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進入熱搜世界后, 身體盲盒的作用似乎放大了。
山月以前也不是沒有開過類似這種渴望在水里泡著的盲盒,但是她能控制得住身體對水的渴望。
而今天十二點一過,她的腦子里就只剩下四個字——
我需要水。
所幸湖泊離得不遠, 她跑了幾步路就到了。
她現在整個人泡在湖里, 舒服得仿佛全身毛孔都舒展了開來, 在瘋狂地吸收水分。
兩個小時過去了。
山月還在湖里。
齊晚笙說:“真神奇, 你沒有腮,卻能在湖里呼吸。”
凌枝在湖邊烤魚, 隔三岔五地給山月塞一條魚:“補充體力值。”
山月看了眼面板, 說:“我武力值竟然不低,超過一百了。”
凌枝也給阿笙遞了一條,說:“這個我熟悉,因為你能放電,一般電鰻的輸出電壓在三百伏左右,可是體長一米以上的電壓能達到八百伏,這已經能電死人了。更何況你一米六八,電壓也許會更大。”
齊晚笙說:“如果接下來所有時間直到第二天零點后,你都只能待在水里,公司那邊怎么辦?后天就周五了。”
山月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條烤魚, 朝凌枝伸手。
凌枝立馬遞上新的一條,剛剛電死的魚還有很多。
她有些擔憂地說道:“蔡京死了, 領導還會喝我們的咖啡嗎?”
山月說:“這個不用擔心。”
齊晚笙說:“對,你想想,蔡京不過是一個部門經理,他哪里來的權力安排月月當主管?而且還真的走了正兒八經的流程,還有建立了員工檔案。仿佛領導完全不管事,只負責喝咖啡一樣。月月有正規的員工合同,領導怎么會不喝我們的咖啡呢?”
凌枝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語氣也輕松起來,說:“其實回不回公司也不重要了吧,我們現在有11條速溶咖啡,我們全部混在一起,煮一鍋,到時候領導要加奶加糖,再另外加,一樣能做出十二杯咖啡,如果再黑心點,全部兌水,我覺得做四十杯也不是不行。”
齊晚笙說:“但是已知領導不是高等變異物,還受到高等變異物的約束,蔡京是中等變異物,領導只可能是中等變異物或者低等變異物。如果領導不接受的話,是否算我們違規呢?如果我們違規了,只能開打了,而開打的前提是月月周五又僥幸開到一個好盲盒,小枝的辦法才行得通。”
凌枝:“前提條件也太多了吧。”
齊晚笙說道:“對,風險不低。”
山月說道:“可以作為備選方案,離周五還有今天一整天呢,也許還有更多的線索。上鎖房間的哭聲也許是關鍵。”
凌枝說:“可惜蔡京不告訴我們。”
齊晚笙說道:“蔡京是個大隱患,早除早好,否則它如果知道月月是靠身體盲盒打服它的,它未必就會遵守月月的規則了。剛剛燒它的時候,我很仔細地檢查過了,沒有遺漏任何一點,它不會有概率進化成高等變異物的。”
凌枝想了想,說道:“它要進化成高等變異物,第一個要算賬的應該是我們吧。”
山月頷首:“嗯,是的,咖啡館老板是高等變異物,上次照過面了,還沒打就有危險預警了,我應該打不過的。蔡京變成高等變異物,我們就完蛋了。不過蔡京也物盡其用了,透露了足夠多的信息了。”
山月從水里爬出來,說道:“時間不多了,周四這一天不能浪費。”
凌枝:“啊,可你的身體……”
山月說道:“我在原來的世界里可以控制住對水的渴望,在熱搜世界里被放大了,但是如果精神值是可以通過鍛煉得到提升的話,那么我對水的需求也可以鍛煉。”
齊晚笙溫聲說道:“月月,控制不了的話也沒有關系的,我們目前的威脅已經除掉了,周四這一天交給我和小枝也可以,多一個視角也許會有新的發現。既然咖啡館老板是高等變異物,我們盡量不靠近咖啡館,免得觸犯規則。不過這幾天我們三個人都去過咖啡館,還在咖啡館對面開了我們的咖啡店,高等變異物沒有殺我們,這應該是沒有觸犯規則。”
山月說:“嗯,好,我先試試,不行的話,我就在水里泡一天。”
齊晚笙和凌枝都不打算回咖啡店里休息。
兩人一致認為待在這里會更安全,如果有什么變故,能三個人一起面對。
凌枝升了火,和齊晚笙輪流守夜。
山月則從水里爬進爬出的,不停地記錄數據。
第一次是一分鐘。
第二次是兩分鐘。
第三次是五分鐘。
第四次山月被自己電到了,生命值-10。
凌枝守夜的時候,一直在觀察山月,偶爾還會給山月遞吃的,補充體力值。
她和山月說:“有點奇怪,如果是電鰻的話,是可以長時間離開水的。不像鯉魚鯽魚這些品種,它們離開水后,十分鐘左右就會死亡。可是是鰻魚類的,由于它們身體組成結構的特殊性,最多可以離開水四十八小時的。”
她前前后后實驗了將近了二十次。
最長時間是二十分鐘,但一超過二十分鐘,她全身上下的毛孔都開始渴望水,渴望到焦躁不安的地步,壓根兒無法控制。當她泡在湖里后,焦躁的感覺瞬間消失了。
天亮時,山月放棄了。
同時,她十分慶幸昨天果斷地殺了蔡京,不然以她今天的狀態,蔡京絕對能發現端倪。身體盲盒雖好,但穩定性太差了。
她以后得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齊晚笙說:“今天你好好休息,交給我和小枝。”
凌枝點點頭,說道:“我隨時給你分享最新情報。”
她說著,又從雙肩包里倒了一大堆吃的放在湖邊:“月月,你餓了記得吃東西,不夠再找我要。”
山月鉆回了水里。
齊晚笙和凌枝商量分工。
“阿笙,我們是不是得有一個人留在咖啡店里當NPC ?萬一那群玩家下來,發現咖啡店里沒有NPC ,也許會產生懷疑。”
“他們只有午休才會離開辦公室吧?除了午休時間,我們都可以一起在外面行動。或許我們可以去送外賣,就說是主管點的外賣,犒勞大家,我們也可以趁機打聽消息。”
“送外賣這個主意好欸!我們還可以給月月打掩護。領導可以周五才出現,那月月消失一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昨天金三澤早上出來找月月了,他們早上也能離開辦公室,具體不能離開辦公室的時間,是上班期間,還有下班之后。所以,我們在他們上班之前也只能在咖啡店里待著。”
凌枝忽然輕輕地“啊”了一聲。
齊晚笙連忙看向她,問:“怎么了?”
