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耍賴
我挑完發卡和發圈,還挑了一對情侶掛件,是一對可愛的小玩偶,意外和我們兩個人長得很像,男生留著黑色的M字劉海,女生扎著馬尾,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結賬的時候,影山非說要他來結賬,是西谷學長和田中學長再三囑咐他的,男生要主動一點,絕對不可以讓女孩子付錢。
結果走出飾品店的時候,他神神秘秘遞給我的那堆小飾品里,還有那枚差點閃瞎我的排球發卡。
“影山君怎么……還是把它買下來了?我不是說不需要嗎?”我強顏歡笑。
“田中學長和西谷學長說,買東西的時候女生說不要就是要。”影山君一本正經地說道。
田中學長西谷學長,你們到底教了影山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他的眼睛里寫滿了“求夸獎”,我接過那枚發卡,卻笑不出來。
我拒絕把這枚鑲滿鉆的排球發卡別在我漂亮的腦袋上!
可是看著影山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我也不忍心說出什么拒絕的話。
好在當我目光落在他的排球包上的時候,我福至心靈,把那枚排球發卡別在了他的背包帶上,美其名曰:“既然影山君把這枚發卡送給我了,我就把它再送回給影山君,這樣別人看見影山君包上的發卡,就知道影山君有女朋友啦!”
別人能不能看出來他有女朋友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拯救了我漂亮的腦袋瓜,并且成功安撫并夸獎了審美無可救藥的影山君,他比剛才給我送發卡的時候還要激動,小心翼翼地摸著別在他包上的閃亮排球,愛不釋手。
“謝謝千樹!”影山君感動地說。
我:“……不客氣,影山君喜歡就好!”
談戀愛真累啊。
飾品店出門右拐就是體育用品店,我拉著影山君要往里走,他雖然沒有拒絕,卻還是疑惑地問我:“千樹有什么要買的嗎?千樹不是都不運……”
“不許說。”
影山君立刻乖巧地閉上了嘴。
體育課都能摸魚就摸魚的我自然是不怎么需要體育用品的,但是影山君需要。
照理來說,護膝通常能用幾個月到一年,本不應該是消耗品。但是眾所周知影山君在排球上一向勤奮認真,即便是在練習的時候也會盡可能去救每一個球,這就導致了他的護膝磨損特別快。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現在用的這雙才穿了一個多月,就已經露出里面的海綿和棉花了。
雖然知道影山君常用的護膝的牌子和款式,看見一整墻各式各樣的護膝,我還是犯了難,腦海里試圖回憶起影山君的那一款,看著墻上掛著的護膝卻覺得每一款都很像。
“這些護膝有什么區別啊……”我看著滿墻五彩斑斕的黑喃喃道。
“這款是普通防護類的,主要是為了保護膝蓋周圍的肌肉,防止肌肉過度拉傷,對膝蓋的保護作用較小,但是如果千樹想要簡單地試試打排球或者進行別的運動的話,用這款就夠了。”影山君從墻上取下一款,遞給我道。
“像這款,可以保護髕骨半月板,中間是有開孔的,可以起到支撐膝蓋的作用。”
“再像這個,是防磕碰的,前面有一塊厚厚的海綿,能在膝蓋接觸地面的時候起到保護的作用,避免膝蓋磨損磕傷,像我們經常需要魚躍救球或者比賽的時候,就都戴這一款。”
影山點著墻上各式各樣的護膝簡直如數家珍:“千樹的話應該用小號的,這個應該剛好,而且這個牌子的布料也很舒服透氣,不容易過敏,千樹戴的話應該也不會難受。”
他把那幾款護膝都拿下來,問我:“千樹是要做什么運動,要根據不同的運動選擇合適的護膝才行。”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影山,在記憶里搜刮了一陣,確認這應該是自從我認識影山君以來,第一次見他這么長篇大論地說話,甚至從他嘴里聽到了好多我一知半解的專業名詞。
“影山君好厲害。”我忍不住夸贊,“對這些好了解!”
他一愣,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也沒有啦……”
我把他的拿下來的那幾款護膝都掛回架子上:“不是給我自己挑啦,我也就偶爾閑著沒事打打羽毛球,用不上這么專業的東西,是要給影山君挑。”
影山君:“啊?”
“雖然一直知道影山君戴的是同一牌子同一種款式的護膝,但是我沒想到這里面居然還有這么多學問。”有了影山君的科普,我很快就在架子上找到了他平時常用的那一款護膝,“學到了!”
雖然很少看影山君用肌肉貼和繃帶,但我還是按照我做的功課買了一些,一起送給影山君,他還沒反應過來,迷迷糊糊地接過:“給我的?”
“當然是給你的了,不然還能是給誰的?”我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影山君要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才行,不能受傷。”
他十分鄭重地把那些東西放進包里:“我會好好珍惜的!”
“別珍惜呀,買給你護膝就是讓你用的,可別舍不得用,用壞了再買就好了呀。”我又按著影山君的科普,給表哥也挑了一副,他踢足球也需要護膝。
影山君大為感動:“明明出來約會應該是我送千樹東西,結果千樹又送我護膝又送我排球發卡……”
我:……
忘了你那個排球發卡吧!
感覺回去以后很有必要和澤村學長菅原學長和緣下學長說一聲,我不在排球部的時候要千萬看好西谷學長和田中學長,千萬不要再給影山傳授什么奇奇怪怪的知識了!
我們是排球部的訓練結束之后才出來的,雖然感覺只逛了一小會兒,從體育用品店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就已經暗下來了,我和影山君都有點餓,他于是去店里買了幾串關東煮和幾個肉包。
“回家還要吃晚飯,我吃不下這么多。”和影山君坐在路邊,我看著手里的吃的誠實地說道,“我嘗一口就給你吧。”
影山君點點頭,我們于是在晚風里分著那幾串竹簽穿好的關東煮,我一樣咬一口,碰上特別好吃的就偷偷多吃兩口,然后瞇著眼快樂地晃晃腿,把剩下的半串遞給影山君。
影山君毫無怨言,風卷殘云,每一樣都吃得很香。
果不其然,等我們兩人分完那一份關東煮,表哥就發消息來讓我回家吃飯了。
我拍拍肚子,滿足地開始拉著影山往回走。
“回去了嗎?”影山君看上去還有些不舍。
“該回家吃飯啦,烏養教練說過,不回家好好吃一頓正餐,好不容易長出來的肌肉都會消失掉哦!”我威脅影山,開始往回走。
街邊的路燈開始亮起,把我們兩人牽著手的身影投在地上,隨著我們的走動迎來送往,拉長變短又消失。
我其實也不想這么快回家,干脆松開影山的手,在影山君身前身后跳來回跳著,踩他的影子玩。
驟然被我松了手的影山君很不適應,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千樹在干什么?”
“踩影子啊,影山君要小心不要被我踩到哦。”我笑瞇瞇地看著他,然后趁其不備猛地一跳。
誰知他的反應比我靈敏多了,明明身上還背著兩個大包,卻輕輕松松地躲開,我的腳落在明亮的地上,抬起頭,看見他嘴角上揚,頗有些得意地和我笑了笑。
“再來。”我不服氣地叉腰。
和一個排球運動員比賽踩影子果然是沒有什么勝算的,我氣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一路踩到了家門口,連影山君影子的邊邊都沒碰到。
影山君站在我家樓下,依舊背著那兩個大包,表情輕松,連大氣都不喘一下,神采飛揚地看著我。
“不玩了不玩了,比不過影山君。”我故意叉著腰賭氣一般說道,影山君有些慌神,大概是不知道為什么我一下子生了氣,我則趁機跳到他面前,學著他的樣子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影山君被騙啦,被我踩到了吧?”
燈光從他頭頂打下來,在他身前拉出一個長長的影子,我則站在他的影子里,完完全全被他的身影給籠罩住,要是看著地上的影子,或許還會以為這里只有一個人。
“千樹耍賴。”影山君微微皺了眉,似乎有點不高興地看著我。
“這怎么能算耍賴呢?這叫兵不厭詐,是智取!”我蠻不講理地抱上他的腰,“再說了,影山君身體素質比我好這么多,難道不算耍賴嗎!我耍賴不可以嗎!”
影山君仔細想了想,十分認同地說:“可以。”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千樹想怎么耍賴都可以。”
我得理不饒人:“都說了不是耍賴……”
我的句子卻沒能說完,因為影山君突然低下頭來,在我的嘴上啄了一下,輕巧地把我后半句無理取鬧給擋了回去。
“干嘛突然就親……”我鬧了個大紅臉,小聲說。
影山君疑惑:“可是我和千樹已經是情侶了,不是應該想親就親嗎?”
這說的是什么話!
我羞得晃了晃腦袋:“又是田中學長和西谷學長教你的嗎?”
