另外兩個被抽中的人帶領他們去見老祖。

    貼身護衛一共四個,另外兩個也是偏遠峰抽過來的,他們一臉無奈:“走吧,只希望這兩天能太平一些,否則我們都得沒命。”

    ……

    ……

    風家主堂,賓客滿堂。

    各世家派來的人已經入座,與附近的人交談起來,歡聲笑語,一片祥和。

    座位按輩分來排,各世家的小輩都坐在一塊范圍,相隔十分近,在風家人還未出場前,他們互相攀談議論。

    百里闕周圍有不少熟人:青玄宗的江越辰、元徊,赤霄宗的陸非霜、沈無桑……風喚音身為風家少主,在最前面坐著。

    百里闕是一眾小輩里唯一的歸仙宗人,因為仙門大比的種種恩怨,他們時不時便側目瞥他。

    身邊有個小世家少爺笑道:“百里少主,聽說你入了歸仙宗,結果都沒人能和你結伴赴宴,你在歸仙宗認識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一笑,有許多人也跟著露出了笑容。

    百里闕面不改色:“你是什么東西,輪得到你來管我?”

    那人臉色微變,沒想到百里闕進了歸仙宗后,人變得這么有攻擊性,他一時不敢反駁。

    百里闕心中舒服多了,準備拿起茶杯,正在此時,高座上的人聲忽然停止。

    一個身穿藍衣的女人走出來,那正是現任風家家主,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木輪滾動的聲音,輪椅緩緩駛出,上面坐著一個瘦削的老人,白發被整齊地束起來,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溝壑縱橫,宛如風干的皸裂地皮。

    他保持這一個姿勢不動,當輪椅停在主座前時,他的眼球轉動,渾濁的灰眼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推輪椅的同樣是一位蒼老者,那正是風家二長老風無涯,但他看上去精氣神很足,仍保持著名門修士的風度儒雅。

    風無涯微微一笑:“各位貴客不遠萬里蒞臨妙雪山莊,令寒舍蓬蓽生輝,真是風家的榮幸!

    眾人齊齊站起身,對風家老祖一拜,表示敬意。

    唯有沈明陸在側座上一動不動,神情平淡。

    風九州被抬上高座后,正好在他右邊,雖然沈明陸是不請自來,但顧及到宗主面子,風家臨時給他安排了位置,僅次于風九州之下。

    兩人坐得近,同輩之人,一個如枯樹般蒼老僵硬,一個仍面若青年,一番對比,高下立判。

    座下有不少小輩偷偷觀察這位傳說中的風老祖,從他進來開始,便沒動過一下,一直是那位風無涯長老在說話,他好像一塊木頭,只有那雙眼睛在艱難地轉動。

    就算是再年輕幼稚的他們,也看得出來,這人沒幾年可活了。

    當百里闕看到他時,不由地皺起眉,他自然知道那位也是重鑄靈根者。

    他不禁開始擔心起連慕,站在他身邊的馮管家看出他的愁緒,倒了杯茶:“少主,忍一忍就過去了,馬上就能回去了!

    百里闕接過那杯茶,剛喝了兩口,又有幾個護衛魚貫而入,站到風九州身邊。

    他無意間瞥了一眼,下一刻,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周圍人:“?”

    江越辰疑惑地朝高座上看去,沒發現什么古怪東西,而元徊卻半瞇起眼打量:“那個護衛,身形好眼熟。”

    但看對方的臉,卻是普普通通。

    元徊只看了幾眼,便收了回來,百里闕一動不敢動,明顯緊張起來。

    馮管家:“少主,你怎么了?”

    百里闕低著頭,輕聲道:“沒事,喉嚨有點難受,剛才燙到了!

    馮管家給他順了順氣:“是我的疏忽。”

    百里闕:“……”

    就算打死他也想不到,連慕居然膽大到這種程度,光是看一眼,他便感覺呼吸困難。

    她竟然當著這么多高手大能的面,站在風老祖身邊,一旦易容被拆穿……

    百里闕不敢想,也不敢看,而相比他的緊張,高座旁的連慕就顯得從容許多。

    她站在風云奕身后,隔開了風九州和沈明陸,沈明陸在她右邊,他目視前方,仿佛并沒有發現她。

    她前方的風云奕十分局促,從連慕這個角度,能看到他出汗的手心。

    風喚音將開宴酒端過來,要他服侍不能動彈的風九州。

    風云奕只能接下,雙方視線相撞,風喚音忽然瞇了瞇眼,眉頭輕皺一下。

    風云奕想拉過那托盤,風喚音卻沒有松手。

    “你……”

    她剛開口說了一個字,風云奕頓時心都涼了半截,背后冷汗直冒。

    第322章 風家暗衛 寶貝

    “拿穩了!憋L喚音松開手, 隨后面不改色地轉過身,回到原來的位置。

    風云奕暗暗松了一口氣,眼看著底下賓客起來敬酒, 連忙把酒杯送到風九州嘴邊。

    風九州眼珠轉動,看向他。

    從風喚音手下脫險后, 風云奕便不再那么緊張了。面對這位老祖,反而從容了些, 他可以肯定風九州認不出他,因為從小到大, 他從來都沒用正眼看過自己。

    看著他蒼老的面容,風云奕心中只有怨恨,當年風九州還會說話時, 就是他下令讓自己滾出風家,害得他和父親在外輾轉幾年, 幾次差點雙雙喪命。

    連慕看到他緊繃的手,腳尖挪動,不動聲色地碰碰他,示意他冷靜。

    這易容丹隱蔽,除了事先交代過的人以外, 在場沒有人能認出他們,但若是在行為上表現得太過異常,依然會被發現。

    “你怎么不動?”旁邊的沈明陸看向她,指尖輕點酒杯,“這就是你們風家的待客之道?”

    連慕與他對視一眼, 隨后立馬去斟酒,但將要斟滿時,卻一個不小心灑了出來。

    沈明陸面色平淡, 語氣卻威嚴得嚇人:“這般態度,換我年輕時,你剛才已經沒命了。”

    他此話一出,全堂安靜。

    高座上的風家人表情有些僵硬,風九州那雙眼珠以奇特的角度轉動,眸中閃著厭惡的光。

    風家家主的笑容僵住,風喚音藏在袖下的手默默捏緊。

    接著,眾人便看著沈明陸屈指將那酒杯彈倒,落地四分五裂,酒水灑了一地。他淡淡道:“年紀大了,不欺負爾等小輩,趁著本宗心情還算不錯,滾出去!

    連一直維持著風度的風無涯都收斂了笑意,他對連慕說:“笨手笨腳,還不快滾?”

    連慕立馬麻溜地滾蛋,被兩個沖上來的侍衛架走。

    沈明陸又瞥了瞥風云奕:“你來!

    風云奕手里還拿著給風九州的酒杯,他一見連慕被帶走,心里直打鼓,他不認識這位沈宗主,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施壓,在他印象中,沈宗主一直是個性情平和的人。

    風云奕猶豫不決,下意識朝主堂大門那邊看,然而這一動作落在了沈明陸眼中。

    “你們風家人實在無禮!鄙蛎麝懙,“這個人,也給我滾。”

    他一聲令下,就算再不服,風家家主也只能讓人把風云奕帶走。

    眾人頓時明白了,沈明陸不請自來,就是純粹來找事的,目的是為了讓風家人不痛快。

    當著人家家主和老祖的面,刁難兩個隨從,哪怕這兩人地位低下,也是對風家的一種變相侮辱。

    風家人表面上斥責那兩個隨從,實際心里對沈明陸憋了一肚子火,但礙于沈明陸的威壓,不敢發作出來。

    又有兩個新人換上,這回沈明陸滿意了,安靜地坐著品酒。

    風家家主見他不再說話,臉色終于緩和了些,恢復原來溫和的笑容:“方才讓大家見笑了。”

    眾賓客之間的氣氛逐漸恢復,整個主堂又變得熱鬧起來。

    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角落,一直埋著腦袋的百里闕終于抬了頭,長舒一口氣。

    ……

    ……

    “你們兩個傻缺,也算是倒霉到家了,今天剛好撞上沈宗主這尊大人物。”幾個侍衛放開了連慕和風云奕。

    同為風家侍從,他們自然也看得出來,沈明陸在故意挑刺,只是為了讓風家難看而已。

    他們自然不能真的懲戒這兩人,這樣一來,反而壞了自家和氣,助長他人威風。

    于是剛出來沒多久,押人那頭領便說道:“你們兩個回去吧,從哪座峰來,就回哪兒去,這兩天別出現在主峰,礙了那位沈宗主的眼。”

    連慕一臉劫后余生的喜悅:“謝謝老大放我們一馬,以后咱們得了什么好處,第一個孝敬您。”

    那頭領冷冷道:“你們兩個窮酸貨,能有什么好處給我?”

    連慕笑嘻嘻:“老大你有所不知,前陣子我得了一件寶貝,相當厲害,怕別人惦記,我都一直藏著呢。今日老大留我們一條命,要是老大看得上,不如……”

    那頭領來了興趣:“什么寶貝,拿出來瞧瞧!

    連慕看了看周圍人,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這……”

    那頭領也是個上道的,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揮手:“你們先回主堂,我等會兒就來!

    人都走后,只剩下頭領、連慕和風云奕三人。

    頭領拽住了她的衣領:“你別給我耍心眼子,有什么好東西,趕快拿出來!

    連慕掏出一個乾坤袋,打開往里面掏,那頭領好奇地望,腦袋剛伸過去,乾坤袋里忽然飛出一只蝎子,抱住了他的臉,尾鉤狠狠扎進他的皮膚。

    來不及呼喊,他當即兩眼一翻,連慕趁此機會拽下他腰間的令牌,主峰的通行令牌等次最高,可以自由出入各峰結界。

    “走!”

    連慕拉著風云奕,腳下生風,眨眼間便沖了出去。

    而與此同時,主峰一座高樓之上,有幾道黑影站起身,如鷹眼般銳利的雙眸望向連慕逃走的路,劍鋒出鞘,寒光凜冽。

    其中一道蒙面的黑影緩緩開口:“有老鼠混進來了。”

    話音剛落,幾道身影一閃,消失在黑夜中。

    ……

    ……

    連慕和風云奕飛奔在前往側峰的路上,耳邊風聲呼嘯而過,皓月在頭頂仿佛在跟隨他們一起奔跑。

    兩人穿過幾條山路,風云奕明顯有些不行了,氣喘吁吁,但仍舊在努力跟上她。

    連慕正想拽著他一起走,手剛伸出去,一支箭矢從高空中射來,差點射穿她的手掌。

    “小心,是風家暗衛!”

    風云奕話音剛落,幾個黑衣人從黑影中顯現,悄無聲息地包圍住他們。

    風云奕一看,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頓時心如死灰:果然,根本過不了這一關。

    連慕退后一步,和風云奕背靠背,提防著周圍的黑衣人。很顯然,他們才是真正在暗處保護風家的人,光是從周身氣質來看,就和之前那些混子截然不同。

    強者不需要說話,只站在那里,便能讓人感受到壓迫感。

    面前這幾個黑衣人,修為絕對在幾百年以上。

    他們圍住兩人后,沒有給一絲喘息的機會,提劍刺來。

    風云奕心道完蛋,側目一看,連慕居然絲毫不慌,從袖中掏出那只綠眼黑蝎子。

    “不好意思,各位前輩,我有急事,沒空陪你們切磋。”

    她直接將拿蝎子甩了出去,擋下了隔空襲來的一道劍氣,接住那道劍氣后,黑蝎子居然毫發無損。

    幾個黑衣人見狀,停頓了一瞬,隨后再次氣勢洶洶地沖上去。

    黑蝎子沒有落地,反而在半空中散開成一團巨大的黑霧,將幾個黑衣人圍住。

    連慕見此機會,扛著風云奕拔腿就跑。

    那幾個黑衣人對上這團黑霧,試圖用劍氣斬開,但并未造成任何傷害,劍氣反而被黑霧吞噬。

    很快,他們便意識到這蝎子的不對勁,正想另找一條出路,忽然在黑霧中感受到了一股強力威壓,令他們動彈不得。

    下一刻,幾個黑衣人的骨頭直接被壓得粉碎,癱在地上抽搐。

    黑霧緩慢聚攏,再次化形成蝎子的模樣,小小一只,落在地上毫不起眼,它用那雙綠豆眼盯著黑衣人所來的方向,無形地威懾想要靠近的其他人。

    感受到主人逐漸遠去,黑蝎子口器微動,吐出幾團烈火,烈火幻化為四相,橫在山路前,所經之處皆被火焰席卷。

    癱在地上的黑衣人對前來支援卻不敢靠近的同伴說:“快去……稟報家主!”

    黑蝎子聽不懂他在說什么,見他們都離開,于是夾了夾鉗子,轉身爬走了。

    另一邊,擺脫黑衣人限制的連慕到達了藏書閣所在的那座峰,帶著通行令,她和風云奕暢通無阻地進入那里。

    “藏書閣在哪里?”連慕站在山門前,迅速問。

    風云奕被扛了一路,晃得頭昏眼花,他說:“峰頂,七層寶塔!

    連慕當即掏出一張風術符,符紙點燃的瞬間,兩人的身影一飛沖天,直上峰頂。

    第323章 火燒藏書閣 付之一炬

    沖上藏書閣的位置后, 連慕第一眼便看到了守在門口的一個護衛,她毫不猶豫,在同一時刻飛擲出一把刀, 在那守衛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刀直中他的胸口, 沒入半截。

    干脆利落,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連慕提著風云奕落地, 回首望去,主峰那邊仍是一片明亮, 隱隱能聽到從那兒傳來的樂聲。

    風家藏書閣大門,古樸沉重,紫金色雕紋在黑暗中仍舊能看見淡淡光芒。

    大門的巨蟒紋上, 蟒頭兇猛駭人,露出銳利的尖牙, 金瞳中含著憤怒。

    連慕嘗試推開大門,被一道結界彈開,門上浮現一串復雜的符文,就連她也從來沒見過。

    但她能感覺到,這道陣應該就是別人口中的鎮閣大陣, 只有風家血脈才能將其開啟。

    “風云奕,輪到你了!边B慕側開身,讓出一個位置。

    風云奕將手按在那巨蟒紋上,等了一會兒,沒有反應。

    風云奕:“?”

    連慕:“……你真的是風家親生的嗎?”

    風云奕漲紅了臉:“當然是。我娘才是家主, 我是她生的,無論我爹是誰,我都是正經的風家血脈!”

    當然, 他現在的爹也肯定是他親爹,不然怎么會對他那么好?

    連慕想了想,掏出右邊的劍:“把手伸出來。”

    風云奕乖乖伸手,隨后被連慕抬手砍了一劍,掌心血流如注,當血滴落在巨蟒紋上時,大陣有了反應。

    連慕見狀,當即一腳把門踹開,門打開時,里面宛如有巨獸吐息,一股寒氣從內逸出。

    連慕抬腳要進去,腳剛伸出去一點,便感覺到一股絞痛,她立馬縮了回來。

    “……”

    看來不僅只有風家血脈才能打開,而且只有風家人能進去。

    連慕看了看風云奕,決定相信他一回:“你進去,把我要的東西找出來,我在外面守著!

    風云奕:“?可是我從來沒有進過這個藏書閣,根本不知道你要的東西放在哪里!

    連慕:“一本秘籍都找不到,你還是不是丹修?想當年我在宗門藏書閣那會兒,一眼過去能看清一面墻的書。”

    風云奕:“你一個劍修進藏書閣干什么?”

    連慕懶得和他廢話,一腳把他踹進去:“我會給你爭取時間,你最好先上頂層找。找不到,你我都得死,我回不去,你爹也活不了!

    風云奕頓時頭皮發麻:“連慕,你!”

    所以她根本沒有把完整的丹藥送過去。

    連慕猜到他在想什么,說:“分三個療程而已,最后的洗魔丹得現煉現吃。為了你爹,加把勁吧!

    風云奕整個人瞬間都精神了,拔腿就往藏書閣內跑。

    連慕轉身看向遠處,一道黑霧飛了過來,落在她肩上,化形成蝎子的模樣。

    下一刻,夜幕之中,數十道黑影圍住藏書閣,相比之前那一批,這一批明顯更強。

    黑影懸在半空中,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們的眼睛都是赤紅色,像是某種夜間行走的獸,渾身散發著殺氣。

    連慕看著這一群黑影,將藏書閣的大門關上,手中燃起一簇深紅色火焰,照亮了身后的巨蟒紋,兇殘金瞳中映著紅蓮火躍動的光。

    “現在我有空了,請各位前輩賜教!

    ……

    “子時已至,喜逢風老祖壽辰,我陸某人代家主大人送上一份薄禮!

    子時來臨時,這場壽宴才真正開場,各世家人紛紛送出賀禮,敬酒祝壽。

    風老祖開不了口,只能由風無涯來道謝:“多謝各位美意。”

    底下的小輩忙著拉攏人脈,鼓足了勁想和周圍大家少主結交,前排的長者也其樂融融地交談著,仿佛之前那尷尬的一幕從來沒有發生過。

    高座之上的風九州閉著眼睛,分明是自己的壽宴,他卻像是睡著了一般,不過考慮到他的身體特殊,眾人敬酒時自覺避開他。

    “沈宗主不遠萬里趕來,實在辛苦!憋L無涯走到沈明陸旁邊,“多年未見,我替大哥敬你一杯!

    沈明陸面不改色:“你大哥應該不想敬我!

    風無涯失笑,說:“果然還是瞞不過沈宗主,其實這杯酒,是我自己想敬你。沈宗主雖與我大哥有恩怨,但我和沈宗主卻從無矛盾,認識這么多年,也算是半個熟人了。當年承蒙沈宗主關照,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才能有那般成就。只可惜他走得太早,落下太多遺憾!

    沈明陸:“說不上關照,當年我和他差不多大,只是順手幫了一把而已,他的成就全靠他自己。至于‘不成器’這個詞,你用在他身上,恐怕不太合適。”

    “哈,是我疏忽了。每每想起他,總是還停在他跟著我們一口一個‘哥哥’的童稚模樣。做兄長的,太希望他成大器,所以總把勉勵的話掛在嘴邊!憋L無涯說,“剛才也下意識……讓沈宗主見笑了!

    沈明陸沒有接他這番話,反而側目打量他片刻,說:“風無涯,我記得你也是重鑄靈根,最近這些年,你的氣色越來越好,風九州卻變成了這副模樣。你突破境界時,比他順利?”

    風無涯笑了笑:“沈宗主抬舉我了。我只不過是認清了自己的命,強行封住經脈,不再嘗試進一步突破,才保得現在的安穩而已。我已經許多年沒動用過靈力了,就是個活得稍微久了點的凡人!

    沈明陸:“馬上就該輪到你上位了吧?”

    他看似無心的一句,卻讓風無涯瞇起了眼,他并未否認,只是微微一笑,答案不言而喻。

    “其實你們誰當老祖,都一樣。”沈明陸說,“風家該有的結局,不會變。”

    風無涯聞言,臉色一變。

    “風天徹九泉之下知道你們落得如此下場,心里估計也舒坦多了!鄙蛎麝懙,“滾吧,我不喜歡和小輩斤斤計較,但像你們這些老不死的,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你也知道我年輕時是什么脾氣。只要蕪陽風家存世一天,無念宗宗主之位,只能由我沈明陸來坐,收起你的那點小心思!

    風無涯徹底冷下臉,轉身退到一邊。

    正在此時,側門一道漆黑的身影鉆入,風家家主瞧見那人,頓時目光一凝,正要退到后邊去與他交談,卻被人叫住。

    “風家主,留步!鄙蛎麝懡兴。

    風家家主眉頭一皺,那黑衣人一臉焦急,但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不好直接說出來。

    風家家主:“沈宗主有何事?”

    “風少主進入無念宗已有一年,有些事情,本宗想和你聊聊!

    風家家主有些猶豫,但一聽和風喚音有關,最終還是選擇留下來,她給那黑衣人塞了一塊令牌。

    “沈宗主,移步!

    ……

    ……

    藏書閣門前,十幾個黑影和一人一蝎正打得激烈,場面混亂不堪。

    十幾個黑衣人被一只小蝎子打得潰不成軍,連連敗退。

    連慕若無其事地站在藏書閣前,笑著看這一幕,沒過一會兒,大門微動,里面有了動靜。

    風云奕從里面出來,累得滿頭大汗,血流過多,整張臉顯得有些蒼白。

    他聽到打斗聲,還以為連慕和風家暗衛打起來了,結果出來一看,連慕好好地站著,竟是那只黑蝎。

    風云奕:“……”

    這只靈寵原來這么生猛嗎?

    倒是他小瞧它了。

    連慕:“拿到了嗎?”

    風云奕快速點頭:“找到了,和它有關的書我也帶上了!

    “我們走。”連慕再次拎起他,正準備開溜,遠處又飛來一批黑衣人,為首那人手中拿著一塊令牌。

    “家主有令,凡遇賊人,殺無赦!”

    這塊令牌一亮出來,在場所有黑衣人頓時變了眼神,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接下來的每一招都奔著不要命的去。

    其中一個黑衣人趁著綠豆對付前方之際,身形一閃,越過了它,下一刻,一道符術打出,直襲向連慕。

    連慕察覺到危機,側身躲開,但那道符術卻打中了風云奕。

    風云奕當即猛吐一口血:“……”

    他怎么這么倒霉?

    連慕:“看來你們是欠教訓!

