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汽車在都市中央大街平穩(wěn)的行駛著。
雖然是早高峰的時間,但干線和十字路口上一輛車都沒有。
戚月白自己坐在汽車的后座,看著前面兩人。
他好像,趕上了一起宮變。
好消息,蝮蛇說,現(xiàn)任圣主并不清楚十二生中誰是反叛者。
壞消息,身為新龍加入的他,百分百會成為現(xiàn)任圣主的眼中釘。
“包括我和燎野豬!彬笊哒f:“沒在發(fā)現(xiàn)你的一瞬間殺了你,就相當(dāng)于和圣主明牌了。”
從龍之功或是亂臣賊子,反叛者沒有退路。
所以管他球事。
完全是無妄之災(zāi)的戚月白在心里誹謗。
腦袋亂七八糟的繞了一圈,他最終決定拋棄大腦:“我只是個普通人。”
內(nèi)核是大學(xué)生的拯救世界預(yù)備役.但絕對不會拯救世界反而可能助力世界毀滅.高中生眨了眨清澈見底的眼睛,乖巧,無害。
“沒關(guān)系,你是治愈系異能者,這就夠了!彬笊咝α诵,一打方向盤,車子便平穩(wěn)拐彎:“圣主和反圣主的勢力本來就是一架天平的左右,現(xiàn)在有神秘異能者幫我們打破了這個平衡,再加上你……”
他頓了頓,車子穩(wěn)穩(wěn)在路邊停下:“優(yōu)勢在我。”
立刻有穿著白袍的人上前,幫戚月白拉開車門。
同樣被俘虜?shù)母劭诤谑贮h文員——野原先生沒有戚月白那么好的待遇,他像垃圾袋一樣被白袍嘍啰從汽車后座扯出來,嘴角多了大塊血痂,眼睛附近也有一圈青黑,精神萎靡。
一路的和諧,在此刻被徹底打破了。
戚月白沒動,因為燎野豬在看他。
但是,他合理表露出了焦躁和不安。
蝮蛇在他身前一點停下腳步,他身上有股很輕的腐爛皮革味,讓人很不舒服。
“你的反應(yīng)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戚月白仰頭看他:“嗯?”
他眨了下眼,然后指著自己:“我和你們一樣,十幾分鐘前剛知道他是姓野原的港口黑手黨哦!
言下之意,他們不熟。
“吾就說,這小子不是那種不識時務(wù)的人!绷且柏i怪笑兩聲,上前抓起野原先生的后衣領(lǐng):“吾先走了!
說罷,像拎布娃娃一樣,輕松的將瘦高的野原先生拖向左前方一個類似地下停車場入口的建筑中。
戚月白面無表情的移開視線,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大樓上。
怎么說呢……出乎意料的正常。
就是一棟寫字樓。
很現(xiàn)代化,很先進,甚至在繁華的市中心。
想想好奇妙啊,半小時前他還是人質(zhì),一眨眼就當(dāng)上劫匪了。
“怎么了?”蝮蛇問到。
“我以為你們組織的總部會是教堂!逼菰掳滋а郏骸皼]想到這么……與時俱進!
“不是你們!彬笊哓Q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糾正道:“是我們!
他是個三十幾歲的青年,個頭比戚月白高上些,擋在前面時,投下一片陰影。
白布覆蓋著他的雙眼,只露出光潔的下巴,零碎發(fā)絲和身上的風(fēng)衣被過路的風(fēng)一同吹起。
“我們曾信仰上帝,但現(xiàn)在的我們,只忠于我們!
戚月白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哇塞。”
沒聽懂。
“我知道你是被燎野豬綁架回來的,但是請放心!彬笊叽浇枪雌鹨荒ㄐΓ骸澳銜蔀槲覀兊摹!
戚月白本能覺得這話哪里怪怪的,但那感覺落不到實處,只能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笑。
“我盡量,所以咱家給開實習(xí)證明和五險一金嗎?”
蝮蛇看了他一眼:“沒有!
