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17
尚盈看著為自己打開車門的人,眸光一閃,悠悠地說道,“也不是不行。”
“陪太太出來放松心情,確實需要我身體力行。”
看著女生面色上轉瞬即逝的遲疑。
秦晏珩沒忍住笑出聲:“你確定我們想的是同一種身體力行?”
很顯然他知道這詞容易讓人想歪。
想得真美,誰要等你,才沒有硬撐。
尚盈小聲嘟囔。
嘴上這樣說,她還是很誠實的走到了沙發旁。
好吧,確實是在等。
就等最后五分鐘。
秦晏珩回來進院就遠遠隔著窗戶看見在客廳轉圈走的小姑娘。
“怎么還沒睡?”他進門后問。
聽見他聲音,尚盈下意識的轉頭,剛還打架的眼皮現在也重歸于好,眼眸水盈盈的,她噔噔噔跑到他面前,“等你啊。”
這會兒沒有口是心非的必要了。
做了事情就是要讓人知道,不然她白等了。
秦晏珩往前走兩步,把她整個人都圈在懷里,埋頭在她脖頸親了親,“怪我回來的太晚。”
他最近其實差不多都是這個時間,只不過是之前她也忙,無暇顧及這些。
尚盈回抱他,故意地責怪:“你知道就好。”
“我一個人在家好無聊。”
尚盈和他并肩往里面走,有理有據地說:“除了看書、電影,還有零七八碎的東西,就什么事做了。”
秦晏珩略略挑眉,笑問:“所以騰出空來想我了?”
“那倒是也沒有。”尚盈睨他,隔了幾秒移開視線,“就一點吧,晚上有點累的時候會。”
秦晏珩手扶上她后頸捏了下,“玩累了想起我來了?”
大小姐理直氣壯:“有什么問題?”
“沒問題。”秦晏珩心滿意足,“想了就行。”
什么時候想的,想了多久,這都不是問題。她在無聊的時候能想到自己就好,已經算是很高的地位了。
剛好走到房間門口,秦晏珩瞥了眼關上的那間臥室,又看她,問:“想出去玩嗎?”
尚盈自顧自地往里走,“當然想啊,以前有空我都是和岑瑤出去玩的。”
說到這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偏要趕在這時候給江澄放假,搞得我都不好找她,像個大電燈泡。”她接著說,“她今天還給我發了照片,和江澄去了瑞士玩。”
“其實也沒什么好玩的,去過好幾次了。”
話是這樣說,但那語氣里夾帶著的酸溜溜的感覺只增不減。
尚盈腹誹。
就是故意的!
故意說的讓她想入非非。
她感覺自己好像總是被他的話繞進去,然后將自己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暴露無遺。
尚盈瞪了他一眼,卻也還是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往前走。
只是嘴上停不下來:“秦晏珩,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話這么多?”
被質問的人神色暗了下,在腦中搜尋到一段記憶,明知故問道:“以前,是多久以前?”
太長時間了,她不愿去算究竟時隔多久,只給了他一個區間:“就,高中的時候。”
話音落下,兩個人都微微一滯。
好像久別相逢以后,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提起從前。
秦晏珩沉思了幾秒,緩緩說道:“那是你以前沒注意。”
尚盈不贊同他這個說法:“就這么肯定?”
“說不準就是你變了,只是自己沒發現而已。”
秦晏珩看著她一臉篤定的樣子,唇邊揚起一抹笑,把牽著她的手抬起來晃了晃,意有所指的說:“是變了,身份不一樣了。”
這次尚盈沒反駁。
路途不算遠,尚盈也沒跟他矯情什么,理所當然的靠在他懷里享受著。
難受的另有其人。
她手放在他脖子那不算安分。
小手并攏啪地一下扣到他脖頸處,她湊到他面前歪頭,“這樣還會冷嗎?”
女生指尖微涼,掌心確實熱的,細軟的觸感在皮膚上,牽帶起些癢意,他低低笑了兩聲:“心疼我?”
“就是看在你這么賣力的份上,覺得有點小可憐。”尚盈眨眨眼。
“沒辦法。”秦晏珩抱著她往上顛了下,“誰叫家里的大小姐太嬌貴。”
尚盈輕哼一聲:“嬌貴到腳都不能沾地了?”
“嗯,舍不得。”秦晏珩瞇眼看她,“還是這樣讓盈盈省力點好。”
“那盈盈現在想快點回家歇著。”尚盈雙手勾著他。
一路上或許是怕她無聊,他一直在跟他講話,以至于尚盈也理所當然的把他當暖寶寶。
等進了家門以后,光線徹底明亮起來尚盈才發現他脖子那都已經有些泛紅,她縮了縮手,眉頭輕蹙:“紅了。”
“什么紅了?”他隨口問。
尚盈伸手,指尖點了點自己脖子,眼神示意他:“你脖子紅了。”
寒冬臘月間即使沒有什么風零下十幾度的溫度下也還是會讓人扛不住。
他生活久了對這樣的天氣和溫度已經習慣,“一會兒就好了。”
秦晏珩把她放到沙發上,去拉她衣服拉鏈,瞥見她泛紅的指尖,是剛才在外面凍的,到現在還沒有緩過來,即使他體溫已經很高也還沒讓她手熱起來。
衣服剛敞開拉鏈,困在里面的寒意橫亙在兩人中間,秦晏珩改掉半彎腰的動作,徹底蹲在她身前,把她手腕抓在手掌心里,“下次還玩雪嗎?”
尚盈鼓唇:“還玩。”
抱了她一路他的手也不算熱,秦晏珩把她手往自己衣服里扯,“那下次戴手套。”
下次,一個太過讓人心生期待的詞。
尚盈配合著他幫自己脫衣服,跟著伸手,然后又乖乖的把手放到他衣服里,“要常回來嗎?”
