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泠正要問道為何,就聽見林韋德吁的一聲,接著說道:“主子到了。”
裴鉉嗯了一聲就直接起身出去了,寧泠只得跟上。
馬車停留在酒樓外面,酒樓四角處張掛著精致的燈籠,外面幾個小廝身上穿的料子都是小富之家才穿的起。酒樓有三層樓,外表奢華富貴。
裴鉉明顯是這里的常客了,小廝立馬殷勤過來:“侯爺,忠國公已經在上好包廂等你了。”
他利索地遞上下馬車的小板凳,然后接過林韋德手里的馬鞭。
裴鉉隨意地扔了些散銀子給他:“今日他倒起得早。”
裴鉉下了馬車后,寧泠也跟在他身后下了馬車,一旁的小廝恭敬地帶著三人進去。
外面大堂處坐著不少散客,都能看出是富貴人家的人,酒樓里雖是熱鬧,但卻不擁擠。
小廝盡心地提醒著幾人貴人注意樓梯,樓梯呈旋轉形狀,在上方居高臨下,一切盡收眼底。
一直走至頂樓三層才停下,接著繼續向走廊處前往。
人雖還沒到包廂,可是外面走廊處已經傳出陣陣琴音,悅耳動聽。
果然小廝在哪間包廂停下,輕輕叩門,才聽見里面一聲:“進。”
聽聲音似乎是個中年男子。
小廝推開門,彎腰請眾人進去。
裴鉉率先踏入,寧泠和林韋德跟在其后,入門處有一大屏風,將屋后遮擋著嚴嚴實實。
“忠國公,真是有雅興,一大早便來聽曲。”裴鉉人未至,聲先至。
向著內室走了幾步,寧泠跟著身后才看清全景。
里面坐著個年歲約莫四十多歲的男子,穿著一身書生長衫,蓄著長須,面相看起來溫和。身邊還跟著一位女子,兩人舉止親密,她正在給他倒茶。
側后方珠簾遮擋處坐著一位女子,正在哪兒彈琴,身姿裊裊。
裴書倫聽聞聲音抬起眼眸,入眼依舊是晉陽侯那副英俊地近乎妖孽的長相,身后卻是跟著一位小娘子。
小娘子水汪汪的眼眸打量著四周,剛好與他的視線接觸,立刻垂眸低頭。
她一身水藍色束腰長裙,腰身可堪盈盈一握,他瞬間覺得身旁的音娘失了滋味。
“難得有鉉侄來遲的時候,原來是美色誤人。”他笑著撫了撫胡須。
寧泠腳步一頓,將自己身影隱藏著裴鉉身后。
裴鉉笑笑并不言語,兩人行禮問好后,他掀掀袍子坐下。
對面的音娘也偷偷打量眼前這位晉陽侯,民間都傳言他容貌昳麗,如今看來傳言不虛。
裴鉉感受到了音娘炙熱的視線,掀掀眼皮子說道:“忠國公,你的美妾似乎想給你找頂帽子了。”
音娘忽地聽到這話,面色大變,小心地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臉色。
忠國公卻并不聲音,哈哈哈大笑:“鉉侄這副好顏色,世間那個女子不喜歡?音娘一時看癡也是人之常情。”
音娘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裴鉉聞言也嘴唇微勾,忽地將視線轉至寧泠身上問道:“是嗎?”
寧泠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答話了,正當她愁眉不展時。
忠國公又繼續說道:“鉉侄身邊這位小娘子是誰?你可不能尚未娶妻便納了美妾。”
裴鉉修長的手指無聊地敲敲上好的桌面,一只手撐著下巴對忠國公笑臉盈盈說道:“就是她揪出叔父安插在我府上的探子的。”
忠國公裴書倫端起茶杯的手微頓,臉上神情不變:“大早上的鉉侄怎么吃了酒?胡言亂語?”