戚月白閉嘴了。
雖然他懷疑蝮蛇壓根沒聽懂他在說什么。
在踏入圣天錫杖總部大門的那一刻,戚月白突然想起,無論是蝮蛇,還是燎野豬,好像都沒問過他的名字。
*
蝮蛇把戚月白帶到一間辦公室,關(guān)上門,什么都沒說便離開了。
戚月白嘗試按了下門把手。
沒鎖,門被推開了一條細(xì)縫。
但他沒有在情況不明的狀況下挑釁上位者的打算,于是重新關(guān)好門,坐到沙發(fā)上,無聊的四處打量。
這無疑是間豪華的辦公室,是少年不知事時想象的長大后的工作場所。
敞亮的玻璃窗,大氣的紅木桌案,空調(diào)綠植,帶貴妃榻的沙發(fā),以及擺滿堅果和零食的茶幾。
……為什么這么多零食?
戚月白拎起一包有些突兀的擺在茶幾中間的薯片,然后在下面發(fā)現(xiàn)一張小紙條。
「歡迎龍大人」
字體娟秀,邊上還畫了個簡筆畫的小卡通,是一條長了很多腳和兩個角的蛇。
哦,這玩意是龍。
戚月白放下紙條,意識到這屋里的所有東西好像都是給他準(zhǔn)備的。
既然如此……那他就敬酒罰酒一起吃!
等蝮蛇回來,看見的就是拿著一袋薯片咔嚓咔嚓的戚月白。
他挑眉:“看來你很滿意螨兔的布置!
沒吃早飯的戚月白吸溜一口酸奶,混著嘴里的東西一起咽下去:“嗯嗯!
蝮蛇輕笑一聲,沒說什么。
他變魔術(shù)一樣從懷里掏出一疊紙,遞給戚月白。
“給我?”戚月白問:“能等我吃完再看嗎!
就他這身份,也沒什么重要文件非要他過目吧?
蝮蛇:“不能,你可以一邊吃一邊看!
戚月白:?
兄弟我懷疑你是反駁型人格。
但人在屋檐下,不低頭容易完蛋,于是他老實放下沒吃完的東西,擦了油乎乎的手指,接過資料。
「非法移民的后代,父母死于警察的追捕,在大阪鄉(xiāng)下的孤兒院長到九歲,被北海道生物醫(yī)藥企業(yè)吉原會社的社長匿名資助,搬出孤兒院,獨自生活……因身體不適,于兩日前辦理休學(xué)前往橫濱」
嗯?
戚月白越看越絕對不對勁。
“這是……”
“這是我讓人調(diào)查的你的生平,從車站到總部的功夫,它就到我手上了!彬笊哒f:“怎么樣?”
怎么樣?
戚月白差點一句‘好人啊’脫口而出。
他正發(fā)愁原身記憶不全怎么辦呢,就有人送枕頭上門了。
嘻嘻。
蝮蛇并沒有看到自己預(yù)料的場景。
他挑眉,夸了一句:“心性倒是不錯。”
得了便宜不想賣乖的戚月白微微頷首:“既然我都決定要加入咱了,那也不必因為這種小事大驚小怪!
蝮蛇從鼻子里透出一聲輕笑,顯然對他的表現(xiàn)很滿意:“走吧。”
“去哪?”
“面見圣主。”蝮蛇從戚月白手中抽出那疊紙質(zhì)資料:“給你賜名!
戚月白眼巴巴的看著原身的生平離自己原來越遠(yuǎn),慶幸剛一目十行的讀了大半。
總結(jié),沒有卵用。
這份履歷平平無奇,一看就是浮于表面的假資料,也就調(diào)查出他的人能信。
但也間接證明了,酒組織的可怕之處?
戚月白捏了捏食指指尖:“我真的不能自己取名嗎。”
“再讓我聽到你取的名字。”蝮蛇微笑:“你就叫蠹龍!
合著你也知道這名很難聽啊。
戚月白小聲逼逼完,老老實實跟上蝮蛇的腳步。
離開辦公室,又七扭八拐了好幾條走廊,兩側(cè)都是普通的辦公室木門,直到抵達(dá)一扇藏的極隱蔽的大門,用識別卡刷開后,蝮蛇還進行了虹膜和指紋的雙重認(rèn)證,電梯才開始啟動。
下墜感消失,電梯門打開,出現(xiàn)在視野中的卻是一面實心墻。
蝮蛇輕車熟路的敲了兩下左上方,正中有一方機械面板彈出,是輸密碼的機器板。
一串英文符號數(shù)字混合的密碼輸入完成,墻壁才從中間裂開,露出真正的入口。
這圣主是有多怕死啊。
戚月白簡直嘆為觀止。
蝮蛇對著電梯外全副武裝的白袍人點點頭,隨后眼神示意戚月白跟著他。
戚月白看了眼四名守衛(wèi)者在電梯外的白袍人。
他們的衣服和燎野豬的一樣,米白披肩長穗條,比簡單的棉麻圣潔許多。
蝮蛇全程沒有回頭:“那是圣主的親衛(wèi)。”
戚月白‘嗯’了聲,把視線從白袍人們的衣服上挪開。
這家伙,異能和熱成像有關(guān)?