“喜歡這邊嗎?”秦晏珩問,“喜歡就每年冬天都回來。”
尚盈點頭:“好。”拿著玩偶的手一頓,尚盈眨眨眼,突然放空似的盯著天花板。
時間過得太快,快到她都快要忘記了那段日子。
那是她剛去美國的第時候,帶著擺脫家里束縛和好奇的心情,剛開始的時候因為有小舅和外公在那邊,她特別開心,即使要跟著學習公司的各種事宜,她都不會覺得累。
但后來課業越來越繁重,因為修讀了跟電影相關的雙學位,那段時間她一心思撲在上面,甚至生出不想要以后接管公司的想法。
對此家里自然是不同意的,那天她和人合作拍的小短片拿到獎項,不是含金量多高的獎項,但也還是很開心。
當天晚上就打電話給尚鈞和聞芷蘭一同分享喜悅,最開始兩個人還很激動隨她應和,可當她將內心想法說出口的時候,卻得到了尤為冰冷的否定。
那晚上尚盈一直哭到天亮,后來很長一段時間她情緒都算不上高漲。
而那通電話她所提及的想法,是第一次跟家里說,也是最后一次跟家里說。
后來的幾年里她學校和公司兩頭抓,哪個都不敢放下手,很努力的想要告訴爹地和媽咪,她可以做到兩個都不放棄,可以把每一個都做好。
事實是她確實做到了,幾年間大大小小的獎項她拿了不少,公司上的事情也打點的妥當,一些生意場上相熟的人每每在港城跟尚鈞和聞芷蘭提及尚盈都是夸贊的話。
她也確實如自己所愿,做到能力范圍內的最好。
她以為自己會很開心的。
但沒有。
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脆弱的人,畢竟長那么大來也沒有太多值得她難過到掉眼淚的事情,她以為自己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在諸多不理解中也贏得滔滔不絕的掌聲,和自己對自己的認可。
可不得不承認的是,她就是變得脆弱了。
當很多事情堆積到一起的時候,她會覺得自己被壓得喘不過氣,會經常一個人往海邊跑,很迫切的需要一個情緒支點。
所以她頻繁的在社媒分享生活。
不管是開心還是難過都會記下來,有時候會隨手一拍的配點文字,有時就簡單的一行字。
她當那是備忘錄,好像只要發出去,情緒也就得到了宣泄。
后來慢慢的開始有人關注她,會在下面留言自己的心情,她的動態漸漸的像是一個心情交換所。
大多時候她都不會回復什么。
她知道這些發出來的東西,不是想要有人回應,單單只是找個地方而已。
唯一引起她注意的是一個名字很隨意的人,他的ID尚盈看不大懂,是一串找尋不到規律的數字。
但這并不是他讓她注意到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她每每發送自己不開心的動態時,那人都會在下面評論一張笑臉小玩偶的照片。
素不相識的人,尚盈從未對他回應什么,只是偶爾給他的評論點贊,后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她也學著那人一樣,每次不開心的時候就給自己買個小玩偶,好像只要有那么個小東西看得到就莫名的開心。
漸漸的這成了一種習慣,不單單是難過的時候會買,心情好的時候也會買。
“不是。”
一連串的問題尚盈禁不住皺眉,“你腦子里都想的什么東西啊。”
她明明要說的原因是很正經嚴肅的,怎么讓他這樣說著說著就變了味道。
秦晏珩挑眉,云淡風輕地說:“你。”
面對他這種章口就來的話,尚盈向來沒有什么招架之力,主要是很多時候她完全預想不到他下一秒會說出什么話。
話題已經被帶偏,好在她也不是很急著說清楚的事情,尚盈索性隨著他不正經下去。
她拿起手機身子向后一靠,說:“都不是啊。”
眼簾微抬,尚盈盯著他那張臉上下打量,“就是……”
“看你看膩了,沒什么新鮮感了,想要換換人來接。”
“你要是來的話,不是很方便。”
她說話時候一直沒移開視線,說到某個點的時候明顯的看到了眼前人的臉色暗了下去,但尚盈對此毫不在乎,甚至看見他這個反應她還更起勁。
最后的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
尚盈確實是沒醉,但是意識也不太清醒,頭昏腦漲的在酒吧里嚷著要回家,現在出來又怪他不讓自己玩盡興,非要把她帶出來。
秦晏珩也不跟她犟,她說什么他就照單全收。
要求自然也是全部都滿足。
秦晏珩低頭彎下腰把人攔腰抱起,尚盈手勾著他脖子,“你慢點走,晃的我頭暈。”
他又聽話的放慢腳步。
喝了酒她話格外的多,一路上都沒聽著的嘟囔著,前言不搭后語,但秦晏珩也都句句回應,甚至很愿意這個時候聽她講話,覺得可愛。
好不容易到了車里,秦晏珩把人放到座位,扎好安全帶,想要繞到另一側。
起身之際被人緊緊的摟著,尚盈微闔著眼,卷上幾分困意,“別走,你還沒陪我玩游戲。”
秦晏珩揉了下她頭,“不走,但是我們先回家好不好,回家再玩。”
煩涼的指尖在他臉上碰了碰,尚盈確認般的說:“回家就陪我玩嗎?”
“不是哄我的。”
“嗯,回家就陪你玩。”
尚盈松開手推了下他,催促道:“那我們快回家。”
秦晏珩勾唇一笑,一時間也難以辨別她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明明說話都已經慢聲慢調還很粘人,但思緒卻又時而清晰。
秦晏珩驅車載著人回在深宜的住處,前幾個月兩個人來住過以后就一直都派人按時打掃著。
路程有些長,過了大半以后尚盈就忍不住的隔個三五分鐘就問他還有多久到。
這個時間倒是沒多少車,但想要回到家也要好一會兒,他也只是含糊的哄著人說很快就到,讓她困了就放心睡,他到時候把她抱上去。
尚盈剛上車的時候確實有點困,但現在神奇的全然消散,甚至很興奮。
她低頭從包里翻出手機,屏幕的光在車內不明亮的環境下格外的晃眼,尚盈下意識瞇眼,指尖在上面劃了好幾下才點開歌單。
在氣人這一方面上,她可是太會了。
明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但是聽見這話秦晏珩還是覺得心底咯噔一聲,他應:“哦,那我不去了。”
“耽誤了寶貝好事不太好。”
縱使內心已經波瀾洶涌,甚至剛才那一瞬他連額角都跟著跳了下,可看她興致這樣高,秦晏珩還是擺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陪她演。
“現在還能讓我叫你寶貝了嗎?”
“叫尚盈,還是秦太太?”
“生疏一點更方便你?”
