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螺的輝光如潮水般退去，王浩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坐在一間木質酒館內。

    海腥味被檀香取代，鯨油燈在銅制燈罩中搖曳，將斑駁的光影投在墻壁的航海圖上。

    這里的一切都透著違和感。

    吧臺后的酒架上擺著唐宋酒壇與未來世紀的分子雞尾酒瓶，墻角的老式留聲機正播放著肖邦的《夜曲》，卻夾雜著量子干擾的雜音。

    “歡迎來到時砂酒館。”

    吧臺后傳來溫潤的男聲。

    王浩轉頭望去，瞳孔驟然收縮。

    擦拭酒杯的侍者竟與自己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一道蜈蚣狀的疤痕，穿著十九世紀英倫調酒師的馬甲。

    那人手腕上的青銅紋路正與自己手臂的印記共鳴。

    “我是王浩，紀元歷2371年的觀測者。”

    疤痕男人推來一杯琥珀色液體，冰塊中封著微型銀河系，“你該嘗嘗這個，用獵戶座星云的暗物質釀的。”

    王浩沒有碰酒杯。

    納米裝甲的掃描顯示，酒液里游動著納米級的青銅碑文，每一粒冰晶都是壓縮的時空片段。

    他注意到酒館其他客人：

    角落里翻閱竹簡的波斯商人，袖口露出機械義肢；窗邊對弈的老者與少年，棋盤上的黑白子竟是微縮黑洞與白洞。

    “這里是什么地方？”

    “文明墳場的候車室。”

    疤痕王浩擦拭著高腳杯，杯壁映出不同時空的戰爭場景。

    “每當觀測者使用往生螺，就會暫時跌進時空夾縫。恭喜你，成為第位訪客。”

    地板突然震動，酒館中央升起全息投影。

    王浩看見二十個自己的影像正在不同紀元掙扎：

    戰國時期的他身披甲胄與青銅巨獸搏斗；未來世紀的自己懸浮在太空城廢墟中，背后是燃燒的太陽；甚至有個女性版本的王浩，正在蒸汽朋克都市追捕機械邪教。

    “觀測者的宿命就是孤獨。”

    疤痕男人敲了敲吧臺，某塊木板翻轉，露出嵌著天志核心碎片的凹槽。

    “但我們可以做筆交易。你把歸墟胚胎給我，我教你跳出輪回。”

    酒館的門鈴突然叮當作響。

    老章佝僂的身影裹著海風闖入，他的青銅假眼此刻泛著紅光，手中漁網里纏著條不斷變幻形態的怪魚。

    魚頭是羅馬柱雕飾，魚身覆蓋瑪雅象形文字，尾鰭卻閃爍著LED廣告牌。

    “章北海，你越界了。”疤痕王浩的聲音驟然冰冷。

    老章將怪魚甩在吧臺，魚鰓開合間吐出泡沫組成的楔形文字：

    “歸墟的看門狗沒資格指責偷渡者。”

    他轉頭看向王浩，獨眼中的數據流匯聚成海底碑林的立體投影：

    “小子，你在胚胎里看到的慕容雪都是餌食，歸墟在利用你的愧疚養蠱。”

    酒館的燈光忽明忽暗。

    波斯商人收起竹簡，竹片重組為粒子束手槍；對弈的老少化為光粒消散，棋盤上的黑洞開始吞噬現實。

    疤痕王浩的皮膚龜裂，露出底下齒輪咬合的機械骨骼：“最后一次警告，交出胚胎！”

    王浩掀翻吧臺，青冥劍劈開飛射而來的齒輪。

    老章甩出漁網罩住機械侍者，網繩上的青銅銘文迸發電弧：“從后門走！”

    他踹開酒窖暗門，撲面而來的不是酒香，而是咸澀的海風。

    門外竟是他們剛剛離開的海底碑林！

    “時砂酒館的每扇門都通往不同時空。”

    老章拽著王浩躍入蟲洞，“抓緊時間，那機械傀儡能追蹤天志核心的……”

    話音未落，整片碑林劇烈震顫。

    懸浮的青銅碑調轉方向，碑文重組為方程式鎖鏈纏向二人。

    王浩揮劍斬斷鎖鏈，斷裂處噴出的卻不是代碼，而是粘稠的黑色原油，每一滴都在虛空綻放成微型蘑菇云。

    “小心，這是歸墟的因果污染！”

    老章拋出漁網兜住油雨，網眼卻被腐蝕出焦痕，“去佛像那里！”

    他們沖向碑林中央的機械佛像。

    隨著距離拉近，王浩發現佛像的三張面孔分別是老子、愛因斯坦與未知的硅基生物，六只手臂分別持著《道德經》竹簡、相對論手稿與量子芯片。

    當他把手按在佛像基座時，青銅紋路突然活過來般爬上手臂，與天志核心產生共振。

    “驗證通過，初代觀測者血脈。”

    佛像的機械梵音引發空間震蕩，“解鎖大過濾器協議。”

    佛像掌心托著的哥特教堂突然展開，化為全息投影的圓桌會議室。

    十二把高背椅上浮現出虛影，有裹著獸皮的原始人巫師、穿宇航服的三眼生物、甚至還有團不斷坍縮的星云意識體。

    老章的單片眼鏡映出這些投影的真相。

    每個都是不同紀元的歸墟代理人。

    “第37號火種攜帶者，請下注。”

    圓桌中央升起銀河系投影，獵戶座旋臂被高亮標注。

    王浩的納米裝甲顯示，那里正是慕容機械廠總部所在地。

    機械佛像的聲音在腦海回蕩：“賭人類文明能否通過大過濾器，籌碼是你的火種。”

    老章突然按住王浩肩膀：“別上當，他們在誘捕觀測者！”

    他的假肢裂開，露出藏在里面的青銅司南：“看看真實賭局吧！”

    司南指針瘋狂旋轉，圓桌會議的幻象褪去，露出血腥真相。

    每個代理人的座椅都由無數文明遺骸堆砌，賭桌上流淌的不是籌碼，而是被抽干的文明精魄。

    銀河投影中，歸墟的觸須正通過慕容機械廠的LOGO滲透地球。

    “我押人類文明。”

    王浩將青冥劍插進賭桌，劍鋒吸收著精魄能量，“賭注是拆了你們這黑賭場！”

    佛像的三張面孔同時扭曲。

    機械臂抓向王浩的瞬間，老章引爆了青銅司南。

    劇烈的時空震蕩中，王浩看見驚人一幕：

    司南碎片化作青銅魚群，撕咬著歸墟代理人的投影，而老章的身體正在量子化，逐漸顯露出海底守碑人的真容。

    他的下半身竟是纏繞著數據流的青銅蛇尾！

    “帶火種去蓬萊！”

    老章將王浩推進突然出現的蟲洞，“找醉仙翁，他知曉初代觀測者的……”

    蟲洞閉合的剎那，王浩聽見機械佛像的怒吼，以及老章最后的低語：

    “我本名徐福，兩千年前就該死在尋仙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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