凌枝踮起腳伸手擋住了齊晚笙的眼睛,說道:“我覺得他們應該不會來咖啡店了,他們下樓的時候應該會被嚇回去。接下來我說的話,阿笙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們辦公的那一棟樓,門口,吊了一具玩家的尸體,死狀有點恐怖。”
齊晚笙深吸一口氣,說:“你松開吧。”
凌枝:“你害怕的話可以牽我的手。”
凌枝說著,松開了手。
齊晚笙重見光明,看向了不遠處的辦公大樓。果不其然,玩家的尸體十分顯眼,死狀也極其殘忍,令她不得不倒抽了一口涼氣。
死的玩家是徐建安。
他未著寸縷,象征著男性特征的某一處被殘忍地割下,塞在了他的嘴巴里,他瞪著眼睛,似乎見到了什么不可名狀的恐怖之物,腦部以下的所有皮膚都被整齊地扒下,渾身血淋淋地掛在半空中,骨骼里的五臟六腑掉了一半,全都落在了血泊里。
齊晚笙的精神值瞬間掉了兩個點。
其實要說可怕,倒也沒有公園里的尸山尸海可怕。
但這不一樣。
公園里的尸山尸海是月月弄出來的,徐建安的尸體不是。
用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像她的孩子為了保護她殺了人,她要去幫忙收尸一樣,情感上是完全兩種不一樣的感受。
看到公園里的尸體,她只會覺得她閨蜜也太有能耐了吧,竟然能一個單挑這么多NPC !而此情此景,只會讓齊晚笙覺得什么變態啊,竟然這么折磨尸體!
凌枝:“我們要收拾這個嗎?”
齊晚笙:“當然不要,我們不是專業收尸的,他們要能給錢,我還是可以考慮的。但他們身上沒什么能薅的東西了,留著吧,嚇嚇他們也好,”似是想到什么,她說道:“拍個照吧。”
凌枝大為震驚:“雖然我知道你想直面你的恐懼,但也不至于要拍個照吧!”
齊晚笙:“……”
凌枝后知后覺:“哦,我知道啦,你是想觀察這個玩家會不會變異吧!”
齊晚笙頷首。
凌枝又有點擔憂:“他變異了怎么辦?這熱搜世界的設定真的好可怕啊,這不是鼓勵大家去死嗎?死了就有概率變異,再死還有概率變異!”
齊晚笙說:“還是錄個視頻吧,等會給月月看。蔡京說的是有概率變異,這個概率誰也不知道多大,就像手術同意書需要家屬簽字一樣,上面也是說了有可能會出現某某并發癥,都是小概率。我認為概率不會很大,不然蔡京為什么不自殺?再說了,徐建安是個普通玩家,他如果變異了,也只是變成低等變異物吧。”
凌枝覺得好有道理。
死亡只是有概率變異,不是百分百變異。
想必概率不大,如果概率大的話,這些NPC為什么不自殺呢?
豈不是滿世界高等變異物亂跑?
齊晚笙說道:“這是一個線索,除了變異物之外,任何一個普通的玩家都沒法在短時間內做到這么殘暴的虐尸行為,”她強忍著不適,拍下了視頻,甚至還湊了前去,只為拍得更清晰。
她邊拍邊分析:“徐建安應該觸發了規則,而且必定不是低等變異物的。低等變異物沒有這樣的殺傷力,我更傾向于徐建安觸發了高等變異物的規則。”
凌枝看了眼不遠處的“有一家咖啡館”,心里毛毛的。
說來也是巧。
凌枝這么一抬眼,就跟“有一家咖啡館”的唯一NPC眼神對了個正著。她仍舊是一副冷漠寡言的模樣,安安靜靜地邊做著咖啡邊看著她。
凌枝嚇得眼神瑟縮了一下,以為自己被盯上了。
要知道在這之前,這個NPC沒有哪一次會主動看她。
凌枝內心涼颼颼的,生怕阿笙也跟NPC對視了,連忙拽著阿笙往自家咖啡店走。等門一關,視線被隔離了,她才面如死灰地說道:“完了完了,我覺得我剛剛觸發了高等變異物的規則了,她晚上會不會來殺我?我可能沒法和你們慶祝九十九的生日了。”
齊晚笙安慰她:“先別著急。”
凌枝很快打起精神來了,說:“對,我不能著急,也許我沒有觸發,如果觸發了,她剛剛就能殺我,但是她沒有,”一頓,她又說道:“如果她真來殺我,你一定要記住,不能主動和她在咖啡店外對視。”
她死也要死得其所。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緊接著是開門的聲音。
“你好,請問開始營業了嗎?”
是一個女孩,穿著白衛衣搭牛仔褲,身上還背了一個小小的雙肩包,如果不看她的臉話,整體是青春靚麗的。可一看她的臉,就絕對不會和任何美好的詞匯聯想在一起。
她實在是太瘦了,骨頭架子壓根兒撐不起這身衣服。
她的臉毫無血色,眼窩深陷,面皮上是可怕粗厚的青筋,幾乎密密麻麻地覆蓋了整張臉,只剩兩個帶血的眼珠子,嘴巴一張,牙齒還掉了兩顆。
她面不改色地撿起來塞了回去,瘆人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著齊晚笙與凌枝。
凌枝抖了下。
她認出這個女孩了。
第一天夜跑,這個女孩就在她前面的位置!
她印象特別深刻。
因為當時她覺得她背的雙肩包怪可愛的,如果不是在熱搜世界,她一定會上前去問鏈接。
可是,月月明明說了,所有夜跑的NPC都殺了。
甚至大部分都是身首異處。
凌枝很快就發現女孩的脖子上有一整圈明顯的血線。
……是進進進進化了嗎?