尚盈原本只是想逗逗他,但現在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啞然片刻,她找回思緒,非但沒有收手,反倒是變本加厲:“都可以呀,你隨心來。”
“看來秦先生也看我看膩了,那我這個提議真的很是時候。”
“現在我就給選一下明天讓誰來……”
最后半句話音還沒來得及落下就被人止住。
秦晏珩的吻來的毫無預兆,以至于唇瓣相貼的時候尚盈還睜著眼睛。
秦晏珩是俯身到她面前的,大手托住她后頸,另一只手撐在她身側,是一個不容她避開的姿勢。
鼻息間相纏繞的氣息愈加灼熱,他吻的重,尚盈一時間失了神,情不自禁微瞇的眼中投出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輕顫的長睫上。
久而久之就有了家里這一堆和婚房的那些。
那就年年都回來,過有雪的冬天。
那天是秦靖琪四歲的生日宴,臨到結束時大雨傾盆,賓客們都暫時困在秦家。
秦晏珩跟著幾個年齡相仿的小孩往家里面跑,躲到了屋檐下。
隨即她自問自答:“應該沒有吧,好像也沒有偷懶,做的都挺好的。”
秦晏珩拍拍她肩膀以作安撫:“一直都做的很好。”
感覺到女生漸漸泛涼的指尖,他問:“擔心什么呢?”
“我不知道。”尚盈實話實說,“就是感覺慌慌的,從早上睡醒就這樣。”
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
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她不經常回港,但每次回來都會心生這樣的感覺。
那時候是因為她在國外一個人過得太自在,也是知道爹地和媽咪對她有著點縱容,所以對于平時偶爾隔山掉遠的訓話她都視而不聽。
以至于回家時候心里發虛,生怕剛一進門就有著什么暴風雨等著自己。
現下也就兩三個月沒回家而已,這種感覺就又重新涌上心頭,尚盈不禁感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真是大不如前了。
不過這兩三個月她確實是瞞著爹地和媽咪做了好多事情,有這樣的心情也是在所難免。
平復了幾秒,尚盈轉頭看向秦晏珩,為了杜絕這種現象,她提議:“要不以后我們常回家來吧。”
“一個月回來一兩次的那種?”
“這樣既不用讓爹地和媽咪掛念,我也會心安一點。”
秦晏珩對此自然是毫無疑義的,他應聲:“回來多少次都可以,反正離著不遠。”
七八歲的小男生總是調皮貪玩的,不愿進屋,陪同的保姆怕幾個人感冒,耐心的在一邊勸著。
忽然有人哭了起來,緊接著哭音一個接一個。
秦晏珩站在一邊依靠著柱子,看著眼前的一幕,拿著保姆剛才遞過來的毛巾自己慢吞吞的擦著被淋濕的頭發。
喧雜聲中,迎面走過來一個人。
秦晏珩抬眸看去。禹星宇是個行動力快的。
有了念頭以后美沒過多久這局便組了起來。
趕著大家都有空,他又是回國以后就把精力都放到深宜,就干脆都來了深宜。
秦晏珩和尚盈到的時候,人都已經到的差不多,沒有多少,除了黎岑瑤和江澄就還有那么兩三個相熟的。
回到家,剛一進門,尚盈就忍不住感嘆出聲:“還是家里好。”
換好拖鞋,尚盈邁步到沙發,坐下向后一靠,伸手撈了個抱枕過來捏了捏,“要是一直這樣不用工作,每天吃吃玩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挺好的。”
秦晏珩走過來,“也不是不行。”
他笑了聲,“就是有點屈才了。”
尚盈直了直身靠在沙發角盤腿坐著,“本來就是普通人啊。”
“我現在的工作即使不是我在做,也不會有任何的損失影響,甚至可能會更好。”
她在這方面一向看得通透。
雖然說起來有些俗套,但不得不承認事實就是這樣,她年齡在這,人生閱歷有限,即使能力在同齡人里算得上出挑,但落在實處到底是要比那些經驗豐富的要遜色。
尚盈一直都承認這一點,不夸大其詞也不妄自菲薄。
“有的事情不好估量,也不好假設。”秦晏珩坐下,很自然的動作讓她靠在懷里,“是你做,就是最好。”
是最好的安排,是她能做到最好。
聲音落下,似有余溫纏繞,尚盈笑笑,“這是秦總的肯定?”
“說得我都想晚幾年再退休了。”
秦晏珩捏了下她臉,有點好奇,“說說原本想什么時候退休?”
輕聲一笑,她仰頭,“沒想好呀。”
“反正肯定不會做幾十年。”尚盈說,“那樣豈不是一輩子就撲在工作上了,多虧的慌。”
她頓了下,“可能哪天累了,心情不好了,就撂挑子了。”
聽著像是玩笑,但她確實這樣想過。
意味深長的哼笑溢出喉間,他揚眉,“真瀟灑,那現在還在工作說明還不太累,心情也挺好的。”
是這么個邏輯,尚盈沒多想的應聲。
腦子轉過彎的時候她已經被人打橫抱起。
“做什么?”
他說得理所當然:“伺候你。”
女生的那點體重對他來說毫不費力,秦晏珩抱著她穩穩地踩上臺階,氣音都沒有什么變動,他笑,“不退休也能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唇瓣有意無意的擦碰她耳廓,他聲音放得地更低:“還附帶更貼心的。”
今天天氣好,晚上的風也不涼,大家都在外面坐著。
往院子里走的時候,尚盈掃了一圈,最后看向身邊的人問:“江澄怎么回來了?你給他放假了?”
上個月的時候她提了一嘴,他當時還扯了歪理來反駁她來著。
秦晏珩換了個手拿手機,去牽她,“不是說我壓榨員工?”
尚盈努努嘴切了聲。
什么叫她說啊,那不是事實就擺在那么。
秦晏珩出聲解釋:“剛好有事要他回來,就順便讓他多留幾天。”
男人身姿挺拔,闊步而來,金絲眼鏡架在鼻梁上,將冷峻的面容修飾了幾分溫潤在上面。
走過來頓住腳步,手摸了下秦晏珩的臉。
秦晏珩仰起頭,乖巧的出聲打招呼:“二叔。”
秦明遠蹲下.身,捋順了面前的小男孩褶皺的衣服,看著保姆說:“帶著小少爺們下去換身干凈的衣服。”
秦嘉茂聞言在一旁低著頭,手在身后緊緊攥著拳頭,幾秒后出聲打斷:“二叔,弟弟們也沒淋濕太多,你看天都晴了,我帶著他們在外面玩一會就好了。”
秦明遠瞇起眼,“嘉茂,聽話。”
男人聲音還如剛才那般溫潤低沉,卻充滿警告意味,不容置喙。
秦嘉茂跟他對視一眼,抿唇,像是沉下心一樣,帶著秦晏珩和其余幾個小孩往別處走。
“不然呢。”
“不是說了都推到我身上?”