裴鉉并不惱,繼續回答:“可惜了那張遠,再硬的骨頭落在我手上,也就那樣。”
裴書倫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氣氛似乎都低沉了些,只余那流暢的琴音。
“我不知鉉侄在說什么。”裴書倫的神情很好隱藏好,一把攬過身旁的音娘,“凡事可要講證據,就是陛下再偏信于你,也不可能顛倒黑白。”
“叔父教訓得是。”裴鉉并不反駁。
不知是因心中不暢,還是見了新顏色。看著身邊惹人憐愛的音娘,裴書倫覺得長相艷俗,登不得大雅之堂。
再打量對面亭亭玉立的小娘子,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眸,真是人間極品。
裴鉉嗤笑一聲:“怎么叔父也認為天涼了,也想送我一頂帽子?”
自己的小心思這么快就被瞧清楚了,裴書倫面子上也有些過意不去,輕咳了聲:“鉉侄這張嘴怎么還是如此不饒人。”
裴鉉把玩著手掌處的茶蠱:“那是侄兒誤會叔父了?”
裴書倫并不回答,心里卻有了思量:“音娘,你來給侯爺唱幾首你拿手的好曲。”
裴鉉慵懶地身形靠在木椅處,似笑非笑看著眼前兩人。
音娘先是抬眸看看自家主子,接著強忍下心中激動情緒,柔聲答:“好。”
她伴隨著悅耳動聽的琴音唱著小曲,聲音如黃鸝般動聽,那聲音時而嬌媚時而清靈。
站在裴鉉身后的寧泠都忍不住一時入迷了。
幾曲完畢后,裴書倫滿意地撫了撫胡須:“鉉侄以為如何?”
裴鉉百無聊賴地撐著額角回答:“尚可。”
音娘失望地低頭,走回了裴書倫身邊。
裴書倫:“鉉侄身邊應是沒有如音娘一般聲音動人,又會伺候人的嬌美娘。”
裴鉉懶洋洋回答:“有啊。”
將裴書倫噎得一頓,繼續說道:“不如叔父將音娘送給鉉侄如何?”
寧泠心里一驚,明眼就能看出音娘是伺候這位忠國公,如今竟然這般輕而易舉地將她送出去。
她偷偷瞥見音娘的神情,卻似乎是滿懷期待。
裴鉉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裴書倫和音娘:“叔父向來可沒那么大方,免費白白送給侄兒?”
裴書倫早就準備好了等著這話:“俗話說,禮尚往來嘛。”
他說話間的視線落在寧泠身上,寧泠心臟狂跳,似乎預感到了他接下來的話語。
果然與她預料一致:“不如鉉侄將你身邊之位娘子孝順給叔父?”
寧泠只覺得一陣惡心,面色慘白,一雙圓亮的眼眸直勾勾盯著裴鉉。
裴鉉卻沒有馬上回答。
寧泠更加著急了,情急之下用瑩白的手指輕輕扯了扯裴鉉的衣袖。
他才開口說道:“叔父的算盤可真好,我可不喜歡玩這些。”
裴鉉輕飄飄地看了眼兩人,淡淡吐出兩個字:“臟。”
音娘一眼眼眸馬上蓄滿了淚珠,美人含淚也是美極了。
裴鉉卻不為所動。
寧泠偷偷舒了一口氣,裴書倫卻有些不依不饒:“鉉侄要怎么才愿意成全叔父?”
裴鉉眼眸閃過陰鷙,這老東西,真是什么都喜歡和他搶,這塊肉他都還沒吃到嘴里,還想孝敬給他?做夢!
“叔父好人妻,別人可是清清白白的小娘子,叔父可別污了別人清白。”裴鉉毫不留情地直接揭穿。
這話說得裴書倫一時接不上話,但也卻是興致淡了些
“林韋德?”裴鉉接著說道。
“在。”林韋德從身后邁出一步。
“帶寧泠出去,我有事情與叔父商談。”這小丫鬟早就心心念念惦記著出門游玩,如今剛好遂了她的意。
寧泠早就不想待下去,如今有了機會,身后似乎又惡靈相追,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小婢女的身姿纖細,急急忙忙的樣子還有些可愛。
林韋德帶著寧泠出了酒樓,看著外面緩緩升起的太陽。
寧泠深吸一口氣,忽然看裴鉉不似之前那么厭惡了。
“寧姑娘,你想去那逛逛?”林韋德詢問道。
寧泠想起之前禧福的苦惱,又打量了下四周,心里有了主意:“我想去布莊看看。”
林韋德對盛安城內很是熟悉,很快就帶著她到了一處有幾個大門面處的布莊。
知道要出來寧泠特意多帶了錢財,她去布莊看了些布料,布莊里面不僅有各種各樣的布匹,還有成衣錦帕等成品。
接待客人的基本都是娘子些,一位中年婦女帶笑問道:“小娘子想要買些什么?”