凌枝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地貼近了齊晚笙。
兩人在背后互相牽住了對方的手。
很用力。
齊晚笙聽見自己的心臟砰咚砰咚地用力跳著,聲音也盡可能地控制住了發抖,她擠出一個笑容:“營業的,您好,請問您需要吃點什么嗎?現在是早餐時間,我們只提供少量飲品和簡餐。”
她用力地捏了一下凌枝的手,松開了,拿了菜單過來,靠近了變異物。
她微笑著說道:“這邊請,請問您是一個人嗎?您喜歡坐窗邊呢還是包廂?我比較推薦您坐在窗邊,等光線再好一些的時候,拍照會特別有氛圍感。”
“是的,我只有一個人,那就窗邊吧。”
等變異物坐下,齊晚笙遞出了菜單。
變異物看了眼,說:“來一杯果汁,跟一份藍莓華夫餅。”
“好的,您稍等。”
齊晚笙退回吧臺。
凌枝用手機敲字和齊晚笙交流。
【我認識她,也不知道是她還是它了,總之這個女孩是夜跑的那群NPC之一,它變成中等變異物了,和蔡京一樣。 】
齊晚笙也飛速打字。
【穩住,不要慌,它一定有它的規則,我們只要不觸犯就能活下來。 52個NPC,我們燒了43具尸體,也就是有九個NPC進化了。 】
【萬一它的規則是如果說話不帶微笑就要死呢!或者是一句話不能停頓!不能用倒裝句!我們豈不是死得很快?九個蔡京!九個變異物的規則!遍地都是規則! 】
齊晚笙有點慶幸小枝不是變異物。
但她也被凌枝說服了。
【我們偷偷從后門跑掉,去公園。 】
兩人達成一致的決定。
變異物的規則毫無頭緒,與其小心翼翼等著踩雷,不如先跑掉。只要跑掉了,人不在跟前,就不容易踩雷。
兩人飛速離開咖啡店,一踏出咖啡店的后門,紛紛使出這輩子最快的速度,瘋一樣沖向公園。
足足一分鐘,咖啡店里的變異物才追了出來。
兩人再次提速。
凌枝:“啊啊啊變異物追出來了!它果然就是沖著我們來的!它就是想讓我們觸犯規則,然后吃掉我們!”
齊晚笙:“別說話了,省點力氣再提速。”
齊晚笙跑得沒有凌枝快,沒一會就落后了凌枝七八步的距離。
凌枝停了下,拽住齊晚笙的手繼續往前沖。
齊晚笙:“走直線!”
變異物的第二形態出來了。
它的速度更快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在一點一點地拉近。
就在變異物身上的樹枝伸向齊晚笙的時候,凌枝將雙肩包直接砸向了它。變異物停頓了一下,凌枝為兩人爭取到了一秒的時間。
兩人咬緊牙根往前沖。
湖泊就在眼前了。
變異物丟掉了雙肩包,再次追逐兩人。
就在即將碰觸到兩人的時候,凌枝拉著齊晚笙跳進湖里!
凌枝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帶著齊晚笙,往湖中心游去。
齊晚笙不會游泳,只能飄在湖面上,任由凌枝帶她跑,上上下下嗆了好幾口水。涕淚橫流時,她見到變異物也跳進湖里了。
齊晚笙顧不上這么多了,大喊道:“月月,有變異物,電它!”
話音一落,凌枝游得更快了。
她的體力值在瘋狂地下跌。
可這個時候根本顧不上這么多,她必須要帶著阿笙游得更遠。水導電,距離越近,電壓越高,離得越遠越安全。
山月從水里冒了出來。
電光微閃,循著水流涌向了周遭。
十秒鐘后,本來在湖里快速游動的變異物停止了動作。
又過了十秒。
變異物恢復了人形形態,暈了過去。
山月先扭頭看向了齊晚笙和凌枝。
三人都很有默契。
齊晚笙比了個“ok”的手勢。
她們距離比較遠,只是受到了少量的電流影響,掉了一丁點的生命值,附帶輕微的眩暈,并無大礙。
山月:“再游遠一點。”
山月靠近了變異物。
趁它暈,要它命。
補刀是必須的。
山月正準備放電,變異物猛地睜開眼,說道:“我愿意遵守您的所有規則。”
山月此時也認出了眼前的變異物就是那天不見的尸體之一。
……低等變異物死后變異的概率似乎有點高,五十三個低等變異者,概率接近百分之二十。
……新生的中等變異物嗎?
山月覺得有點意思。
她問:“你叫什么名字?”
變異物想了很久,才說道:“云黎。”
山月:“你知道我是誰嗎?”
變異物:“是賜予云黎進化機會的神主。”
山月:“喊我老板。”
變異物:“是賜予云黎進化機會的老板。”
山月頷首:“不錯,乖巧。”
變異物:“云黎請示規則。”
山月略微沉吟,說道:“第一,不可以傷害她們兩個人;第二,不允許任何變異物傷害她們兩個人;第三,引其他剛進化的變異物來這里,接受本老板的電療;第四,以后補充。”
“是,老板。”
云黎離開了湖泊。
山月游向了齊晚笙和凌枝。
山月從凌枝手里接過了齊晚笙,讓齊晚笙擁有更多與空氣接觸的面積。見凌枝體力也有些不支了,她另一只手也撐起凌枝。
凌枝頓時松了口氣,覺得整個人都輕松多了。
她抱住山月的脖子:“嗚嗚,月月,剛剛好可怕,嚇死我了。現在這個熱搜世界里有九個中等變異物!”
齊晚笙說:“徐建安死了,本來我猜測是高等變異物干的,但是現在多了九個中等變異物,就不好說了。”
山月說道:“沒事,很快知道了,你們盡量在湖里待著,離我遠一點,又不要離我太遠,等剩下的八個變異物解決了再回岸上……”她說:“我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說著,山月看見云黎已經把變異物往湖泊引了,她放開兩人,又說:“等會跟你們說。”
她鉆回水里,游到湖邊。
云黎效率很高,行動也很靈活,轉眼間就將變異物引進湖泊里了。
山月發電。
變異物被電暈。
山月靠近。
變異物主動投降,等山月制定規則。
遵守規則的變異物+2
遵守規則的變異物+3
遵守規則的變異物+5
……
變異物一多起來,后續的配合就更簡單了,九個剛進化成功的中等變異物在經歷了電擊后,都選擇了遵守規則的五好變異物。
它們在岸邊站了一整排。
山月從湖里走出來。
它們齊刷刷地喊道:“請老板指示!”
山月問:“徐建安是誰動的手?”
云黎說:“是另一位神主,啊,不,是另一位老板,咖啡館的老板。”
山月問:“怎么動手的?還有誰看見了?”