“不是,”影山君又低下頭在我唇上啄了一下,“是我想親千樹。”
第52章 金發
約會自然是不能天天約的,春高的預選不到一個星期就開始了,我和影山君雖然才剛剛在一起,但是實際上能夠單獨相處的時間格外少,所以我們都格外珍惜能夠在一起共處的機會,一分一秒都覺得有趣。
不過自從上次之后,我警告影山君,雖然說已經是情侶了,但是也不能想親就親,至少在人前的時候不可以。
主要是我會害羞。
影山君不理解地眨了眨眼,委委屈屈答應了。
排球部的訓練間隙,影山君依然會陪著日向君打球,我就坐在一邊,和著他們打球的聲音做題,就像是我國中的時候那樣。
只是那時候我在場館外,坐在樓上的某個角落里,照著日晚的夕光,聽著對面的體育館傳來的聲音,偶爾瞄一眼,看那個黑發少年有沒有從體育館跑出來撿球,正巧被我的目光捕捉。
而現在我坐在排球場邊,球鞋與地面摩擦的聲音、排球碰地的聲音和少年們興奮的歡呼聲聲聲入耳,一點一滴都無比清晰。
我說過打排球的聲音是相當不錯的白噪音。
努力的汗水會澆灌出成功的花,對我是如此,對影山君他們也是一樣。烏野一路綠燈拿下第一輪預選,挺進第二輪。
在看到結果的那瞬間,我和仁花就從觀眾席下來,在門口等著烏野的隊員。看見影山君從場上走下來,我立刻沖上前,跳到他身上給了他一個擁抱。
他雖然手忙腳亂,但好在還是穩穩地接住了我:“千樹小心。”
“恭喜烏野,恭喜影山君!”我在他身前興奮地喊道。
所有人都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大家把東西都收拾好后,潔子學姐說要留下來再檢查一遍,我本想和潔子學姐一起,她卻讓我和仁花一起先去盯著大家把東西裝上車,別落下什么才好。
果不其然,在準備裝車的時候,日向君想起來,他的飯盒落在場館里了。
“潔子學姐還在里面,你進去找一下她吧,學姐應該拿上了。”我同日向君道。
只是兩人意外很久都沒出來,影山君習以為常地把我身上的包接過去,背在自己身上,好換出空來牽我的手。
就在我想著是不是該找人進去接一接日向君和潔子學姐時,門口吵吵嚷嚷出來一支隊伍,領頭的人染著一頭金發,相當狂放不羈。
但是……
“有點帥誒。”我湊到仁花耳邊,小聲和她道。
仁花聽了我的話,看了一眼那個金發男生,正巧和他視線相交,打了個寒顫,連忙低下頭,小聲和我咬耳朵:“帥、帥嗎?我感覺有點嚇人……”
“是挺帥的,啊他還有舌釘……”
明明應該說得夠小聲了,但是不知道怎么還是被影山君聽到,判斷依據是他轉過頭來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手上牽著我的力道又緊了緊。
我只好站直身子,假裝剛才自己什么都沒說。
潔子學姐和日向君很快也跟在他們背后出來,我注意到學姐臉色不太好,小心地湊上去:“學姐,發生什么事了嗎?”
她猶豫了一下,問:“下一輪預選在十月底,千樹是不是留不到那個時候了?”
我點點頭:“是的,我大概九月初就會走,這個學期不會回學校了。”
“那就好,”潔子學姐松了口氣,“應該不會碰上。”
我莫名其妙:“是遇上什么人了嗎?”
“嗯,沒事,已經解決了。”她笑了笑,示意我回影山君身邊,眼神卻下意識飛快往前瞥了一眼,又落回面前。
我點點頭,轉回身后不動聲色地順著她剛才的視線看了一眼,剛才從我們面前走過的那支隊伍雙手插兜,無聲地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轉過頭來,影山君還在揪著日向君把飯盒落在場館里這件事罵他笨蛋,我過去制止了影山君,拉著他現行上了車。
我和影山并排坐,我找了個角度,舒服地靠在他肩膀上,兩只手把玩影山君的手指。
影山君不愧是二傳,手極其漂亮。手指修長不說,也幾乎沒有常年打球磨出來的老繭,反而很細膩。他每日都要花很多時間保養自己的手,指尖生繭會影響他對球的感知,所以他的手幾乎比我還光滑。
是以影山君喜歡牽我手的同時,我也喜歡牽他的手。
影山君任由我一個一個指節地觀察他的手,從各種角度把手指折成各種奇怪的形狀,當然我一直有小心沒有用力,確保我的動作并不會把他弄疼。
就在我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影山君突然開了口:“千樹,你喜歡金發嗎?”
“啊?”還在熱衷擺弄手的我沒反應過來,“什么金發?”
“就教練那種?”
“嗯?我嗎?應該不會染成那種顏色吧。”我想了想說,“我不太喜歡染頭發,不過也沒染過,以后可能會試試,誰知道呢。”
“那男生呢?”
“男生?”我終于反應過來,“你是在說剛才那個金發男生嗎?”
影山別過頭去,欲蓋彌彰地看著窗外,十分僵硬地點了點頭。
我恍然間發現了什么,往他身邊又湊了湊,看見他拼命地把頭扭過去,好讓我不要看見他的臉。
我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吃醋啦?”
“沒、沒有。”影山君停頓了一瞬又補充道,“月島那混蛋也是金發……”
這飛醋怎么還能吃到月島君身上,我哭笑不得地晃了晃他的手:“我喜歡的是影山君,和影山君是什么顏色的頭發沒有關系。”
他似乎還是有點猶豫,我伸手揉了揉影山君的臉:“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了!”
前排的西谷學長和田中學長悄悄地從座椅背上方升了起來,露出眼睛,幽怨地看了我們兩人一眼。我連忙紅著臉坐正,還拍了一下影山讓他也坐正,接著才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向兩位學長:“學長怎么了?”
田中學長幽幽地看了我們二人一眼,嘆了口氣:“孩子大了不由娘。”
西谷學長補充:“可惡,還是無法接受影山可以有千樹學妹這么可愛的女朋友。”
我強裝鎮定眨了眨眼,看見再前面一排的澤村學長也從兩人身后幽幽升了起來,把兩人按回座位:“在車上不要亂動,都給我坐好!”
影山君本來就有些低沉,在聽到西谷學長那句話之后顯得更加沮喪了。
他的手還安靜地躺在我的手心,我想了想,捧起來,在他掌心印下一個吻。
他有些驚訝地看向我,手掌還遮著我的半張臉,只露出我的眼睛,我沖影山君眨了眨眼,笑了笑——
關于千樹到底為什么喜歡自己這個問題,影山思考了很久。
千樹聰明,會說話,和誰都合得來,長得漂亮,成績又好,甚至很有可能會提前去世界一流大學報道,烏野建校以來可能都沒有撿到過這樣的天才。
而自己好像除了會打排球之外,就沒有別的優點了。
影山雖然對自己的排球技術有十足的信心,但是對于千樹對自己的態度卻實在沒有信心,怎么想都覺得千樹和自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因為想不明白,影山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又做了一遍上次那個夢,只不過站在千樹身邊的人從月島變成了只見過一次的黃毛。
當他再次從床上滾下來的時候,窗外還只有月亮的清輝,照得房間清清冷冷的,沒什么人氣。
影山爬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千樹到底喜歡他什么呢?
“就是說啊!”日向正義凜然,“要論帥氣的話,絕對是田中前輩和東峰前輩更帥吧!”
第二天,影山頂著眼下淡淡的青黑,在訓練的間隙,小聲地向日向詢問了這個問題。
“影山又不會說話,成績也不好,為什么千樹桑會看上影山啊?”日向皺眉,兩手一攤,“真是想不明白啊……”
影山氣得咬牙,他本來想讓日向找一找自己的優點,結果這家伙,居然借著這個機會真心實意地在損他!
影山:“日向蠢蛋!”
“你看你看,還這么兇!”日向立刻從地上跳起來,“你不會對千樹桑也是這樣的吧?”
“我當然不可能對千樹這樣!”影山立刻梗著脖子反駁道,“千樹又不是你,而且千樹又不笨!”
“那你也不能對別人這樣,你對別人兇的時候,千樹難道看不見嗎!”
影山立刻下意識看向千樹所在的地方,這會兒排球部正是休息,千樹正在角落里絞盡腦汁解一道競賽題,因為長時間沒有結果,懊惱地錘了錘自己的腦袋,抬頭對上影山的視線,對他淺淺笑了一下。
影山僵硬地回了一個笑,便立刻心虛地挪回腦袋,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
日向的思緒已經飄走,想起來前一天自己在體育館里碰上清水學姐被搭訕的事情,揚了揚自己的胳膊:“是不是應該把身體練得再壯一點,那樣是不是就會有女生喜歡了呢?”
影山看著他,忽然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我想染個金發。”
日向:?
影山想起昨天千樹和仁花的話,繼續沉思:“雖然不知道舌釘是什么,但是是不是也去打個舌釘比較好呢……”
日向:???