    她說罷,便不再掩藏紅蓮火種的力量,手中火靈力如流星般劃落,沒有擊向黑衣人,反而落在藏書閣上。

    剎那間,深紅色火焰將整個藏書閣包圍。

    所有黑衣人都大吃一驚,沒想到她居然能隨手召出紅蓮火,而紅蓮火一旦燃燒,可不是普通水靈力可以壓得住的。

    所有黑衣人在此刻改變目標,比起這個賊人,現在更重要的是凝聚風家全部心血的藏書閣。

    黑蝎子趁此機會,化作黑霧,跟隨連慕一起逃跑。

    火光沖天的那一刻,連慕摸出事先準備好的傳位符,引靈力催動。

    “雷行術,遁!”

    眨眼之間,兩人的身影化作一道迅雷,電光閃過,剎那后,消失不見。

    ……

    ……

    風家家主和沈明陸交談片刻后,沈明陸便主動結束了話題,回到高座,繼續品酒。

    風家家主正要回主堂,先前領令牌而去的黑衣人又回來了,模樣十分狼狽。

    風家家主一愣,頓時心生警惕:“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黑衣人直接跪下:“家主,大事不妙,方才有賊人闖入側峰,進了藏書閣,還一把火把藏書閣燒了!

    風家家主一聽,頓時怒了:“藏書閣有大陣壓著,外人怎么可能隨意出入?你們發現了,還不趕快把那人拿下?!”

    “她和同伙跑了。那人帶著一只相當厲害的靈寵,我們都不是它的對手,那人還會用紅蓮火……”

    風家家主霎時臉色蒼白:“紅蓮火……”

    她心中如同重石落地一般,“砰”地沉了下去。

    紅蓮火燒藏書閣,藏書閣八成救不回來了。

    她勃然大怒:“你們這群廢物,還不快去追!居然敢上風家鬧事,掘地三尺也要將那人找出來!”

    黑衣人被呵斥后,立馬滾了出去。

    這時有人叫她:“家主,賓客們都在等著您呢!

    風家家主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側峰上有結界籠罩,主峰的人看不到那邊的情況,在這個時候,不能讓他們知道藏書閣被燒一事。

    風家能維持至今,全靠那珍藏的煉丹秘籍,才讓外人對他們始終保留敬意,若是讓各世家知曉此事,風家以后便真的再也爬不起來了。

    風家家主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回到主堂,當她再次看見沈明陸時,忽然明白了他此行的用意。

    風無涯見她表情不對勁,問:“怎么了?”

    風家家主與他對視一眼,笑著搖頭:“沒什么!

    這一刻,風無涯的臉色也陡然變黑。

    第324章 九味藥 修補丹田之法

    一張傳位符將連慕二人傳到了懸陽山外, 出結界后,他們便看不到山莊那邊的情況了。

    進入桃林,四下無人, 連慕停下歇一會兒,猛磕三四顆補靈丹, 體內靈氣才終于回轉過來。

    風云奕靠在樹上,唇上已經失去了血色, 他傷得不輕,現在還沒暈, 全靠意志撐著。

    他抓住連慕的衣袖:“你……快去朱雀南,給我爹送丹藥,麻煩你給他帶句話, 讓他以后不要難過……”

    風云奕一臉準備去死的悲壯表情,剛交代完“遺言”, 被連慕拍了一巴掌:“不就是挨了一下,至于嗎?這點小傷,一刻鐘就能痊愈。”

    丹修果然柔弱又敏感啊。

    風云奕一聽,氣得又吐了口血:“小傷……那你為什么還拿我擋?”

    連慕:“放心,不會讓你死。你要是死了, 我怎么和青玄宗交代?你和我的命是綁在一起的!

    風云奕:“你這話是真心的?”

    所以他們現在也算同生共死的交情了嗎?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輩子居然還能有一位生死之交。

    “一半吧。要是你真的已經無力回天,我會找個沒人地方把你埋了,然后帶著秘籍遠走高飛!边B慕道。

    風云奕:“!”

    虧他方才還感動了一下!

    “開玩笑的。你長得還算不錯,死了挺可惜!边B慕摸出一顆丹藥, “忍著點,別叫出聲!

    風云奕吞下那丹藥,頓時感覺傷口刺痛無比, 皮肉仿佛在扭動。他知道這是速愈丹,但如此猛烈的藥效,他還是頭一次體會。

    連慕手上的丹藥,一種比一種烈,就算是他師父,也不敢下這么狠的量。

    連慕堵住他的嘴,放出靈力在四周探查一番,暫時還沒有人追上來。

    “現在……去朱雀南!憋L云奕痛得半死,依然不忘初心地催促她,“快點!

    既然他已經盡了該盡的責任,連慕也不耽擱他的事。白虎西和朱雀南相隔遙遠,不過幸好她提前囑咐過姬明月。

    她們手中各有一張雙子符,只要催動其中一張,便可以傳到另一張符的位置。

    如此遠的傳位,這符品階極高,也是沈明陸送她的,之前她都舍不得用,但風云奕這么著急,連慕也不好藏著掖著。

    在連慕催動那張雙子符時,風云奕支撐不住,雙眼一黑,暈死過去。閉眼前,他只看到天空一道白光閃過,隨后便失去意識。

    ……

    朱雀南,某城偏僻小宅內。

    姬明月坐在陣前守了許久,終于在天快要亮時,傳送陣中心的雙子符有了反應。

    一道白光乍現,兩個人出現在陣內,帶著一身血氣,攙扶著走出傳送陣。

    姬明月猛地站起身:“你們回來了!”

    她十分欣喜,然后乍一看,映入眼簾的是兩張丑得有些兇神惡煞的臉,她沉默一瞬:“……”

    連慕:“是我!

    她吞下一顆回容丹,容貌恢復原狀,姬明月松了一口氣:“情況如何?”

    連慕:“成功了。這人受了點傷,需要養一養,先把他帶走!

    姬明月叫來兩個家仆,把風云奕抬走。這里是風云奕他爹的住處,她讓那幾個家仆將他送去他爹那里。

    連慕:“這才幾天,你在這兒混得挺熟啊。”

    姬明月:“下了蠱的,能不聽話嗎!

    連慕:“……讓你拜訪風府,沒讓你拿下風府。風云奕那小子醒后,估計要急眼!

    “等我們安全離開,這蠱自然會解開。這里閑雜人等太多,又不好直接遣散,只能暫時控制,萬一走漏風聲可就麻煩了!奔髟碌,“不過他爹倒是個老實人,省心許多!

    “你帶出來的風家秘籍呢?先一下,回去煉丹也方便些!

    連慕拿出風云奕給她的乾坤袋,然而當她打開時,忽然感覺手上一重,乾坤袋忽然掉到地上。

    下一刻,袋中的書如同泥石流一般,直接淹沒了整個房間。

    半截腰埋在書里的姬明月:“……這么多,得煉上幾百年?”

    連慕:“……”

    難怪風云奕從藏書閣里出來時,累得滿頭大汗,他這是把半個藏書閣都搬空了吧!

    連慕在書海里艱難移動,拎起乾坤袋把書收了回去:“看來找秘籍是個大任務。給我點時間,我仔細找找!

    姬明月:“好,我就在附近守著,不過你得快點,我們出來已經夠久了,全靠聞昀和許銜星在宗門那邊拖著時間,最好在三天之內回去,不然歸仙宗那邊容易露餡。”

    連慕:“好。”

    *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連慕都窩在這間房里,她把風云奕帶出來的書都翻了一遍,終于在上千本書里翻出了有關修補丹田的那一本。

    這本秘籍看著有些年頭了,很舊,也十分沉重。連慕在里面發現了一塊檀雕木葉書簽,夾在中間那一頁,而在那一頁上,有諸多和原筆跡不同的標注

    ——丹田修補之法。

    連慕停在那一頁,記下了上面所說的名字。

    煉丹所需的材料一共九種:肉檀、神木、云霞、六爻、指尖沙、匣中月、雷霆、枯荷。

    還有一種,但連慕看不清,那行字被朱砂劃掉了。

    這一長串名字,連慕根本看不懂,她背過的《丹修靈植錄》里沒有這些東西,或許只有等回去問風天徹才能知道。

    連慕把那本秘籍收好,趁著這個時間,把最后一批洗魔丹煉完,等她出去時,天又黑了。

    連慕順著小路摸索,抓了個家仆問路,不得不說,姬明月這蠱確實有點東西,家仆有問必答。

    她來到風云奕的住處,這宅子小,沒有多少房間,她和姬明月各占一間后,風云奕便只能和他爹一起。

    連慕正準備抬手敲門,門自己先開了,仿佛提前聽到了她的腳步聲。

    連慕:“我來送藥。”

    風云奕已經醒了,他側身讓出一條路,連慕一進去,便看見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那男人模樣年輕,容貌不俗,眉眼和風云奕有五分相似,要是他倆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估計會以為他們是一對兄弟。

    但那男人此刻卻并不好受,他周身縈繞著淡淡黑氣,眉頭緊皺,手背上有明顯的魔紋。

    風云奕捏了捏手心,明顯有些緊張:“我爹怎么樣?”

    連慕想了想,評價道:“長得挺好看!

    風云奕:“……我是說病情。”

    連慕:“先讓我看看你爹的魔紋范圍。”

    風云奕扶起那男人,脫下他半邊衣裳,露出一大片被魔紋覆蓋的皮膚,從胸膛到手臂部分,魔氣最為濃烈。

    連慕拋出一個瓷瓶:“吃四顆!

    風云奕連忙把藥喂下,沒過一會兒,男人身上的魔紋開始退散,魔氣逐漸淡了下去。

    兩人等了半個時辰,魔紋終于完全消散時,那男人緩緩睜開眼。

    風云奕眼眶微紅,輕喊一聲:“爹!

    那男人眼前清明之后,看見風云奕,微微一笑,聲音十分虛弱:“奕兒,你不在宗門好好修煉,跑我這兒來做什么?”

    風云奕:“我找人來給你治病,你身上的魔氣已經根除了,爹,你還有哪里難受嗎?”

    那男人愣了愣,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手上干干凈凈,原本困擾他的魔紋消失了,體內也沒有那股悶痛感了。

    “這……這是如何做到的……”

    風云奕:“是我認識的一個……劍修,她有驅散魔氣的丹藥!

    連慕主動介紹自己:“這位前輩,我是風云奕的朋友,大名連慕,是歸仙宗人!

    聞言,風云奕不禁看了她一眼:“……”

    原來他們已經是朋友了嗎?

    那男人目光落到她身上,想下床行個大禮,被連慕攔下:“前輩身體虛弱,不必勉強?吞自捑兔饬,我和風云奕是朋友,此番相助只是舉手之勞。我來這里,是有一件事想問您!

    “……原來是歸仙宗的小友。”薛其說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小友這份恩情,我薛其定當全力報答。小友有何事相問?”

    連慕:“這個問題可能會觸及到前輩的傷心事,但對我而言十分重要,還請前輩不要怪罪。我想問,前輩在風家那些年,可曾聽說過修補丹田之法?”

    話音剛落,薛其的臉色僵了一下,很顯然,聽到風家,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但他依然認真回答道:“我道侶的祖父,也就是風家老祖,曾在族內議事時提起過!

    “前輩是否清楚此法的丹藥配方,第九味藥是什么?”

    薛其怔了怔,說:“……知道。但此法是風家秘傳,我一個外姓人,也只是知道最后一味藥而已,前面八種,不太清楚!

    連慕:“前輩能否告訴我?”

    她缺的,正好是這最后一種。

    “當然可以。但小友不要對外說起這件事,以免惹風家人不快,給自己找來禍端!毖ζ涞。

    風云奕皺了皺眉:“爹,娘不是一向不讓你接觸風家秘傳嗎,你怎么會……”

    薛其嘆了口氣:“因為那最后一味藥,和你有關。”

    此話一出,連慕和風云奕齊齊愣了一瞬。

    第325章 龍息真氣 幸運兒

    “此話怎講?”

    風云奕忽然繃緊了身體, 他下意識看向連慕,生怕他爹會說出什么“人肉煉丹”之類的話,如果真是這樣, 連慕可能會毫不猶豫地對他下手。

    薛其道:“奕兒,你應該還記得風老祖上次壽宴上的事。先前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風老祖那時正在尋找修補丹田的最后一味藥。那物其實算不上靈植,而是一口‘真氣’。”

    連慕:“真氣?”

    “修補丹田之法本是風天徹遺留下來的, 他自己雖然沒能試驗出真正有效的方法,但風老祖試出來了。這些年來, 他一直在派人收集各種配方的煉丹之材,其他方法都試過了,只剩下這最后一種。最難得, 也最有可能成功。”薛其說。

    “之前他強行突破傷了心脈,對修補丹田一事愈發著急, 曾暗中發令,若有誰能找到那最后一口‘真氣’,便向那人送出一份大禮。具體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有不少高手大能都為此出手, 最終有一人在風老祖的壽宴上獻上了一口‘真氣’!

    “你們太年輕,或許沒有聽說過靈獸,這‘真氣’便是其中的龍脈靈獸的精純之息。但世間靈獸早已絕跡,他所得的那龍息真氣,還只是一點殘息而已!

    風云奕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幾年前在風老祖壽宴上大鬧一通, 放火燒掉了側堂,那龍息真氣就在側堂存放的一眾賀禮之中!

    風云奕頓時背后冷汗直冒:“啊?”

    所以說,是他害得風九州沒法修補丹田, 變成現在這半死不活的模樣?

    這么一想,當初風家沒直接弄死他,真是個奇跡。

    風云奕一陣后怕:“爹,你怎么不早說!

    薛其搖了搖頭,對連慕道:“我知道的只有這些!

    連慕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如此,多謝前輩!

    龍息真氣……倒還真是不一般的煉丹材料,她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看來前八種也不是一般的東西。

    連慕忽然覺得,在學煉丹這一方面,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過,龍息真氣對她來說或許不是特別難得,她的蛟珠里就住著一條靈蛟,也屬于龍系一脈。

    連慕站起身:“天色不早,前輩好好休息,我便不多打擾了。”

    風云奕:“我送你。”

    兩人一起出了房間,走到庭院內,等屋內燈滅之后,風云奕松了一口氣。

    他說:“謝謝你沒把我們闖風家的事說出來,不讓我爹他……”

    “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爹也不例外。”連慕道,“真沒想到,你小時候膽子居然那么大,還敢放火燒家。”

    風云奕:“這……當時年紀小,也不知道后果,只想著自己受了那么多年委屈,總該討回來才對。”

    連慕調侃道:“現在好了,罪加一等。要是被風家查到,你真的要完了。”

    “不會!憋L云奕道,“至少風九州沒有機會抓到我了!

    連慕:“我當然知道,我只是開個玩笑,你也太……”

    “我在他的酒里下了毒。”

    連慕:“……?”

    風云奕一臉平靜:“他雖然不能動,但依然是風家修為最高的人,而風無涯經脈封閉,無法動用靈力,只要風九州一死,風家便沒人有能力掰過我們身后的宗門!

    而他們兩個都是宗門里的重要弟子,只要風家失勢,就算被發現,青玄宗和歸仙宗也有能力保住他們。

    “這件事沒有提前告訴你,是因為我也不確定到底有沒有機會!彼f,“但機會擺在我面前時,我不想錯過!

    多虧了連慕的易容丹,風九州根本察覺不出他的異常,而他事先準備好的毒,也是他多年珍藏的,毒發有一個緩慢的過程,等風九州察覺時,也是將死之刻。

    連慕:“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你都敢動手腳?”

    風云奕:“不算特別難,動動手指的事。”

    連慕看了看他的手,這才發現他露出半截的手指微微發青,尤其是指甲,青得發紫。

    連慕大概能猜到他把毒藏在哪里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雖然看著嚇人,不過既然他能若無其事地站在這里和她說話,說明他自己有分寸。

    連慕:“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風云奕垂下眼眸:“只是我與風家的私怨而已,真要追究起來,我不會牽連你!

    “還說這種話。至少在風家倒臺之前,我倆都脫不開關系!边B慕道,“不過你有這種想法,挺好!

    風云奕沉默片刻,說:“那你呢,連慕?你接下來該怎么辦?”

    光聽他爹的描述便知道,修補丹田有多困難,就連曾經家大業大的風氏人都花費了數百年無果而終,連慕又撐得了多久?

    “走一步看一步。”連慕面不改色,“都走到這兒了,無論如何,不能半途而廢。到我這般境地,難不難已經是次要,只要有路,就得去試!

    她見過了三個重鑄靈根者,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慘處,她不知道自己以后會是哪一種,但她覺得她應該能拼出個“萬一”。

    “我認為我手上的人脈還算可以,要是這都成不了,那也太對不起他們了。我起碼會比風九州順利。”

    風云奕笑了笑:“我要是像你一半,也不至于活得這么窩囊!

    “你和我走的路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連慕說著,拍了拍他的肩,隨后起身一躍,“別送了,差不多就到這兒吧,我該回宗門了。你可以多留一會兒,陪陪你爹。這一程,算作我們之間的秘密,你沒有讓我失望,祝你爹健康。”

    風云奕心中一動:“無論如何,還是得謝謝你!

    他本以為此行會很艱難,但事實上,并沒有他想象得那般可怕,可能是因為有連慕在他身邊吧。她好像總是能把一件危險的事做得有驚無險、全身而退。

    雖然在去之前,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威脅他,但真到關鍵時候,她卻沒有拋棄他。否則以她的實力,完全可以在他拿到秘籍后,一腳把他踹開。

    風云奕忽然明白,為什么歸仙宗那幫人總愛跟著她了。

    只可惜連慕和他不是同一個宗門的人,能共同走的路,恐怕只有這一次。

    風云奕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他輕聲呢喃:“連慕,也祝你成功!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耳邊只剩下夜風吹過的聲音,才終于轉身回了屋。

    ……

    “真是幸運的人啊!奔髟逻h遠回望,看見風云奕進屋后,不禁感慨道。

    連慕:“坐穩了,掉下去就麻煩了。”

    身下銀鳶的速度加快,姬明月連忙扶緊,仍不忘記說:“這風云奕的命實在太好。以前被誤以為是廢靈根,被趕出風家,結果因禍得福進了青玄宗,突然成了正兒八經的天靈根。爹被魔氣污染,恰好又在快沒救的時候,遇上了貴人!

    某真實廢靈根人士:“……”

    連慕:“沒辦法,有些人就是天生運氣好。但像我們這種運氣不好的,也不是完全沒出路!

    姬明月輕輕一笑:“但愿如此吧。”

    她眸光微動,在淡淡月光下,眼中似有淚花閃爍。

    第326章 枯荷 雪人

    夜晚, 引香峰和千靈峰山間。

    一道身影趁著守門師兄不注意,立馬閃了進去,快如閃電。

    “大師, 我回來了!

    連慕推開藏書閣頂層的門時,正好看見坐在煉丹爐面前的風天徹, 他背對著她,像是在思考什么。

    聽見她的聲音, 風天徹回過頭,似乎對她順利回來并不意外:“拿到了?”

    連慕關上門:“全帶回來了。不過這秘籍中的煉丹材料, 我一個也看不懂,所以一回宗門,便想著來請教你!

    她攤開那本秘籍, 遞給風天徹看,風天徹掃了一眼, 正好是有大量批注的那一頁。

    他笑了笑:“這風九州對待此事還真是認真……只不過,他的字太丑了,把我的書畫得一片狼藉!

    他隨手翻了翻,又道:“這老不死的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沒用的方法都被他試出來了, 可以減少你犯錯的機會……嘖,居然真的是這一種!

    連慕:“大師,這怎么說,我還有救嗎?”

    風天徹皺了皺眉,說:“這書上剩下的最后一種方法, 也是最麻煩的。此法名叫‘九轉修靈法’,集九種天地至靈之物,融合成藥靈, 通過經脈進入丹田,將其修復。這法子先前是我猜測的一種可能,但也正是在我死前不久才想出,沒來得及嘗試。”

    連慕:“大師,這么重要的東西你都能忘?”

    如果他沒忘,也用不著她上風家走一遭了。

    “實不相瞞,其實我這道魂體只是三魂六魄的一部分,我還缺失了一部分記憶!憋L天徹無奈道,“也正因如此,我不能親自煉丹!

    “不過教教你還是足夠的。”

    他仔細看了看書上的內容,在陳舊筆跡間,依稀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那個為了心中抱負,毅然走上一條不歸路的年輕人。

    千百年前他未得善終,但他希望現在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后輩,能有一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這九種煉丹材料,對于你這個年紀而言,確實很難收集。就連你師兄弈子非都不一定有這個人脈!憋L天徹說,“但你遇到我,算你走大運了。”

    連慕:“大師,這些材料到底是什么?”

    “至靈之物,就是生于天地間風水寶地的靈物。先從這最簡單一樣說起,神木,即千年以上的靈木之皮,我記得歸仙宗山門前就有兩顆巨靈樹,算一算年份也足夠了。”

    “肉檀,極階木獸之心,在煉丹爐里時會散發出檀香,故得此名!

    “雷霆,即雷霆靈種,誕生于九天暴雷之中,可以用靈器收集。而九天暴雷日極其難遇,幾百年才偶有一次,雷霆靈種最低可降至高空十萬丈之處,地點不定。”

    “枯荷,朱雀南嶺安神池之荷,此荷生于錦水上,有安神補氣之效,藥靈入體時,它可以安撫心神,滋潤經脈!

    “至于匣中月和龍息真氣這兩樣東西……匣中月是第七域中獨有的一種靈礦,龍息真氣可能有些難,你先去找前幾樣,剩下的交給我來解決!

    連慕全部記下了:“大師,我有辦法弄到龍息真氣,這一樣不用你擔心!

    “哦?看來你有幾分本事。”風天徹驚訝道,“既然如此,那便由你自己來辦。云霞和六爻不需要你操心,這兩種并非混入丹藥的材料,而是觀天象、測五行,尋找一天中最適合你開始煉丹的時間!