“我。”山月記得這個新進化的中等變異物叫俞濤,它說道:“徐建安摸了低等變異物的胸,咖啡館老板親自動手,殺了他。”
山月說:“哦,知道了,沒事了,你們可以散了,”一頓,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說道:“對了,你們去那邊看看,昨晚剛燒完蔡京,不知道有沒有遺漏的地方,你們去找找,要是找到全燒了,沒找到就算了,我不喜歡留下任何死灰復燃的機會。”
“是,老板。”
等它們一走,山月又重新回到水里。
她把小枝和阿笙帶上岸邊。
凌枝忐忑地說道:“它們真的會保護我們嗎?萬一發現月月……”她說得很小聲,后半句更加不敢說出來,怕那些中等變異物聽見了。
山月說道:“它們似乎和蔡京有點不一樣。”
凌枝問:“哪里不一樣?”
山月思考了一會,說道:“領地意識。”
齊晚笙說:“我大概明白你說的是什么意思了。”
凌枝還處于云里霧里的狀態,問:“啊,不要打啞謎,快點告訴我。”
山月說:“它們變異物之間應該是低級服從高級的生存法則,蔡京服從這個熱搜副本唯一的高等變異物,也就是咖啡館老板。但是當它覺得我的武力值比它高的時候,它又選擇臣服于我。它臣服于我的前提是我不去觸犯高等變異物的規則。可以這么說,蔡京相當于咖啡館老板領地里的一部分,不觸犯高等變異物的規則,是它刻在骨子里的領地意識……”
齊晚笙說:“但由月月親手殺死,并且得到進化機會的低等變異物,現在是中等變異物了,它們選擇了月月的領地。”
山月說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而且蔡京作為殺雞儆猴的雞,對于這些新進化的中等變異物,也有威懾力。”
凌枝問:“這是你要跟我們說的重要線索嗎?”
山月說:“那不是。”
她讓她們靠近一點,才說道:“我在湖底發現了一個東西。”
凌枝和齊晚笙離開后,山月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自從有了變異物的概念,這里顯然就沒法類比成開放類世界游戲,那么,那些場景建模敷衍的地方就沒法解釋得通。
暫時沒想明白,山月也擱下了。
新的問題又冒出來了。
這個副本的重要場景,十四層的康正誠信有限公司,有一家咖啡館,以及這個公園。
她已經把地圖的每一寸都談過一遍了。
做得細致逼真的場景建模,只有這三個地方。
公園,她也探索過了。
唯一沒有探索過的,剩下這個湖泊了。
正好天助她也,今天開了這個盲盒,不好好探索這個湖泊就太浪費了。她湖泊的每一寸都仔細探索了一遍。
公園的這個湖泊意外地有些深,她徒手丈量過,將近十五米的深度。
她以前也在公園的湖里泡過,那會兒一個人泡得無聊,還去查了公園湖泊的深度。一般公園人工湖泊深度是四到五米左右。
而這個副本的公園湖泊竟然有足足十五米,湖泊生態環境良好,生物多樣性豐富。
凌枝聽得入神。
齊晚笙卻忽然問了句:“你的雙肩包呢?小枝。”
凌枝說:“剛剛砸變異物了……”
齊晚笙說:“變異物乖巧地拿回來了。”
她去拿雙肩包,遞給凌枝。
凌枝抱在懷里,也沒管身上濕漉漉的,內心對湖底好奇得不得了。她第一天來到這個熱搜世界,就下湖抓魚了,當時就覺得湖里挺深的,沒想到這么深。
齊晚笙又說道:“我們的鍋是不是還在你包里?”
凌枝后知后覺地說:“你是說那個白色的陶瓷小湯鍋嗎?”
齊晚笙說道:“對,你在湖里撈出來的,疑似裝了骨灰的陶瓷罐子。”
凌枝從雙肩包里捧出陶瓷罐子,說:“這個?不可能吧,怎么會是骨灰盒呢?當時里面就是一些……湖底的泥沙?絕對不是骨灰!好吧,它確實長得很像可以裝骨灰的罐子。”
凌枝看向山月,睜大眼:“你不要告訴我,這真的是一個骨灰罐子?”
山月說:“應該不是。”
凌枝松了口氣。
山月:“但,也差不多。”
凌枝:“月月!不要說話說一半!”
她看了眼手里的陶瓷罐子,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放下還是該丟掉,轉眼一想,是這個罐子拯救了她們的體力值!陪伴了她們度過了一段艱難又快樂的時光!
嗯,是個好罐子!
凌枝重新抱在懷里:“那究竟是什么!”
山月說道:“湖泊最深處有一個墓,里面有很多這樣的陶瓷罐子,里面裝的全是陪葬品。你撈到的這個陶瓷罐子,應該是不小心被湖泊里的生物弄出來了。墓的主人叫時夏,立墓碑的人叫時冬。棺木我打開過了,是個衣冠冢。從名字看來,應該是一對姐妹。”
齊晚笙一下子抓到了重點。
“是在康正誠信有限公司茶水間里自殺的那個女孩?”
凌枝說:“可是鬧鬼的哭聲是男人的聲音。”
山月說:“我覺得我們離主線劇情很近了,今晚過了十二點再去公司看看。應該不會再開到這種魚類的盲盒了,我印象中我缺水的次數很少,輪到的概率不大。而且明天周五,領導要出現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徐建安的死給玩家們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起初, 大家只是想去“三月咖啡”吃一頓午飯,補充點體力值,再努力刷一下NPC好感而已。
然而,當大家看見被吊在大門口的徐建安尸體時,尤其是男玩家,都只覺某個部位隱隱作痛。
……這個副本的NPC太殘暴了!這比蔡京當面活吞玩家還要可怕!從徐建安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出, 他死之前遭受到了無比慘痛的折磨。
所有人都以為徐建安是觸犯了夜晚離開公司的規則才死的,至于死在哪個NPC手里, 也顯而易見。
金三澤很肯定, 就是死在主管手里的。
主管看著好說話,但她實在長得太好看了,平時肯定沒少吃人。
金三澤看向對面的“有一家咖啡館” ,里面隱約能見到吧臺后面正在忙碌的服務員。
他的思緒頓了下, 很快便有了猜測。
這是一個講職場競爭的副本,關鍵詞領導與咖啡,上級之間有競爭,兩家咖啡店之間肯定也有競爭。
關鍵是如何將三杯咖啡分給四個領導。
而主管告訴他, 領導會在周五出現。按照“三月咖啡”的消費速度, 他十天可以換一個盲盒, 三十天能換三個盲盒。如果他攻略了三月咖啡的三個NPC,說不定能加快速度獲得咖啡, 成為第一個離開副本的玩家。
“金哥,我們還要去咖啡店嗎?”