第53章 告別
金發的影山君當然也會很帥,那張臉頂個月亮腦袋都會好看的,但是我聽日向君說了這事以后,還是委婉地規勸了影山君,以免他染了金發打了舌釘回到隊里,把膽子本就岌岌可危的小仁花嚇到一病不起。
我總感覺影山君最近有點心事,但是又說不出影山君的表情和平時有什么區別。
而當我小心翼翼地向影山君詢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卻總是只將牽著我的手緊一緊,然后說沒事。
我不知道說什么,只好同樣將握著他的手牽得更緊一些。
而離開的日子,就這么悄無聲息地到來了。
學校里的手續已經基本辦完,其實不來學校也不影響什么,但我還是回到班里和同學們好好告了別。
影山君幫我把給大家的禮物一起抱到了排球部,我把寫好姓名的包裹一個一個分給大家,順手遞過紙巾好讓大家擦一擦離別的眼淚。
其中屬田中學長和西谷學長哭得最厲害,緣下學長拍著兩人的肩無奈道:“別哭了,千樹學妹的未來這么好,不應該是值得開心的事情才是嗎?”
“我……我這是、開心的淚水!”田中學長哭哭啼啼的,把他給我準備的禮物也拿了出來,“千樹學妹,這個是很好吃的拌飯醬,有三種味道的,你帶著去國外吃!”
我手上一沉,險些沒接住那大包裹,影山君連忙伸手,把我手上的醬給接了過去。
“這是我的……”
“還有這個……”
捧著一大包禮物過來,我又捧著各式各樣的禮物回去,月島君看了一眼我手上大包小包的包裹,將一個小巧的禮物輕輕放進我的口袋里:“一路順風。”
我點點頭:“謝謝月島君。”
“千樹學妹什么時候的飛機?”
“明天上午。”
“好,平安到了以后記得給我們發個消息。”澤村學長笑道,“雖然有時差,但也記得常聯系,大家都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念大家的。”我重重點了點頭。
影山君照例幫我把東西抱著,陪我一路回了家,等他幫我把東西放下轉身要走時,我拉住了他的手:“影山君,陪我走一會兒吧。”
我們走到河邊,在河岸的草坡上坐下,河面上倒映著夕陽,浮光躍金,粼粼波光似乎也照映到我們兩人身上,身后的道路上偶爾傳來自行車吱呀呀的騎行聲,天地間顯得靜悄悄的。
“影山君,”我看著他眼睛里的碎金問,“你有什么話想問我嗎?”——
影山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口。
對于千樹這樣的患得患失出現得很奇怪,影山原來從沒有過這樣奇怪的心境。
如果發球練不成功,那就再多練練,總會成功;如果托球托不到位,也就再多練練,總能到位。
但是和千樹戀愛這種事情,似乎不是百煉千錘的訓練可以解決的問題。
千樹到底喜歡他什么呢?這個問題這幾日像魔咒一般困擾著影山,從前影山知道她喜歡她是因為他長得像千樹最喜歡的漫畫男主,但是未來千樹會遇見更多的人。
比他高,比他帥,比他聰明,比他會說話……只是可能不會比他更會打排球。
“我……”
“影山君知道,我最喜歡影山君什么樣子嗎?”千樹突然自顧自地開了口。
影山搖搖頭,這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我第一次見到影山君的時候,是在一次排球比賽里,影山君的發球連拿三分,對面都沒接起來。我那時候就覺得影山君很帥氣,因為影山君的眼睛里有一團火。”
“哪怕在北川第一的時候,因為沒有能夠和隊友好好配合,被換下場,我也能透過影山君,看見影山君心里燃燒的那一團火焰。”
千樹屈起膝蓋,手指漫不經心地拂過地上的草葉,將那根草繞在手上又松開,影山看得皺了皺眉,制止住她的動作:“小心割傷手。”
千樹笑了,乖乖地松手放下那片草葉:“我真的很喜歡球場上光芒四射的影山君。”
“但是更有趣的是,我知道影山君不止是球場上那樣,總之那么冷靜而又張揚的樣子。”
“影山君會犯傻,會背不出來英語單詞,會在上課的時候悄悄打瞌睡,會在練球的間隙偷偷把目光放到我身上。”千樹沖著影山狡黠一笑,影山臉紅地偏了偏頭,不知道千樹是怎么發現這種事情的。
“但是沒有關系啊,因為那樣的影山君才是真實的,而且是只有我才能看見的影山君。”
“老實說,我沒有期待影山君能夠成為這個世界上第一好的優質男友,帥氣幽默、時刻關心、知道說話討我喜歡,還知道制造浪漫保持戀愛的熱度和新鮮感。”
“那當然是模范男友,但是那不是影山君。”影山聽見千樹輕聲道。
“我的男友影山君,明明很帥氣,但是卻總是不知道該如何正確使用自己的一張帥臉;雖然有些時候說話做事很笨拙,但是卻在努力地學習,如何能夠讓我開心。”
“最重要的是,影山君最喜歡我,就算有多好的男生,多優秀多帥氣多會討女生歡心,最喜歡我的都會是影山君,對嗎?”
千樹扭過頭,握住影山的手,彎著眼睛問他。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還沒有天黑,明明不是什么節日,河岸對面卻開始放煙花,隨著尖哨一般從地上升起,又在空中密密麻麻地炸開,和夕陽爭著在河面上留下一點半點痕跡。
對面有歡呼聲伴著風傳來,晚風拂起千樹披在肩上的頭發,又柔軟地停棲在她肩上。
千樹總是這樣,影山在心里想。
在影山自己都還是一團亂麻,不清楚該從什么地方開始理清自己的千頭萬緒時,千樹已經輕巧地找到了那個線頭,并且將他亂七八糟的心思仔細碼好,溫柔地撫平了他奇怪的情緒。
千樹不但比他更懂他自己,她甚至比他更懂要如何照顧他這樣幼稚可笑又脆弱的情緒。
他不能總是這樣。
他是千樹的男朋友,怎么總能讓千樹來安慰他呢?他應該成為可靠的男朋友才對。
“對不起,千樹。”影山低著頭道。
“為什么道歉?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千樹微微瞪大了眼。
“我知道,我是在為我自己道歉,”影山道,“下次,千樹也可以依靠我。”
千樹笑了,夕陽打在她身上,每一根頭發絲都晶瑩透亮。她毫不顧忌地倒在影山身上,掏出手機,露出掛在手機上那個吊墜。上次買完之后,她與影山做了交換,掛在她手機上的是那個酷似影山的黑發小男孩兒。
千樹點了點小男孩兒的臉:“以后要是再沒自信,我可要欺負你了。”
影山一本正經:“好。”
“你這么認真地應這種事做什么?”
影山不知道怎么說,他只覺得自己很難對千樹說出任何拒絕的話,千樹和他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想要認認真真地回應。
不知道是晚風太溫柔,還是夕陽太燦爛,影山看著千樹,忽然問道:“可以親親千樹嗎?”
千樹說過,即便做了情侶,女朋友也不是想親就能親的,要征得她的同意才可以。
千樹愣了一瞬,微微點了點頭。
影山小心地靠近她,千樹則緊張地把眼睛閉上,睫毛微微顫了顫。
難怪以前總說女孩子的睫毛像蝴蝶,影山看著那一瞬間的顫動,在心里想,千樹睫毛顫動的樣子,真的很像振翅的蝴蝶。
他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唇貼了上去,像是對待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
明明兩個人也不是第一次如此,可是分開時,兩人的臉還是紅的像蘋果。
影山怔怔地抿了抿唇,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千樹余光撞見,“噌”地一下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要回去了。”
影山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么,也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起身:“也、也好,我送千樹回去。”
雖然還是牽著手,千樹卻一直低著頭,沒好意思抬頭看他。影山也沒好到哪里去,腦海里盤旋著“完了”幾個大字,懷疑自己是變/態的想法又不動聲色地從心里冒了出來。
怎么總對千樹做出這種失禮的事情……
影山懊惱得直想錘頭。
“我、我到家了,進去了……”兩人很快就走到了千樹家門口,千樹低著頭和影山說。
“嗯,千樹再見。”影山回道。
雖然這么說,兩個人卻誰都沒有放手,就任由彼此牽著自己的手,靜靜地站著。
畢竟對于他們兩個剛剛在一起不到一個月的小情侶來說,下次再見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門里傳來千樹表哥疑惑的聲音:“千樹怎么還沒到家?不會出什么事吧?”
“哎呀,興許是舍不得朋友回來晚了呢?晚點給她發個消息問問。”
千樹回過頭看了一眼家門,知道自己必須要進去了。
她轉回頭,對上影山濕漉漉的眼睛,忽然踮起腳尖,又在影山下巴處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
“不是說要征求同意嗎……”影山愣愣地問。
千樹雖然臉也紅得要爆炸,但是還是叉著腰強裝鎮定地和影山說:“我、我不用,我想親就親!”
說罷,她轉身飛快地打開門,鉆回了家里。
第54章 麻煩
“千樹,我們昨天的對手就是上次那個人,”影山君的聲音從聽筒的另一頭傳來,帶著一點驕矜和掩飾不住的興奮,“我們贏了哦!”