聽見這話,尚盈橫過來一道眼神,語氣都拔高了幾分,“推到你身上,去哪里推到你身上?”
她其實原本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充其量就是他提了個計劃,最后點頭的是她自己。
她一早就想到后果的。
只是想起他說出口的話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給了她依賴,卻在真的需要的時候找不見人了。
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受,好像她是什么可以隨便找個借口,遍編瞎話就可以搪塞過去的人。
沉默良久。
秦晏珩才低低的解釋道:“不是隨口編的理由。”
“也沒想惹你生氣。”
“讓你找不見人是我的錯,下次不會了,爸媽那里我會去主動說。”
聽他說得誠懇,尚盈火消了大半。
秦晏珩捏了捏她手。
尚盈剛轉過頭就看見他攥著拳的手張開,一條項鏈掛在他骨節分明的手上,出現在她眼前。
“尚小姐愿意原諒我嗎?”
第 18 章 18
秦晏珩的低聲詢問,帶著哄誘的意味。
尚盈聽著眼皮輕顫,視線從懸掛在他掌下的項鏈上移開,緩緩抬眸,映入眼簾的是他淡然自若的神情。
看著像是常做這樣的事,尚盈不禁問道:“秦先生一向都這樣哄人嗎?”
說話間,她已經被人攬腰帶入懷中。
“就哄過你一個人。”
秦晏珩的聲音很輕,低聲微啞,宛若羽毛,輕輕拂過她耳畔,帶起她心頭一震。
尚盈眼眸中晃過幾分怔然,沒出聲。
他又將那條項鏈亮在她眼前。
尚盈眼簾掀起,長睫煽動間滿鉆的蝴蝶項鏈正微微晃動。
尚盈想到它的名字——繾綣蝴蝶。
這間病房平時不對外開放,不過每天都有人來打掃。
但秦晏珩不放心,還是在她住進來以后又細細的清掃了便,特別是浴室。
知道她肯定忍不了要洗澡,他還特意回家取了她往常用的洗護用品和貼身的衣服。
浴室里。再次感知到外界,尚盈已經不知道究竟是過了多久。
吸入鼻腔的空氣中帶著潮濕的塵土味,背后靠著的墻壁冰冷感在她清醒的一瞬襲遍全身,尚盈忍不住皺眉。
她眼睛被蒙著,即使極力的想要睜開也不行,雙手也在身后被束住,連轉動手腕的空隙都沒有。
恐慌、害怕、無措……
一時之間數不清的情緒盡數的在心底蔓延開。
尚盈自小就被家里看護的緊實,十幾歲之前不論去到哪,幾米之內總是會有家里安排好的人在緊盯著,生怕她出了意外。
好在她天生就不是愛動的性子,也不怎么喜歡出門。
尚盈從沒想過小時候在沒有什么反抗能力時就被規避掉的事情,會在她二十多歲的時候發生在她身上。
還是在異國他鄉。“你說是就是吧。”
她本想端著幾分架子的把話說得漫不經心,可等話音真的溢出唇邊,氣勢卻弱了下去。
他過分誠懇的語氣將話說得一點容她猜疑的空隙都不再有。
身體某一處持續跳動的地方很慷慨的給出反應。
悸動難忍。
尚盈轉過頭。
別開的視線,想要掩蓋的是眼眸中暴露無遺的心事。
可這樣閃躲的舉動,也像是在掩耳盜鈴,至少在看得人眼里,無從遁形。
秦晏珩勾唇笑了下,沒打算戳穿。
交織的呼吸中,香味混合,明明是不同的香水,融合的卻和諧。
幾分相似,像是無需多言的默契。
放任他的逐步靠近,懂得她的故作矜持。
是未松開的手和不知不覺渲染開的一抹縱容。
既然她想留些空白,那他就不把話說到盡頭。
秦晏珩捏了捏她臉頰,粉潤又細膩,不自覺的讓人的動作放得輕柔,“秦太太要是不相信,就慢慢考察。”
有的是時間。
繾綣低聲,全然是哄人的試探語氣,他接著說:“現在先跟秦先生回家。”
他話說的全,把臺階給她鋪好,“給他個機會證明自己。”
長睫輕眨,尚盈偏過頭,視線回落他眼中,“那行吧。”
揣著答案的問題,得到印證,好像也就沒有必要在再上面僵持著。
她在心里安慰著自己,試圖捋順思路找回理智。
綁架。“什么該聽不該聽的,我們打電話明明很正經的!”尚盈反駁道。
電話鈴聲還在響,黎岑瑤沒跟她多斗嘴,“知道啦,快點接吧。”
尚盈接起電話,一道清冽的男聲在車內響起。
“寶貝中午有吃飯嗎?”
尚盈聽著身子一顫,頓時感覺臉上發熱,她用余光瞥了眼在一旁抿嘴正笑著的黎岑瑤,磕磕絆絆地回應他:“沒、沒呢,跟岑瑤在外面,一會就去吃。”
“嗯,下午什么時候結束?我去接你。”秦晏珩問道。
上午他出門的時候尚盈還沒起,聽見他問她下班時間,她就含糊不清的說了個大概,告訴他四五點的樣子。
尚盈想了下,“四點半?”
“你不用來接我了,我今天開了車。”她接著說,“而且時間也不確定,我結束就直接回去了。”
說話的功夫尚盈已經把車停到了停車位,她匆匆地說:“要去吃飯了,先不和你說了。”
前幾天決定來洛杉磯的時候尚盈特地的問過還在這邊的朋友天氣怎么樣,聽人說最近heat wave來襲,每天白天都特別的熱,驕陽高懸,出門都要躲著太陽。
她當時還不相信,又不是沒在這邊生活過,這個季節雖然會熱,但是也不至于像他們說的熱得不行的程度。
結果現在剛到,親身感受過她就信服了,別的不說,最起碼跟去年相比,是真的變熱了。
但好在這邊是干熱,現在已經是日落后,溫度要讓人容易忍受許多。
尚盈翻了翻手機,給聞芷蘭和尚鈞報了平安,又轉過看向正開車的人,抱怨道:“我感覺我是什么吸熱體質。”
秦晏珩坐得懶散,一只手扶著方向盤,一只手自然的搭在降下來的車窗上,聽到她的話,他微微偏過頭,“什么意思?”