金三澤咬牙道:“去。”
他帶著其他玩家小心翼翼地繞過了徐建安的尸體,往咖啡店走去。他邊走邊給其他玩家透露信息:“這個副本我已經有頭緒了,和我想得差不多,你們跟著我走住準沒錯。”
他賣個關子,說道:“選擇正確的隊伍, 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什么正確的隊伍?”
金三澤說:“剩下的,只能你自己用眼睛看了。”
也不是金三澤不想說,只是大家都是競爭關系。
副本結算的時候,能第一個離開副本的是加分選項,誰能第一個描述清楚熱搜內容,得到的獎勵就越多,而且相對應的,在副本里表現得越好,獎勵也會越豐富。
聽他姐說,表現得分外優秀的,有概率能得到罕見技能,以后進熱搜副本也能更輕松。
金三澤微微瞇眼。
這個副本說白了就是要站隊正確,主管就是隊伍的正確方向,是這個副本的指明燈。只要跟著主管走,不觸犯她的規則,最后肯定是沒問題的。
他現在唯一的對手就是苗薇。
苗薇這個玩家似乎另有打算,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像剩余的四個玩家,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沒有主見,只懂得跟他走。
今天苗薇就沒有跟他下來去咖啡店攻略NPC。
金三澤始終覺得她太年輕了,考慮不周,在這樣的環境里,落單是一件很容易觸犯規則的事情。
當金三澤在“三月咖啡”里見到了九個和蔡京長得相似的NPC后,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沒錯,這個副本就是要站隊!
……公司里要站隊,咖啡館也要站隊,眼下NPC都開始站隊了!選擇了錯誤的咖啡館買咖啡,后果不堪設想。
其余四名玩家看著新出現的九個NPC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么,但是隱隱覺得金哥的決策一定是沒錯的。
齊晚笙和凌枝內心其實并沒有表面那么輕松。
她們同樣擔心新進化的九個中等變異物會不會反水,不遵守月月制定的規則了。不過也不知是不是有九個變異物的緣故,它們似乎在相互制衡,一整天下來沒發生任何事,安然無恙地來到了晚上十二點。
齊晚笙和凌枝直奔公園,還沒靠近湖泊,就見到山月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烤干了。
顯然早已有準備。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今天是什么?”
山月說:“面板武力值很低,但我的生命值變成了2000。”
凌枝微微一怔,問:“之前的身體盲盒生命值也有改變嗎?”
山月:“沒有,只有今天發生變化了,”她握了握拳,說道:“應該是有爪子的,但不太明顯,我只能隱約察覺到它的存在,并且皮膚相當堅硬,移動速度略慢,”她改口:“非常慢。”
山月以前也開過移動速度特別慢的身體盲盒,但是在她的控制之下,她可以不受太大的影響。如今在熱搜副本里,完全放大了身體盲盒的影響,她勉強壓制住一半的身體本能。
好比如現在,她不壓制身體本能,她可能要多花半個小時才能離開湖泊。
齊晚笙說:“像龜。”
凌枝:“也許是象龜,加拉帕戈斯象龜是世界上最大的龜,也很長壽。”
山月:“……總而言之,我先回公司看看,”似是想到什么,她問:“昨晚公司鬧鬼了嗎?”
齊晚笙說:“今天其他玩家提起了,沒有。”
山月走回公司。
走路雖慢,但是這并不影響路上的中等變異物懼怕她。
大概是她燒蔡京一事,已經深深地烙印在它們的心里。
哪怕走得慢,每一步也相當有氣勢!
徐建安的尸體仍然吊在大樓門口。
玩家們沒有動他,怕觸發山月的規則。
山月也不打算動他,她也覺得會觸發高等變異物的規則。
忽然,山月的腳步一頓。
她的視線落在了遠處的辦公大樓上。
里面燈火通明,燈光比以往幾日都要明亮了幾分,里面影影綽綽,倒不像往日的場景建模那般敷衍。
她又迅速打量、探索周遭。
很快發現了一件事。
這個副本地圖似乎優化了,之前她覺得特別敷衍的場景建模變得細致起來,最遠處的街角還多了一家便利店。
云黎就站在收銀臺后面,見到她似乎有些詫異,問:“老板,是還有什么新規則嗎?”
山月說:“我來看看。”
“好的,老板隨便看。”
山月仔細觀察了便利店,和她世界里的便利店沒有任何區別,唯一不同的是,里面依舊不賣任何咖啡飲品。
她問:“沒有咖啡嗎?”
云黎似乎有些為難,它說:“有的,我全藏起來了,如果老板你需要,我全拿出來給你。”
山月多多少少能猜測到高等變異物的規則之一。
她有些好奇。
這些低等變異物和中等變異物,是怎么弄清楚高等變異物的規則?難道像今天一樣跑去問她有什么規則嗎?