“誰?”我一愣。
“就是……你說有點帥的那個。”他十分不情愿地開口。
我順著這句話在記憶里往回找,才最終想起來那個已經機會被我遺忘了的身影:“啊,我想起來了。那今天呢,今天和誰打了?”
影山君果然迅速被轉移了注意力:“和久南,他們隊是很穩扎穩打的類型,主攻手的風格和小巨人前輩很像。”
“我有印象,就是日向君最崇敬的那個學長對不對?”
“是的,比賽的時候,大地學長還因為救球受了傷,換了緣下學長上場的。”
“大地學長還好嗎?”我趕緊問。
“沒事,下午和青葉城西的比賽他就又回場上了。”影山君頓了頓,聲音里的輕快更加明顯了,“我們也贏了!”
“太好了!”我高興得直拍手,“那明天就是和白鳥澤了吧?”
“嗯,我一定要讓牛島前輩承認,我是比及川前輩更優秀的二傳!”
“影山君在我心里一直都比及川前輩更厲害,不過影山君居然還認識牛島學長嗎,什么時候的事?”
“上次和日向迷路的時候,在路上碰到牛島學長了,我們就跑去了一趟白鳥澤。”影山君誠實地道。
跑去……
我沒記錯的話,烏野到白鳥澤,電車都要坐一個小時吧!
你倆真應該去參加箱根驛傳!
影山君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比如伊達工換了新的二傳手,身高有191,新的鐵壁很厲害,比如比賽結束及川學長請了青葉城西別的隊員吃了拉面,那家拉面很好吃,等下次我回去一起去嘗一嘗。
我在電話這頭斷斷續續地聽著,時不時插幾句。
“那千樹呢,千樹過得好嗎?”影山君在電話那頭問道。
到這個訓練營已經將近兩個月,雖然有一些朋友,卻都尚未交心。因為競賽任務很重,每一天的積分都會影響之后的排名,必須在每一場比賽中拼盡全力,才能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生存下去。
我來這里以后,原先的優勢都已經消耗殆盡,全世界最頂尖的一群中學生聚集在這里,天才如過江之鯽,成為這里最不值一提的特產。我只能在訓練營的排名里勉勉強強占個中下游,提心吊膽而又萬分焦慮地過著每一天。
“還行。”我含糊地說道。
我與影山中間隔著時差,通話的機會不多,大多時候都用消息溝通,所以他也不太清楚我的處境。然而不知道影山君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敏銳,在聽見我這模糊的兩個字之后就立刻反應過來,問我:“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我揉了揉衣角,把想說的委屈悉數咽下去。他明天還要比賽,我不想把壞情緒帶給他,況且就算他知道了我的現狀,遠隔重洋,他也無能為力。
“沒有啦,”我換了輕快的聲音說,“影山君好好比賽,我等著烏野的好消息!”
說完,沒等他回音,我就假裝匆忙地掛了電話:“啊,我這邊課程要開始了,我先掛啦。”
“等……”影山君的尾音被掐斷在電話的那一端。
我給澤村學長發了消息,慰問了一下他的傷情,隨即打開網頁,預約了晚上縣預選決賽的網絡直播。
“你也別太難過,一次而已,你前幾次的成績都挺好的。”當天的課程結束,與我同屋的莉莉絲安慰我道。
我勉強笑了笑,卻在心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今天這次競賽的權重比較大,拿了一個相對低一點的分數,會極大影響接下來我的排名。
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在這之后努力奮起直追了。
莉莉絲看我情緒不好,連忙問:“你那天是不是說今天晚上有你男朋友的比賽直播來著?”
我點點頭:“沒事的,你睡覺就好,我會戴耳機,不會吵到你的。”
“哎呀誰說這個了,反正明天休息不用上課考試,一起看唄!”莉莉絲無奈地扶額,“我真的覺得你人很好,但有些時候總讓人覺得太好了,反而有些不適應。”
我愣了愣神:“太好了?”
“總是面面俱到,總在為別人考慮,好像沒有自己的欲望……當然,我不是在指責你。”莉莉絲大剌剌地揮揮手,“只是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再多麻煩別人一點。”
“可是麻煩別人,會讓別人產生困擾吧?”我疑惑地說。
“但是人與人之間的情誼,不就是在相互麻煩中建立起來的嘛!”莉莉絲叉著腰老氣橫秋地開口,“我早上起不來床,就總讓你幫我帶早飯,你會因為覺得我很麻煩,就不想和我做朋友嗎?”
我連忙道:“不會……”
莉莉絲雖然總讓我幫她帶早飯,但卻是一個大大咧咧、粗中有細的直爽性子,我在異國他鄉的焦頭爛額中,至少不用再多花時間和精力處理人際關系,甚至可以說,我很高興幫忙帶早飯這樣的舉手之勞,可以和像她這樣的室友打好關系。
“對嘛!在一些小事上麻煩別人,并不會給別人造成困擾,反而會給別人造成一種被需要的感覺,從而拉進和彼此的關系。”莉莉絲的情緒變得沮喪了一點,“但是你總不會麻煩我,我總感覺你很遙遠。”
“我不知道你和別人相處的時候,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如果太客氣的話,親近的人會難過吧?”莉莉絲問道。
我想起來昨天被我掐斷的影山君的尾音。
影山君之前說過,他會做一個可靠的男朋友,他會因為我沒有選擇依賴他,而感到一絲難過嗎?
我看了一眼時間,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
“要一起看球賽嗎?”我笑著和莉莉絲提出邀請。
莉莉絲歡呼一聲,從柜子里翻出一堆各式各樣的零食:“老實說我好奇你男朋友很久了!嘿嘿,終于能看到了!”
我有些無奈地看著莉莉絲上躥下跳著翻箱倒柜,捧出許多我都沒見過的零食擺到我眼前:“我可沒帶零食和你分享,一會兒都被我吃光了你可別哭鼻子。”
“你學得還挺快……我才不會呢!”
我與她一同窩到床上,擺了一張小桌板,把平板規規整整地立在桌上,撕開一袋薯片吃起來。
“你男朋友是哪個?”莉莉絲看著入場的選手問。
“9號,是二傳。”莉莉絲沒看過排球比賽,因而在比賽開始之前,我已經簡單和她科普了一些排球比賽的基本內容,好讓她至少能夠在聽不懂日語解說的前提下,大致看懂球賽,而不會睡過去。
在影山君出場的時候,我聽見莉莉絲倒吸一口涼氣:“真帥啊!”
我謙虛地壓了壓下巴:“哪里哪里,還好還好。”
莉莉絲斜了我一眼:“你明明很得意吧?”
“才沒有!”
我和莉莉絲拌了幾句嘴,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屏幕。
影山君如同往日一般,沉著冷靜地上了場。
然后我看見,在哨聲吹響前,他突然從沉思中抬起頭,望向了攝像頭,接著對著攝影機,悄悄露出了一個僵硬的、不易察覺的、但頗為自信的微笑。
“他剛才……是不是對我們挑釁地笑了一下?”莉莉絲盯著屏幕,驚疑不定地問。
“你看錯了。”我斬釘截鐵道——
“你昨天晚上和千樹學妹說了我受傷的事嗎?”做準備活動的時候,澤村問影山。
影山點點頭:“她很關心大家的狀況,所以我都有和她說。”
澤村嘆了口氣:“難怪,我說她昨天晚上怎么還特意發消息問我的傷情怎么樣,還提醒我比賽結束以后還是要去醫院看一下。”
“千樹學妹也真是,自己都那么忙了,還要分神關心我們這邊。”澤村大地雖然說著責怪的話,卻是擔心的語氣,“明明是學妹,卻總是像家長一樣照顧著所有人,懂事得讓人心疼。”
千樹去的那個訓練營屬于半封閉狀態,除了特定時間之外基本沒有辦法和外界聯系,所以自從千樹離開后,烏野眾人能得到的關于千樹的消息也都很少,好在她大多數時候會記得要托影山給大家報個平安。
“千樹學妹在那邊怎么樣?”菅原孝支問道。
影山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我感覺她不太好,但是她不肯說,只和我說沒有事。”
“大概是顧及到你今天還有比賽,”菅原搖了搖頭,“別多想了,先專心比賽,那可是千樹學妹。”
是啊,那可是千樹。
今天的比賽有直播,千樹應該會看吧?不過她那邊是晚上了,最好還是好好睡覺。
雖然這么想著,影山還是在比賽開始前,沖著攝影機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他昨天晚上對著鏡子練了很久,他企圖和自己手機屏幕里的千樹笑得一樣燦爛,但是顯然他的嘴角咧得越大,表情越恐怖。
所以他只能把嘴角的弧度壓得小小的,希望千樹能夠透過屏幕,讀懂他笑容的含義。
烏野一定會贏的。
第55章 通話
五局比賽落幕,連影山和日向這樣的體力怪物,也幾乎要癱在地上爬不起來。
可影山滿心滿眼卻只有一句話,烏野贏了。
下場之后,影山第一時間就掏出手機,在反應過來前,號碼就已經撥了出去。
“喂?”對面傳來千樹清澈的聲音。
“對不起,”影山下意識道歉,“千樹是不是已經休息了?”