    連慕:“煉丹居然還有合適的時辰一說嗎……”

    “當然,你道行還淺,暫時接觸不到這些。煉丹這一道,可沒有外人想象得那么簡單!憋L天徹道,“這世上還有很多東西,等著你去學。所以,你得活得久一點!

    “神木在歸仙宗就能找到。肉檀,你可以去問摘星樓樓主要,他有一顆珍藏了許多年的極階木獸心,是我當年送他的,他那般小氣的性格,估計至今還沒用掉。”風天徹說。

    連慕:“這么珍貴的東西,他也不一定肯給我吧,上回我去那里,那樓主說你和他有仇。”

    就算是風天徹送的,但珍貴的寶貝到了別人手里,想再從人家那兒扯出來,難如登天。

    風天徹:“他不肯,你把他的手打斷。反正他一個瘸子,也沒法站起來追你。”

    “大師,我有一個疑問,既然你曾經救過摘星樓樓主一命,他為何還會恨你?”連慕說。

    “他的腿是我打斷的!憋L天徹面無表情地說,“當初他還年輕,遇上了些困難,被我救下后執意去尋死,我把他的腿打斷之后,他就老實了!

    連慕:“……”

    風天徹:“我早說了,人活著才有希望,他雖然瘸了,但總比死了好,現在不也照樣混得不錯嗎!

    連慕:“我覺得我可以溫和一點。”

    雖然人家是器師,但修為比她高,直接動手還是有點太找死了。

    “雷霆靈種,以我的猜測,元家某個人手中應該有,這東西太難得,等不起,只能去找別人要現成的!憋L天徹道,“元家那位元歸大師,你應該聽說過,他手中有一件絕世靈器,里面或許藏有雷霆靈種。你去找他要,報我的名字,他一定會給你。”

    連慕點了點頭:“不愧是大師,人脈就是廣啊!

    “你先把這兩樣搞定,剩下的回來之后再告訴你。不過枯荷這一樣……你認識青玄宗人嗎?”

    連慕有種不好的預感:“大師,青玄宗人和我有仇!

    不說死仇,反正他們肯定是看不慣她的,她也知道自己之前干的都不是人事,把青玄宗整慘了。

    她又想了想,說:“有一個人不算,他很聽我的話。但……枯荷和青玄宗有什么關系?”

    “安神池清荷生長在朱雀南,它和周邊的一眾山水是那一方天地中的極品風水寶地,既然青玄宗是當今天下第一宗門,它自然會選建在朱雀南最好的地方。那一塊安神池,八成就在青玄宗內!

    “如果那人和你關系好,你可以讓他回宗門偷偷摘一點出來,給他報酬。”

    連慕:“為什么要‘偷偷’?”

    “因為安神池清荷珍貴,在整個朱雀南,只有那一塊池子才長。直接問他們宗門要,多半不可能給!

    連慕摸出一個荷包,拆開給他看:“是這個嗎?”

    風天徹掃一眼,半瞇起眼:“哪來的?”

    “剛才說的那個人送我的!边B慕道,“他好像就住在荷塘附近!

    風天徹聞了聞荷包中淡淡的清香:“沒錯,這就是安神池清荷。你那位朋友不一般啊,此等好地方,一般都是門內長老所居。”

    連慕:“……”

    她萬萬沒想到,這一樣煉丹材料居然來得如此輕松。

    “不過這點兒還不夠。”風天徹說,“起碼要十兩枯荷才夠!

    “我懂了!边B慕表示明白,“給我三天,全部搞定。”

    ……

    雅歲峰,清竹苑十一舍。

    連慕偷偷摸摸地回到住處,把屋里的符人清掉后,終于光明正大地敞開了門。

    這一趟來回花了她將近七八天時間,屋檐和門口已經壓了厚重的雪。

    她在竹舍附近清掃積雪,沒過一會兒,忽然感覺竹林里有人在看她。

    連慕一抬頭,那道視線消失了。

    她低頭,立馬又感覺到。

    來回幾次,連慕沉默片刻,說:“……自己出來!

    一陣沉默后,溫潤又熟悉的聲音從竹林里傳出,帶著幾分緊張:“我只是路過!

    連慕用掃帚指了指門口堆放的小雪人:“應領隊,你的雪人還會自己長腳,跑到我門口?”

    “……”

    連慕嘆了口氣:“應游,我正好也有事找你,你過來!

    應游終于從竹林里走出,他像是來過很多次了,身上落滿了白雪,連眼睫上也結了一層薄霜。

    “你還好嗎?”應游問,“我看你之前傷得很重。”

    “我沒事,小傷而已!边B慕笑著糊弄過去,“你來這兒多久了?”

    “我想來看看你,怕打擾你休息,所以……”應游說著,有些局促地眨了眨眼。

    連慕:“沒關系,我們是朋友。你想來,隨時可以來。這些雪人是你捏的嗎?我好像之前見過差不多的!

    “嗯!睉屋p聲道,“你和你朋友鬧了矛盾,他們從沒來看過你。小時候我娘和我說,生病受傷,只要捏個雪人放在身邊,就算沒人陪著,也能順利痊愈!

    連慕:“……”

    那純粹是他娘不想照顧他,編出來的由吧?

    連慕不忍心打擊他,于是點頭:“謝謝。你捏的是你自己嗎?這么多個你守在我門前,難怪我只躺了幾天就好了!

    “這些都是你。”應游認真地說。

    連慕又瞥一眼那雪人:“……”

    原來她在他眼里的形象這么恐怖嗎?

    連慕見他緊張地望向自己,失笑道:“你這技術,有待提升啊!

    她隨手抓起一把雪,捏成團,隨后一陣揉搓,一個漂亮可愛的小雪人出現在她掌心。

    連慕把雪人塞給他:“這個送你,好好學著點。我最近沒睡好,人有點困,等改天有精神了,我來教你捏雪人!

    應游:“……你沒睡好?”

    連慕微微一笑:“小事而已,這幾天過去就行了,沒關系!

    “我先前送你的荷包,可以常放在枕邊!睉握f,“晚上或許能安穩些!

    連慕:“你在朱雀南時送我的那個嗎?不好意思,本來是時常帶在身上的,但上次去十方幽土弄丟了,那時情況太緊急,我也顧不上身外之物……怕你不高興,一直沒告訴你!

    聞言,應游一怔:“……”

    原來,她會一直帶著他送的東西?

    他忽然臉頰微熱:“我可以再送你一個!

    “不用了,我這人丟三落四,萬一又弄丟了,平白辜負你的心意!边B慕說,“那荷包看著應該很貴吧?送給我多浪費。我明白的好意,謝謝你,應游……你這么為我著想,我可以叫你一聲你的小字嗎?這樣也顯得親切些。謝謝你,聽舟!

    “……不浪費。”應游抿了抿唇,“如果你喜歡這個,我有很多。”

    連慕眼中笑意愈深:真是上道啊,長生。

    第327章 雪人 吻

    外頭風雪逐漸變大, 連慕見他肩頭又落了些雪,于是說道:“要不進我屋里坐坐?”

    應游:“……可以嗎?”

    連慕把掃帚丟到一旁,轉身開門進屋:“你在外面站了許久, 玄武北的風雪大,你進去喝杯熱茶, 暖暖身子。”

    應游跟在她身后,一進屋, 老老實實地坐下,坐得非常端正:“多謝。”

    “你如今在玄武北, 不太方便吧。”連慕說著,倒了杯茶,推過去, “實在不行,我不著急, 只是多熬幾天而已!

    應游:“那荷包里的安神枯荷,師父讓我隨身備著許多,不用回去取!

    他說著,便解下腰間的淡藍荷包,送給她:“這個, 你先用著,明天我再給你縫些新的!

    連慕有些好奇:“縫?你自己做的?沒想到我們聽舟還會做針線活!

    應游笑了笑,眼中倒映出她的影子,隨后垂眸:“小時候從街坊鄰居們那邊偷偷學的,繡十個漂亮荷包賣出去, 就能填飽一天肚子!

    “原來如此……你以前過得這么辛苦,幸好遇到了青玄宗長老!边B慕說。

    應游:“不算太苦。至少每天晚上都能做個好夢。那時候,我最期待的便是夜晚, 睡一覺,夢里有很多東西,能見到我想念的人!

    連慕:“……現在呢?”

    應游搖頭:“現在不做夢了;蛟S這世間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兩全。在青玄宗吃飽穿暖,卻再也夢不到想見的人!

    “自從我進入青玄宗后,師父便發現,我身上的一道邪印,和那夢境有牽連,為了壓住邪印,他將我送到清荷水榭居住,從那以后我便再也沒做過夢!

    “你師父也是為了你好。”連慕說,“誰都不想看自己的徒弟承受痛苦!

    “不一樣!睉握J真地說,“早知道再也夢不見她,我就不會去清荷水榭住,就算是痛,我也可以忍。”

    畢竟,從小他已經痛習慣了,比起這道印記帶來的痛苦,他更恐懼失去靈魂依靠的感覺。

    應游說完,便看向連慕:“不過幸好我的運氣不差,只要能待在她身邊,就算她不記得也沒關系。”

    連慕恰好撞上他深邃的墨眸,她手指微蜷,面不改色轉移了話題:“你身上寒氣太重,喝杯茶暖暖!

    應游眨了眨眼,抬起茶杯,送到唇邊時,卻忽然猶豫了一瞬。

    連慕疑惑:“怎么了?”

    “……沒事!

    應游深吸氣,當即一口悶完,將杯子重重放回桌上,發出明顯的聲響。

    連慕:“?”

    她掀開茶壺,看了看,沒發現什么奇怪東西。

    然而就在下一刻,對面的應游突然向前倒去,額頭“砰”地一聲磕在桌面上。

    連慕驚詫一瞬,下意識看了看綠豆的方向,還以為是綠豆在壺里洗澡,往里面投毒了。

    然而綠豆躺在床上,睡得像死了一樣。

    當應游的臉頰變成粉紅時,連慕這才意識到,原來他是醉了。

    玄武北的暖身茶水,其實是一種酒,不算烈,但喝起來有股茶味。

    連慕:“……”

    居然一杯就倒了,這簡直也太脆弱了吧。

    不知為何,連慕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挪到應游身邊,拍了拍他:“真醉了?”

    應游一動不動,只能聽見他略為低沉的呼吸聲。

    她又戳了戳他的眼睫,沒反應,確實是不省人事了。

    連慕只感覺有趣,對靠在床邊的發財說:“看來以后得多用酒洗劍,免得你以后也變成這個樣子。”

    應游伏在桌案上,散落的白發遮住了半邊臉,眼睫在光下形成蝶翼般的陰影,唇上微紅,像是被酒辣的,整張臉比她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紅。

    連慕笑著幫他將散發別至耳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手感一如既往的好,或許是因為喝醉了,毫無防備,比他醒著時更加軟綿。

    “長生啊,你還得多練,從前跟著我那么久,怎么還是一副呆傻樣!边B慕摸摸他的白發,“以后再如此沒防備,小心別人對你圖謀不軌!

    “……”

    連慕并不打算對他做什么,畢竟他已經答應了要送她枯荷,她也沒必要太著急,若是今天趁人之危辦了他,反而會破壞兩人之間的信任。

    連慕正準備把他扶起來,床邊的發財忽然動了兩下,下一刻,它直接出鞘,朝應游刺來。

    連慕皺了皺眉,將桌上的茶杯飛擲出去,那茶杯竟然未碎,反而將發財彈開。

    發財在空中轉了兩圈,直直插入墻中。

    “別在我屋里鬧事!边B慕冷冷說,“平時不聽話,御劍都不讓我御,現在鬧什么脾氣?”

    發財一直都看不慣應游,或許是因為她和他之間的劍契,讓它本能地排斥第三者。

    畢竟它是單劍,無法接受主人身上有和其他劍的契約,更何況,它是連慕親手打造的。

    雖然它是自己的劍,但再怎么說,應游現在是一個大活人,他要是被她的劍刺了,以后完全沒法解釋。

    連慕讓它老老實實待在屋里,隨后摟著應游的腰身,想將他扶出去。

    直到扶起他時,連慕才發現,他居然偷偷把那精致雪人藏在袖子里,用水靈力維持著,醉了也不肯斷開靈力。

    連慕有些無奈,也無法阻止他,只能扶著他繼續走。

    應游的住處離她這兒不遠,沒兩步路就到了,在歸仙宗分配住處時,他們很有緣分,兩次都住得十分近。

    好在附近沒有其他人,她順利地進了應游的住處,將他放到床上,他依然抱著雪人。

    這雪人在水靈力的維持下,捂了許久也沒有化,但抱著肯定會很冷。

    連慕想了想,動用火靈力,強行壓過了他的靈力,將那雪人燒化。

    他腰間的衣裳被打濕,緊緊貼著皮膚,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腰身。

    連慕順手把衣服烤干,俯下身,再次摸了摸他的臉:“其實我也該謝謝你,長生。”

    她低頭,在他眉間落下一吻,不帶情欲,而是宛如愛撫自己珍藏多年的寶物一般,輕柔又珍惜。

    ……

    應游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比他以往做過的夢都要長。

    在這個夢里,沒有母親,沒有青玄宗人,只有他和那個日思夜想的人。

    在空曠蒼白的雪地里,他沿著山路走了很遠,大雪掩埋了他來時的腳印,壓住他的肩膀,仿佛頂著一座山岳。

    他的腳步越來越沉,直到每走一步,雙膝快要跪磕在雪上。

    他只感覺渾身發冷,他不知道距離母親所說的青玄宗還有多遠,他只能繼續往前走。

    在最后一片雪覆蓋住他的眼睛時,他終于承受不住,直直倒進雪里。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冰冷的雪地,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紅燭暖光,荷香縈繞,場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盡管看不清臉,但他仍能確定,那就是從前頻繁出現在自己夢中的人。

    他想動,卻動不了,身體不受他的控制。

    那模糊的身影離他越來越近,一盞溫酒送到他唇邊,盡管他不會喝酒,也盡數飲下。

    “長生。”

    應游瞳孔驟縮,想伸手抓住她。

    那一杯酒入喉,身前那人的面容逐漸變得清晰,這是他頭一次在夢中看清她的臉,十分熟悉。

    應游暈乎乎地看著她,只感覺有些呼吸困難,急促又低沉。

    “長生,真醉了?”

    她輕笑一聲,帶著幾分戲謔,像是在嘲笑他不勝酒力。

    她的手捏住他的臉頰,輕輕一揉:“長生啊,你還得多練!

    ……

    應游猛然從夢中驚醒,睜開雙眼,胸口處一陣沉悶。

    他有些茫然無措地看了看周圍,是他自己的房間,此時日光已經從他的窗縫中照進來。

    “……”

    居然是夢嗎?

    他竟然還能再夢見她。

    可惜……

    應游垂下眼眸,心中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因為在夢里,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她喊他的名字,但一醒來,全部化為泡影。

    應游閉了閉眼,沉默片刻,臉頰處仿佛還停留著她的余溫。

    他不由自主地臉上一熱,有些羞赧。

    直到胸口處再次傳來沉重的踩踩,應游這才發現,飛鴻正踩在他身上,歪著鵝腦袋,用那雙豆大的黑眼盯他。

    應游:“……下去。”

    大白鵝好心叫起床,結果遭到了冷臉,它撲騰翅膀,飛到桌上。

    應游收拾完一片狼藉,下了床,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想起他喝了連慕所謂的“茶”,隨后便暈了過去,而他在自己房里醒來,八成是連慕送他回來的。

    他摸了摸袖中,他藏起來的雪人消失了。

    “……”

    雖然暈倒的前一刻猜到了這個結果,但他仍忍不住失落。

    那是連慕送他的第一個雪人。

    應游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郁悶,推門而出,準備去找她道聲謝,謝謝她昨晚送他回來。

    當門打開時,一排排精致小雪人出現在他面前,它們一個挨著一個,圍滿了他整間屋子。

    應游一愣,只見一旁的雪地上,寫著四個大字:全送給你。

    那字旁邊,還殘留著半截樹枝,他起得太晚,被雪覆蓋了一部分。

    他看向不遠處那間竹舍,門緊閉著,門前的腳印已經被覆蓋得差不多了,很顯然,那里的主人很早就出門了。

    應游淺淺一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那些雪人撿起來,揣在懷里,一個都不落下。

    第328章 決裂 不可能的事

    連慕早上剛從引香峰回來, 路過雅歲峰人多的地方,眾人紛紛回頭看她。

    “咦?連慕的傷好了?”

    “躺了七八天才能下床,看來聞昀對自己人下手也毫不留情啊。兩人打到了這種程度, 估計會直接鬧掰吧!

    “你看她今天出來都是一個人,歸仙宗內部肯定決裂了!

    “風云奕才是最慘的, 明明想去幫忙,卻被打得半身不遂, 至今還在床上躺著呢!

    “那風云奕也太奇怪了,怎么突然想著沖上去幫連慕……他該不會是真喜歡上連慕了吧?”

    “這話可不能亂說, 小心青玄宗人找你麻煩!”

    周圍人不禁小聲議論著,而在連慕一眼掃過去時,又戛然而止。

    連慕面不改色, 拍了拍身上的雪,正想繼續走, 背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師妹!”

    連慕腳步一停:“關師兄,你身體還好嗎?”

    關懷林匆忙奔向她,有些焦急,他道:“我沒事。你和聞師弟怎么回事,鬧矛盾了?”

    連慕:“……你也知道了?”

    “我一醒來便聽說你和聞師弟交手, 被重傷昏迷了好幾天。”關懷林說,“師妹,大家都是同門,有什么誤會不方便說,可以告訴我, 我幫你們轉述,千萬不要為了一件小事,傷了和氣。”

    連慕看了眼他背后, 只有他一個:“聞昀他們呢?”

    關懷林:“你們的事傳到尊長們耳中了,聞師弟他們還在主峰,等尊長開導完他們,就能回來了。師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最先聽說是兩方因為失約而起了沖突,但他覺得,以這幾人的關系,這點小事根本不至于引發這么大的矛盾。

    這背后應該有其他原因。

    見他如此認真地問,連慕莫名有些心虛:“其實……也不算很大的事,只是當時氣上心頭,一時沖動而已。現在我們都冷靜了,回頭我會去找他們說清楚!

    “那就好。”關懷林松了一口氣,“你和風云奕……”

    連慕:“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一時生氣,就出手了。不過我想他應該不會怪我!

    關懷林:“……師妹放心,就算青玄宗真要為難,宗門也會為你擺平的!

    連慕倒不擔心這件事,等風云奕回來后,他會去和青玄宗解釋,她只需要解決自己宗門的事就行了。

    “說起來,師兄還沒說過自己!边B慕道,“那把黑劍,應該不會對師兄的身體造成影響吧?”

    關懷林:“不會……當初多虧了師妹及時出手,否則差點釀成大禍。不過師妹放心,那黑劍之力太邪,我自己也很少用它。”

    “師兄為什么會選擇修‘劍映心境’?”連慕問。

    關懷林沉默片刻,在他不語之際,遠處走來了另一批人,正是剛從主峰回來的聞昀幾人。

    他微微一笑:“此事說來話長,這里不方便說話,等有機會再告訴你。你先和聞昀他們聊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關懷林說完,便匆匆離開了,連慕看著他的背影,不禁皺了皺眉。

    下一刻,一雙手攬住了她:“連慕,你終于起來了。”

    許銜星、聞昀、關時澤幾人圍住她,眾人見他們的模樣,完全不像鬧過矛盾。

    “傷養得怎么樣?”聞昀說,“應該沒什么大礙吧?”

    連慕笑了笑:“一切順利。”

    許銜星笑嘻嘻地說:“那就好,看你氣色不錯,都恢復了?”

    “還沒呢,不過有了第一步,接下來就不難了。”連慕說。

    見他們一邊走一邊往膳堂去,滿臉笑容,眾人一頭霧水:“???”

    這是私下已經和解了嗎?連慕受了那么重傷,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接受。

    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下,幾人回過頭,警告他們:“再多看,把你們也揍到半身不遂。”

    一陣寂靜后,圍觀的人個個假裝啥也沒干,無聲地散開。

    歸仙宗幾人在膳堂一個偏僻角落坐下,因為剛才的威脅,其他人都不敢坐得離他們太近。

    許銜星照例要了一大桌吃食,幾人圍在桌前。

    既然連慕能安全回來,他們也猜到她已經成功,但他們心中還有一個疑問。

    聞昀坐在連慕身邊,低聲道:“風老祖死了,這事你知道嗎?”

    連慕:“什么時候?”

    聞昀:“壽宴開始的第二天,風老祖忽然暴斃而亡,此事過于蹊蹺,但風家似乎不想聲張,宴會還未結束,便提前送走了賓客。百里闕正在回來的路上,他傳音告訴我們的。”

    連慕:“查到原因了嗎?”

    “風家沒有對外說,大部分人覺得,可能他的時日本來就不多了,只是恰好趕上了那幾天!甭勱赖溃安贿^在場也有相當厲害的丹修大能,恰好看過一眼風老祖的遺體,據說是中了毒。那毒極其珍貴,一般人根本沒法拿到,在場的吃食酒水和器皿都查過了,不知從何而來。”

    連慕心想當然查不到,畢竟風云奕只下了喂給風九州的那一杯酒。

    許銜星邊吃邊說:“風老祖那般厲害的人物居然死在了自己的生辰日,也算是一樁奇聞了!

    “只有此事?”連慕問。

    聞昀點頭:“被眾人所知的只有這一件,其實當時賓客們明顯感覺到不止這一樁大事,但沒人能知道!