她感冒還沒完全好,說話還帶著點鼻音,解釋道:“我剛回港城的時候,就遇到了這幾年最熱的夏天,現在來洛杉磯,也能趕上heat wave的尾巴,這不就是吸熱體質嗎?”
什么炎熱的天,都叫她碰上了。
他笑了下,“不喜歡熱天?”
“也談不上喜不喜歡吧,就是太熱了容易叫人心煩。”
秦晏珩狀似無意地問:“聽沒聽過太陽是勝利和成功的象征?”
寬闊的路上沒什么別的車,抬眼看去望不到盡頭,他加了車速,耳邊風聲陣陣劃過,他清冽的嗓音混在暖風中,溫熱感纏繞心頭,讓人不受控的就點頭想要聽下文。
秦晏珩接著說:“所以這次過來,你想做的事情都能如愿。”
尚盈其實剛才心里隱約有了猜測,不過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的說出來。
她笑了笑,“就這么肯定?”
她都沒有跟他講過來洛杉磯是過來干什么的。
尚盈問:“萬一是你對我能力有什么誤解,把我想得太好了呢?”
秦晏珩看了眼她,薄唇勾起淺淺弧度,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說:“我們結婚多久了?”
他像是也沒想真的問她,不等她說話就又說:“怎么還是不了解我?”
思緒被他帶偏,尚盈想起之前好像確實有說過要一來一回的了解彼此,想要說出什么解釋的話,可還沒開口就又聽他說——
“寶貝,你要有個認知。”
“那就是我一直都是無條件相信你。”
電話掛斷。算來算去一整天的時間都在外面,回到家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懸于空中,又是一個晴天。
徹夜未眠,在晝夜交替中倒是把所有情緒宣泄的滿溢。
可熱情褪去后,到底是難言的疲憊。
躺到床上也無暇顧及太多。
本來在港城的家里還是兩床被子,但到了洛杉磯,房子都是他事先準備好的,住進來也才過了兩晚,其中一晚沒怎么睡,另一晚剛剛過去。
昏沉意識中好像這份界限也不是很重要。
尚盈蜷在他懷里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閉著眼甕聲甕氣地叮囑:“別忘了下午叫我起床。”
知道自己有賴床的習慣,尚盈每次都把鬧鐘定得提早一點,留出二三十分鐘的空檔給自己足夠的時間清醒和拖延。
但是這種做法有利有弊,不算累的時候她勉強可以支撐意識,偶爾太累的時候響了一遍后鬧鐘便會在夢中被她按掉。
今天的情況算是后者,她累到不太想說話。
就只能靠身前的人形鬧鐘。
比冰冷的鈴聲要可靠的多。
怕自己的應聲把她吵醒,秦晏珩沒說話,把被子給她掖了掖,抱著人一起墜入夢鄉。
下午兩點。
放在床頭的手機嗡嗡的短促震動兩聲。
還溺在夢里的女生眉心一擰,出于本能的往被子里縮了縮,將耳朵遮擋住。
感覺到床邊的凹陷,尚盈順勢的貼過去。
秦晏珩早就起來洗漱過,掐著時間給她做好了早餐,上樓就聽見她鬧鐘聲,剛幫她按掉。
他摟著她,讓她又睡了會兒。
約摸著時間差不多,他放在女生背后的手輕輕拍了下,溫柔低語,“寶寶,起床了。”
尚盈嗯了聲,卻沒睜開眼睛。
“再睡五分鐘……”
她睡眠淺,現下已經有了點清醒意識,半夢半醒中感覺到耳廓和臉頰落過星星點點的熱氣,緩緩睜開眼。
發啞的嗓音沒什么威懾力,“你再動一下試試呢。”
黎岑瑤率先出聲,她忍了半天,好不容易能說話,止不住地調侃:“嘖嘖,寶貝~”
尚盈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給了她一記眼神。
就是因為你才這樣叫的!跟打開了開關一樣!
當然她就是在心里叫囂了一下,沒說出聲。
尚盈:“大小姐還是先跟我吃飯吧,真的餓了。”
她今天還沒吃東西。
本就是隨意的一頓飯,所以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講究,尚盈帶著黎岑瑤去吃家從前常吃的餐廳,一頓飯過去,又去把提前給Michael準備好的禮物取走。
尚盈當時想了很久到底要送什么好,最后定制了枚胸針,算得上是中規中矩的東西。
從商場出來,尚盈看了眼時間,跟她心里盤算好的差不多,把黎岑瑤送回去以后,她便開車直接去了Michael公司。
看樣子還是早就盯好了她的樣子。
那目的便要清明許多,無非就是牽扯到利益亦或者金錢。
她出聲呼喊,想要與人交談。
聲音由小轉大,最后回應她的只有自己的微弱的回音。
連要挾談判的機會都沒有。
時間在沉默中流過。
空曠的房間,尚盈縮在墻角,在靜謐空氣中一次次動著被捆住的手,繩結不曾有半分的松動,她能感覺到的只有細細密密的痛。
好疼。
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溢出,浸染了遮擋住視線的布,粘在臉上濕噠噠的。
秦晏珩,你快點來…
這一個念頭,尚盈不知道自己在心底呼喊了多少次。
瀕臨絕望的每一個瞬間,她都希望他聽得到自己的傳喚,能夠快點的過來。
越來越微弱的心聲,一圈圈在耳邊回響,直到她撐不住的放棄掙扎。
秦晏珩把人抱坐到洗手臺上,伸手就要去解她衣扣。
燈光明晃晃的照在身上,尚盈眼睛找不到落處。
這種姿勢和動作,要是抬頭看著他,更怪了。
微涼的指尖有意無意的擦碰到身上,才解開個領口,尚盈就感覺心臟撲騰撲騰的跳。
她及時伸手抓住他,“你別…”
話到嘴邊她又止住。
洗個澡而已,明明很正經的動作怎么在他手里就變了味呢。
秦晏珩停下動作,手卻沒離開她衣扣,像是看穿她什么想法,他含混著笑意,不算太正經地說:“那寶貝你自己解。”
他不提還好。
一提到聊天內容,尚盈就氣不打一處來,“到就到了吧,在樓下多站一會。”
“秦先生整日時間都寬裕,應該也不差多等的這幾分鐘吧?”