“沒有,我在看你們的比賽。”千樹在那邊打了一個哈欠,聲音透露出濃濃的倦意,但還是興奮地和他說:“恭喜你影山君,也恭喜烏野,我就知道大家一定能做到的。”
影山靠在墻邊,一只手無意識地捶著自己因為過度運動而發酸發僵的雙腿,一邊按捺著心里的千頭萬緒,不知道該怎么和千樹表達自己的喜悅。
“總感覺恭喜太淺了,這個詞表現不出我有多高興,”千樹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但是我真的很高興。”
影山輕輕應了一聲,雖然還想和千樹多聊一會兒,但他還克制地記得千樹那邊的時間應該已經到了凌晨:“千樹那邊很晚了吧?先睡覺吧。”
影山已經做好了下一秒千樹就禮貌地和他道晚安的準備,卻沒想到對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和房門開關的聲音,接著千樹小聲地說:“……可是我還是想和你多聊一會兒。”
聲音軟軟的,如果影山沒有會錯意的話,她應該是在撒嬌。
影山一下子慌了,結結巴巴地問:“千、千樹想聊什么?”
“不知道,”千樹說,“就是想聽一聽影山君的聲音。”
她很少在他面前展現出這樣毫不保留的柔弱。以前的千樹一直是一棵蒼翠筆直的青竹,溫柔但剛勁。
而今天的千樹似乎與之前全然不同,影山將那棵青竹堅硬的外皮剝盡之后,發現她其實是一棵蘆葦。
影山朝著遠遠看向他的烏野眾人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手機,在人聲鼎沸的體育館里走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用另一只手將話筒和嘴籠罩在一個小小的空間里:“這樣會清楚一些嗎?”
“嗯,很清楚。”千樹聽起來很開心,“但是頒獎儀式沒問題嗎?可千萬不能錯過頒獎的時間。”
“沒事,頒獎儀式還有一會兒。”影山仔細地算了算時間,“我至少還可以再和千樹聊十四分鐘。”
這過于精確的時間又一下子把千樹逗笑了,笑了好一會兒才最終止住,影山雖然不知道千樹在笑什么,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聽她笑完,在那之后才舒了長長一口氣。
“影山君為什么一副放心了的樣子?”千樹在電話那頭故意說,“這之后的全國大賽可不輕松呢。”
“因為千樹笑了。”影山認認真真地說。
電話對面一瞬間啞了火,好半天才道:“我不和影山君說我為什么心情不好,影山君會覺得難過嗎?”
影山攤開手掌,將食指和大拇指貼合,比出微不可察的一點距離:“有一點點。”
他想起來千樹在電話那一頭看不見他的動作,又連忙補充道:“不過真的只有一點點。”
“因為千樹做事,肯定有千樹的理由。”影山說,“如果千樹不和我說,一定是因為千樹自己就能處理得很漂亮,而我幫不上什么忙。”
“畢竟千樹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我一定更加解決不了了。”影山十分有自知之明。
“不是嫌影山君幫不上忙才不和影山君說的,”千樹哭笑不得,“是怕影山君擔心影響比賽才不和影山君說的。”
“我知道的,”影山肯定地點頭,“我雖然不知道應該怎么才能逗千樹開心,但是我會努力的。”
影山其實很想說出類似于“只要告訴我,我就會讓千樹開心”這一類很霸氣很可靠的話來,但是毫無疑問,他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天生的幽默細胞,能夠像音駒的福永前輩一樣,在需要的時候講出一些令人捧腹的笑話。
然而電話對面的千樹還是笑了,比上次笑得更久,甚至笑到后面還有點抹眼淚的架勢,影山納悶地聽著,開始懷疑自己。
難道他有天生的幽默細胞,只是他沒有發現?
“好啦,你快去準備頒獎典禮吧,我也困了。”千樹打了個哈欠,“影山君再見。”
影山其實不覺得今天自己有安慰到千樹,但是聽見她說困了,還是捏著手機著急道:“千樹快去睡覺吧,太晚了,晚安。”
“我很高興,”千樹在電話那頭輕聲說,“我的男友影山君,是個……”
千樹沒說完就掛了電話,影山有些迷惑地看了看自己被貿然掐斷的電話,納悶地摸了摸腦袋。
但是考慮到千樹那邊實在太晚,他還是沒有打電話回去問千樹沒說完的后半句話是什么——
“啊,我昨天什么時候睡著的!”第二天早上起來,莉莉絲發現自己妥帖地躺在床上時,看著我尖叫了一聲。
“第二局你就睡著了,讓你看不懂的比賽還是太難為你了。”我把給她買的早飯遞給她。
“謝謝你!”莉莉絲甜甜地和我笑了笑,草草洗漱一番就開始啃我給她帶的早飯,“你昨天有和男朋友說恭喜嗎?”
“有啊,我還給他打了電話,把最近瞞著的情緒問題也和他說了。”
“難怪感覺你今天神清氣爽,怎么樣,他怎么安慰你的?”
“嗯……我的男朋友,是個笨蛋!”
莉莉絲:?
她納悶地咬了一口面包:“搞不懂你們小情侶。”
雖然情緒問題能放下一些,但是差距客觀存在,焦慮就會客觀存在。我就算如何規勸自己,卻還是總會陷入這樣的焦慮怪圈。不過好在我和影山君打電話的頻次多了起來,而他也如他所言,盡職盡責地絞盡腦汁逗我開心。
包括但不限于講一些冷到爆炸的笑話,發出一些很奇怪的聲音,以及發來一些打排球的NG視頻。
沒過多久,影山君又告訴我,他被選到日本國家青年隊,去東京參加訓練了。
我自然很為他高興,但是他去了國家隊參加青訓的期間,我們兩人之間就更加難以交談了,因為他的手機使用也受到了限制,我們兩人之間聊天總是你一句我一句,情況只比古人飛鴿傳書好不了多少。
不過影山君和我不同,他自然是遇強則更強的人,很少迷惑,也很少焦慮,甚至看見比他更優秀的選手,只會興奮得渾身戰栗。
他和我分享的內容便從烏野的生活變成了青年隊遇見的各種各樣奇怪的選手。
“有個學長,我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只比日向高一點點,但是他‘咚’的一下,跳得特別高。”在難得湊到的一次視頻電話中,影山君興奮地和我分享。
“居然比日向君跳得還高?日向君已經跳得很高了!”我驚訝道。
“對,日向跳起來飄飄的,但是他跳起來就是‘咚’的一下。”影山君認真和我解釋,“要讓日向也學一下這種‘咚’的起跳,他一定能跳得更高!”
聽不懂,什么飄飄什么咚。
我點頭表示我還在認真聽。
“只是這么厲害的人,為什么之前《月刊排球》上面都沒有刊登過呢?真奇怪。”
“那除了小羽毛球學長呢,別的選手也很厲害吧!有什么認識的人嗎?”
影山君有和我分享照片,那位學長白白的頭發看起來真的很像羽毛球。
“還有上次夏日合宿有一個學長也在,森然的學長。”影山君又點著頭和我數,“花椰菜二號。”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要不是人家在看見你的時候就和我發信息打了招呼,我完全不知道你說的花椰菜二號是森然的千鹿谷同學啊!
“他是一年級的,影山君,和我們倆同年,不是學長。”我無奈地扶額。
“哦哦。”影山君點點頭,“還有《月刊排球》上出現過的,佐久早圣臣前輩,他的手腕特別奇怪。”
“他的球也特別重,‘啪’的一下,很快就過去了,而且很不好接。”影山君摸著下巴皺眉,“他和牛島前輩好像關系很好,一直問我我們是怎么打敗牛島前輩的。”
“天時地利人和唄,還能因為什么!”我不服氣地撅了噘嘴,“牛島學長也不能是不敗神話吧,也會輸的嘛!”
影山君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又皺著眉說:“還有一個二傳手前輩,他的二傳也很厲害,打他的球,會感覺自己扣殺的威力都提高了。”
“這么厲害?那是很不錯的切磋機會啊!”能從影山嘴里聽見對二傳的夸獎很難得,畢竟上一個得到這樣殊榮的還是青葉城西的及川學長,“但是怎么感覺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嗯……”影山君老實說,“宮侑前輩說我打球很乖巧。”
我:……
難怪前些日子我和千鹿谷同學打聽的時候,他委婉地告訴我青年隊最優秀的選手都對影山君很感興趣,我還以為他口中的感興趣是大家對優秀人才的欣賞。
基于我對影山君的了解,我沒忍住問出了口:“影山君,你沒有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惹到宮侑前輩吧?”
“真的沒有。”影山君委屈地和我否認。
沒有惹到他為什么莫名其妙陰陽怪氣?
總不會是因為宮侑前輩就是嘴欠吧?