山月不確定同等級的變異物之間需不需要遵守對方的規則,只是現在也不方便問了。它們顯然將她當成高等變異物了,并且在她和咖啡店老板NPC之間,選擇了跟隨她。
這種變異物懂的都懂的問題,問多了容易起疑心。
話少安全一些。
她高冷地說:“都給我。”
山月獲得一大袋咖啡。
她先回咖啡店,將咖啡給阿笙和小枝。
高等變異物有關咖啡的規則,應該是有局限性的,譬如在固定地點才會觸犯規則。否則,她們這些天又開咖啡店,又揣著這么多速溶咖啡,早就被殺掉了。
山月說:“先藏好咖啡,然后我們兵分三路,探索地圖,我現在走路太慢了,能探索的地方有限,遇到和以往不一樣的地方就拍照。”
“沒問題。”
“好哦。”
三人兵分三路。
一個小時后,三人又在咖啡店里匯總。
“便利店、花店、五金店、警察局、飯店、美甲店、理發店、兩個新公司……”山月說:“加起來是九個變化,而這個副本世界也正好多了九個新的中等變異物。”
齊晚笙說:“我知道你不方便和它們說話,我問它們了,它們也回我了。中等變異物誕生后,會在空間優化屬于自己的領地,一般領地就是它們身為人類生前最后待的地方……“
齊晚笙拿了一張紙和一支筆過來,在上面畫了個大圈。
“這是高等變異物的領地。”
她又在大圈內畫了九個小圈。
“這是中等變異物依附高等變異物生存后圈出來的小領地。”
她又在大圈小圈里點了無數個小黑點。
“這是沒有思維能力的低等變異物,沒有領地,同樣依附高等變異物生存,也需要遵守所有比它們高級的變異物的規則。因為數量巨大,中等變異物一般不會去招惹,以防萬一變異了多一個競爭對手。”
齊晚笙又說:“還有規則也打探過了,同等變異物之間可共存,互相遵守對方的規則,規則要么是從別的變異物嘴里打探出來的,要么主動投誠,弄清規則……”
她一頓,說道:“但變異物之間很卷,一樣是弱肉強食的法則。但凡是變異物,它們都會不停地提升自身能力,靜待能進化的那一天,百分百把握時會選擇自殺,涅槃重生,然后挑戰原先比它高等的變異物,取代它的地位,讓所有變異物遵守它的規則。”
山月說:“嗯,蔡京是殺對了。”
凌枝覺得有點復雜,努力消化了下,有點明白了,產生了疑問:“高等變異物知道月月不是高等變異物嗎?”
齊晚笙說:“根據中等變異物的描述,它們一致認為你是外來的高等變異物,它們相信你的實力,也相信你很快會去挑戰高等變異物,一統領地。所以,在你沒有觸犯高等變異物的規則之前,它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山月緩緩地吸了口氣。
……她還真的不知道,這群變異物對她抱有這么大的期待。
……她現在只是一只龜。
……不要對龜有那么大的期待好嗎。
第19章
第十九章
山月回到公司的時候, 她看了眼時鐘,已經是半夜兩點四十分了。
偌大的辦公室里就只有六個員工。
他們都在工位上睡著了。
除了苗薇。
山月和她對視了一眼。
她飛快地垂眼,埋頭睡覺。
山月停頓了下, 徑直走向上鎖的房間。
如今看來, 上鎖的房間是高等變異物制定的規則之一。在沒有把握干掉高等變異物之前, 這個房間絕對不能打開。
多虧了阿笙探出來的變異物法則,她才肯定四個領導絕對不是中等變異物,否則她看到的領導辦公室不至于這么簡陋。
蔡京這個中等變異物已經死了。
隨著它的死亡,它圈出來的領地部分細節已經漸漸消失了,譬如辦公室里的部分綠植,還有部分辦公桌,除了上鎖的領導辦公室之外,剩余的三個辦公室里的場景已經不能說是簡陋了,而是徹底變得空白,甚至連辦公室的木門也褪色了。
和上鎖的那一間辦公室相比, 已經徹底不一樣了。
山月站在兩個辦公室的中間, 仿佛來到了一個奇妙的世界, 左邊是完美建模, 右邊則像是半成品建模。
山月覺得怪有意思的, 拿手機出來拍了張照片,晚點可以分享給小枝和阿笙。不過阿笙看了, 大概率會覺得能上傳到網絡上小賺一筆。
山月收回思緒。
她安靜地聽了會動靜。
隔著一扇門,上鎖的辦公室里面靜悄悄的。
山月去了茶水間。
茶水間沒有任何變化。
看來茶水間也跟高等變異物有關系。
山月在思考。
蔡京說過,茶水間里曾經死過一個女員工, 是女員工割腕自殺的。而目前主線線索指向的女員工,也就是湖泊墓里的時夏。
能在公園水下造墓的,如此大陣仗, 只可能是高等變異物,也就是咖啡館老板NPC時冬。
山月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們所處的熱搜世界是高等變異物創造出來的空間,細節部分又是由高等變異物和中等變異物聯合優化的。
時夏曾經是康正誠信有限公司的員工,那公司里應該有她的工位。
雖然她是兩年前自殺的,但這里的公司是時冬創造出來的領地,哪怕蔡京死了,所以優化的細節消失了,可時夏的工位絕對不會消失。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上鎖的辦公室傳出了哭聲。
這回,山月在第一現場里,聽得真真切切,果然是男人的聲音。
茶水間里沒有咖啡,為什么上鎖辦公室還會哭?
不對。
她兜里有咖啡。
所以,這也算茶水間有咖啡嗎?
山月試探著走出茶水間。
果不其然,哭聲停了。
當她再次踏入茶水間,哭聲又響起了。
山月又一次離開。
她明白了。
時夏割腕自殺的茶水間里一定發生過什么,咖啡是關鍵,所以只有茶水間出現咖啡,上鎖房間才會有反應。
山月走向員工的格子間。
三十個工位。
哪一個才是時夏的工位?
蔡京死了,工位細節也粗糙了起來,但也不至于像辦公室那樣明顯。
山月有點能摸清高等變異者創造領地細節的要領了,和它越是親近的人和物,或者是她曾經接觸過的,見到過的,細節就會分外完善。
山月一下子排除掉了一半的工位。
剩余一半之所以沒那么快排除,是她的鍋。
她初來乍到什么都不知道,以為這是開放世界類游戲,把能拿走的全都拿了,以至于大部分細節是她破壞掉的。
她當時掃得十分快樂,壓根兒就沒記物品的擺放,否則以她的記憶能復盤出來。
山月仔細分辨剩下的十五個工位。
忽然,苗薇跟她對視了。
苗薇向她招手。
山月走了過去。
苗薇也不說話,而是往左邊挪了個位置,直接坐到左邊的工位上了。她的電腦屏幕亮著,上面赫然打開了一個文件夾,文件名是一個句號,里面只有一個文檔,文檔名字也是省略號。
山月打開了文檔。
8月20日
今天楊總喊我去他辦公室,他表揚我的會議總結寫得很好,我很開心。
我覺得我的工作價值被承認了,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要好好努力,早日升職加薪,在這座城市落地生根,然后把妹妹也接過來。
9月15日
最近很忙,幾乎每天都加班,楊總很關心我,每天都問我要不要送我回去。他說學生出了這個社會,來上班了,領導就是我最親近的人了,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盡管找他。我覺得他像我從來沒有擁有過的父親一樣慈愛。
9月20日
楊總帶我去出差,倪總還夸我是楊總的得力助手,楊總這輩子都離不開我了,讓我好好感謝楊總的照顧和提拔。我聽了有點不舒服,但不知道怎么反駁。
9月21日
楊總半夜來我的房間,說要跟我談明天的公事。我猶豫了會,還是開了門。楊總跟我聊了半個小時的公事,離開的時候摸了下我的頭,說我好香啊。我有點惡心,又有點尷尬,只好說了句:“是XX牌子的,您可以買幾瓶回去,您太太和女兒一定喜歡。”他說好。
9月22日
出差結束,坐飛機回去。
楊總坐在我隔壁,他似乎睡著了,腦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頭發有一股油味,令人作嘔。
我往另一邊挪了又挪,他忽然伸手在我的大腿上摸了一把。我腦子一片空白,渾身動彈不得。
他又往上摸了!