心里琢磨,他不動聲色的跟隨蝮蛇踏出電梯廂。
這是一條貼滿白瓷磚的長走廊,兩側(cè)的門都沒有任何標(biāo)識,拐彎處很多,新的走廊又是一摸一樣的門,明面看不見燈,卻沒有一個死角,地板上鋪著柔軟的手工絨毛地毯,踩上去不漏半點聲音。
戚月白亦步亦趨的跟在蝮蛇身后,接受幾十米一組親衛(wèi)的目光洗禮,他面無表情,袖子下卻快把綠檀捏爆了。
出現(xiàn)了,封魔結(jié)界!
原理和進入圖書館自動噤聲一樣,用環(huán)境塑造出的壓抑氛圍!
圣主住在走廊盡頭的房間。
像某種圣書中描繪的朝見神明的路,天使和鮮花拱衛(wèi)著的大門里。
有親衛(wèi)從里面推開厚重的木門,露出天堂的一角。
浮雕,彩繪,立柱,神壇,彩色玻璃窗,交錯的鎖鏈和十字架。
戚月白暗自激動。
對味了,這才是宗教組織!
符合他的刻板印象!
見門打開,蝮蛇稍稍加快腳步,朝門內(nèi)走去。
戚月白緊隨其后。
一進門,豁然開朗,那股神圣肅穆的味更正了。
圣主坐在彩色玻璃窗與圣母像的正下方,一張扶手是大理石雕荊棘與玫瑰的椅子上。
他的形象和蝮蛇在車上給他看的那張照片一樣,白發(fā)菊皮鷹鉤鼻,蒼老的氣息遮都遮不住,精氣神卻不錯,一雙鷹眼漆黑尖銳,居高臨下的看人時,威壓十足。
怎么說呢,像那種尖酸刻薄的格格巫大王,俗稱老不死。
“圣主。”蝮蛇微微彎腰,右手成拳,抵在心口:“我?guī)垇硪娔恕!?br />
戚月白學(xué)著也行了個禮。
他在思考。
那張看起來不錯的凳子它,硌屁股嗎?
“龍?”圣主的聲音同樣腐朽:“十二生里已經(jīng)有蠹龍了!
“蠹龍只是暫代,不是嗎?”蝮蛇態(tài)度謙卑,話語之意卻昭然若揭:“如今真龍出現(xiàn),假貨自然要下位,蝮蛇此次前來,就是要請圣主為新龍冠名。”
超……
戚月白掐了自己一把才忍住嘴角抽搐。
雖然知道蝮蛇不是那個意思……但真的很像逼宮啊。
朕要登基!
“哦!笔ブ鞯囊暰落在蝮蛇身后的戚月白身后:“你的想法呢?”
戚月白:?
不知道啊,說不來就死他就來了。
原來能不來的嗎?
還好蝮蛇比較給力,沒給戚月白開口的機會,強調(diào)道:“龍位由治愈系異能者擔(dān)任,這是初代目定下的規(guī)矩。”
“我問的是這孩子的想法!笔ブ鲬B(tài)也很強硬:“十二生畢竟是重要的干部之位,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擔(dān)任的,蝮蛇,萬一他是敵對組織的臥底呢?那會給組織造成多大損失,你想過嗎?”
蝮蛇語氣嘲諷:“什么組織會用珍貴的治愈系異能者做臥底!
酒組織。
雖然他們壓根就不知情。
圣主直接無視蝮蛇,轉(zhuǎn)向吃瓜吃的津津有味的戚月白,語氣柔和:“好孩子,告訴我,你愿意成為龍位嗎?如果不愿意,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蝮蛇沒想到圣主能不要臉到這個程度。
他捏緊拳頭,正瘋狂思索對策時,卻聽戚月白說。
“愿意啊!
蝮蛇:!
這次輪到圣主不悅了,他瞇起眼:“這是你本意?放心,你若不愿意,有我在,誰也強迫不了你。”
戚月白仰頭,毫不避諱的和圣主對上視線:“是啊!