第56章 放假
宮侑關注影山背包上那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很久了。
影山這個人,生活簡單到極致,吃飯的時候有豬排最好,沒有也沒關系,就著什么菜配飯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宮侑就不行了,三天沒有吃到鮪魚的肚子肉他就多少要鬧一鬧絕食。
影山身上穿的運動衫永遠是同款的同一件,不知道他是就穿了那一件衣服,還是他同樣的T恤有好多件。
宮侑就不一樣了,衣服有一柜子,自己的穿膩了,他還可以穿宮治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影山背包上花花綠綠的那一堆東西就顯得格外扎眼。
它們和影山的格調一點都不匹配好吧!
一個似乎和神社里賣的款式微微有些不同的御守,一個歪歪扭扭的針織排球,書包帶上還別了一個綴滿閃亮水鉆的排球發卡。
特別是那個發卡!怎么會有那么丑的發卡!
宮侑忍不住偷偷拍了張照片發給宮治:“快看,怎么會有人在背包上別這么丑的發卡啊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哈哈哈……”
宮治遲遲沒有動靜,宮侑百無聊賴地等著他回消息,看見平日里總和影山在一起的千鹿谷走過,和他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
千鹿谷規規矩矩地和他問好,宮侑將身子直起來:“影山呢?”
“不知道,可能在和女朋友打電話吧。”千鹿谷道。
宮侑臉上的微笑戛然而止。
“女朋友?”
“對啊,原來是他們烏野的經理,最近好像被國際的一個什么訓練營招走了,明明是和我們同年的,已經要提前上大學了。”千鹿谷之前加過李千樹的聯系方式,所以知道她的近況。
“影山的女朋友?”宮侑不知為何又重復了一遍。
千鹿谷奇怪地看他一眼,只以為他沒有聽清楚自己剛才的話,又好心地補充:“你看影山背包上掛的,那個御守、針織排球,還有那個發卡,都是他女朋友送的,兩個人感情可好呢。”
“哈,”宮侑口是心非地冷笑一聲,“開玩笑的對吧?”
“沒有啊,”千鹿谷誠實地道,“他倆還是挺有名的。”
“怎么可能……他女朋友一定長得不好看對不對!”宮侑最后犟嘴道。
千鹿谷可惜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表情變得堅定起來,甚至有些圣潔:“不,他的女朋友,李千樹,是超級無敵美少女。”
手機滴滴響了一聲,宮侑低頭打開手機屏,宮治的消息回了過來:“白癡。”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宮侑從位置上走出來,跟著千鹿谷一路走了出去,“我都還沒有女朋友……不對,不是因為這個,那女孩子是不是被影山給騙了!”
千鹿谷看了宮侑一眼,沒吭聲。
宮前輩,羨慕嫉妒的嘴臉已經掩蓋不住了。
兩人走到休息室,果然聽見里面傳來影山的聲音,對方正在委委屈屈地表示自己真的沒有惹到宮侑。
宮侑感覺自己眉頭的青筋跳了跳,不知道為何看影山愈加不爽。
不過在宮侑和千鹿谷出聲以前,影山就已經抬起頭注意到了他們二人。他立刻起身和兩人打招呼:“宮前輩,千鹿谷同學。”
按理來說宮侑應該識相點寒暄一句就離開,不該在這里繼續打擾影山和女朋友打視頻,可是他看了一眼被影山捏在手里的手機,最后好奇心還是戰勝了理智:“在和女朋友打電話?”
“嗯。”影山點了點頭。
“咳,是不是應該打個招呼……”
影山迷惑地看了宮侑一眼,下一秒就像忽然驚醒一般,立刻捂住了攝像頭:“不必了。”
宮侑:?
又不是要搶你女朋友你至于嗎!
女生的聲音遲疑地從聽筒傳出:“影山君,我看不見畫面了……是有人來了嗎?”
“是剛才和你說過的那個學長,”影山飛速地說,“我先掛了。”
說罷,還沒等女生回話,他就飛快地掛了電話,仍然一臉警覺地望著宮侑。
宮侑被影山盯得渾身不自在,扭過頭問千鹿谷:“他女朋友之前和我有什么聯系嗎?”
千鹿谷小聲地回答:“不清楚。”
“被我以前打球的英姿迷倒過?”
“……應該是沒有吧?”
“那為什么這么防備我?”宮侑莫名其妙。
影山走到他面前,和他鞠了躬打算借過離開,走了兩步又返回來,誠懇地問:“宮前輩有沒有考慮換個發色?”
“哈?你對我的發色有什么意見嗎?”
“沒有沒有!”影山慌忙地一通解釋,才算把這件事給揭了過去。
宮侑躺在床上,氣呼呼地把今天的事情分享給宮治,對方照例半天沒有回消息,氣得宮侑摔了手機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宮侑看見手機里有一條來自宮治的未讀消息:“我就說我的發色比你的好看。”——
轉眼已經在營內呆了三個多月了,所有大大小小的比賽都最終落下帷幕,我的排名最后維持在了營內第十,不高不低,我也已經十分滿足了。
在最終大學的錄取名單出來之前,我們有大約一個月的假期,剛好足夠我去日本飛個來回。
我故意沒有告知影山君我要回去這個消息,只和表哥打了招呼,美美睡了個懶覺以后,走到了烏野。
時值寒假,排球部卻照例不放假,畢竟春高臨近,他們要保持訓練狀態,才能保證自己可以在場上盡情發揮。
我從門口探出頭來,笑瞇瞇地看向屋內:“大家好,請問這里是排球部嗎?”
“抱歉,訓練期間排球部不對外開……千樹?”烏養教練公事公辦到一半,看清我的臉,驚訝地叫出聲。
場中的排球一下子被接歪,沖著門口飛了過來,我側身接住,彎著眼睛和大家說:“打排球的時候,注意力不集中可不行哦!”
“千樹學妹,你怎么回來啦!”西谷學長從場中跳了起來,狠狠地拍了一下影山君的后背,“你這小子,千樹學妹回來了也不和我們說。”
“我也不知道啊!”影山委屈地開口。
“我特意沒告訴影山君,給你們一個驚喜。”我從背后掏出準備好的小面包,“還給大家準備了加餐!”
眾人一哄而上搶面包了,影山君則趕緊跑到了我面前,兩頰紅紅的,但雙眼晶亮地望著我:“千樹……”
他好像不知道說什么,只知道開心地一遍又一遍叫著我的名字:“千樹!”
影山君已經連周圍的人都顧不上了,輕輕伸出手環住我,明明個子比我高那么多,卻把頭低下來,埋進了我的頸窩,張口悶悶地說:“我好想你。”
影山君溫熱的呼吸淺淺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回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輕說:“我也好想你。”
察覺到周圍似乎有些幽怨的目光,我連忙補充:“我也很想大家的!”
影山君才反應過來,紅著臉松開手,卻轉手和我牽住,下定主意不松開,誰看過來都理直氣壯地看回去。
田中學長癟了癟嘴:“想我們也不發個消息……”
“我一直有叫影山君和大家問好……”我轉頭看向影山君。
他理直氣壯地回:“我都和大家說了。”
“‘千樹說大家好’,也算是影山代千樹和大家問好?”菅原學長發出靈魂質問。
“啊,不算嗎?”影山君皺眉。
我捂了捂臉,怪我太相信影山君。
“這次回來,可以留多久?”大地學長問我。
“可以和大家一起去東京,比完春高再回去。”我說著,視線卻忍不住往邊上轉了轉。
自從我回來以后,影山君簡直就變成了我的人形掛件,連練球都不愿意離我三米之外,一言不發地跟在我身后,走哪跟哪。
“影山君,你不用練球嗎?”我無奈地開口,“我不會突然消失的。”
影山君猶豫地看了看手里的排球,又看了看我,最終下定決心問:“訓練結束以后一起回家嗎?”
“當然。”
“那我先去練球了,千樹要等我。”
“放心去吧。”我無奈地扶額,忍不住和大地學長吐槽,“怎么和小孩兒一樣。”
大地學長短促地笑了一聲,沒有做出什么評價,也招呼大家訓練去了。
訓練結束后和影山君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恍惚都有一些錯覺,好像中間消失的這三個月我并沒有離開,只不過是時針撥得太快,一轉眼就過去了而已。
宮城的冬天太冷,影山君把我的手一起伸進他的兜里,這樣在牽手的時候就不會太冷。
我很驚訝他居然還注意到了這一點,影山君結結巴巴地說,我不在的這幾個月里,他學了很多。
至于是又聽了田中前輩和西谷前輩的奇怪教學,還是從網上、書里或者是現實遇到的別的小情侶身上看到的,我就不知道了。
不過這會兒手揣在影山君的兜里,我的手暖融融的,心里也暖融融的。
明知道他會說什么,我還是忍不住逗他:“影山君這些日子想我嗎?”
“有多想?”
這個問題問倒了他,一向語言匱乏的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最后只好老老實實地說:“只要不打排球的時候,都在想千樹。”
“吃飯的時候會想,睡覺的時候會想,回家的路上也在想。”
“其實打排球的時候也會想,但是會想到千樹一定也會讓我認真打排球,不要耽誤訓練,所以打排球的時候不會想。”
“其它時候想千樹就沒有關系,所以會一直想。”
第57章 長大
“哎?日向已經從巴西回來了啊?”我驚訝地看著屏幕里的影山君,“比賽在什么時候?”