我終于推開了他。
他和我說睡迷糊了,以為我是他老婆。
他的眼里一點睡意都沒有,我知道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是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9月28日
楊泰清在茶水間里堵我,問我為什么要躲著他走。
我以為我婉拒的意思很明顯,可是他卻覺得我在欲擒故縱。茶水間外面都是同事,他竟然在茶水間里摸我的胸。
我扇了他一巴掌。
他和我說,你連玩笑都開不起嗎?我教你一個道理,上級跟你開玩笑的時候,你應該懂得迎合上司。
他越說越大聲,甚至開始罵我。
茶水間外面的同事全都在偷偷地看著我,人生破天荒地這么丟臉。
9月29日
真的是我做錯了嗎?是我開不起玩笑嗎?我真的是個沒有情商的人嗎?不想上班了。人為什么要上班?
10月15日
我好像被排擠了。
倪總他們見到我,總想教育我,要當一個能開得起玩笑的女人,開不起玩笑的女人在職場是走不遠的,領導最不喜歡開不起玩笑的女人了。
我說他占我便宜。
倪總皺著眉頭,用嫌棄的眼神看我,說:“怎么可能?老楊是出了名的愛家,他有老婆有孩子的,女兒再過幾年也要上大學了。你長得也就一般,怎么會占你便宜?你不會覺得平時夸你幾句,你就當真了吧?一定是你誤會了,老楊對你是對下屬的關心,你這么想老楊,我都替他不值得了。我教你吧,你請你們楊總吃頓飯,倒杯酒自罰三杯,道個歉,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真的是我錯了嗎?
10月21日
我沒有請楊泰清吃飯,我覺得我沒有錯。
可是公司里的日子好難熬啊。
我想辭職了,可是楊泰清說如果我辭職他就讓我在這個圈子里混不下去。這個月還要交房租,而且我還夸下海口跟妹妹說等年底圣誕的時候帶她去迪士尼玩,給她買好看的川沙女明星發箍,還有超大號的女明星玩偶。
10月22日
楊泰清總是在罵我,明明兩個月前還夸我辦事效率高,會議總結寫得好,現在每一次他都會挑出毛病來,然后當眾罵我,私下里又嬉皮笑臉地和我開黃腔。
怎么會有這么惡心的人?
已經開始厭男了。
10月23日
不想上班。
10月24日
不想上班。
10月25日
昨天沒關窗,半夜下雨了,爬起來關窗的時候,竟然覺得跳下去就能一了百了了。
可是我跳下去了,妹妹怎么辦?
11月1日
原來割腕不一定會死,但一定會很痛。
11月20日
楊泰清讓我端三杯咖啡進會議室。
會議室里卻有四個領導。
楊泰清問我三杯咖啡要怎么分給四個領導?
我說我再去倒一杯。
他們都在笑。
我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
楊泰清又讓我去出去倒一杯咖啡。我前腳剛出會議室,楊泰清后腳就跟著過來了。他說他最近改口味了,要喝加兩包糖的咖啡,因為我沒有情商,讓他沒有面子,他覺得日子太苦了。
他好像摸了我,又好像沒摸。
我已經分不清他到底摸沒摸了。
11月21日
楊泰清又讓我去茶水間給他端咖啡了。
他總是在這個時間點把公司所有人都喊走,我很害怕。
11月22日
大家看我的眼神很奇怪,還有人喊我咖啡助理。
11月23日
茶水間。
11月24日
茶水間。
11月25日
茶水間。
12月6日
茶
12月17日
……
12月25日
再見。
山月仿佛看到了一個掙扎的女孩,一步一步地走向絕望,然后和這個世界告別。
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第20章
第二十章
作為一個同在職場的996, 山月看到這些無比氣憤。
時夏這種小姑娘,從日記上看來,就知道是那種性子比較軟又溫柔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她們禮貌貼心, 初入社會又懵懵懂懂, 職場里的老油條最喜歡找這種好欺負的姑娘下手。
山月冷著一張臉關掉了文檔。
她又去查看其他文件,其他文件并沒有什么有效信息,和其他人的工作電腦差不多。苗薇的這個工位和其他人也差不多……
她一頓, 發現苗薇的工位抽屜拉開了一條細縫, 露出了尖尖的一抹粉色。
她拉開抽屜。
那一抹尖尖的粉色是一個文件夾,上面還有可愛畫風的兔子吃胡蘿卜圖案,而除了文件夾之外, 還有一些小玩偶、好看又精致的辦公用品、有趣可愛的擺設等, 滿滿當當的裝了一整個柜子。
山月有些怔楞。
她第一天掃了大半個辦公室,拖了一大桶戰利品,竟然完全沒看到有這些物品。她要是看到了,肯定早就拿了。這么可愛的東西,太適合擺在三月咖啡里了。
不過她當時只掃了辦公桌面的, 抽屜是完全沒有打開。
難怪她沒看見。
那只有一個可能性了, 就是苗薇早早地把這些東西收進了抽屜里。她不是最先到達公司的玩家,這群玩家才是。
山月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苗薇。
苗薇沒看她, 而是默不作聲地遞了一張紙條過來,上面是清秀的字跡。
【我想你也許需要它,除了你, 我沒給其他人看過這臺電腦。 】
【我在同東大廈上班。 】
山月瞬間明白了。
苗薇從頭到尾都知道她不是這里的NPC。
她工作的地方也在同棟大廈,里面有十幾個公司,上去的電梯就六部,來來往往這么多人,苗薇一定見過她。
但她沒有拆穿她,甚至還給她提供信息。
而此時,苗薇又塞給她一樣東西。
是她讓蔡京放在茶水間的速溶咖啡。
苗薇塞了張字條過來。
【我不拿的話,會被徐建安發現。 】
山月也在字條上寫字:【你想要什么? 】
苗薇:【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順手幫你一把,如果你覺得欠我什么,以后在副本遇見的話也順手幫我一把就行。 】
山月同意了。
她并不想欠苗薇人情。