說完還是有些不解氣,尚盈又補了句:“而且多等一會,說不定明天就媒體就有新素材了。”
“你記得擺一些好看的姿勢,別到時候被人發上去被人吐槽。”
“秦先生不在意,我還顧忌自己的顏面呢。”
秦晏珩哼笑了聲,含糊不清的笑音混在喉嚨里,有些撩人,“什么素材?”
“說我求愛不得,疑似成為豪門棄夫?”
第 19 章 第 19 章
聽他這樣一說,尚盈心情好了點,“我覺得這個標題挺好的。”
“就是可惜了,用不上。”
下午那件事,不用他多說,尚盈也能猜到最后是怎么解決的,狗仔們即使再膽大,也不至于自斷后路的今天還來拍。
心里晃過的悵然轉瞬即逝,尚盈笑了下,給他提出建議:“要不你自己買個通稿吧,就用這個標題。”
電話里秦晏珩的聲音有些懶散:“就這么想我被人笑話?”
明明根本看不到人,但她還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不是啊,你不覺得這樣發,會顯得我家庭地位很高嗎?”
秦晏珩糾正她的措詞:“自信點兒,把‘顯得’去掉,就是家庭地位很高。”
“行吧。”原本就是玩笑話,她怎么可能真的叫他去買,“那看在你這么有覺悟的份上就不為難你了。”
秦嘉茂聞言,臉上絲毫不顯怒色,甚至那雙狹長的雙眸微微瞇起,唇角露出一抹笑,“至于?”
“我不過就是出于好心的讓尚伯父了解一下女兒動向。”洗好澡以后,尚盈便開始坐在梳妝臺前化妝,她今天只化了個可以顯著氣色好一些的淡妝,花費的時間要比平時少一點。
本來以為這樣一來能早點出門,沒成想最后在挑選衣服上耽擱了起來。
尚盈站在衣帽間左挑右選了十多分鐘也沒選出件滿意的,最后沒辦法只能喊人幫忙。
尚盈左手拿了套稍顯正式的套裝,右手里是件顯著乖順的白色長裙。
她換著手的拿到自己身前比量,“你覺得哪一套比較合適?”
秦晏珩幾乎是沒有猶豫的給出了答案,“裙子。”再睜開眼有清醒意識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從睡意中掙脫,尚盈眼底晃過一絲茫然,腦袋空了幾秒,才緩過神來。
“還疼嗎?”低啞的聲線在耳邊響起。
還落在她身后的手動作輕柔的幫她捏著腰。
酸楚感襲遍全身無疑向她昭展著昨晚的一切。
尚盈神色一滯,長睫簌簌顫動,想起一些溫情畫面,昨晚朦朧意識中他好像也這樣問過,她出聲給出相同答案:“有一點。”
輕軟的聲線,怎么聽都像是撒嬌,讓人覺得下一瞬便會是繾綣的纏綿,可她卻抬起手來推阻著身前的人。
一時間她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昨天虛幻又迷離的一夜。
半晌,她像是終于找尋到個還算合理的理由,有些別扭的開口:“這也算是各需所求的一種吧?”
她抬眸,想要在他的眼中印證自己問題的答案。
秦晏珩垂眼凝著她,墨色的深瞳不可覺察的晃過一絲落寞,隨后暈開,又像是溫柔的妥協,仿佛知道她在擔心什么,他低聲回應:“算。”
得到肯定的答案,尚盈心底驀然松了口氣。
轉瞬就聽見男人抵在她耳邊,聲音混雜輕不可尋的笑意,“那太太對這個身體力行方式還算滿意?”
零碎的畫面拼湊在腦中,有些東西眼下經不起她回想,尚盈頓了下,為了叫他不再提起,連連應聲:“滿意滿意。”
覺察出她的羞澀,秦晏珩便不再鬧她,主動起身從她面前離開。
浴室里潺潺水聲響起,尚盈不禁拉高被子蒙過自己頭頂。
后知后覺的是心臟猛烈的跳動。
這份難以言說的悸動,橫亙在心間,直到回到港城才少許平復。
“會不會顯得隨意了點?”秦晏珩今天給她打了兩通電話,又發了微信,都沒得到回應,下午時候他隱隱擔心問了她助理,知道她在公司,只是在忙,心里才踏實下來。
害怕打擾她,他又一并囑咐助理不用將他打電話詢問的事告訴她。
兩個小時前他剛從飛機下來,便回家驅車趕到了她這。
看到辦公室里伏案桌前的女生,比起安心,更多的心疼。
心疼她從早忙到晚,一個人加班。
該是有很多工作要做的。
尚盈眼睛掃過桌子,早在他進來的時候她就簽好了今天最后要處理的文件,“忙好了。”
縱使他也是忙了一天,秦晏珩在跟她說話時也還是蘊著笑意,“那我接太太回家。”
他換回親近的稱呼,像是想要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尚盈點了點頭,“走吧。”
恍然間,十幾分鐘前的一切仿佛都被重新賦予記憶。
他只是出差回來,帶上買好的禮物來接她下班。
走到樓下的時候,尚盈等他去取車,眼睛四處張望,最后落于胸口閃著璀璨光芒的蝴蝶項鏈上。
凝視的片刻,紅色的法拉利緩緩停到她眼前,等她眼睫抬起時,秦晏珩已經靠在車邊為她打開了門。
他挑眉,不太正經的說:“今天不帶壞你,不叫你翹班。”
秦晏珩嘴角揚起笑:“回個家吧,秦太太。”
尚盈邁步朝他走去。
胸口的項鏈隨著腳步輕輕顫動。
不可察覺的某一瞬間,她感覺心跳一亂,好像與蝶翼共振。
秦晏珩被她認真思考的模樣逗笑:“寶貝,我是要帶你回家見爸媽,不用那么拘束。”
他又補了句,“吃頓飯而已。”
最后她聽他話,穿了那件連衣裙。
兩個人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一想著馬上要見到他爸媽,尚盈心里沒來由的緊張,路上一直都在拉著他問東問西,生怕自己到時候會觸碰到的什么禁忌。
停好車以后,秦晏珩下車來牽著她的手往門那走,從她手還是涼的這點,就能看出她還是沒沉下心,他捏了捏她手出聲安撫道:“不如先想想一會兒怎么叫我,比起跟他們倆聊天,更讓他們高興的是看見我們的感情好。”
尚盈心里猶豫了下。
平時好像兩個人說話也犯不上用什么稱呼,偶爾有時候她都是直接叫他名字或者是秦先生,但顯然不適合一會當著他爸媽的面這么喊。
尚盈腦袋轉了一圈也沒想出個合理的,“叫你什么?”