“一個星期以后,千樹要來嗎?”影山君問道。
“會去的,我導師正好給我放了一段時間假。”我劃拉了一下計劃表,“正好去回收一下上一批設備的數據。”
自從上次春高之后,已經過去四年了。在那年春高,烏野損失慘重,日向君高燒退賽,月島君也在比賽中扭傷了腳踝,最終烏野不敵鷗臺,飲恨戰敗,止步八強。
之后兩年里,每次的比賽,恰好都湊上我在學校里抽不開身的時候,只能在電視和網絡上默默關注他們的比賽。
我本科提前畢業,正在念研究生,方向正好是運動設備這一塊。影山高中畢業后就進了職業球隊,導師的公司恰好與影山君的球隊有合作,他們平日里的訓練設備全都由導師的公司出自贊助。
“難怪我最近看群里大家都挺活躍的,應該都會到現場看比賽吧?”我搖了搖手里的杯子,高興地說,“好久沒見大家了,還怪想的。”
“應該都會來的。”影山君點點頭,“千樹來的時候,記得提前和我發消息,我去接你。”
“不用啦,去你們那邊我早就熟門熟路了,又不是第一次去。”
“不行,”影山君一本正經,“要去接千樹才行。”
我笑了一聲:“那就麻煩我的男朋友啦!”
幾年時間過去,影山君已經對男朋友這個身份適應良好,他不但通過各種方式早已經了解了男朋友到底應該做哪些工作,幾年的時間里雖然聚少離多,他也早在實踐中將學習到的理論運用得爐火純青。
雖然偶爾還是冒著一些不自知的傻氣,但是已經是一個相當優秀的男友了!
我掛掉電話,看向莉莉絲:“要一起去看比賽嗎?”
莉莉絲如今和我在同一所學校讀研,但是與我不是一個專業,我們還是會經常聚在一起吃飯。
她搖了搖頭:“看不懂排球賽,再說了,我下周有活動呢!”
我了解地點點頭,莉莉絲最近新談了男朋友,下周估計要和男友出去旅游。
拿上放在一邊的小包,我和莉莉絲揮手:“那就不和你說啦,我去給論文收個尾,發給導師以后就可以睡一覺去趕飛機了。”
“真辛苦啊——”莉莉絲拖長音,和我揮手告別。
堪堪趕上了地鐵,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日向剛把下周要和影山君比賽的消息發在了烏野的那個群里,排球隊的群一下子炸開了鍋。
上一次群里這么熱鬧,還是田中學長和潔子學姐結婚的時候。
是的,田中學長和潔子學姐。
在不知不覺中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一直和潔子學姐有聯系,但是從她那里知道她要和田中學長結婚的時候,我還是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臉,確認這不是夢。
“那你和影山君呢?”潔子學姐在消息里問道。
“我和影山君……”我捏著下巴沉思。
這些年我一直在國外,還有不少時候都在中國生活,我父母反正也是一年到頭到處跑,關于我的戀愛和婚姻不打算多加干涉,給予了我最大的權限和自由。倒是表哥還時不時地發消息,問我最近影山君有沒有什么別的消息。
我大概能猜到他應該是想問我們倆有沒有關于結婚的打算,但是我與影山君一年到頭能在一起的時間都不是很長,所以誰也暫時沒有往結婚這個方面考慮。
“以后再說吧,反正我倆年紀還小呢。”我十分心大地和學姐回復。
學姐在那邊似乎沉默了很久,好半天才回復了一個嘆氣的表情。
我沒看懂,總之將手機收回了口袋里。
將論文發給導師,并和導師匯報了我接下來的去向,我就立刻購買了最近一班的飛機,飛往日本。正如影山君所說,在我到機場的時候,他已經在那里等我了。
影山君成年以后長到了188CM,身形也壯了不少,以至于在人群中分外顯眼,我甚至不用刻意尋找,就可以看見他。
他身邊甚至還聚集著三三兩兩的粉絲,認出他來,正在和他要簽名。
“千樹!”他在人群里看見我,努力地把手抬起來和我招手,不過又很快被激動的粉絲給壓了下去。
我搖搖頭,示意讓他先給粉絲簽名,不著急。
說來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影山君所在的AD不止他一個冷臉,粉絲反而特別吃他冷面這一類型,而且發現了他冷臉之下其實是個憨憨的性格,這樣表里的反差反而讓粉絲更加喜歡了。
至于怎么發現的,相信影山君的粉絲,都已經看過那個“力量咖喱”的廣告了。
沒辦法,就算是我看見廣告上勉強擠出笑意的影山君,也沒忍住笑了出來。
影山君半天才安撫好粉絲,一一簽完名后向我這邊擠了過來:“抱歉,我也沒想到在這里都能被認出來。”
“沒關系,粉絲喜歡你,是因為影山君球打得好,這是對影山君的認可!”我費力地把身上的背包卸下來遞給影山君,看他輕輕松松地接過背在背上。
那一身肌肉果然不是白長的,影山君背起那個背包簡直比吃飯還簡單。
我嫉妒地捏了捏影山君手臂上的肌肉,硬邦邦的——
影山有女朋友這件事,整個AD早早地就都知道了。
這家伙實在不是什么會好好掩飾自己的戀愛關系的人,手機屏幕是和女朋友的合影,社交平臺的頭像是女朋友送的發卡,打排球這么多年,排球包換了好幾個了,那個御守和針織排球還是好好掛在他的背包上。
遇到認識的人,就忍不住要露出自己在手機上掛著的那個小玩偶,那只娃娃笑得甜甜的,影山說和他女朋友長得特別像。
明明平日里從來不會注意自己的穿著,但是偶爾被狗仔拍到的時候,影山身上赫然穿著的是情侶套裝。
碰到有人在談論戀愛的話題,這家伙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進去插一腳,十分一本正經地給人家提建議,可提著提著最后都會忍不住變成“我和我女朋友”,然后被人忍無可忍地給踢出來。
如果有不長眼的記者問起來,這家伙立刻就會不經大腦地回答:“我女朋友啊……”
每次都需要經紀人手疾眼快地擋開記者:“請勿過多關注運動員的私生活。”
其實粉絲對這個問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影山是排球運動員,不是需要販賣愛與夢想的愛豆,與其說粉絲無法接受他談戀愛,不如說無法接受連他都談了戀愛。
畢竟影山飛雄四個字一出來,就總讓人覺得他和戀愛一定沒有什么關系,只怕他連戀愛這幾個字都不知道怎么寫。
不過雖然也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但是球隊的大家都認識李千樹,知道她是一個一心追求事業的人。
所以大家在外面,能幫影山遮掩的時候,還是都好心地幫他遮掩遮掩,雖然每次被影山不經意秀恩愛的時候給氣到,但是想起善良的李千樹,還是忍了。
不管怎么說,還是不要讓人打擾到他們兩個才好。
千樹還在本科期間就已經定下來要在現在的導師手下讀研了,所以AD這邊的運動設備很早就由她接手,對方本來似乎沒想贊助AD來著,想贊助別的國外球隊的,是李千樹軟磨硬泡談下來的。
她性格好,又是影山的女朋友,和AD的大家都混得很熟。
“話說回來,影山你這家伙打算什么時候和千樹求婚啊?”星海光來做著熱身運動,大剌剌地問道。
求婚?
影山的動作僵硬了一瞬,慢慢抬起頭。
“你不會還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吧?”星海光來瞪大眼睛問道,“那可是李千樹誒!”
就算星海沒有和李千樹過多接觸過,也足夠他聽說關于李千樹的許多傳奇了。
高一的時候就被世界頂級學府錄取,三年內取得了自己的學士學位,好多科技公司都想挖她過去,她則最終在如今這個導師手底下讀碩士。
李千樹性格好,人長得又好看,追她的人可以繞地球一圈……
“重點是這不都是你自己說的嗎!”星海光來看著影山怒吼道。
他們這兩年,聽影山明里暗里炫耀了多少自己女朋友的故事啊!這家伙完全藏不住,恨不得把自己的女朋友拍成紀錄片在AD反復播放,沖著每一個路過的人炫耀:“看,這是我女朋友,厲害吧!”
“所以你完全沒有想過和李千樹求婚的事情?”星海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影山老實回答:“是想過的。”
但是很快就忘了。
畢竟兩個人都沒有什么時間和精力來思考關于結婚的問題。
這回連牛島若利都有些不贊同地看了影山一眼。
回想結束,影山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千樹。他一只手拉著千樹的行李箱,千樹的背包背在他背上,另一只手剛好可以用來牽住千樹。
雖然兩人分別很久,影山又長高了些,但是似乎千樹沒有怎么長高。
她如今不止牽著他的手,還將整個人靠在他的手臂上,像是一只撒嬌的貓。
第58章 可疑
“千、千樹要不要穿這條裙子去看比賽?”影山君從我的行李箱里掏出一條裙子。
“哎?可是比賽的地方人會很多吧?穿短裙會不太方便誒。”我在鏡子前化妝,看著鏡子里正在床邊翻我行李的影山君。
“那這條呢?”影山君不死心地從行李箱里掏出另一條長裙。
我放下手里的眼影盤,轉回身,挑著眉看向影山:“有什么事嗎?”