她離開了苗薇的工位前,在抽屜里放了四瓶咖啡飲料。
山月不得不感慨這個副本的幸運兒一定是苗薇,她第一天就得到了熱搜主線劇情的大致走向。
時夏的日記可以說是主線的關鍵,能獲得關鍵物品,基本上第一天就能把握住后續的劇情走向了。
山月走到上鎖房間的門前。
咖啡拿了出來,里面再也沒有哭聲了。
而有了時夏的日記線索,里面是誰的哭聲已經很明顯了。
高等變異物是時夏的姐姐時冬,上鎖房間里的是領導,咖啡放在茶水間里他們會哭,想必是時冬對他們進行了與咖啡有關的懲罰,所以一有咖啡就會出現類似的應激反應。
山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公司。
路經“有一家咖啡館”的時候,山月停下了腳步。
之前每天晚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事兒,似乎沒有認真地觀察過夜晚的咖啡館,只記得一過了晚上十二點,這家咖啡館就會突然熄燈了,里面漆黑一片。明明沒有窗簾,外墻全是明亮的落地窗,饒是夜視能力極好的她也無法看清里面有什么。
山月仔細觀察了一會,并沒有看出什么來,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腳步一頓。
她瞇了瞇眼。
山月往后退了幾步。
她扭頭看向了掛在辦公商廈樓下的徐建安的尸體。
所有人都害怕觸犯規則,并沒有人敢去挪動他的尸體,也包括山月。
徐建安的死狀過于恐怖,尤其是那一雙驚慌不已的眼睛,仿佛死之前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狀的恐怖事物。
山月挪到徐建安的位置。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臉色頓時變了下。
這一家咖啡館除了大門前的小黑板招牌之外,頂部也有招牌,但是因為有遮擋物,從樓上往下看,是完全看不見的。
只有從辦公樓下來,或者從咖啡館面前經過,抬起頭的時候,才能看得見招牌。
山月第一天見到這一家咖啡館的時候,招牌也見過了,名字是——有一家咖啡館。
之后再經過的時候便沒有怎么細看了。
大多數都是匆匆略過,看到這幾個字便會自動腦補出有一家咖啡館。
可是從徐建安的尸體看向的地方,是正對“有一家咖啡館”的“館”字。就在山月站在徐建安的位置時,她發現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一家咖啡館”的“館”字變成了“棺”字。
現在是“有一家咖啡棺”,而不是“有一家咖啡館”。
咖啡棺。
之前山月還沒有察覺到,只覺得這一家咖啡館外形有點奇怪,可現在見到這三個字,才豁然明白,這一家咖啡店的外形像是一個巨大的棺材。
她暗自心驚,又多打量了幾眼,只覺一盆涼水兜頭蓋臉地鋪下,透心涼。沒有新的發現,她疾步走回自己的咖啡店。
阿笙已經睡下,小枝正在守夜。
她喊醒了阿笙,將新得到的線索告與明天的行動告知了她們。第二天早上八點整,山月才去了公司。
山月經過咖啡館的門口,又特地抬頭看了下。
果不其然,咖啡棺又變回了咖啡館。
看來只有十二點之后才會變成咖啡棺。
山月來到十四樓。
九點整。
上鎖的房門打開了。
里面走出了四個眼神空洞的中年男人。
也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為人,有著人形,卻更像鬼怪,比之前蔡京的臉還要瘦削,里面的骨頭形狀透過薄得透明的皮膚清晰可見。
帶頭的領導掃了眼,開口問:“蔡京去哪里了?”
山月面不改色地上前,說道:“蔡經理辭職了,楊總,我是新上任的三月,人事部有記錄的。”
楊泰清“哦”了一聲,說道:“12點通知所有人開會。”
山月:“好的。”
說完,楊泰清和三位領導去會議室了。
山月瞄了眼辦公室。
那一間上鎖的辦公室又再次鎖上了。
離十二點還有三個小時。
金三澤計算過,只要他兢兢業業不觸犯規則,等到月底就能離開熱搜世界了。今天是領導第一次出現,他一定要爭取好感度。
金三澤立馬迎了上去,和山月說:“主管,會議室需要茶水嗎?需要的話,我給領導準備茶水。”
此時,苗薇也站了起來,說道:“主管,領導也許更想喝咖啡吧,我去問問領導想喝什么咖啡。”
除了山月之外的所有人目光刷的落在了苗薇身上。
咖啡!
苗薇為什么會有咖啡?
山月微微頷首:“可以。”
苗薇離開工位,去了會議室。
五分鐘后,她離開了會議室,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司。
好幾個玩家貼在窗前,親眼看著苗薇進了有一家咖啡館。約摸十分鐘,她從咖啡館里走出來了,右手提了一個咖啡袋。
等她上樓后,眾人才發現她的臉色白得驚人,左手的血滴滴答答地流著,左腳的白色帆布鞋也紅了一大片。
她每走一步,就會留下一個鮮紅的左腳腳印。
她仿佛毫無察覺,走到自己的工位,拿紙巾簡單包扎了斷指的傷口。
金三澤面色都變了。
她竟然斷了兩根手指頭!
再看了眼她染血的帆布鞋,以及咖啡袋里的四杯咖啡,估摸著腳也斷了兩根趾頭。
苗薇的魄力驚呆了眾人。
她白著一張臉,問山月:“我能進去了嗎?”
山月也有些意外。
她昨晚當著她的面,在抽屜里放了四瓶咖啡飲料,她是看見了的。但她還是選擇了樓下的咖啡館,只能說她有她的想法吧。
苗薇先端了三杯咖啡進去,沒一會,她出來把剩下的那一杯咖啡也端了進去。
再之后,苗薇沒有出來了。
山月打開了會議室的門,里面已然沒有了苗薇的身影。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四位領導。
他們已經將咖啡喝完了。
四人緩慢地扭頭,齊齊地用麻木空洞的眼神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