“想買雙上好的手套,再買些布料。”寧泠想了想回答,她可以再買點料子給自己做一身衣裳,自己以前穿的衣裳,不知近日是吃太多了,還是怎么的胸口處微微緊了。
許娘子平日接待不知接待多少人,眼前這位姑娘那副耳墜就不是凡品,更別說外面還站著那樣魁梧的保鏢了,必定是大戶人家。
她熱情地說道:“外面人多嘈雜,小娘子不如在屋內坐坐,我將東西拿來供你挑選?”
寧泠看了眼人來人往的大堂,先跑至門口處告知林韋德。
這些涉及太多女客,他一個外男也不方便進去。
索性和其他外滿坐在外面一起等候。
內室的屋子處擺放著幾張桌子,桌子上還插著鮮花,里面坐著稀稀松松幾位女客。
許娘子抱來幾雙手套和估摸著適合小娘子的布匹。
旁邊桌子坐著一個夫人身后站立著兩個侍女,皆穿戴不俗。
那位夫人正挑選著布料,幾大摞顏色花紋不一的布料堆滿了幾乎密密麻麻堆滿桌子。
忽然聽見她一聲驚呼。
引得寧泠和徐娘子皆轉頭望去,原來是那位夫人不慎之間打翻了茶碗。
她身后兩位侍女連忙拿著手帕為她擦拭。
但是一團明顯的淡黃色水漬還是顯而易見的衣服上,還是在胸口處。
許娘子怕得罪客人,也趕緊過來幫忙。
擦拭幾番后,效果還是不佳。
許娘子開口道:“是我們擺放茶碗的位置不對,夫人莫急,不如換上咱們這兒的成衣?”
夫人身旁的侍女也開口道:“夫人估計是擦不干凈,幸好馬車上還有一套備用衣服,不如奴婢去來了?”
她們這樣的大戶人家,衣裳都是府里的繡娘專門縫制,那里會用外面的成衣,不知多少人穿過?
那位夫人年齡大約三十來歲,長得大氣端莊。
此刻她眉頭輕蹙,看起來心情不佳,對著許娘子點了些布匹:“這些都送到我府上,我的馬車停在那處?”
許娘子連忙答道:“停在西跨院那兒。”
夫人的臉色更加不虞,語氣帶著嫌棄:“怎么停在那兒?”
許娘子臉上堆著笑:“近來客人多,而且都喜歡停在動跨院。”
她身邊的侍女機靈說道:“不如奴婢去取了夫人衣裳,讓馬夫在東跨院門口等咱們,等會夫人您去后面換好衣服后,咱們直接從東跨院的東門離開,畢竟大門這兒擠得很。”
夫人的臉色稍緩,點點頭,那位侍女就快步離開了。
許娘子連忙叫人將這位夫人帶到暖閣休息。
等許娘子處理完事情,她又回到寧泠這處:“小娘子,可選好了?”
寧泠心思微動問道:“咱們這兒原來不知一處大門,我也覺得人多嘈雜得很。”
許娘子:“那是自然,來咱們布莊的達官貴人可多了,她們那里愿意擠。都是直接駕馬車進咱們的后院處,也方便停馬車,下次小娘子這般也能方便些。”
寧泠點點頭:“甚好。”
接著她面露疑色:“但這西跨院是怎么回事?”
剛才那位夫人明顯厭惡,說不定內有隱情。
許娘子雖然年紀較大了,也是連一紅,悄聲說道:“也沒什么,就西跨院的小門出去一條街就是花柳街,貴人們都有些嫌棄罷了。”
寧泠懂了,她的心思活絡起來。布莊人流眾多,林韋德也不方便緊跟著她,現在偷偷從后院溜走,估計他也不知。
心思所及,寧泠忍不住偷偷觀察了一眼林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