少年甚至笑了笑:“這里的人說話好聽,個個是人才,我喜歡這里!
他又不傻。
蝮蛇需要他,所以肯定會保他無憂,可對圣主來說就不一定了。
會上樹的鬼都不信男人的口頭承諾。
圣主雙手捏住兩側(cè)的扶手,偽裝的慈祥蕩然無存,他聲音冰冷。
“既然如此,那就按規(guī)矩辦事吧!
蝮蛇剛松了口氣,就聽圣主說:“但蠹龍畢竟在組織內(nèi)勞苦功高,平白撤職難服眾也不好聽!
這個蝮蛇早有解決方案,但圣主壓根沒打算讓他說話,一點接茬的苗頭都沒漏,自顧自說下去。
“所以,既然要按規(guī)矩辦事,那就要辦到底,干部上位的程序,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蝮蛇的臉色刷一下就黑了。
戚月白不明白他們打的什么啞謎,但不妨礙他知道那‘程序’不是什么好東西。
說完這句話,圣主便揮揮手,叫他們退下,一副不想再說話的樣子。
站在門口的親衛(wèi)上前,將戚月白和蝮蛇請了出去。
一路上,戚月白試圖說話,卻都被忙著頭腦風(fēng)暴的蝮蛇抬手壓了下去。
一直到那個有零食的辦公室,看蝮蛇坐在沙發(fā)上繼續(xù)思考,戚月白才弱弱開口。
“那個……‘程序’是什么?”
蝮蛇回神:“干部上任程序,這也是初代目定下的規(guī)矩!
只有獲得上一任干部的認(rèn)可,才能成為新的干部。
這是神的仁愛和謙讓。
卻成了若干年后,不信神的反叛者的絆腳石。
戚月白消化,戚月白沉思,戚月白恍然大悟。
“所以,我要想成為新的龍,難,但不是不可能,是吧?”
要是路完全被堵死,蝮蛇不會就這么怏怏離開。
蝮蛇點點頭:“的確有!
“只要蠹龍沒有出現(xiàn)在干部上位儀式上,不管他同意與否,你都能成功上位。”
他看了眼戚月白,臉上懷疑快要溢出來:“但你……”
“雖然我長得嫩,但我也略懂一些拳腳功夫的!逼菰掳装参克骸胺彩峦锰幭肽?”
從目前來看,小茶野先祖的‘術(shù)式’屬于精神攻擊,優(yōu)先級極高。
區(qū)區(qū)單挑,他壓根沒在怕的。
“蠹龍是操縱毒蟲的異能者!彬笊邠u頭,他自動把戚月白的話理解成從學(xué)校社團學(xué)的空手道一類:“你連他的身都近不了,而且,蠹龍的毒蟲密度很高,可以無視物理攻擊。”
蝮蛇嘆口氣,他現(xiàn)在頭疼的很:“動用手頭的力量,將蠹龍殺死倒也不難,只是那樣……”
原本隱藏在十二生里的反叛力量,就要暴露了。
要么放棄戚月白,放棄爭奪龍位,要么把底牌暴露出來,自己削弱自己的力量,這是圣主布下的陽謀。
“不要那么麻煩,我說了,我有辦法對付蠹龍的。”戚月白靠坐在紅木辦公桌上,雙腿交疊,輕輕歪頭:“來做個交易吧!
蝮蛇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年有些陌生。
但鬼使神差的,他覺得戚月白沒在說笑,他是真的能做到。
所以,蝮蛇開口了:“交易內(nèi)容是?”
“我有辦法拖住蠹龍取而代之,而你幫我坐穩(wěn)這個位置!逼菰掳孜⑽⒁恍Γ骸叭绻易霾坏,那再放棄我也來得及吧!
反正他玩不過隱藏在迷霧中的酒組織,也擺脫不了眼前的圣天錫杖。
不如轉(zhuǎn)換個思路,如果能利用圣天錫杖去制裁、調(diào)查酒組織呢?也不失為一條活路。
戚月白心情不錯。
因為圣主的神來一筆于蝮蛇來說是騎虎難下的大麻煩,但對他而言卻是利大于弊,直接把他和蝮蛇之間的關(guān)系調(diào)轉(zhuǎn)了。
被動被別人安排命運和自己主動爭取生機,完全是兩碼事。
但蝮蛇心情就沒他那么好了。
他定定朝向戚月白的方向。
覆眼的白布遮住大部分情緒,只留一雙緊抿的薄唇。
半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