秦晏珩揚眉,“昨晚叫的那個我就很愛聽。”
他語速放慢,抬手在空中停了下,像是想到什么,“啊,順便還滿足了一下大家的好奇心。”
秦晏珩哼笑了聲,“大哥還是少把心思放在盈盈身上,傳出去被人按上覬覦弟媳的名頭就不好了。”
秦嘉茂拉開身旁的椅子坐下,雙腿交疊,眉目帶笑,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要是我不呢?”
秦晏珩走近了兩步,居高臨下的睨著他,沒急著出聲。
視線相對,那雙本就幽暗的眼眸里寒意更盛,薄唇牽動,秦晏珩低聲出兩個字:“試試。”
再簡短不過的兩個字,此刻從他嘴里說出來確實滿滿的威脅意味,叫人不由的有幾分忌憚。
秦嘉茂抬了抬眼,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眼神一偏落在了站在樓梯口的女生身上,又看向身前的人揚了下眉。
秦晏珩轉過身,剛還蹙在一起的眉頭瞬間舒張開,他邁步走到女生面前,“怎么下來了?”
尚盈實話實說:“媽媽有電話要接。”
他笑了下,給她補上后半句,“所以你就下來看看?”
尚盈眨眼點了點頭。
他又問:“擔心我?”
這次她沒點頭,也沒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她從上樓開始就覺得心里不怎么踏實,晃晃落落的。剛才柯悅去接電話,她本來是在衣帽間等著的,可現在卻是站到了他面前。
是因為擔心嗎?
還沒等尚盈尋求到答案,一道溫和的聲音就傳入了耳中,阻斷了她原本就不算清晰的思緒。
柯悅從樓上下來,看見樓梯口的站著的小夫妻,以為他們是要走,開口問:“怎么才待了沒多久就要回去了?”
秦晏珩順勢地說:“等過段時間不忙了再回來。”上午尚盈睡醒的時候,秦晏珩剛好從外面進來。
尚盈沒馬上從床上起來,她吸了吸鼻子,有些茫然的問:“我是不是起晚了?”
“沒起晚,原本就沒跟他們說具體的時間,我們什么時候回去什么時候算。”
說得好像他在家里地位多高,說話多好用一樣。
尚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很快她抬眼便看見跟自己說話的人,已經是穿戴整齊的模樣。
尚盈又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是睡裙,甚至還窩在被子里。
一時間心里有些不平衡,她出聲質問:“知道今天要出門,你怎么都不早點叫我起床?”
秦晏珩站到床邊,輕挑了下眉梢,眼神從肩膀緩緩向下,略帶暗示意味的說:“你確定想聽原因?”
看出他不會說出什么正經的話,尚盈瞥了他一眼,伸出手來要他拉自己起床。
沒想到下一秒,他就俯身過來,以為他是要把自己抱起來,尚盈順勢就勾住他脖子,結果沒成想他就是把她抱坐到了床上。
尚盈有些別扭的收回手,剛想說什么,就被他突如起來的動作弄的一怔。
秦晏珩用手背在她額頭上碰了下。
尚盈抬頭問他:“怎么了嗎?”
秦晏珩:“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被他這樣一問她是感覺嗓子有些癢,但是早上剛睡醒這樣也算正常的吧,尚盈沒在意,朝著他搖了搖頭。
從她剛才開口講話開始,秦晏珩就感覺她聲音有些悶,他像是不太相信的又問了遍:“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好端端的突然問她這些干什么,她又沒有生病。
本來就浪費了小半天的時間,再這樣閑扯一會,她怕時間會不夠用,畢竟是去見長輩還是要早些回去的好。
這樣想過后,尚盈伸手推他,“好了,我要去洗漱了。”
說罷就從床上下來,臨到浴室門口前她還不忘回頭叮囑他:“你別忘記把禮物拿上。”
說罷他就牽起眼前女生的手,尚盈轉頭看著女人笑了下,“那媽媽我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來幫您搭衣服!”
“好,快去吧。”
不知道究竟何時才得平息,尚盈昏昏沉沉的知道自己被人抱著從浴室出來,又被人抱在懷里,她手臂沒什么力氣的虛落在床上,感覺到他的鼻息的熱氣先是落在她額頭,又是落在她耳朵,像是意猶未盡,又像是溫柔安撫。
可實在是叫人難以安穩的入眠,她不禁皺了皺眉,想要躲閃,最后出聲,“秦晏珩。”
明明該是充滿警示的話,此刻卻沒什么力道。
困意襲來,她抵擋不住的合上眼,僅有的一絲意識讓聲音溢出唇邊,“我房間的門什么時候能修好?”
秦晏珩輕笑了聲,手掌扶在她腦后,把她更貼近自己些,“修不好了。”
尚盈感覺腦袋迷糊的厲害,卻也還知道要說話,只是分不出什么精力思考。
“怎么會修不好呢?”
她眉毛蹙在一起,有些任性道:“修不好我也要住。”
秦晏珩順著她問:“修不好怎么住?”
“不知道。”
她思緒徹底混亂,什么話都說,沒什么條理。
“反正不要在這住了。”
“總有狼要吃我。”
第 20 章 20
秦晏珩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嗤笑了聲,饒有興致地問:“為什么要吃你啊?”