    許銜星:“誰這么大膽,竟然敢給他下毒。”

    他言意之下,在問她。

    連慕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擦了幾下:“誰知道呢……我們宗門這膳堂,該清掃一下灰塵了!

    幾人順著她的手看去,只見她在桌上粗略地寫了一個“風”字,桌面沒有灰塵,他們只是看著筆畫走向認出來的。

    許銜星面露驚訝,聞昀也略顯錯愕,關時澤陷入沉默。

    “他居然有這種本事……”許銜星說,“是我小看他了,還以為他會拖后腿呢!

    連慕:“有點傻,但也不是特別傻。”

    聞昀:“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能放心了。”

    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著實把他們嚇得不清,偷秘籍是小事,但鬧出人命,這可就是大事了,更何況對方還是風家老祖,丹修世家的老前輩。

    但如果是風云奕下的毒,風家人肯定查不出來。因為風云奕在青玄宗的師父,可是號稱除姬家以外的“天下第一毒師”,風云奕跟著他這么多年,肯定能收集到某些常人不能接觸的珍品毒藥。

    但……連慕那件事,能不能被查到,還得靠運氣。

    “聽說風家的二長老風無涯對風老祖這事十分生氣!甭勱赖吐暤,“這事可能要嚴查,不太好過。你最近還要出去嗎?我建議你好好待在宗門里!

    連慕想了想,說:“人生大事,沒辦法拖。放心,我自有分寸。”

    說罷,連慕看了看時辰,姬明月應該已經在尊長那邊找好借口下山了。

    連慕要去一趟摘星樓,不過這一次,她并不打算偷偷下山,而是找個由光明正大地走出宗門。

    連慕正想提醒許銜星他們,等風云奕醒后不要急著去問他,低頭一看,忽然見許銜星正在悄悄擦鼻子,她余光一瞥,只見那粉紅手帕上一片血跡。

    她仔細觀察一番,發現這七八天,他竟然瘦了一大圈,整張臉已經不像從前那般圓潤。

    連慕:“許銜星,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因為擔心我的事?”

    許銜星猛然抬起頭,下意識把手帕往袖子里藏,道:“。课覜]事。我早就說過,只是還沒適應這干冷寒氣而已!

    連慕眉頭微蹙,但見他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恐怕一時間問不出來了。

    許銜星:“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吃飯睡覺的……吃完這頓,我就去找引香峰的丹修買點避寒丹。”

    連慕沉默片刻,最終沒有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第329章 肉檀 隱客山腳下,奚城依然人來人……

    隱客山腳下, 奚城依然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一黑一紫兩道身影在人群穿梭,以不凡的氣質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這位祖宗, 我求您別來了行不行?咱們二當家說了,誰再敢把你放進來, 就把誰踢出去……不是我不想,實在不敢放啊!

    摘星樓門前的黑衣人一臉愁苦地看著面前人, 其中那熟悉的身影,心里一陣犯怵。

    連慕和姬明月圍在他身前, 兩人比他高了許多,一人抱劍,一人滿身毒蟲銀飾, 看著壓迫感十足。

    摘星樓二當家,名叫木舟, 正是上回拍賣會替連慕付錢,被坑了不少錢的冤大頭。

    連慕和姬明月剛下山不久,便直奔摘星樓,但在門口被擋住了,她這次換了一身衣服和一張面具, 依然沒逃過黑衣人的眼睛。

    估計是經歷上次的事,摘星樓的人已經把她深深刻在了腦子里,只要疑似是她的人出現在摘星樓前,一律不放行。

    連慕一聽,微微一笑, 半張面具銀光閃爍:“慌什么,我們是進去見樓主,只要不碰見他, 你就不會受罰吧?”

    那黑衣人愣了愣,隨后直搖頭:“不行!就是不行!”

    連慕思索須臾,笑著按住他的肩膀:“不如這樣,我把你打殘,你被迫放我進去?”

    黑衣人:“?”

    沒等他反應過來,連慕一個過肩摔,把他砸到地上,周圍其他黑衣人見狀,立刻圍上來,擋住門口。

    “何人敢在摘星樓造次!”

    連慕捏住了腰間劍柄:“麻煩各位幫我帶句話,我有要事,想見樓主一面!

    一眾黑衣人警惕地看著她。

    連慕:“不愿意的話,只能用劍修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了。”

    她正要拔劍,樓內忽然傳來一道平靜的聲音,落到每個人耳中:“讓她進來!

    黑衣人一愣:是樓主的聲音……

    聽見樓主親自開口,一眾黑衣人也不得不放行,把門打開。

    門口,一臉黑線的木舟背手而立,目光冰冷地盯著他們。

    連慕假裝沒看到,嬉皮笑臉地走進去,路過時,還拍了拍他:“木二當家,好久不見啊!

    木舟冷哼一聲,轉頭對姬明月說:“樓主只讓她一人上去,你待在底下!

    姬明月正好也想看看摘星樓最近掛了什么新靈植,于是點頭:“那就多謝二當家招待了!

    連慕:“這位是我的好朋友,你們摘星樓注意著點!

    木舟:“……”

    真是蹬鼻子上臉。

    縱然有千萬不耐,木舟也只能憋在心里,誰讓面前這人是歸仙宗弟子,還偏偏和樓主一直記掛著的那個死人有關系。

    “歸仙宗人真是個個陰魂不散!蹦局鄣吐暳R了一句,帶著姬明月離開了。

    連慕跟著黑衣人來到頂樓,頂樓的門還未打開時,她便聽到了一陣咳嗽聲。

    一個滿面笑容的藍衣男人打開門,他生得陰柔,眼睛幾乎快要瞇成一條線,看上去有種毒蛇般的陰冷感。

    “哎,又是你啊小友!彼{衣男人笑著說,“進來吧!

    連慕走進去,只見屋內一方雕龍銀墻前,停著一把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清瘦的男人,三千黑發散落腰間,上半張青鬼面猙獰恐怖,但露出的下半張臉卻是白皙瘦削,唇色蒼白,顯得有些病弱。

    他那雙墨眸微轉,看向她,聲音清冷:“你又來做什么?”

    連慕主動放下了劍:“前輩,我就不多說廢話浪費你的時間了。我此行來,是想問你要一樣東西。聽聞你這里收藏了一顆極階木獸之心,名為肉檀……”

    那藍衣男人頓時變了臉色:“放肆,你以為你是什么人,肉檀乃是摘星樓鎮樓之寶,憑什么隨便給你?”

    連慕直直看著他:“我師父讓我來問你要!

    聞言,摘星樓樓主卻是眸光微暗,連嗓音都帶上了幾分殺氣:“你們師徒二人倒真是臉皮厚,把我這摘星樓當成什么?”

    連慕發覺到不對勁:“樓主,我師父說那本來就是他的,只是覺得你拿著沒用處,才要回來而已!

    摘星樓樓主:“他既然想要,為何不親自來找我?”

    “不太方便!边B慕說,“樓主,你就直說,你給還是不給!

    “你簡直和你師父一樣無禮。”他淡淡道,“要是我不給,你還能把我如何?憑你的修為,別說樓內其他高手,只要我想,你甚至沒法站著走出這道門!

    連慕笑了笑:“是嗎?忘記告訴樓主了,我這一次下山,是宗門尊長親自允許的。雖然我年紀尚小,論修為確實沒法和前輩們硬碰硬,但我好歹也是這屆仙門大比重要的宗門弟子之一,若我在這里出了事,你猜歸仙宗會如何處置你們摘星樓?”

    摘星樓到底只是個稍微有點家底的散修勢力,雖然在一眾散修中出類拔萃,但和正統仙門比起來,實力太過懸殊。哪怕歸仙宗是四大宗門里最落后的,它也依然是玄武北鎮地門派,仙門子弟的尊嚴不容外人侵犯。

    “說起來,我可不止風天徹一個師父呢。”連慕繼續說,“我還有一個頗為厲害的劍修師父。無念宗宗主沈明陸是我師父的摯友,我宗宗主也相當看好我,想在門祭上收我為徒。”

    “仙門大比之際,四大宗門的宗主和陪同尊長都在歸仙宗暫住。你們摘星樓有幾位高手,能扛下仙門的壓力?”

    她說完,靠在門外那藍衣男人不由地睜開了眼:“你這黃口稚子,狐假虎威這一套倒是玩得挺順手。小的打不過,只能搬出老的,老的打不過,是不是還有個老不死的?”

    連慕嘻嘻一笑,直氣壯地說:“出門在外,總要有個靠山嘛,我們這些小輩在外面不好混啊。”

    還真別說,她的千機塔還真住了一位老不死的。

    不過要是玄澈出手,這摘星樓估計眨眼間就沒了,連慕不想弄出這么大動靜。

    連慕:“既然我今天踏入摘星樓,不拿到那顆木獸心,我是不會走的,宗門允許我出來一天,現在還剩五個時辰。我身上帶了宗門的玉牌,五個時辰不回去,他們便會找過來。樓主,你看著辦吧。”

    “你……”摘星樓樓主目光一凝,“難怪那個死人收你為徒。”

    這副賤里賤氣的欠揍樣,簡直和風天徹年輕時如出一轍。

    摘星樓樓主深吸一口氣:“……算了,老三,你去開靈庫,把肉檀取出來!

    那藍衣男人:“樓主……”

    “去!彼又亓苏Z氣,“被那死人沾上,算我上輩子欠他的!

    那藍衣男人咬了咬牙,也只能轉身離去。

    連慕很自然地找了個位置坐下,這屋里放了些熾石,把整間屋子都烤得暖烘烘的,連慕靠著熾石,暖了暖手。

    摘星樓樓主的輪椅就在她對面,他雙腿上蓋了一張天絲毯,骨節分明的雙手搭在兩側,指尖緩慢地敲了敲,神情恢復平靜,并未說話。

    連慕看了一眼,覺得風大師的建議不太行,要她把這么漂亮一雙手打斷,實在太殘暴了。

    安靜的室內,只有他們二人,熾石燃燒的聲音顯得無比清晰。

    “你在看什么?”摘星樓樓主掀眼瞥她,漫不經心,“雖說我不能直接殺了你,但挖你一雙眼睛留下來交換肉檀,我想歸仙宗不會說什么!

    連慕:“……樓主,器師怎么能做這么殘忍的事呢?我聽師父說,你人特別好,所以我才敢來的。”

    “哦?他怎么和你說我?”摘星樓樓主問。

    連慕:“他說你雖然瘸了點,但是心地特別善良,從不濫殺無辜之人,對待恩人的徒弟,向來有求必應!

    摘星樓樓主輕笑一聲:“你這小姑娘,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小小年紀,學得一身壞毛病。”

    “……不過事實上,你師父可算不上我的恩人。”他緩緩說。

    第330章 第七域 匣中月

    摘星樓樓主語氣意味深長, 像是想起了從前的事,他閉了閉眼:“……這顆肉檀,你師父本沒有資格讓你找我要回去, 只不過看在他死了這多年的份上,我最后讓他一次!

    連慕:“我聽師父說起你們之間的事, 我師父也是為了你著想,他說當年你不執意尋死, 他根本懶得管你。”

    “呵!闭菢菢侵骼湫σ宦,“風天徹如今還怪起我來了。當初我的確是一時沖動, 但他弄折了我的雙腿,害我這輩子只能低人一等,我還應該感謝他?”

    連慕想了想, 說:“他想讓你好好活著!

    摘星樓樓主眼眸低垂,聽見這話, 他心中百感交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思緒不由地回到了年輕時。

    “……”

    其實他并不恨風天徹,從前不恨,現在也不恨。

    他只是……覺得那人太隨意了。

    他和風天徹初遇時, 他只不過是一介無名之輩,而風天徹已經是憑借重鑄靈根之法在仙門小有名氣的丹修。

    因為連續幾次錯失了進入大宗門的機會,那時的他備受打擊,道心幾近破碎,欲要了結自己之時, 是路過游歷的風天徹救下了他。

    他記得,當時風天徹身邊不止一個人,還有四個同伴和一個小姑娘, 他們都是各個宗門的天之驕子。

    他本就剛遭大宗門的拒絕,一見他們,便更加羞憤,幾次嘗試輕生,都被風天徹抓了回來。

    當時他不知為何,風天徹會如此執著,但礙于他的阻撓,他只能暫時放棄了尋死的念頭。

    便是這樣的荒唐又好笑的開始,他們自此相識。

    風天徹對他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別整天找死,你的命還長呢。”

    但又一次被大宗門拒之門外后,他再也承受不住,出門找了條河就準備跳,這回被發現后,風天徹二話不說打斷了他的腿:“等你哪天想開了,來找我,我給你治好!

    他又氣又惱:“憑什么相信你?你也是大宗門的人,等你回宗門,恐怕我找都找不到你!”

    “這個押在你那兒,你把它拿給歸仙宗人看,他們會讓你來找我!

    他道:“你為什么要救我?”

    風天徹沉默了許久,最后只拍了拍他的肩:“……我這人就是見不慣別人死在我前面,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們。天生我材必有用,如果我是你,就算去不了大宗門,在外自立門戶又何妨?反正你有的是時間!

    他不明白那句“羨慕你們”是什么意思,但為了治好自己的腿,也為了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他咬牙將自己身上唯一值錢的玉令押給了風天徹,等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再將它取回來。

    他放棄了去大宗門的念頭,自立門戶,撐起了這座摘星樓。

    事實證明,風天徹是對的,他并非無用之輩,而是太過執著,選錯了路。

    但當他混得風生水起準備去找他時,卻只在歸仙宗看到他的靈位。

    天妒英才,滿座慟哭。

    他不記得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來的,只記得那一年,玄武北下了很大的雪。

    “我不欠你師父的!闭菢菢侵骶従忛_口,“反倒是他,丟一顆極階木獸心在我這里,害我這么多年花心思養著,不知損失多少靈石。”

    那死人說沒就沒了,害他殘著腿憋屈了幾百年,如今他的徒弟還要跑來威脅他。

    “那顆木獸心的確是摘星樓的鎮樓之寶,我樓以魔獸材料聞名玄武北,歷經百年,它依然是一眾樓內收藏魔獸材料里的極品,但我用不上,也不需要它!闭菢菢侵鞯溃澳隳米咚瑥拇艘院,你不要再想來這兒白拿任何東西。”

    連慕:“我盡量!

    摘星樓樓主:“……”

    那張青鬼面遮住了容顏,但依然可以從他嘴角的弧度聯想到,此刻他皺起了眉:“不管你師父現在是以什么模樣存于世間,我都勸你一句,不要把他的事告訴任何不相干的人,否則會釀成大禍!

    “多謝樓主提醒!边B慕說,“看來我師父說得對,樓主你確實挺好的。我還有一件事想問!

    摘星樓樓主:“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說!薄

    連慕:“師父只讓我來摘星樓尋找肉檀,但我還需要一種名叫‘匣中月’的靈礦,雖說那靈礦生在朱雀南,但樓主見多識廣、收藏豐富,應該也收集過此類靈礦吧?”

    說完,她又補了一句:“這樣東西我不白拿,如果樓主有,我可以按你出的價買下!

    “匣中月……?”摘星樓樓主思索片刻,說:“你找錯人了。我確實收藏過不少珍稀靈礦,但唯獨這匣中月,從來沒有得到過。你既然聽說過‘匣中月’,想必也知道它產于第七域,第七域乃是飛海閣白蘇掌管之地,她一向看不慣摘星樓,又怎么可能愿意向我出售。”

    連慕心中一咯噔:“白蘇?”

    她竟然忘記了,飛海閣就是第七域的老大。

    連慕:“……”

    自從綠豆回來之后,她便再也沒有聯絡過飛海閣,就怕白蘇發現綠豆偷偷跑回來了。

    不過以白蘇的聰明才智,八成應該也猜出來了。

    連慕抿了抿唇,說:“多謝樓主的消息!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暫時先把這事拋之腦后,實在不行,大不了再拿綠豆換一次。

    “怎么,看你這表情,得罪白蘇了?”摘星樓樓主道,“我記得,你從前和她的手下,一起在摘星樓底層鬧過事!

    連慕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哈哈,那都是誤會,誤會。我和白蘇從來都不是一伙的,只是互相交易罷了。”

    摘星樓樓主沒再說話,正在此時,那藍衣男人回來了,手中捧著一方寶盒,不情不愿地交給她。

    連慕接過那寶盒,光是看這盒子便相當貴重,里面很沉,隔著寶盒,她能感受到這其中濃郁的靈氣。

    九藥之一的肉檀,到手了。

    連慕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收起來,站起身,對摘星樓樓主一拜:“多謝前輩忍痛割愛!

    摘星樓樓主冷瞥她一眼:“拿了好處才知道禮貌!

    連慕嘿嘿一笑:“其實,我這一程也不是空手而來。要是前輩相信我,我可以代替師父,治好你的腿。”

    摘星樓樓主愣了愣:“……這是你師父交代的?”

    “不是我師父說的,是我自己想的!边B慕道,“算是一種交換,有來有回。雖然我年紀尚小,但好歹也是風大師親自教導的徒弟,在技術這一方面過關,只看樓主愿不愿意相信我……”

    摘星樓樓主頭一次用正眼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前輩,我叫連慕!

    第331章 金瞳 江湖騙子返場

    摘星樓底層, 懸賞區。

    許多戴著面具的獵魔人都在此來往,這里劍修和體修偏多,個個看起來氣勢洶洶、不好惹的樣子, 姬明月一個丹修混在其中,反倒顯得格格不入。

    她所在的地方是高層懸賞區, 她以往和聞昀只在低層混,這次是借了連慕的手鐲才能進入這里。

    這里的人不認識她, 見她一人坐在桌前喝酒,氣質優雅, 衣著異常,不由地暗暗側目,猜測她的身份。

    姬明月對那些打量的目光毫不在意, 手指在桌前的一眾懸賞里點了點,沒發現什么有用的靈植, 于是將它們都退了回去,繼續慢悠悠地喝著,等連慕回來。

    這一塊地方的休息地都被占滿了,唯獨她坐的這張桌子,只有她一個人, 周邊想找個地方歇歇的修士見她這般氣質,以為是什么不好惹的高手,不敢直接上前。

    摘星樓高層的酒水不錯,到底是正經招待人的地方,只比歸仙宗差了一點兒。

    一杯見底, 姬明月正打算再倒一杯時,忽然人在她對面坐下,手掌猛拍桌面:“這么小的地方, 連個人都找不到,你這符修當著有什么用?”

    姬明月皺了皺眉,手腕微頓。

    對方似乎沒注意到她,隨后又來一個男人,郁悶地說:“少閣主有多狡猾,你又不是不知道。光靠我一個人,怎么可能逮住他?”

    “你還敢把包袱甩給我?”那女人冷冷道,“這次再找不到少閣主,咱們回去就可以滾出地閣了!

    那男人面無表情:“滾就滾,我還不想干了呢,一路走過來全在挨打受氣。”

    兩人對視一眼,隨后齊齊嘆了一口氣,停止爭吵。他們正欲喝杯酒降降火,一轉頭,和對面的姬明月視線相撞。

    姬明月也正好看見他們:“……”

    六目相對,空氣安靜了一瞬。

    “砰——!”

    下一刻,整個懸賞區爆出一聲巨響,驚得附近修士齊齊回頭。

    只見一張桌子被掀飛出去,直直砸在墻上,硬生生凹陷了一個大洞,差點把樓打穿。

    而那動靜中央,一紫衣少女腳下靈藤扭動,那精純的靈力波動,明顯是個天靈根。

    她的對面,一男一女接下了飛擲而來的杯子,手指一收,化為齏粉。

    “竟然是你們!奔髟掳氩[起眼,盯著不遠處兩人,雖然他們都戴了面具,但從那明顯的金瞳和身形,她一眼便認出了他們。

    這兩人正是從前在飛海閣襲擊過她和連慕的靈眼族男女。

    看見她這一身紫衣和木靈藤,那金瞳女人流露出警惕:“哦,又是你?”

    那男人顯然也認出了她:“你是……那人的朋友?”

    姬明月:“你們兩個,不是被白閣主抓起來了嗎?”

    金瞳女人微微一笑,撥弄垂下發絲,別至耳后:“區區飛海閣,也想困住我們?正好,我也正愁著找不到人呢,既然你又送上門來了,那就別怪我下手不留情了。你之前在木靈藤里下毒的事,姐姐我可一直記著呢。”

    她說罷,手中便顯現出一件靈器,這一次,給人的感覺和之前不一樣了,他們這回是真身上陣。

    周圍眾人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見這兩方準備開始對峙,他們默默后退:“……”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

    ……

    頂樓。

    歸仙宗那死人的徒弟已經在樓主那里待了一個時辰了。

    靠在墻邊的木舟正想著,旁邊的藍色身影也皺起了眉。

    “她到底在樓主那邊干什么?”

    藍衣男人散漫回答:“不知道,樓主也沒告訴我!

    見屋里遲遲沒有動靜,木舟不禁有些擔心,雖說他們樓主的修為遠遠高過那個歸仙宗人,但誰也保不準,她身上會不會帶著什么危險的高階靈器。

    她能認風天徹當師父,自身肯定是有點實力的,出身大宗門,拿出一兩件厲害靈器也不是難事,更何況,他們樓主腿腳不行。

    盡管擔心,但沒有樓主的命令,木舟依然不敢擅自闖入。

    等了許久,那扇門終于再次打開。

    連慕一臉神清氣爽地從里面走出來,懷里抱著劍,拍了拍衣袖:“多謝樓主信任,我該干的事都干完了,先走一步。樓主今晚記得及時泡藥浴,連泡七日便可!