“嗯?什么、什么什么事?”影山君結結巴巴地回我。
我狐疑地看著他,影山君在剛剛和我在一起那會兒,因為害羞經常會結巴,但是打那以后,已經很久不會這么磕磕巴巴地和我說話了。
而且對于影山君這種從來不會在意衣著首飾這種身外之物的人,就算在和我幾年的戀愛中對我的穿搭有了幾分心得,也只停留在“今天穿了裙子”和“今天穿了運動裝”。
換句話說,如果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比賽,他才不會對我的穿搭提這么多要求呢。
我試探性地從化妝包里取出兩對耳環:“影山君,這兩對耳環哪對好看?”
影山君走到我身邊,十分仔細地將那兩對耳環都比到我的耳垂,眉頭緊鎖,用盯著對方二傳的神態仔細地對比了兩對耳環,舉起了左手那對:“這個好看。”
他順手把右手的耳環放下,拿起剛才他搭在床上的裙子,興高采烈地道:“而且這對耳環和這條裙子很搭!”
絕對有鬼!
影山君有朝一日都能看出來哪對耳環和裙子更搭了!
我的眼神立刻變得犀利起來,不過表情還是不變,只是笑瞇瞇地把影山君趕出了門:“那就聽影山君的,就穿這套,出門等我。”
以不變應萬變,我倒要看看影山君到底要做什么。
在我幾年的培訓下,影山君的審美至少不會出現像幾年前“水鉆排球發卡”那樣的慘案了。何況那幾件本身就是我的衣服,影山君就算亂搭,也難看不到哪里去。
我把頭發盤好,又挑了一條配長裙的項鏈。穿好以后,我對著鏡子看了看,又把假睫毛給貼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影山君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莫名覺得我應該化個全妝。
“走吧。”我打開門,看向等在門口的影山君。
他原本在門口打哈欠,看見我的一瞬間眼睛亮了起來,又高興地叫了我一聲。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都說了我的酒店離你俱樂部不遠,你不用特意來接我的。”
“不行!”影山君立刻拒絕,“我要早點看到千樹。”
雖然這么說,比賽要晚上才開始,影山君白天雖然不用大量訓練,基礎的訓練還是要保持的。我昨天已經去俱樂部把數據收集好了,今天白天約了仁花一起出去逛逛。
影山君不知道為什么,十分依依不舍地望著我,和我再三強調,晚上一定要按時回來,他要和我一起去賽場,雖然他要呆在后臺,但是要確保我在觀眾席第一排。
他原先雖然黏人,但是還從來沒有這樣過,我無奈地點頭。
仁花和我一起走出俱樂部的大門,剛才影山君和我千叮嚀萬囑咐的時候她就在一邊望著天花板,權當自己沒有聽見。我睨了她一眼,和她無奈地吐槽:“總感覺他今天有點不對勁……”
“可能是有點緊張吧。”仁花隨口安慰我。
“怎么可能啊,他都打了那么多場比賽了,今天這場小比賽怎么可能會緊張。”
“畢竟是一場很重要的比賽嘛,都是熟人……”仁花努力地繼續幫影山君找理由。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只好把想法給擱下:“千代和戈薇呢?”
“千代和野崎君晚點過來,野崎君不可能錯過這種素材收集的絕好機會的。”仁花打趣道,“他好像還想和宇內學長交流交流呢。”
說罷,仁花摸了摸下巴:“雖然是不同領域……”
野崎君后來和仁花她們熟起來以后,來排球部取過好幾次素材。國外不太方便買漫畫,千代給我寄過好幾次夢野老師的新作,我在里面看見了不少熟人。
就是形象有點怪怪的就是了。
宇內學長就是之前的小巨人學長,梟谷的赤葦學長現在正好是他的編輯,之前還給野崎君牽過線,兩人出了一話聯動版。
世界的緣分就是這么奇妙。
“戈薇今天是來不了了,不過上次還把她男朋友也帶來給我們看過,”仁花捏著下巴沉思,“是個coser。”
我之前聽她們講過,就是沒見過面,也沒能看著照片,有點好奇:“人怎么樣啊?”
“還挺帥的。”仁花誠實地點頭,“看起來沒有戈薇說得那么壞。”
畢竟之前聽戈薇說的,感覺她男朋友不僅腳踏兩條船,還是暴力狂渣男。
“對戈薇好就行。”我也算是放下了心。
“嗯哼。”仁花漫不經心地應了我一聲,手一直在手機上點著什么。
“是請假出來工作很忙嗎?”我忍不住問,“要不先找個咖啡廳坐一會兒,把消息給回了?”
“不不不,”仁花趕緊反駁,“什么事都沒有,我們接著走吧。”
“是嗎……”我心里的預感愈發濃烈了。
怎么總感覺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仁花拉著我繼續在街邊走著,我看見街邊一家花店,花團錦簇地布滿了鮮花,一時間來了興致:“這家店的花好像挺新鮮的,去訂一束吧,晚上影山君贏了就送影山君,日向君贏了就送日向君。”
“不不不不用!”仁花攔住我,“不用訂花!”
我和仁花大眼瞪小眼:“為什么不用?”
“因為……因為……”仁花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萬一日向贏了,你把花送給日向,影山君會不高興的。”
“他不會吧……”我遲疑了一瞬,想起影山君那超凡的吃醋能力,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那我都送給影山君不就行了?”
“可是、可是如果影山君沒有贏,你送影山君花,他也會不高興的!”
仁花說完這句話就臉色慘白地閉上了嘴巴,看來自己也知道自己這話邏輯不通,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我:“反正、反正不用送花嘛……”
“為什……”
“因為塔羅牌說今天給運動員送花的話,運氣會不好!對就是這樣,哎呀走啦!”仁花已經開始滿嘴胡說八道,生拉硬拽地把我從花店門口給拽走了。
這家伙什么時候開始信塔羅了?
我雖然莫名其妙,但是既然她這么說,我也只好繼續往前走,看見一家甜品店,我轉頭問仁花:“要不要進去吃點?”
這家甜品店在網上很有名,仁花要了一個甜甜圈,我要了一塊慕斯,坐在窗邊看著外面來往的車流。
“難怪在網上很有名氣,這家店的蛋糕確實又精致又好吃。”蛋糕一送進嘴里,我眼睛就亮了亮,“訂一個晚上吃吧!”
“好……嗯?”
仁花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把服務生叫了過來:“請問你們店可以訂蛋糕嗎?”
“可……”“當天訂肯定不行吧!”
仁花打斷那個服務生的話,充滿希冀地看著服務生。
“是今天晚上就要嗎?”服務生問。
“是的,最好在四點以前就能拿。”
“很抱歉,最早也要八點以后才可以。”
八點以后倒是也行,比賽結束以后再來取蛋糕,和大家晚上一起吃,我剛要開口,仁花又眼疾手快地回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接著,我就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用一大堆理由和服務員論證我們必須要在四點以前取蛋糕,在服務員確定地告訴我們四點以前不可以之后,她才心滿意足地放走了那個服務生。
“哎呀,太可惜了。”仁花眉飛色舞地道。
“仁花,你不對勁。”我斬釘截鐵道。
“怎么不對勁了!”仁花中氣十足地反駁我,卻沒看我的眼睛,低頭去吃自己的甜甜圈,“太晚就來不及去賽場了!”
“比賽結束再拿也可以呀!不過算了……”我看著仁花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心虛樣子,放棄了繼續追問的想法。
“大地學長他們也都要來對不對?是不是應該訂一個居酒屋或者餐廳之類的,比賽結束大家一起去吃一點?”我用叉子叉起盤子里的蛋糕,“影山君和日向君他們都還在俱樂部里,不能碰酒,對飲食要求也高,要是要訂的話,得早點和店家商量菜色才行。”
我這話也不過是說這么一嘴,畢竟還不知道大家是什么安排,會不會比賽結束以后就立刻要走,誰知我這么無心的一句話,愣是把對面低頭啃面包的仁花給嗆紅了臉。
“著什么急,我又不和你搶。”我一邊摸不著頭腦地給她喂水,一邊確認盤子里的蛋糕,“吃這個怎么能嗆去呢?”
“咳咳咳……”仁花嗆得兩眼泛淚,直直和我擺手,“不、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水?你都嗆成這樣了不用喝水?”我大驚。
“不是,不用訂餐,”仁花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急急忙忙和我道,“已經和學長他們確認過了,都沒時間。”
“啊,那還蠻可惜的,難得聚一次。”我有些失望地垂下眼。
但是還是覺得仁花有點可疑。
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