    門內,摘星樓樓主仍舊坐在輪椅上,他正慢條斯地系著盤扣,衣角微亂,原本蓋在腿上的天絲毯被丟至一旁,但他不在意,仔細觀察可見其手背微紅,像是遭到過拍打。

    木舟一看,正要開口,被摘星樓樓主叫住:“讓她走!

    木舟皺眉,卻也只能依言。

    連慕也并未停留,那顆肉檀連帶這寶盒被她收在乾坤袋中,此時她手中只有一把劍,若無其事地下了樓。

    在此等高手云集之地,她自然不能把肉檀當眾拿在手上,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連慕用傳位符下到第五層,想回去找姬明月。由于傳位符的限制,她只能一層一層下,不能直接跨層去第四層。

    第五層是拍賣行,依然熱鬧。

    “哎,聽說第四層有人打起來了,好像是個丹修!

    “知道了,那人實在不自量力,對面一看就比她修為高出一大截,她竟然還敢接招!

    “現在的年輕人,唉。”

    聽見眾人交談的連慕:“?”

    不知為何,她心里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連慕正要準備下去時,忽然有個人影跌跌撞撞地朝她奔來。

    對方似乎沒看到她,連慕也沒想到他居然不躲,兩人直接撞上。

    連慕后退一步,那人卻是差點被撞翻了,但對方卻相當著急,連忙穩住自己,急聲道:“抱歉,我有急事,借過一下!”

    連慕聽這聲音有些耳熟,想也沒想,直接抓住他。

    那人也愣了一下,下意識掙扎,掙不開時,才抬頭看了一眼,正好與連慕對視。

    “哎……姑娘,是你啊?”

    連慕一看這張臉,有些繃不。骸澳恪_子?”

    “沒想到姑娘還記得我!睂帉さ纱罅穗p眼,“但是我現在沒空和姑娘敘舊……”

    “想走?”連慕攔住他,“你就是那個什么靈眼族的人吧?先前你的族人來找過我的麻煩,這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在飛海閣突然遭到襲擊,害得姬明月被困那金瞳女人的幻境,都是因為那女人說她見過他們要找的人。

    后來連慕回去思來想去,自己見過的三只眼只有他一個,八成就是他沒錯了。

    這個叫寧尋的江湖騙子,一定和在飛海閣襲擊她的人有關系。

    連慕:“你怎么還在摘星樓?”

    “哈哈,此事說來話長!睂帉じ尚σ宦暎暗艺娴姆亲卟豢闪,我好不容易才……”

    他話說到一半,便有四層的黑衣人傳送上來,對著這一層的黑衣人喊道:“底下有人鬧事,我們攔不住,還需要人手!”

    這一聲,清清楚楚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寧尋當即一個激靈,拔腿就要跑,被連慕一手拎住,她問:“我朋友還在四層,她現在可還安全?”

    那黑衣人瞥她一眼,發覺她是樓主貴客,縱使再忙也回了一句:“其中一人就是你朋友,還有一方是一男一女,沒人認識。”

    連慕猛然看向寧尋,不知為何,她總感覺這件事和他也脫不了干系。

    考慮到姬明月的安危,連慕最終毫不猶豫地下去幫忙,她順便拎上了寧尋。

    寧尋被連慕拖走的時候,一張清秀的臉上盡顯無奈和絕望:“。!”

    不要!

    第332章 元家老祖 門檻

    連慕到達四層時, 剛好飛過來一個茶杯,與她擦身而過。

    沒砸中她,卻剛好擊中她身邊的寧尋。

    “嗷!”寧尋捂著腦門, 哀嚎一聲。

    聽見這動靜,正在對峙的姬明月和那金瞳女人齊齊回頭, 看見他們后,兩方都面露驚訝。

    光看這場面, 很顯然,兩方已經打過一次, 整個四層一片狼藉,其余修士都不知避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現在下來?!”

    “少閣主!”

    姬明月和金瞳女人的聲音正好重疊。

    連慕拎起寧尋的衣領:“這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金瞳女人看見他,皺了皺眉:“你果然認識他, 為什么先前還裝作不知道?”

    姬明月立馬竄了回來,站到連慕身邊。

    連慕:“之前確實不知道, 不過現在知道了。怎么,看你這架勢,還想和我打一次?”

    “等等!”正在此時,寧尋出聲了,“你們為何見面就想打打殺殺, 有什么事,不能坐下好好談嗎!”

    連慕:“……三只眼,你知道你這族人之前有多煩人嗎?”

    金瞳女人:“當時你若老實交代,我又何必與你動手!

    寧尋抬了抬手,道:“姑娘, 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坐下來好好談?”

    連慕:“你怎么確定,他們不會突然動手?”

    寧尋:“我拿性命保證, 他們不是壞人。他們和姑娘你起了沖突,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

    說罷,他便轉向對面兩人:“靈靈姐,把靈器放下,我不跑了。這位姑娘幫過我大忙,不要傷著她。”

    那金瞳女人思索片刻,最終嘆氣妥協,放下了靈器:“少閣主,你知不知道你離家出走,給我們帶來多少麻煩!

    隨后,她看向連慕和姬明月二人,拉著旁邊的男人說道:“兩位小友,你們手上的人,正是我們一直尋找的人。既然少閣主開口,我們也不會再對你們出手。”

    連慕:“怎么說?”

    “只要你愿意放了他,我們可以補償你們之前的損失。”那金瞳女人說道。

    連慕眼眸微轉,想了想,松開了寧尋,但對方卻并未逃,反而伸了伸筋骨:“唉,最終還是逃不過啊!

    連慕瞥他:“你是天機閣的人?”

    “哈哈!睂帉ばα诵,“既然都被發現了,那我也不瞞著姑娘了。我確實是天機閣的人,寧尋只是我行走在外的姓名,我真名叫微生明。我說過,終有一天會再見到姑娘,看來沒有算錯!

    “哦!边B慕反應平平,隨后了衣袖,“補償就不用了,我不需要。既然你們找到了人,以后就別來纏著我和我的朋友。”

    微生明道:“姑娘不好奇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嗎?”

    連慕對他的事不是很感興趣:“留著說給這兩位聽吧!

    幸好他們剛才沒傷到姬明月,否則今天這事沒這么容易解決。

    微生明沒想到她居然這么冷淡,不過隨即釋然:“沒關系,現在的確不是我們該認識的時候!

    連慕:“?”

    “有朝一日,我們還會再見的。等到那時,姑娘一定會想認識我!

    連慕不明白他在說什么,這人一共和她見過兩次,每次說話都云里霧里的。

    這難道就是天機閣的風格嗎?

    “你有點自戀。”連慕只能這樣評價他。

    說完,連慕便帶著姬明月離開,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多待。

    看著她們消失的背影,微生明搖了搖頭:“唉,果然今天不該出門的。早算到會有人擋我的路,沒想到又是她!

    金瞳女人半瞇起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少閣主,你也在外面鬧夠了吧?”

    “靈靈姐,恐怕現在我還不能跟你回去。”

    金瞳女人問:“為什么,這摘星樓到底有哪里吸引你,一個勁地往玄武北跑?”

    微生明沉默片刻,隨后微微一笑:“吸引我的,可不是摘星樓啊……靈靈姐,你要是不放心,便留下來陪我吧。玄武北,馬上就要變天了,我在這里等了許久,怎么能不親眼看一回呢!

    他話音剛落,耳邊便傳來冷漠的男聲,正是摘星樓樓主的聲音,看不見他人在哪兒,卻能清楚地聽到:

    “前有飛海閣來鬧過事,你們天機閣也想來插一腳?”

    微生明聞言,立馬道歉:“樓主,我們并非有意。這摘星樓的一切損壞,天機閣都會照價賠償。還請樓主不要怪罪!

    “賠完錢就滾。”摘星樓樓主冷聲道。

    微生明暢快一笑,長舒一口氣:“多謝樓主高抬貴手,在下告辭!

    ……

    ……

    “又是天機閣……他們似乎已經在玄武北待了有一段時日!彼R留影前的木舟說道,他看著鏡中那三個與眾不同的人,不由地皺起眉。

    “聽那器師的意思,這一身破布的窮小子是他們少閣主。天機閣已經窮到這般地步了嗎……”藍衣男人道。

    摘星樓樓主淡淡道:“天機閣一向與外世隔絕,想見上他們閣主一面可不容易,這位少閣主看著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來玄武北,必定是預料到了不一般的事……老三,你經常在外奔走,最近可遇到過怪事?”

    那藍衣男人收斂了笑容:“怪事嘛……有是有,不過也算不上特別怪。前陣子我去瀾城收了一批高階靈礦,人到了才發現,那城里白天竟空無一人。但瀾城距離歸仙宗近,仙門都沒有動靜,想必也不是大事。”

    “瀾城?”摘星樓樓主思索片刻,最終并未說什么。

    “那天機閣少閣主似乎對那劍修格外關注。”木舟說,“上一次,他也是想方設法地與她搭話。她到底有何特別之處……”

    “特別之處……”

    摘星樓樓主呢喃著,不由自主地按住腿。

    他曾經費了無數靈石和人脈,尋各路丹修大能,但最終都無法治好,而她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卻用了兩刻鐘便解了他半生之疾。他不知道此人作為劍修在宗門內是何地位,但作為丹修,她絕對是風天徹一眾徒弟中最有潛力的。

    重鑄靈根,逆天之人,還能同修多道,就足夠證明她的特殊。

    天機閣一向喜歡收集各路情報,他們想接近她,并不難以解。

    但……能讓少閣主親自出馬,她身上想必還藏著其他秘密,是他們無法觸及的。

    這個名叫“連慕”的后輩,當真不一般啊。

    ……

    ……

    拿到肉檀后,連慕讓姬明月先將其帶回歸仙宗,自己卻并未回去。

    事實上,她沒有被尊長限制回宗門的時間,她此行下山,是弈子非尊長允許的,他身為一峰之主,有資格批準弟子下山,而他知道她要去干什么,連出去的由都不用找,宗門那邊全交給他去應付。

    既然都下了山,自然要一次把活都干完,第一趟來摘星樓,第二趟去元家。

    元家雖然是青玄宗背后的一大世家,但其主家卻在玄武北,只有與青玄宗密切關聯的分部在朱雀南,據說是因為元家老祖偏愛玄武北的雪景,于是退隱之后,便來到玄武北居住。

    為了快些拿到雷霆靈種,連慕一路踏著風狂奔。

    而與此同時,位于落景山的元家山莊里,有人正好回來。

    剛從風家那邊回來的元徊告別了江越辰,欲要回老宅看一看長輩,畢竟都路過了,作為后輩,總要停下來拜訪。

    “少主,老祖說了,最近不見客,就算是您也不行!鄙角f門前,一個傀儡人攔住了元徊。

    元徊:“……”

    他嘆了口氣,從袖中摸出一件精巧靈器,轉交給那傀儡人。

    “這件靈器,替我送到老祖手中,讓他老人家評估一二!

    傀儡人接下他的靈器,轉身離開。

    元徊有些無奈:果然,還是得需要一塊敲門磚。

    他們元家老祖元歸,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外人了。自從元歸唯一的徒弟華秋心出師之后,他便對外宣布退隱,來到玄武北,在這里安了一座山莊,再也不見客。

    事實上,只有元家人知道,元老祖不是不見客,而是不見‘俗客’。想見到他,無論是外人還是自己人,都需要拿出一件不俗的靈器,入了他的眼,才能放進去見他。

    目前這世上,能自由出入此山莊的只有青玄宗宗主華秋心,和這一群似人非人的神機傀儡。

    就連現任元家家主,也只是在出生那天見過元老祖一次,至于元徊,那就更不用說了。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太祖長什么樣,盡管以往他做了許多靈器來拜訪他,但無一例外都被拒絕了。

    這一次,他在回來的路上突生奇想,臨時造了一件靈器,希望能入老祖的眼,這樣一來,他才真正算得上年輕器師中的佼佼者。

    元徊正在等待之際,卻見遠處飛來一道身影,有些眼熟。

    元徊:“?”

    那道身影穩穩地落在山莊前,元徊驀然瞪大了雙眼:“你!連慕,你怎么知道這個地方……!”

    連慕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他,不過想想也是,畢竟都姓元。

    連慕主動打了聲招呼:“好巧,你也在這兒。”

    元徊:“……”

    這是巧不巧的事嗎?連慕根本不該出現在這里!

    元徊:“你跟蹤我?”

    以往也有許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劍修,總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只要在大師門前傻求幾個時辰,就能被另眼相看,獲得大師贈予的極品靈器。

    連慕該不會是打著這種主意,偷偷跟著他找到這里吧?

    想著,元徊冷哼一聲:“連慕,你以為你走到哪兒都是塊寶嗎?在四大宗門,你尚且有一席之地,但在真正的高人面前,你不過是……”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連慕按住了腦袋:“元首席,雪這么大,少說點話,別凍著自己。”

    元徊頓時怒目圓睜,瞪她一眼,但他這副模樣實在沒有任何威懾力,反而像一只被拎住耳朵的兔子,想用腳蹬人,卻只能無能狂怒。

    連慕有點想笑,看他這么努力地生氣,于是松開了他:“元首席,我想見一見你們老祖,不如你進去幫我帶個話?”

    元徊拍了拍被她按亂的頭發,一聽這話,心道果然,正被他猜中了。

    “你別做夢了,我平時都見不到他,更何況你?”元徊道,“見我們老祖可是有門檻的,多少厲害器師都跨不過去,你一個劍修憑什么?”

    連慕:“要什么條件?”

    元徊:“滾,我不會告訴你!

    連慕微笑,說:“元首席,你生氣的樣子還挺可愛。下場仙門大比,我盡量讓你多氣一氣。”

    元徊忽然警惕起來:“你想干什么?”

    連慕:“想和你友好交流一番!

    元徊被她的眼神嚇到了,眼下沒有別人,只有他們兩人,他一個器師肯定掰不過她,而那群守門的死傀儡根本不管山莊以外的事。

    “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痹灿悬c慌了,“反正你也做不到。”

    連慕:“說說看呢!

    元徊指了指山莊門前的一排神機傀儡:“拿一件自造的靈器,讓它們轉交給我們老祖,我們老祖點頭,你就可以進去了!

    不過,連慕一個劍修,怎么可能有自造的靈器?她根本是在做夢。

    連慕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如此。”

    她思索片刻,隨后把發財劍交給一個傀儡,偷偷往劍里塞了一張傳音符,然而那傀儡一眼識破,把符抽走了。

    連慕:“……”

    好吧,看來這群傀儡不講人情,她也沒法和它們說是風天徹讓她來的,估計它們根本不知道風天徹是誰。

    那就只能拿她的劍,去試一試這道門檻了。

    她交完劍,那傀儡從她身上抽了一縷靈力,作為驗證此劍鑄造者的憑據,隨后便吧嗒吧嗒地走入山莊。

    元徊看著她的動作,不禁皺起了眉:她居然交了自己的劍?

    呵,這不是明晃晃地想欺騙他們老祖嗎?只要靈力一驗,便能知道她是不是此劍的鑄造者。

    她實在是天真啊,這點把戲,怎么可能瞞得過天下第一器師。

    元徊撇了撇唇,默不作聲,等著看她觸怒元老祖,被神機傀儡趕出這座山。

    第333章 元歸 器師裝逼第一人

    分別送兩人靈器的神機傀儡都還沒回來, 元徊雖然不想和連慕待在一起,但東西都送出去了,現在走也來不及了。

    身為元家少主, 他在這里卻沒有任何特權,甚至只能隨便找個地方坐著等。

    連慕便靠在一棵樹前等, 距離元徊不遠也不近。

    大雪紛飛,逐漸掩蓋住兩人來時的腳印, 過了一會兒,元徊便被凍得渾身發顫, 臉頰和耳尖發紅。

    他本就不適應玄武北的寒冷,又是臨時起意來這里,根本沒帶任何取暖丹藥和靈器, 只能硬熬著。

    見連慕在風雪里站得挺直,元徊問:“你到底是怎么找到這兒的?”

    連慕瞥他一眼, 故意逗他:“是你們老祖托夢,讓我到此地來找他。”

    “嘁!痹舱f,“誰信你的鬼話。”

    連慕見他又自顧自皺起了眉,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青玄宗人果然吃素吃多了,怎么個個都像只兔子似的?

    尤其是青玄宗首席隊, 看著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私底下一個比一個容易拿捏。

    見她莫名其妙地開始笑,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不知為何,元徊有一瞬間覺得她也沒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猶豫片刻, 鬼使神差地開口問:“那個……連慕,聽說歸仙宗宗主要收你為徒,這件事是真的嗎?”

    連慕回頭望了一眼山莊, 神機傀儡還未回來,她也有些無聊,于是回答道:“怎么,你怕我拜宗主為師后,超過你們應師兄?”

    元徊白了她一眼,顯然不認可這個說法,在青玄宗人眼里,同輩之內沒人可以超過天生劍骨的應游,哪怕是陸非霜也不行。

    雖然連慕表現出來的實力確實可以與之一戰,但他們依然堅信,自家宗門的人才是最強的。

    “你是在替青玄宗打聽消息嗎?真是一點兒不會遮掩。”連慕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直說了,就算我不拜宗主為師,照樣能拿下劍修榜第一,或許在下一場、下下場,你就能看到!

    元徊聞言,卻并沒有嘲諷她不自量力,而是震驚得瞪大雙眼:“你拒絕了孟宗主?”

    “不然呢?”連慕說。

    “……連慕,你這人有幾分本事,卻把握不住好機會。”元徊說,“難道你先前都沒聽說過你們孟宗主的威名嗎?雖然他閉關許久,但在很久之前,他可是號稱天下第一劍修,劍道領悟至高之人,若是仙門一眾劍修大能可稱之為‘峰’,他便是令群峰伏低的‘岳’!

    連慕還真沒聽說過,因為關于歸仙宗衰落的流言太多,再加上她也不了解宗主,總覺得他像傳言中說的那樣,也快要被歸仙宗氣運克死了。

    如果他們宗主真有那么厲害,歸仙宗至于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不應該是像無念宗一樣,背靠大山肆無忌憚嗎?

    “不過那都是從前,聽說你們宗主一次突破時沒穩住,導致修為不進反退,或許沒有當年那般強勢了!痹驳,“但無論如何,你都錯失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連慕:“……你這消息還挺靈通啊,我一個歸仙宗人都不知道,你反而一清二楚。聽你這意思,是希望我去拜師?”

    元徊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多管閑事,還不小心管歪了。要是真把她勸去拜師了,最后挨打的還不是其他宗門的人!

    于是他道:“我只是說說而已,不管你們宗主從前有多厲害,歸仙宗還不是照樣落魄!

    連慕收斂了笑容,但對此番話并不生氣,哪怕他再嘴硬,都改變不了歸仙宗這一屆將要崛起的趨勢。

    兩人正交談著,神機傀儡回來了。

    元徊“噌”地一下站起身,滿眼期待地看著它們,然而下一刻,其中一個傀儡扔出了他送的靈器,那靈器已經碎了半邊,如同廢物一般被隨意丟在地上。

    傀儡頂著一張大紅笑臉,說:“少主,老祖讓您再回去練練!

    元徊頓時失落至極,但這樣的場面,他已經經歷過無數次,所以很快便自覺撿起靈器。

    他看向另一個傀儡,等著看連慕的劍也被扔出來。據他所觀察,這可是連慕唯一一把好劍。元老祖毀靈器從不看人臉色,只要送到他那兒,他就有資格隨意處。

    如果連慕的劍被毀,下場仙門大比,歸仙宗基本沒有希望了吧?

    但超出他意料,那傀儡不但沒有丟出連慕的劍,反而側身讓出了一條路:“這位小友,我們老祖請您進去喝杯熱茶!

    連慕撣去肩上的落雪,好衣裝:“帶路!

    元徊眼睜睜地看著她暢通無阻地走進山莊,懵住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結界之中,元徊才緩緩回過神。

    連慕的劍真的入他們老祖的眼了?!

    那鑄劍器師到底是什么人……不對,元老祖一向只認器師,根本不認帶劍之人,連慕能順利進去,那豈不是證明……

    她是器師?!

    比起連慕能進山莊,這個猜測才真正讓元徊目瞪口呆。

    “……”

    這個驚天大消息,一定要趕緊回去告訴宗門的人!

    元徊甚至顧不上和那傀儡人告別,銀鳶一踩,立刻起飛。

    ……

    ……

    元家山莊比外面暖和許多,山莊內并無風雪,反而被結界蓋得嚴嚴實實,主峰上堪稱百花齊放。

    傀儡人一路將連慕引至一座山亭前,那山亭風景雅致,瀑布流水傾斜而下,周圍梨花盛放,花瓣飄落如雪。

    山亭之中,一個青衣背影坐在石桌前,桌上放著兩盞茶,還有一把出鞘之劍。

    連慕一眼便認出,那是她的發財。

    她打量那道背影,發現他也坐在輪椅上,只不過相比摘星樓樓主,他的氣質更為儒雅,沒有一絲病弱無力的感覺。

    連慕停在不遠處,出于禮貌,她沒有直接靠近,而是先作一拜:“元前輩,久仰大名!

    那輪椅緩緩轉過來,她看清了他的面貌,這傳說中的天下第一器師元歸,雖說和風天徹是同一輩的人,但模樣卻一點兒也不顯衰老,依然是翩翩少年的容貌。

    連慕看著他那蒼白雪絲,不禁心想:看來青玄宗內特別的人都和白發綁定了啊。

    令連慕沒想到的是,輪椅轉過后,元歸竟直接站了起來。

    “年輕人,這把劍是你造的?”

    連慕:“是我一人所造,不過在造它之前,也向某些大師求教過!

    “哦?”元歸上下打量她,他這一眼掃過,盡顯少年氣,讓連慕有種在和同齡人交談的錯覺。

    “我觀你的氣息,似乎不像器師。殺氣太重,腳步輕浮,身為器師,不該如此粗莽才對!

    元歸一邊說,一邊緩緩朝她走來,衣袂飄飄,宛若仙人。

    連慕一看這頗為沉穩又講究的步子,終于茅塞頓開,原來宗門那幫天天愛裝逼的器師,都是在模仿他!

    元歸走到她面前,卻是沉默了片刻,隨后抬起頭與她對視,感慨道:“現在的年輕人,長得一個比一個高啊。”

    連慕:“……大師,我覺得您還能再長。”

    元歸微微一笑,對此不置可否:“說吧,你拿此劍來拜訪我,是想借此證明自己,拜我為師,還是想拿它和我換什么東西?”

    “不過,你最好是后者。我元歸一輩子只收一個徒弟,而我的徒弟,幾百年前便已出師。你這劍雖然巧妙,但像你這般年紀的小孩,我不想帶,指點一二尚可!

    從開始到現在,他沒有問過一句她的來路出身,似乎并不把這些放在眼里。能進入這里,不需要用任何身份作點綴,只要他點過頭,不管家世如何,都能得到他的特別關照。

    當然,這樣的人,目前加起來還不超過一只手。

    “前輩,其實我是代替風天徹大師,來向您要一樣東西。”連慕將風天徹提前備好的令牌遞給他看,“不知大師這里,可否收藏了一種名叫雷霆靈種的寶物?”

    原本有些散漫的元歸看見那令牌,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風天徹……你是歸仙宗的人?”

    連慕:“沒錯。”

    元歸沉吟片刻,道:“真沒想到,時隔這么多年,還能再看到這塊令牌……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收你的劍了。雷霆靈種,我確實曾經收集過,但能不能拿到,還得看你的本事!

    連慕:“怎么說?”

    “那雷霆靈種太過活躍,我將它收在了一件靈器當中,想取出來,可能有些困難。”元歸道,“你想帶走它,必須親自進去拿,否則它不會跟你走的!

    連慕:“它……有靈性?”

    “那倒不是!痹獨w道,“你去看一眼便知道了!

    連慕:“勞煩前輩帶路!

    元歸微微頷首,隨后又說道:“你這把劍留在外面,讓我再多看一會兒!

    連慕:“……前輩,它可是我唯一的劍!

    “怎么,你還怕我毀了它?”元歸笑道,“放心,你能靠它進來,我自然不會讓你空著手回去。”

    “走吧,隨我去藏書閣!

    連慕有一瞬間地疑惑:雷霆靈種居然是收在藏書閣里嗎?

    不過她也來不及細思,立馬跟上他的腳步。

    第334章 雷霆靈種 斬大蛇

    連慕跟著元歸來到藏書閣。雖說此山莊只有他一個活人, 但這藏書閣卻修得比某些宗門還要氣派,看著可容納上千人,一走進去, 便能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靈氣洪流拂過,通道兩壁上的獸紋生龍活虎, 仿佛下一刻要躍出墻面。

    連慕看了看腳下,半透明的琉璃地面中, 似有流水經過,踩在水紋上, 頓時感覺心神安寧了許多。

    如此奇效,這座藏書閣應該不僅僅用來收集書,同樣也是整個山莊最適合煉器的地方。

    深入內部, 四面由萬千書籍圍成的高墻出現在眼前,從中央一點開始, 懸浮的玉階旋轉向上,直至樓頂。十幾個頂著笑臉的靈傀正在打掃角落,四散在各處。

    連慕被眼前之景震撼到了,心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器師,這藏書閣實在令人大開眼界。

    元歸微微一笑, 一個靈傀立馬挪到他身邊:“老祖,有何吩咐?”

    “去將我的《山河經》拿來!

    那靈傀扭動著滑稽的身子,踩上玉階,在高高的書墻中抽出一本書,從高空中扔下來。

    連慕抬手接住, 只見那略顯老舊的封皮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山河經”三個大字,下方還有三個小字“元歸著”。

    連慕:“前輩, 這是……”

    元歸轉了轉手腕,眉眼間略顯困倦,旁邊的靈傀推來輪椅。

    他坐上輪椅,轉身開走了:“你要的東西就在其中,慢慢找吧。”

    連慕翻開第一頁,那紙上空無一字,當她用手拂過時,卻感覺到一陣冰涼濕滑,宛如魚鱗。

    她思索片刻,指尖匯聚靈力,透過紙面,看到了一條奔流的江,江中有無數錦鯉游過,金紅相交,繪成一副五彩畫卷。

    一個手持拂塵的靈傀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笑瞇瞇地說:“此為《山河經》之首,鎮書大江,其中的每條金玉鯉都有三百年以上的修為,不過此頁江河無岸,小友若不慎掉進去,會被它們吃掉的!

    連慕撫摸著書頁,有些明白了,原來這本書是一件收容靈器,每一頁都收容著不同的東西,用虛構的山河來養育真實的事物,只有動用靈力才能看到。

    這本書十分厚重,看上去有幾百頁,可見其容量之大,此等極品靈器,放在外面千金難求。

    “小友想找什么呢?”靈傀問。

    連慕:“雷霆靈種!

    靈傀道:“此物記載在第三百三十四頁。雷霆靈種活潑,直接收集是不可行的,需要借助外物承載。”

    連慕:“什么外物?”

    靈傀笑著說:“也在書中,需要小友自行尋找。”

    連慕垂眸,翻到那頁后,書頁間雷光乍閃,隱約能聽到轟鳴的雷聲,仿佛猛獸咆哮。

    透過紙面,只能看到一片灰蒙蒙的霧。

    她心中微微觸動,《山河經》像是察覺到她的意圖,指尖與書頁接觸的部分乍起一道電光,順著手指穿過全身,酥酥麻麻。

    隨后,連慕便感覺眼前一暈,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仿若墜落一般,身體跌進了書頁中。

    再睜眼時,面前景物已天翻地覆。她身處一塊荒蕪之地,天空一片灰暗,腳下是光裸的硬土地,每隔一段距離,便出現一塊焦黑色。

    連慕試著挪動腳,下一刻,她頭頂一道紫電襲來,好在她反應極快,立馬側身一躍避開。

    隨著一道轟鳴聲落下,那塊地方也被劈得焦黑。

    “……”

    連慕心有余悸,剛才若不是她提前警惕,這會兒可能被劈成灰了。

    她不再亂動,老實站在原地,觀察四周。只見遠處的山丘上,有一棵巨大的紫樹,枝葉如傘蓋般茂密,但其間傳出“滋滋”電流聲,連慕在這里都能聽見。

    雷樹的枝葉之中,有無數紫色小光點穿梭,像螢火蟲一般。

    直覺告訴連慕,那就是雷霆靈種。

    她思忖須臾,望著那小山丘,心中默默計算好路線。

    連慕往前踏出一步——

    “轟!”

    在雷電降下的一瞬間,連慕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那座山丘沖去,接下來的每一步,天雷死死鎖定住她。

    連慕穩住心神,調整吐息,試著讓自己變得更快。

    雷霆的速度遠遠快過風,哪怕她先前可以輕松追上風系天靈根,這會兒也吊在被劈中的邊緣,每回離天雷只有半息之差,好幾次擦著她的后背劈下。

    她只按照定好的方向直沖,因為此時的她根本看不清身邊的景色,速度太快,周圍變成一片模糊。

    越過天雷追擊,進入山丘范圍后,最后一道天雷被隔絕在此地之外。

    深紫色的天空取代一片灰霧,宛如漩渦般看不見頂,六根巨大的天釘圍繞在山丘上空,壁上布滿古老的紋路,閃著奇特異光,照耀整片大地。中央的一根天釘底部破碎,四散懸浮的雷石摩擦間,電閃雷鳴。

    連慕手中捏了把汗,感覺背后一片焦灼,雖然沒被劈中,但聽著雷聲,總有種背后已經著火的錯覺。

    她望向那棵雷樹,面前正好飄過一顆紫色光點,她伸手去捉,那光點落入她手心時,卻忽然炸開成小電花。

    連慕眉頭一皺,耳邊傳來一聲粗重的喘息,地面開始晃動起來。

    她退后一步,將要掉出山丘范圍,幸好及時穩住。

    就在她停穩腳步下一瞬,那雷樹下忽然有東西破土而出,一個蛇頭露了出來,隨后硬巖脫落,暴露出盤起的蛇身,體型竟比那雷樹樹干還要粗。

    那紫蛇睜開眼,一雙金色豎瞳轉了轉,最后落在不遠處渺小成一點的連慕身上。

    它瞳孔驟縮,張開嘴,兩顆尖銳的獠牙之間毒絲牽連,如同山洞般的喉深不見底。

    紫蛇豎起身體,腦袋兩邊的薄鱗耳翼展開,仿佛示威的盔甲一般,向她發出警告。

    此時此刻,連慕清楚地看見,那無數雷霆靈種融進了它的鱗片之中,渾身像長滿了紫色斑點。

    雷霆靈種在它的鱗片中,似乎不會消散。

    連慕頓時明白元歸大師為什么要將此蛇也記載在這一頁,她抬頭望了望天上的巨釘,剎那間,金靈根封印破開,堅金之力逐漸在她手中匯聚。

    下一刻,她腳尖一轉,直沖云霄。

    第335章 解劍契 二劍侍一主

    山亭之上, 梨花飄飄,飛泄的瀑布間,虹光高掛。

    元歸靜坐于亭中, 面前擺著一塊棋盤,自顧自地下棋。

    山頂的靈傀敲響鳴鐘, 辰時已至。

    沒過一會兒,一個靈傀從煉器室過來, 將綠劍呈上。

    元歸拔劍而出,端詳片刻, 隨后目光才流露出些許滿意,將它放在對面的位置。

    “老祖,已經一個時辰了, 那位小友還未出來呢!蹦庆`傀道。

    元歸淡淡道:“隨便她待多久,既然是風天徹的徒弟, 若她連這點困難的解決不了,雷霆靈種自然不能讓她帶走!

    “老祖怎么知道她是那位大師的徒弟?”

    “她腰上的煉丹爐,是我當年送給風天徹的其中之一,我又怎么會認不出來!痹獨w說,“光從氣息來看, 她像是個劍修,不過這把劍又說明她同時是個器師,風天徹的煉丹爐在她身上,或許她還是個丹修。風天徹應該還沒死透呢!

    “小小年紀,實在深藏不露啊, 歸仙宗多少年沒出過這樣的人了!彼H為感慨,“不知道現在青玄宗那幫人干什么吃的,凈找些平庸貨色, 尋珠儀真是白造了。這么多年,也就這十幾年收的那個劍骨弟子夠入眼!

    靈傀笑著提醒他:“老祖,此言過于粗俗!

    “……罷了,左右這里也沒別人,偶爾罵兩句又如何。”他道。

    正在此時,那靈傀的眼睛忽然閃了閃,隨后說道:“老祖,人來了!

    元歸放下茶盞,不過片刻,山徑上便走來一人,正是剛從藏書閣出來的連慕。

    她看起來有些凌亂,卻并不狼狽,身上沾了些許灰塵,衣角被電得焦黑。

    “一個時辰兩刻鐘,還挺快!痹獨w道,“我以為你這般修為,起碼要在里面磨個一兩天。”

    連慕拍了拍身上的灰,咧嘴笑:“還多虧了元前輩在里面放了許多寶器。”

    靈傀遞給她一杯茶,她婉拒:“謝謝,我不愛喝茶!

    事實上,在《山河經》里,她并不算太輕松。那紫蛇雖被書中天地壓制,但修為仍遠超她,剛開始糾纏確實吃力。

    不過從她發現可以用蠻力打下天釘,直接將那紫蛇釘入地中后,局勢便開始轉變了。

    那天釘看起來堅實,實際很一般,她動用堅金之力,只一拳就打下來了。

    連慕:“元前輩,按照您說的,只要我拿得到,就不收我任何東西!

    元歸瞥了一眼她垂下的左手,被衣袖遮著,但卻能看見袖中不停滴落的血。

    “你的劍,我看過了!痹獨w道,“游動品階,上限很高。這把劍,叫什么名字?”

    連慕:“它叫發財!

    元歸:“……這名字誰起的?”

    “我啊。”連慕說。

    元歸抿了抿唇,最終并未評價這個劍名,說道:“你這把劍原先是低品階,一步步升到了一品階,這是很多天靈根新人器師無法做到的,你在這方面很有天賦。不過,在細節上,你還欠缺了些!

    “我說過,既然你能進我這山莊,我不會讓你空手回去,和風天徹無關,只是你和我之間的事。”

    連慕一聽就知道自己還有好處可以拿:“前輩,我不挑的,無論什么靈器,我都可以接受!

    天下第一器師出手的靈器,就算她用不著,放出去賣,也夠她一輩子不愁錢花。

    “你想多了,你知道我這兒的一件靈器有多貴嗎?”元歸笑了笑,“我只能幫你稍稍精化這把劍,挑掉原來的小毛病。”

    連慕心中更喜:“前輩,你人真好!

    她拿起發財一看,果然比之前油亮了不少,動用靈力之時,劍氣凝聚更為純粹,而且隱隱有破階之意。

    真不愧是大師,隨便一出手,她直接少干幾年累活,以后甚至不用操心沒錢買發財的提升材料了。

    連慕趁著這個機會,大夸特夸,言語之間的感激和吹捧,讓元歸都忍不住輕咳一聲:“油嘴滑舌……其實我也有許多年沒碰過劍了,這次出手,只是因為這把劍恰好合眼緣。”

    “我聽說過大師的成名之作,是天下第一的飛鴻劍吧?”連慕說,“有幸見過此劍風采,實在令人難忘!

    元歸:“年輕時不懂事,亂玩出來的次品而已。高手出名劍,飛鴻之所以聞名,大多都是它劍主的功勞。它生了劍靈,比別的劍聰慧些,每回都能尋到厲害的主人。它這一任主人……你應該見過,按年紀,他應該和你參加同一屆仙門大比。”

    連慕:“見過的。”

    很巧的是,你的劍認了我的劍當主人。

    所以她算飛鴻劍的誰,主上主嗎?

    連慕莫名有些想笑,聽元歸繼續說道:“你覺得,他配得上飛鴻嗎?”

    連慕:“天生劍骨,和天下第一劍,自然般配。”

    元歸笑了:“我還以為你會說,其實你比他更配!

    “我有自己的劍,我很喜歡它!边B慕道,“在我眼里,任何劍都比不過發財。”

    元歸微微頷首:“此劍和你,實為良配。我見過很多劍修,只會追求好劍,卻缺少自身的磨練,最后照樣淪落為平庸之輩。我鉆研器道多年,越往深處探,越發現,其實煉器之材只能決定靈器的下限,執器人才是關鍵。人,是可以養劍的!

    “你應該聽說過天下第五的華心劍,在我心里,它才真正配得上第一的稱號。它的威力并不取決于品階,而是劍心!痹獨w道,“好劍易得,劍心難守。你這把劍也花了許多心思才提升到一品階吧?”

    “我想告訴你的是,這把劍可以止步于此了,與其以后下功夫提升它,不如提升自己。它作為劍,已經到達了品階極限,想越過破階這道砍,需要你自身來帶動它!

    連慕聞言,無奈道:“多謝前輩指點,但是……它現在沒法與我完全共鳴,我還是一個連御劍都不會的劍修!

    “……為何?”元歸說。

    連慕:“實不相瞞,我與另一把劍有劍契在身!

    元歸沉默片刻,道:“你們劍修果然多是濫情之人。你這叫喜歡它?”

    “這是個意外!边B慕解釋道,“其實我一開始忘記了還有這事……”

    “這也能忘記?”元歸質疑地說,“你上一把劍實在慘!

    連慕:“我原先以為它已經被毀了,結果沒有。我又找了新劍,才發現和它還有劍契。前輩,您知道怎么解開劍契嗎?”

    “既然沒毀,你直接用新劍斬契即可。”他說,“這還需要問我?”

    “它和以前不一樣了!边B慕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它不再是一把單純的劍……他會走路!

    元歸:“生劍靈了?這確實少見,不過也不算難。以血為引,趁它露出破綻之時,剜了契印,便可解契。我這里有一本有關劍契的書,可以賣給你。”

    連慕:“多少錢?”

    “三千萬。”元歸道,“一文不降!

    連慕:“……我買。”

    一切都是為了重獲自由用劍身!

    幸好先前在飛海閣那兒掙了點錢,否則還真拿不下來。

    付完錢,靈傀將那書找來呈給她。

    連慕接過書,頓時感覺人生都充滿希望,這一趟真是一舉兩得。

    “前輩,我還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了!

    第336章 匣中月 過往之人

    飛海閣, 主閣樓,從高空之中,能俯瞰整條飛海街的盛景。

    相比從前, 這里變得冷清許多,斗獸場依然開放, 卻沒有從前那般熱鬧了。

    “唉,現在的斗獸場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公羽走了, 那豆將軍不知所蹤,我還想看豆將軍比試呢, 要是她也能像公羽一樣,常留在飛海閣就好了!

    “她是正兒八經的修士,估計也不屑留在咱們這兒, 看她氣質不凡,興許是哪個大宗門的人吧。”

    飛海街前, 許多人圍著新的斗獸報名欄議論,然而沒有注意到,他們談起的人正從身后路過。

    白靈雀帶著飛海護衛在街上巡視,自從斗獸場被外人攪過一次后,他們便提高了警惕, 每時每刻都會有人巡邏,提防看起來不正常的人。

    正好輪到白靈雀當值的時辰,他面無表情地從街上走過,余光一瞥,忽然看見一道黑色身影。

    這步子太過熟悉, 白靈雀皺了皺眉:“你,停下!”

    那人真的停下了腳步,像是早就預料他會叫住自己, 轉身摘下黑兜帽。

    “好久不見。”

    白靈雀驀然瞪大了眼:“你居然還敢回來!”

    兜帽之下,正是連慕,她戴著從前那張面具,笑瞇瞇地說:“為什么不敢?”

    白靈雀一抬手,幾個飛海護衛立馬圍住她。

    連慕:“白二當家,先別急著動手啊,我再怎么說,都是斗獸場上一期的榜首,千里迢迢回來看一眼,你這般態度,著實不太好吧?”

    “呵,你還好意思說!卑嘴`雀冷哼道,“你說好把豆將軍賣給閣主,結果豆將軍卻跑了,它八成是回到你身邊了吧?極品靈獸,你卻賣得如此痛快,原來是早有預謀,想兩邊通吃!

    連慕微笑:“你們飛海閣自己看不住,怎么還能怪我?我可是按你們閣主說的,契解了,東西也交了,我不欠你們飛海閣的!

    白靈雀:“所以,你又回來做什么?”

    連慕從袖中掏出一塊令牌:“當然是來兌現白閣主許下的承諾!

    白靈雀定睛一看,竟是飛海神令,他眉頭皺得更深:“你……”

    “這塊令牌是你們閣主親自給我的!边B慕道,“當初飛海閣防護不周,害得我和我朋友被天機閣人暗算,白閣主許我此令作為補償,F在我來了,你們反倒兵戎相向,這是什么意思?”

    白靈雀記得確實有這么回事,盡管心中不爽,但看在飛海神令上,他也不得不讓步:“你想要什么?”

    連慕:“和你說有什么用,帶我去見你們閣主!

    白靈雀:“我們閣主最近不見客。”

    “你告訴她是我來找!边B慕道。

    白靈雀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帶著她去了飛海主樓。

    飛海閣頂樓,暗香從門縫中逸出,淡淡玉蘭香中夾雜著幾分茶香,讓人心神安寧。

    “閣主,豆將軍獸主回來了。”

    屋內安靜了片刻,隨后傳出一道女聲:“讓她進來!

    連慕推門而入,白靈雀很自覺地關上了門,屋內只剩下兩人。

    只見白蘇坐在窗邊,桌上茶氣縈繞,她撐著臉,俯視著整條飛海街。

    “白閣主!边B慕道。

    白蘇執起茶盞,細品須臾,道:“你想要什么?”

    看起來,她已經猜到了她來這兒的意圖。

    連慕也不掩飾,將飛海神令按在桌上,往前推去。她開門見山道:“我要第七域的‘匣中月’!

    白蘇低垂眼眸,幾乎沒有猶豫:“好!

    連慕見她如此爽快,也省得多費口舌。然而卻聽她下一句說道:“飛海神令,你已經用完了。接下來,該說說你我之間的事了。”

    連慕:“……”

    果然還憋著個大的。

    “豆將軍,如今身在何處?”白蘇抬眸看她。

    她神情平淡,似乎只是隨口一問,但連慕看得出來,她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連慕:“它跑回我身邊了。我也沒料到它會回來。”

    白蘇放下茶盞:“它會回去,應該在你的意料之中,F在沒有別人,你不必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白閣主想如何呢?”連慕問。

    白蘇沉默片刻,眸光微動,最終卻是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心中對我有不小的意見。你猜得到,我接近你,只是為了它!

    而她為了得到豆將軍,也曾對她動過殺心。

    “你也騙了我一回,現在你我之間兩清了。”白蘇道,“或許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坐吧,今日我未帶劍!

    連慕沒有拒絕,大大方方地在她對面坐下。

    白蘇親手替她倒了一杯,連慕正想說自己不喝茶,她道:“我知道你是玄武北的人,喝不慣茶,這是飛海閣珍藏多年的好酒!

    酒是熱的,入口剛剛好。

    連慕:“看來白閣主早就猜到我會來!

    “你手上拿著我的神令,從你踏入飛海閣起,我便能感覺到!卑滋K笑了笑,“實不相瞞,我已經等候小友多時。如今我已不再需要豆將軍,我只是有一件事想問你!

    “你,可否知道豆將軍的前主人?”

    連慕愣了愣:“……白閣主為什么問這個?”

    “他與我有一段過往,只是我現在也記不清了!卑滋K看向窗外掠過的飛鳥,無奈一笑。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和小友坦白,其實我忘記了從前很多事!彼f,“之所以想買下豆將軍,是因為它是我缺失的記憶里為數不多的殘留!

    “我記得它的名字,依稀記得它的前主人,和一些零碎的事。我和它的前主人,應該是一段仇的,但是何仇,我卻記不清!

    “我買下它,是想從它身上尋找自己的過往,但是失敗了。”白蘇的眸轉向她,“小友,你呢?”

    連慕抿了抿唇,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她也沒想到,白蘇想要綠豆居然是這種原因。

    “豆將軍是我撿來的!边B慕說,“它從前的事,我不知道。”

    不管白蘇和玄澈之間有什么聯系,她都不可能把這事說出來。

    更何況,白蘇說玄澈是她仇人,若讓她知道她認識玄澈,那不是妥妥找死嗎?萬一白蘇得知自己沒法報仇,想殺她泄憤就麻煩了。

    “小友此番可是真話?”白蘇直視她的眼睛。

    連慕點頭:“是。”

    “……”

    室內安靜了許久。

    “白閣主還有什么要問?”

    白蘇回過神,微笑道:“……我馬上差人去取‘匣中月’!

    連慕暗暗松了一口氣,臉上卻是面不改色:“那便多謝了。”

    在來此地之前,她早已做好了在此大打一場的準備,但白蘇比她想象中的要和善。

    這也是最好的結果。

    連慕坐了一會兒,沒過多久,便走進一銀面人,手持儲石金行,交給她。

    連慕打開一看,這‘匣中月’果然不一般,雖是靈礦,卻更像是一團聚攏的光,藏在盒中,倒真宛若一輪明月。

    連慕只看了一眼,便牢牢蓋上,防止這輪月的靈氣從盒中散失。

    “匣中月是第七域獨有的靈礦,十分稀少!卑滋K道,“放在拍賣行,這一盒,起步價便是五千萬。不過當初我答應過給小友一份補償,自然說到做到,這份靈礦,不收你一靈石。”

    “我有些好奇,小友拿這匣中月做什么?”白蘇問,“匣中月煉化后,可為將死之人再續一個時辰命,但也僅此而已。若真想續命,買高階丹藥或許更好。”

    連慕撫摸著懷中的盒子,搖了搖頭,并未回答。

    “白閣主,后會有期!

    連慕說完,便從窗邊跳了下去,踏著風遠離主閣樓。

    她越過斗獸場,看到了底下正在打斗的兩頭魔獸,其中一人頗為眼熟,正是重回斗獸場的公羽。

    他蒼老了許多,卻依然不肯放棄斗獸,哪怕帶著一只低階弱獸也要強上。

    連慕并未多看他,越過斗獸場后,捏碎了袖中的傳送竹牌。

    不出意外,她應該再也不會來飛海閣了。

    在她越過的時刻,斗獸場底下的蒼老之人忽然抬頭看了一眼,卻只見天上飛過的鳥。

    下一刻,因為分神,他的魔獸恍惚一瞬,被對手魔獸淘汰。

    但他卻始終盯著天空,像是完全忘記了自己還在斗獸場中。

    ……

    ……

    飛海主閣樓,白蘇依然在窗邊品茶。

    白靈雀走進來,問:“閣主問到了嗎?”

    白蘇回過頭,淡笑道:“她說她不知道。”

    白靈雀垂下眼眸:“以后還會有機會的!

    “沒有機會了!卑滋K道,“這酒里,融了吐真丹,她沒有說假話。豆將軍這條線索,也斷了!

    白靈雀:“……世間之大,總會有下一條線索出現,閣主不必傷懷!

    聞言,白蘇竟露出了舒暢的笑容,道:“罷了,只是一段過去而已,找不到便找不到。費了幾百年心思,到頭來仍是一場空,不如向前看。”

    “說不定我的過去有一大堆亂事,記起來也是糟心……從明日起,你便是飛海閣的新閣主。”

    白靈雀愣住:“閣主,您……”

    “我從清醒起,便一直待在朱雀南,偶爾出去,也是為了閣中生意。現在我想到別的地方轉轉!

    她自顧自地說著。

    “聽說青龍東的海上風景最好,我一直想去看看。你覺得呢?”

    白靈雀半晌不語,最后說道:“祝閣主一路順風。”

    第337章 暴力取息 黑蛟

    天黑之際, 連慕終于回到了歸仙宗,她顧不上一路勞累,直奔巨靈樹。

    眼下, 只差最后兩樣,神木和龍息真氣。

    連慕來到三千仙階, 歸仙宗山門前的唯一路徑。時隔五年,這里仍像往常一樣, 但此時節,巨靈樹已經不再落葉了。

    夜已深, 三千仙階的結界加固,守門師兄師姐們回去休息了,此刻寂靜無人, 只能聽到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連慕站在臺階上,抬頭望, 仙階通往山頂,看不見盡頭。

    五年前,她在這里掃地,勉強溫飽。五年后的現在,她是仙門大比劍修榜前三席, 但卻依然在為了活命而奔走。

    連慕拾級而上,心中百感交集,她順著記憶中的路,來到巨靈樹下。那棵巨靈樹仍掛著果,枝葉卻結實了許多, 在黑夜里發出淡藍色的光,照亮山門上的牌匾。

    連慕掏出一把魔晶刀,在巨靈樹的樹干上刮下一塊樹皮, 樹皮脫離本體后,宛如琉璃般剔透,有些軟。

    不知為何,連慕莫名感覺這樹皮散發的味道很香,比她聞過的所有味道都要香。

    她將樹皮收入囊中,樹上正好掉下兩個果子,“咚”地一聲落地,砸在她腳邊。

    連慕隨手撿起來,擦了擦,咬兩口,遠比五年前香甜。

    這巨靈樹在不停地結果、落果,但周圍卻很干凈,除了剛掉下來的這兩個,沒有任何東西,應該是有人一直在打掃。

    連慕吃完果子,忽然想去自己原來的住處看一看,當她走到那片熟悉的小樹林時,發現自己的屋子還在,門上已經生了一層厚厚的苔,像是許久沒有人來過。

    她試著推開門,里面擺放的物品和她走時一模一樣,屋內彌漫一股濃重的霉味。

    看樣子,之前和她一同掃臺階的那幾個狗腿子還算聽話,至少在他們離開歸仙宗前,好了她的東西,什么也沒動過。

    她淡淡掃了兩眼,轉身要走,懷舊歸懷舊,但她也不能閑待太久。

    ……

    趁著夜里無人,連慕溜回了清竹苑十三舍。

    姬明月幫她帶回來的肉檀放在她桌上,連慕數了數:肉檀、雷霆靈種、匣中月、神木……

    只差最后一種。

    連慕心中輕松了許多,雖然都是極為珍貴的寶物,但好在她運氣不錯,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她正想著,門忽然被敲響,開門一看,竟是飛鴻劍靈。

    大白鵝像是等了她許久,頭頂落了不少雪,一見她回來,就立馬趕過來敲門了。

    它背上掛了個包袱,伸長脖子,沖她擺尾巴。

    連慕解下那包袱,只見里面裝了許多小荷包,個個繡得精致漂亮,剛打開,一股荷香撲面而來。

    連慕明白了:“你主人呢?”

    大白鵝“嘎嘎”叫,連慕聽不懂,看向屋內的綠豆,綠豆夾夾鉗子,“吱吱”叫。

    這下聽懂了。

    應游如今在青玄宗尊長那邊,脫不開身,所以才讓飛鴻替他轉交這些荷包。

    連慕:“我知道了,替我謝謝他!

    她正要關門,大白鵝卻站著不動,歪著腦袋,期待地看著她。

    連慕想了想,摸摸鵝頭:“也謝謝你。”

    大白鵝又擺了擺尾巴,看起來很高興。

    連慕:“……”

    這貨完全不記得之前她綁架它的事了嗎?

    它邁著紅腳掌,想進屋玩,被連慕攔下:“現在我困了,沒空和你玩,你先回去。”

    聞言,大白鵝垂下脖頸,頗為失落地轉身離開,搖擺的步子都變慢了。

    連慕:“……”

    真是劍靈隨主人啊,這一刻,她竟然在它身上看到了應游的影子。

    她關上門,布下一層結界,隨后將枯荷取出。

    不得不說,應游是有點實力在身上的,兩三天繡了這么多,看起來他這幾天完全沒休息過。

    連慕掂量一下,枯荷足夠了,她將空荷包一個個疊好,用書壓在桌角。綠豆見狀,爬到書上睡覺。

    隨后,她便摳下發財上的蛟珠,掏出藏在床下的千機塔。

    想拿到龍息真氣,必須要把黑蛟放出來,她自然不能在這里直接放,思來想去,還是千機塔最合適。

    當她進入千機塔后,看見一道白色身影正坐在靈植地邊閉目調息,她悄悄繞過去,想挑一塊空地方。

    “去哪兒?”

    低沉聲音在背后響起。

    連慕腳步一頓:“……你醒著?”

    聽他的聲音,似乎恢復得還不錯。許久未見,他的魂體完全融合后,眉間紅痕愈發鮮艷,襯得皮膚蒼白如雪。

    “嗯。”玄澈站起身,一眨眼便飄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我先前教你的那道術法,練成了?這么高興?”

    連慕正好也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還沒開始呢。因為最近我要干另一件大事!

    玄澈:“對你來說,還能有什么大事?打算把千機塔交給仙門了?”

    “……我們好歹也認識這么久了,互相有點信任好嗎?”連慕道,“從前確實有過這個想法,不過現在,只要不出意外,我不會把塔交出去。”

    玄澈面無表情:“那你為什么把塔藏著?我已經在你的盒子里待了十幾天了。你突然進來,難道不是發現自己藏不住,準備收拾東西跑了?”

    連慕:“……”還真被他猜中一半。要不是馮管家解決了霧海崖那邊的隱患,她真打算帶著他和綠豆一起跑路了。

    “我找到修補丹田的方法了。”連慕道。

    聞言,玄澈眼中閃過幾分驚詫:“還真有?看來你生得很是時候!

    連慕:“不過現在還差一點,我需要一口龍息真氣。玄澈,你應該不會介意我在這里把它放出來吧?”

    她敲了敲蛟珠,其中一條黑線上下浮動。

    玄澈沉默一瞬,隨后叫來了赤火青鳳,一人一鳳退后,隔著一大段距離,他說:“現在可以了!

    連慕:“……你還說你不怕長條!”

    “我怕我不小心把它打死!毙旱,“我也提醒你兩句,龍息真氣乃龍脈靈獸的根本,冰玉寒蛟想化真龍,必須依靠這口氣,你直接問它要,它不可能給你,反而會惹怒它。靈獸不喜歡殺人,但不代表它們沒有這個能力!

    連慕:“那該怎么辦?”

    玄澈:“很簡單,揍一頓就好了。蛟類生性兇猛好斗、桀驁不馴,這種不長腦子的東西,沒必要和它商量,往死里打,打到它肯吐出真氣為止。保命還是留氣,這一點它拎得清!

    連慕:“這么殘暴?”

    很難不懷疑這其中沒有夾帶他的私人喜惡。

    “或許你還沒有見過真正的馴獸,那只綠眼蝎子從小和人一起長大,性情溫順,沒有野性,但其他獸可不一樣!毙赫f著,撫摸赤火青鳳的背。

    “它曾經是朱雀南靈獸中的一方霸主,早年間我路過朱雀南,它故意抖毛燒我,我與它在南嶺上大戰三回合,被我打成半死方才屈服。想壓住獸,只能靠蠻力!

    連慕看了看赤火青鳳,只見它蹲在玄澈身邊,乖得像只雞。在玄澈面前,它的眼神都比其他時候清澈幾分,完全看不出一點兒兇狠。

    “好吧,實在不行,只能動手了!

    連慕攤開手掌,蛟珠靈光一閃,符紙剎那燃起。

    “請靈,冰玉寒蛟!

    話音剛落,蛟珠頓時迸發出一股寒氣,四散而去,形成大團冰霧,冰冷刺人。

    連慕退后兩步,受這寒氣影響,她腳下結起一層薄霜。

    這一刻,藏匿黑暗中的其他魔獸都安靜下來,連赤火青鳳也抬起了頭。

    一條長蛟在冰霧中若隱若現,冰霧散去,黑蛟顯現,高大身軀仿佛能頂起一片天地。

    黑蛟的低吼在整個混沌虛空傳開,帶著震懾人心的威壓,壓得黑暗中的魔獸喘不過氣。

    它低下蛟首,金目盯向面前的連慕。

    連慕停頓了一下,正要開口,那黑蛟忽然張開血盆大口,齜牙咧嘴地朝她咆哮,聲音幾乎要沖破耳膜。

    連慕:“……”

    看來它還在記恨她呢,雖然蛟珠聽使喚,但它卻倔得很。

    連慕抹了抹臉上的黑蛟口水:“你惡心到我了!

    黑蛟怒目而視,長身子一飛而起,蛟爪猙獰恐怖,氣勢洶洶,雙角威武挺立,宛若真龍。

    連慕直接說道:“我要你的龍息真氣!

    果不其然,黑蛟頓時面露狠戾,腦袋兩側的鱗片微微張開,顯然是被她的話觸怒了,它嘴里發出沉重的吼聲,可以聽出來,這已經是它的忍耐極限,但它拿不準她現在的實力,還在觀察她,尋找進攻的契機。

    “我把你從蓬萊弄出來,你應該感謝我。要么給,要么死!边B慕單腳微退,手中卻有靈力凝聚。

    “你自己選一個吧!

    她一動用靈力,黑蛟便看清了她如今的修為境界,面對這番挑釁,它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它兩個都不想選。

    瞬息之間,以黑蛟為中心的地方,寒氣霸道橫行,掃蕩而過,連地面上跳動的黑霧都被凍住。

    尖鉤似的利爪一伸,它張牙舞爪地朝連慕沖去,像是勢要活活撕碎她!

    第338章 馴蛟 無奈和妥協

    在蛟珠里休養這么久, 那黑蛟的力量也恢復了不少。當初它在天回宮能咬碎兩頭角獅獸,自身修為比它們只高不低,在面對連慕時, 它根本沒有一絲畏懼之意。

    連慕閃身避開,黑蛟沖過之際, 所經之處寒風凜冽,如冰刀擦過, 將連慕的衣角劃開一道口子,瞬間結冰。

    連慕毫不猶豫折下那冰片, 捏成粉碎。

    她知道自己的修為還不夠和它硬碰硬,所以她并未帶劍。

    她心中一凝,那黑蛟也鼓足精神, 長尾橫掃。

    連慕頓時感覺腳下一涼,似有流水從其間淌過, 然而低頭一看,卻只有一片黑霧。

    但水漫過的感覺卻越來越重,很快便淹過了她的膝蓋。

    遠處的玄澈抬了抬腳,皺眉:“亂吐水的狗東西!

    他大手一揮,直接將黑蛟和連慕罩在一方隔絕的空間中。

    “你們兩個打, 別把我的地方淹了。”

    連慕:“……”

    他還真準備看戲?

    連慕來不及思考,只能專心應付面前的麻煩。此方空間已經被玄澈定住,不大也不小,黑蛟仍在釋放靈力。

    御水冰寒之獸,蛟最擅長興風作浪, 有水,它才能發揮自己的優勢。

    很快,這方空間被水滲透, 連慕一飛而起,地面的水已經能淹過她的腰,冰冷無比,像是能隔著皮膚直接將骨頭凍住。

    接觸到此水后,連慕的速度慢了許多,黑蛟金目橫過,水浪翻起,形成滔天巨浪,氣勢磅礴。

    一層又一層的浪簾翻滾,徑直朝連慕襲去,連慕二話不說,手中火靈力顯現。

    “砰——!”

    一拳砸下,幾道浪簾在將要撞上她時,頃刻化為粉碎的水霧。

    果然是條千年大蛟。

    連慕用八成力,才堪堪打散兩道浪簾。她疾閃而過,腳尖在水面上輕點一躍,趁著水浪還未補上之際,從中飛穿而過。

    滔天巨浪撞上空間邊緣,一聲巨響,如雷霆轟鳴。

    然而這只是開始,幾乎在同一時刻,水面上陡然生出漩渦,水化蛟形,攪動浪潮。

    黑蛟騰飛,張牙舞爪,幾條水形分身也飛出水面,環繞著連慕。

    連慕被水形蛟包圍,它們宛如編織的鎖鏈一般,舞動之間,長身軀將她鎖在狹小范圍,蛟尾甩過,水珠如同箭矢一般,密密麻麻,暴雨般急促刺來。

    如此密集的攻擊,連慕根本躲不開,只能用拳頭接下,快到只剩下一道殘影。

    與此同時,她在觀察。盡管眼前的一切都只是瞬息閃過,但她仍舊從空隙間看到,那黑蛟飛過之時,在腦邊一眾微長的鱗片里,唯有幾片緊閉著,和其他鱗的方向相反。

    連慕瞄準了目標,終于開始認真起來。

    她停下來,只在那短暫的一刻,體內血液流動的速度加快,一股滾燙的熱意遍及全身。

    朝她襲來的水珠和周圍的水形蛟乍然停止。

    熱浪剎那間爆發,將它們全部蒸為水霧。

    黑蛟凝滯了一瞬,只見她周身陡然散出一股詭異的靈力,不強,但是格外炙熱,炙熱到竟將它半邊浪潮蒸干。

    她手中的火焰也變了顏色,深紅如血,仿佛紅蓮盛開。

    黑蛟認出了那火,當即吐出一口渾濁之氣,眼中狠意更甚,但也明顯露出了幾分忌憚。

    它不再保留,怒吼一聲,剩余的浪潮直直立起,形成一張血盆大口,與此同時,它也朝連慕沖去。

    一前一后,兩面夾擊。

    那浪潮以極快的速度,自后向前結冰,水甚至要追上她,試圖將她凍住。

    連慕也被激起了強烈的戰意,聽著黑蛟的吼聲,她只覺得胸口憋了一團火。

    她心神凝聚,拳頭上的紅蓮火旺盛到極致,隨著身影掠過,宛若焰火流星。

    她并未退縮,直直撞向黑蛟沖來的方向。

    電光火石之間,浪潮纏上她的腳踝。

    也正是這時候,她的靈力全部匯聚。

    “龍息真氣,給我吐出來!”

    十成之力,盡數爆發。

    深紅色火焰席卷,這一拳,正中那黑蛟的腦袋,可燒盡世間一切的紅蓮火,生生將蛟鱗上的冰層融化。

    那黑蛟也沒想到,這一道紅蓮火,竟然精純到這般地步,直到那團深紅在眼瞳中放大、靠近,它才意識到不對勁。

    強大的靈力余波震蕩開,浪潮化為白霧,失去了水和冰鱗的黑蛟一時沒穩住,被擊飛出去,重重撞在空間邊緣。

    它的身體滑落到地上,正想起來,被忽然出現在身前的連慕又一拳砸下。

    紅蓮火燒化了它半邊身體的鱗,卷起的黑鱗嘩啦啦地脫落。

    盡管如此,它依然怒目而視,喉嚨里發出警告。

    連慕拎起蛟首,一拳又一拳砸在它臉上,硬生生把它打得滿頭是血。

    黑蛟喘著粗氣,現在的它沒有反抗能力,自連慕體內所出的紅蓮火雖然壓不過它的修為,但輸就輸在它是寒蛟一脈,經不起燒。若是普通的靈火,別說平息它的浪,就算是貼著它燒,它也能毫發無傷地抗下。

    可她不知何時有了如此精純的紅蓮火種,這是它沒有料到的。

    黑蛟強撐著,滲血的金目死死盯著她。

    “還不服?”連慕說,“真是倔得要死。”

    她二話不說,摸到了它腦袋后的逆鱗,生生拔了下來。

    霎時,凄慘的哀嚎傳遍整個混沌虛空。

    黑蛟痛得渾身抽搐,蛟須直直僵硬起來。

    隨著下一陣劇痛,又一片逆鱗被拔出來。

    連慕逮住那幾片鱗,毫不留情地扯。

    一片、兩片、三片……直到幾塊逆鱗全部脫落,黑蛟痛到幾欲昏厥。

    連慕額角一跳:“……”這都不肯松口?

    她氣笑了,當即捏住它的角。

    這蛟年紀不小,已經長出了類龍的長角,但仍不是真龍。

    連慕本想著嚇嚇它,但手上力道沒控制住,不小心將那半截角掰斷了。

    連慕:“……”

    那黑蛟終于承受不住,發出一陣“嗚嗚”聲,它雙目變成幽綠色,張開嘴。

    連慕見狀,停手了。

    黑蛟用盡最后的力氣,口中凝聚出一團金色氣息,連慕立刻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玉瓶,將那口金色吐息收入瓶中。

    蓋上瓶封,收集完成。

    龍息真氣離體之后,黑蛟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頭上的角也逐漸褪去,三爪萎縮脫落,乍一看,像條拇指粗的小黑蛇。

    它想跑,被連慕抓住,捏在手里。

    此刻,四方屏障降下,解開了這道空間阻隔。

    “還不錯,你最近進步很大!毙壕彶阶邅恚斑@東西雖然被塔陣壓了六成靈力,但你小小年紀能和它打得有來有回,已經遠超常人!

    連慕:“僥幸而已,正好它和紅蓮火種的系力相沖!

    她知道千機塔的塔陣會對其中的東西進行力量壓制,如果塔陣毫無作用,玄澈早就可以憑借赤火青鳳沖破千機塔。

    而她既不是魔族人,也不是獸類,不會受到影響,這也正是她選擇在千機塔放黑蛟的原因之一。

    玄澈:“紅蓮火種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赤火青鳳看見她手中的黑長條,歪著腦袋打量,然而黑蛟已經兩眼一閉,暈死過去。

    “蛟珠好像收不住它了!边B慕見它暈在自己手心,卻沒有被吸回去。

    玄澈:“你取走了龍息真氣,又重傷了它,它暫時沒法動用靈力了,而靈力又是它和這蛟珠之間的唯一牽連,自然回不去!

    連慕問:“那蛟珠還能御水嗎?”

    “可以。”玄澈道,“但這只蛟不太好處,蛟珠本身算是它的體外靈丹,所以它不能離蛟珠太遠,否則會斷氣,一旦它身死,蛟珠也會失效。”

    連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她可以暫時把它養在身邊,雖然它被她打得有點慘,但現在的它根本沒法對她造成任何威脅,平時便讓它和綠豆待在一起,也順便挫挫它的銳氣。

    連慕想著,把小黑蛟放入能養活物的乾坤袋中。

    玄澈見她真有意養黑蛟,表情有點僵硬:“下次不要讓它出現在我面前。”

    連慕:“你為什么會怕長條,小時候被咬過?”

    “……差不多。”玄澈面無表情地承認了,“倒不是我被長條欺負,只是年幼時在外流浪,看過蛇吃人,所以每每想起,便覺得惡心。”

    連慕:“像你這般實力,年輕時資質不差吧?我一直以為,你是哪個仙門世家或者大宗門出身!

    玄澈像是想起了什么,輕笑一聲:“誰說天資好的人一定得出自世家?不過……你覺得我以前會是哪個宗門的人?”

    “蓬萊宗。”連慕不假思索。

    玄澈:“……你怎么知道?”

    連慕:“我在外面聽說過你的事,也去過蓬萊遺址。我聽說蓬萊宗人都要嚴守戒律清規,你應該是受不了那里規矩多,才叛出宗門吧?”

    “規矩多……如果真是因為這樣就好了。”

    玄澈低聲道,眸光微暗,隨后淡笑:“前塵往事,不提也罷!

    連慕很少見他笑,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副平淡或者漫不經心的樣子,現在的這個笑容,不像懷念,也不像嘲諷。連慕感覺,更像是無奈和妥協。

    她也自覺避開了這個話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話鋒一轉:“對了,我之前去了一趟朱雀南,那里有一個名叫白蘇的人,她向我打聽你……你認識她嗎?”

    第339章 真心 真心換真心

    聞言, 玄澈沉默片刻,像是在思索。

    半晌,他道:“不認識!

    連慕:“嗯?可她好像對你印象很深, 哪怕失了憶,都記得你和綠豆。她也是劍修, 實力不俗。”

    “不記得。能讓我記住名字的人,湊不齊一雙手。”玄澈道, “不過,記恨我的人很多, 或許那人也是其中之一!

    連慕:“哦!

    幸好她沒說,否則真要釀成大禍。

    得到他的答復后,連慕便將白蘇的事暫時拋之腦后, 她收拾好殘局,準備走人:“下次再來看你, 等我有空了,給你送點吃食!

    她轉身之際,玄澈忽然按住她的肩,連慕面露疑惑:“怎么了?”

    玄澈從她身上拈起一塊墨綠色小渣:“你上哪兒蹭得一身霉?”

    連慕看見他手里的東西,她還以為是什么大事, 原來只是一個霉塊,她搶過來:“回來時去了一趟老屋子,可能是不小心沾上的。放心,不會弄臟你的地方!

    她說著,便將那霉塊捏碎, 其中的東西流出來,鮮紅色,帶著一股腥味, 流到她手腕上。

    玄澈:‘“你屋子里的霉還會流血?”’

    連慕隨手擦了擦:“我還見過尸臭味的花呢。你活了一千多年,還會對這種東西大驚小怪!

    玄澈:“我在千機塔里待的時間,遠比在外面長。”

    “那我以后爭取多弄點奇花異草種在這里,讓你長長見識!边B慕說。

    玄澈:“……讓我長見識?你倒是一點兒也不謙虛。”

    連慕嘻嘻笑:“論劍,我暫時比不過你。但我可是大師親口認證的丹修好苗子!

    玄澈面無表情:“呵!

    ……

    從千機塔出來后,連慕先將小黑蛟安頓好。

    到底是個命硬的老長條,它只暈了一刻鐘左右,便隱隱有要蘇醒的跡象。

    連慕給它找了個小碗,盛滿水放進去,順便點上火爐,讓屋里暖和些。

    沒過一會兒,它便緩緩睜開眼,原來那雙金瞳已經變為綠色。它看見連慕,立馬激烈地掙扎。

    但現如今的它已經不是那條攪動風云的大蛟,它奮力拍打尾巴,濺起的水花也只能微微打濕桌面。

    這動靜驚醒了綠豆,它爬到碗邊緣,俯視水中扭動的小黑蛟。

    兩雙綠眼對視,同為靈獸,它們聞出彼此身上的氣息,小黑蛟停下來,瞪它。

    綠豆頭一次見這條蛟,它也盯著它。

    這碗是它平時用來洗澡的。

    綠豆正想伸鉗子,連慕說道:“你幫我看好它,不要讓它亂跑!

    綠豆縮回去,夾夾鉗子,表示明白。

    連慕想了想,把蛟珠放進碗里,小黑蛟立馬盤住蛟珠,壓在腹下。它看起來十分狼狽,鱗片東缺一塊西少一塊,頭頂上有兩個圓斑,是角消失后留下的痕跡。

    接觸到蛟珠后,小黑蛟的鱗片開始修復,但它的靈力十分微弱,也僅僅只夠補好鱗片。

    它不敢再反抗,老實趴在碗里,閉眼休養。

    連慕心中一松,再一次清點了所有的煉丹材料,確認無誤后,將它們全收到一起,然后直奔藏書閣。

    在臨走之前,她擔心應游回來后,又來給她送荷包,于是在門縫里留了張字條,讓他掛在窗邊。

    然而就在她前腳剛離開,后腳綠豆便朝碗里伸出了鉗子,它悄悄靠近,試圖從中夾斷它。

    黑蛟猛然睜開眼,從水中立起,纏住它。

    一蝎一蛟直接在桌面上開打。

    黑蛟不知道它為什么突然襲擊它,先是被人欺負,又被蝎欺負,一時氣上心頭,橫尾朝它掃過去。

    整張桌子的東西全部落地,桌角壓著的書也未能幸免,失去了壓重的荷包被風吹跑,落得滿地全是,有兩三個被吹進了火爐中。

    綠豆見桌面被弄亂,它怕挨罵,立馬停下,一溜煙躲到床底下去了。

    那黑蛟看它逃跑,這才鉆回碗里,繼續睡覺。

    ……

    ……

    “行了,今日便到此為止,回去休息吧,小游。”

    青玄宗尊長休息地,解云山看著場上的白發少年,滿意地點了點頭。

    應游從練劍場上下來,收劍入鞘,額前的發微微汗濕,貼著瑩潤白皙的皮膚。

    因為他即將重回首席之位,這兩日,解云山特地抽空來指點他,剛練完劍,應游身上還帶著未盡的燥熱感。

    他低頭道:“多謝師父指點。”

    解云山看著面前乖巧端正的少年,心中愈發欣慰:“下一場幻境,很可能便是劍修榜榜首最后的決戰時刻,無論如何,你都要專心對待,爭取穩住這個位置!

    應游點頭:“我知道了,師父!

    解云山笑了笑:“好,天色不早了,我也不繼續留你,省得你心里有意見,怪我故意阻撓你!

    應游聽了,說:“師父……你在說什么?”

    “別裝傻,為師都看見了。”解云山道,“你一直惦記著給歸仙宗那個姑娘送東西吧?你中途休息幾次,我都見你偷偷跑去樹后,你在干什么?”

    面對解云山的質問,應游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他的確利用練劍的小憩間隙跑出去好多次,本意是不想浪費任何一點空閑時間,所以……

    他帶了針線,抓緊時間繡荷包。如今,那些針線還在他袖中。

    他不知道連慕到底需要多少,他只想盡可能地多送幾個。

    解云山見他這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失笑道:“雖然為師管不著這些,但我要提醒你,現在是仙門大比,她依然是你的對手。私底下你們關系如何,這是你們的事,我不希望你在幻境里遇見她,也像這般處處妥協退讓!

    應游:“我明白,劍修榜之爭事關重大,我一定會認真對待。”

    解云山:“你去吧。別在她那里待得太晚。先前她和風云奕的事,你也在場,知曉該如何防備。我看她不像個老實孩子,你喜歡歸喜歡,也要小心別被她騙了。若你能以真心換真心,那自然再好不過。”

    當然,風云奕的事最后不了了之,因為風云奕本人根本不在意,醒來之后還一個勁為連慕辯解,本想去找麻煩的青玄宗尊長們無奈只能作罷。

    他們宗門的其他首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現在沒事就把她在掛嘴邊,休息時閑談,第一個聊起的話題總是有關于她。

    應游對此并不在意,他并不覺得連慕會對他做什么不好的事,畢竟不久之前,他醉在她屋里,她都沒有乘機下手過。

    回到弟子居住的雅歲峰后,應游第一眼便在門口看見了獨自坐在雪上的飛鴻。

    它窩在雪地里,也不肯進屋,潔白的毛與雪融為一體,若不是那雙豆豆眼瞪著,根本發現不了它。

    應游見它背上包袱沒有了,問:“你見過她了?”

    大白鵝“嘎嘎”兩聲,但聲音卻是很失落。

    應游摸了摸它的頭,輕聲道:“或許她是真的累了,不是討厭你!

    大白鵝擺尾巴,沖著連慕那邊的竹舍叫了兩聲,然后來回走了兩圈。

    應游:“……”

    連慕說自己困了,可沒過多久,它又看她滿臉精神地從屋里出來。

    不過它蹲在雪里,連慕沒注意到它。

    “說不定她臨時有急事!睉握酒鹕恚八粫室怛_你的!

    事實上,他也不清楚連慕到底去做什么,他只是想安慰飛鴻,它是一只劍靈,并不懂什么是“婉拒的借口”。

    應游讓飛鴻先回去,他摸出袖中的一對荷包,朝連慕的竹舍走去。

    這是他新做成的,上面用彩線繡了一對燕子,一邊一只,隔空相望。

    這和之前的花草繡圖都不同,這對燕子,是他私心喜歡的圖案。

    很久之前,他還在凡間的時候,自家屋檐下便有一窩燕子。閑來無事時,他喜歡坐在不遠處看著它們。

    每一年,春去秋來,總是成雙成對,不管多遠的距離,總會相攜飛越。在大雨天,湊在一起取暖梳毛,天晴后,共同銜泥筑巢。

    他很羨慕,那時他便想,如果他也是一只燕子就好了。他也想和最重要的人如影隨行。

    雖然連慕現在不記得他,但……他還是想送一對“燕子”給她。

    劍和主人,天生就該待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

    在風雪呼嘯之下,應游加快了腳步,離連慕的竹舍越近,他便感覺面頰越發炙熱,盡管他知道,現在竹舍里可能沒有人。

    他只是想,早點送給她,等她一回來就能看見。

    應游來到那間竹舍前,果不其然,門緊閉著,門前離去的腳印才剛剛覆蓋了一層薄雪,但窗卻是敞開的。

    看見門縫里的字條后,他將字條收進懷里,順便打好荷包下的掛穗,小心翼翼地掛在她窗前。

    余光一瞥,卻瞥見屋內的光景。

    應游愣住。

    這一刻,他渾身凝滯,動彈不得。

    只見那竹舍之內,地面一片狼藉。

    他繡的所有荷包,都被隨意丟在地上,而那角落里的火爐里,還殘存著燒過的殘體。

    每一個荷包都干癟下去,里面的枯荷不知所蹤。

    掛荷包的手逐漸低垂,應游在窗前站了許久,最終無言沉默,轉身離去。

    第340章 重塑 脫胎換骨

    連慕推開藏書閣頂層的門, 風天徹似乎已經在里面等候多時。

    “來了!彼а燮乘,“進展如何?”

    連慕徑直走進去:“大師,你讓我準備的, 我都找齊了。”

    說罷,她將幾樣煉丹材料拿給他看, 風天徹本以為她只拿到了肉檀,沒想到一出手, 竟然一樣不差。

    他驚訝道:“這么短的時間,連龍息真氣和匣中月都到手了?”

    他這小徒弟, 果然深藏不露。

    “恰好有些人脈!边B慕道,“大師,我們什么時候開始?”

    她表面上鎮靜, 實則心跳如鼓,一想到自己即將擁有一個完整的身體, 她便按耐不住,急切想完成這個任務。

    風天徹:“你不在的這段日子,我托弈子非去找人算了算,最適合你煉丹的日子,在一百二十年之后, 那一天,此間天地靈氣最盛。”

    連慕:“一百二十年?大師,我根本活不到那個時候吧!

    “別急!憋L天徹說,“這時間確實太長了,所以我和你弈師兄想了個辦法, 不用久等,立馬就可以開始。”

    連慕松了一口氣,大起大落, 實在驚心動魄:“大師,我們就在這里開始嗎?”

    風天徹站起身,走向桌上的玉鐲:“不,我們去另一個地方。你把這鐲子戴在手上,去找弈子非,他會為你引路!

    連慕依言,將那玉鐲戴在手腕,下一刻,風天徹的魂體便被收入其中。

    她下了樓,弈子非正在藏書閣底下,仿佛她前腳剛進藏書閣,后腳他便跟來了。

    “師妹。”弈子非喊了她一聲。

    連慕正想走過去,弈子非卻忽然遠離她,連慕:“?”

    她還沒來得及問,忽然天空一聲雷鳴,連慕幾乎下意識閃躲,一道天雷劈下,直中她剛才站的位置。

    弈子非頗為同情地看著她:“看來師父連你也沒放過!

    連慕嘴角微抽,這才想起來,弈子非很早就和她說過,風天徹的魂體存世,違反天道,出了藏書閣結界就會引雷劈。

    弈子非那同情的眼神下藏著幾分幸災樂禍,很顯然,他也吃過同樣的虧。

    不過到底是準備去辦正事,弈子非早有準備,朝她飛去一把紙傘:“先用此傘遮著,不會遭雷劈。”

    連慕接過那傘,現在是大晴天,她一個人打著傘,顯得十分詭異,但她也沒辦法,只能盡量用衣袖藏住手上的玉鐲。

    她跟上弈子非的腳步:“弈尊長……師兄,我們要去哪里?”

    “去引香峰的煉丹室!鞭淖臃钦f。

    連慕以為是她想的那個煉丹室,但一路走過去,弈子非卻繞開了那里,徑直去往靈植園后的無人之地,這里是引香峰的禁區,周圍生長著茂密的樹林,一般弟子不允許進入。

    樹林深處,一個古老的山洞出現在眼前,山洞前有一扇大門,在歲月的沉淀下,門上長滿綠藤,隱約能從密集的藤蔓下看到幾塊梅花雕紋。

    連慕從未見過這個地方,她愣了愣:“原來靈植園后別有洞天!

    弈子非走向那扇門,那綠藤仿佛有了意識,主動退開,露出門封。

    他解開門封,手按在那扇門上:“準備好了嗎?”

    連慕點了點頭。

    “進去吧。”

    他推門的那一瞬間,山洞中陡然沖出一股強大的靈氣洪流,連慕差點沒站穩,連忙用傘擋在身前。

    她感覺自己仿佛身處洪水之中,被巨大力量阻擋,前進十分困難。

    連慕半闔上眼,強行擠了進去,門關上后,沖擊感才終于停止。

    她靠在門上,傘從手中滑落,一時間還沒緩過神。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晶瑩剔透的通道,腳下的地面如同琉璃般光滑,散發出淡淡金光,照亮整條通道,兩邊的墻壁也是金琉璃打造,乍一眼看,宛若黃金。

    更奇特的是,在此山洞內,連慕明顯感覺到了濃厚的靈氣,比外面強上幾倍,身處其中,甚至隱隱有種無形的壓迫感。

    她試著往前走,那壓迫感變強,不過才幾步之遙,她已經快站不住了。

    弈子非按住她的肩,這才好了許多。

    弈子非:“此方山洞是一個巨大的天地靈場,其中的靈氣聚集遠超洞外。洞內靈氣濃厚,也意味著待在這里需要深厚的修為底蘊,越往深處走,對來者的修為要求更高!

    “這里一共有五重洞天,以我的修為,只能送你到第一重,不過對你修補丹田也足夠了!鞭淖臃堑,“接下來的路,抓緊我,不要松開!

    連慕老老實實牽住他,兩人繼續往前走。

    進入一段距離后,腳下的金琉璃逐漸變成五彩交匯,每一縷靈光都在緩慢流動,地面也變得炙熱起來。

    “師兄,這底下有什么?”連慕有些好奇。

    弈子非:“山洞底部和千靈峰的火熔洞相連,確切來說,這山洞算一個巨大的煉丹爐!

    “我們到了!

    進入第一重洞天后,連慕面前出現一個凹陷下去的圓洞,像是人造出來的,從上往下看,像是煉丹爐內部的布局。

    洞底白玉鋪底,圓墻壁設了八十一處火口,上設引靈橋,下有觀風眼,和連慕那極品煉丹爐的爐肚一模一樣。

    弈子非道:“這第一重洞天,早在千年之前,已被打造成煉丹爐,此煉丹爐以天地山水為材,可以煉丹,也可以煉人。到達一定修為的人在此地修行,境界提升將會更迅速。我們宗門內,能進入此地的只有幾位峰主和宗主,你是第一個未滿百年就進入此地的人!

    “原先師父準備算一個好日子,但時間太久,擔心你等不起,便特地讓我開此方洞天供你煉丹。”弈子非說,“修補丹田,和普通煉丹不同,在此其間,你需承受的代價很大。連慕,我最后問你一次,你想好了嗎?”

    連慕點頭。

    “進去吧!鞭淖臃谴蜷_了洞頂的結界。

    連慕摘下手鐲,交給弈子非,隨后便轉身跳進爐內。

    一落地,她便感覺到滾滾熱浪席卷而來,洞頂結界再次封上。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螞蟻,誤打誤撞爬進了別人的煉丹爐,周圍的事物太過龐大,封閉的空間讓她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八十一火口,每一口都有深紅色火焰燃燒。

    連慕終于明白弈子非在擔心什么,爐內的煉丹火,既不是燧靈石,也不是熾木晶,而是火熔洞的火。

    火熔洞的火種雖取自十方幽土,但在異地燃燒,終究是不太純正,這顏色比真正的紅蓮火淡了幾分。

    在旁人看來避之不及的火,對連慕來說卻如同春風拂面,她只感覺到熱,但沒有一絲不適感。

    不過……真正的難關應該還在后頭。

    連慕在爐中心坐下,眨眼之間,她便聽到了頭頂的引靈橋發出一聲鈴響。

    整個煉丹爐內的靈氣全部朝她涌來,順著七竅注入,連慕頓時感覺全身的經脈都被暴力撐開,靈氣融入血液,仿佛萬蟻啃噬。

    她沒忍住,猛吐一口血。

    睜眼一看,雙臂腫脹得不堪入目,經脈撐起的幅度過大,將她的皮膚撐裂,血流如注。

    不僅是雙臂,她全身都開始流血,前一刻進來還是個白白凈凈的人,這會兒血肉模糊到看不清是個人。

    血順著她身下的八方地網流入周圍環繞的清池,將整片池水染紅。

    連慕沒想到剛開始就這么猛烈,全身皮膚被撕碎的疼痛讓她差點昏厥,好在有強烈的意志撐住。

    靈氣依然在注入,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停,紊亂的靈氣在她體內橫沖直撞,它們無法匯聚到丹田,又想四散而逃,只能不停地沖。

    連慕心臟隱隱作痛,正在此時,一道白光從頭而降,瞬間遍布整個煉丹爐結界上空,赤紅淡紫交匯,宛若彩云。

    全場的靈氣乍然停止流動,時間仿佛停滯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更劇烈的疼痛,這回連慕身上的血肉都開始融化,順著八方地網流入池中。

    清池四邊的通道連接著靈橋和煉丹爐最頂上的融材層,那層之下,八十一火口燃燒愈發旺盛。

    與此同時,煉丹爐外,弈子非見此時機,便將肉檀、神木,指尖沙和承載著雷霆靈種的紫蛇鱗片投入其中,幾種靈物被火煉化,也順著連接口流入清池。

    他手中掐訣,匣中月飛出,皎潔明亮的光團穿過結界,落在中央的那血人的身上。

    靈橋兩邊上的引線開始向彼此緩慢靠近。

    弈子非停下來,緩了一口氣,緊盯著爐內的情況。

    “你這些年也大有長進!

    不知何時,風天徹已從玉鐲出來,他半靠在琉璃墻壁上,頗為欣慰地說。

    弈子非沒有回頭,道:“你覺得她會成功嗎?”

    風天徹沉默片刻,說:“……不知道。用此法修補丹田,本質上是用強大靈壓將血肉撕碎,借助這幾種靈材在池中重塑,等同于脫胎換骨,這其中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現在的她,僅靠匣中月吊著一口氣,如果她在血肉重塑之前沒能挺過去,便算作失敗!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她走到了這一步,我們便等著看,她能不能過這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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