尚盈已經困得不行,連聽到耳邊聲音都是斷斷續續的。
空白了幾秒。
她像是反應過來般,“不知道…”
說著說著她聲音越來越小。
秦晏珩湊近她唇邊想聽清,最后耳邊傳來的卻是柔和的呼吸聲。
他看著懷里前一秒還在嘟嘟囔囔控訴自己,下一秒就睡著的人,眼波橫生的溫柔更濃了些。
最后在她額頭落了個吻,又輕聲的說了幾個字。
便抱著她睡去。
一夜安眠。
車內安靜,秦晏珩沉默片刻,牽緊尚盈的手,回她剛才的問題:“不害怕。”
吹什么牛呢。真心話和大冒險只玩了一會兒,后來零七八碎的問了些問題,最后換成了打牌。
這一趴尚盈就不那么熱衷,扔給了那幾個男生,她拉著黎岑瑤在一邊聊天,后來不知道是誰來了,秦晏珩就順水推舟的把位置給了旁人,自己坐回到她身邊。
尚盈坐在沙發上俯身,手臂撐在桌子上,托著腮,剛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半杯酒,倏地,手上就空了下來。
秦晏珩把酒瓶拿到一邊,語氣有些嚴肅:“最后一杯。”
本來秦晏珩沒想攔著她的,想著說人需要有些放松的時刻,她長時間的工作壓力堆積的情緒得不到宣泄口也是問題。
可誰能想到這一喝就停不下來了。
害怕她再喝下去會難受頭疼,他才忍不住出聲阻攔。
尚盈其實也沒喝多,一是她本身酒量就不差,二是酒的度數低她又喝的慢,后勁上來的也慢,但有點暈暈的倒是真的。
這幾個月她難得能有這樣的隨心所欲的日子,現在還要被人管著,一時間酸澀感涌上心間。
尚盈耷拉下嘴角,“秦晏珩,你兇我。”
“才多久啊,你就暴露本性了,我不過就是想要開心一點,你現在就要管著我。”她仰頭,看了眼他,又自己去拿酒瓶,“今天你都不許攔著我,不然明天就給你去爸媽那里告狀!”
他剛才的語氣確實不是哄人的意味,但也算不上兇。
聽她這樣質控完,秦晏珩也完全不在意,眉梢輕挑:“去告,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酒是別想喝了。”
尚盈直起身來,眼神都兇了些。
兩個人誰也不讓著的對視,僵持不下。
好一會兒過去,尚盈主動抱住他,唇瓣擦碰過他耳朵,最后停在他唇邊。
晦暗不清的光線下,距離驟然地被拉近,熱氣交織在鼻息間,呼吸漸沉,轟然掀起的是心臟的猛烈跳動。
即使這樣親密的距離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可每一次帶來的都是更為清晰難抵的感覺。
尚盈手撫過他臉頰,定定地看了兩秒,親了他兩下,她伸出手指晃了晃,“你自己玩,我就再喝一杯。”
軟糯的聲音,無疑是在撒嬌。
從小到大,這一套她拿捏的最為準確,就連聞芷蘭和尚鈞在一些事情上,即使跟她生氣,也擋不住她撒嬌。
就更不用說秦晏珩。
她平時說話他都難有拒絕的時候,現下更是一點話都說不出來。
秦晏珩輕嘆了口氣。
藏匿了幾許的妥協與寵溺。
算了,任著她來,他多盯著她照顧好,不讓她喝到會頭痛的地步就是了。
尚盈饒有興致的偏過頭打量他,“秦晏珩,我之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會裝呢?”
“裝?”冬夜里天黑的稍早些,窗外天泛著點深藍,秦晏珩走過來站在兩人身后,自然的撐手在尚盈身后。
“在講我的壞話?”
“才沒有,我和外婆都沒有聊你。”尚盈和舒平雅相視一笑。
臨走之前,舒平雅拿著紅色錦盒放到尚盈手上,“盈盈把這個拿著,是外婆的一點心意。”
尚盈看了眼秦晏珩,伸手接過,“謝謝外婆!”
上車以后尚盈把錦盒打開,里面是支翡翠手鐲。
她拿出來試了下又放回去,說來也怪,她對這些一向不怎么喜歡,但這個手鐲就莫名的看著順眼,看了好一會兒她才摘下來,“還是這樣放著吧,萬一不小心磕碰到…”
秦晏珩看了眼,認出那是外婆的嫁妝,“碎了就再買。”
“那不一樣。”尚盈反駁,“別的和這一個,不一樣。”
她眼神柔和的把手鐲放回去,看向他陷在夜色中的側臉,忽然輕聲問:“秦晏珩。”
“你那天跟我當時一樣害怕嗎?”
“有哭嗎?”氤氳水汽彌漫在一方空間。
無處散出,盡數的被圍困在其中,潮熱的霧氣下,眼前也算不得清晰,朦朦朧朧添了幾分迷離。
瀝瀝水聲不知什么時候早已經停下,掀起了新一番的潮涌。
手臂吃不上力的虛攏搭在他后頸,唯一能叫她穩住的就是眼前的人。
晃動間身上的水珠融合在一塊。
橫在腰間的手臂力道只增不減,尚盈抵在他肩頭,“我覺得…”
“人還是獨立一點的好。”
斷斷續續一句話拆成兩次才說全。
“是嗎?”濕潤氣息散在她唇畔,秦晏珩輕聲,有著點哄的意味在,“我覺得寶寶還是省力點好。”
“出力的事留給我。”
熱氣從頸側到鎖骨,混雜著輕柔啄吻流連著往下。
發絲微亂貼合在細白又泛著點點紅暈的身上,有那么幾縷松散的披散在后面,掩蓋住輕顫的肩膀。
眼眶發熱,閉上眼又覺得頂光灼在眼前赤紅一片感覺更過,無奈之下她瞇眼。
指腹剮蹭她含混濕意的眼睫,秦晏珩問:“寶貝覺得還算貼心么?”
貼心貼心。
但也不必這樣貼心。
尚盈偏頭在他肩頸,擋住他直白炙熱的目光,“我突然覺得我還年輕,也不太用得著人照顧。”
話音剛落,他動作也跟著一頓。
似是感覺到她的疑惑,他又出聲,話題卻與剛才沒有絲毫牽扯,“在這邊還有想做的事情嗎?”
不知道為什么他要在這種時候問這樣的問題,短暫的喘息空隙,分不出什么思考時間,她老老實實回答他的問題,說沒有。
浪潮又繼續涌起。
吹刮起的翩翩海風牽動樹影搖曳,隱在星月懸起的深藍之中。
藏匿許多最后化為一吻的繾綣心事。
尚盈轉了下手里的手機,扣在身上,“你那時候才幾歲,說不害怕鬼才會相信。”
秦晏珩沒反駁她,忽然笑了聲:“確實。”
“膽小鬼也算鬼。”
聽出他在說自己,尚盈推他肩膀,“你正經一點。”
外婆剛才就給她講了個大概,尚盈試探性地問:“那他們當時讓你來京城,你沒有不愿意嗎?”
那么小的孩子要離開從小熟悉的環境,離開爸爸媽媽,應該會哭鬧的吧。
車子啟動,窗外街景一晃而過,尚盈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沒移開。
半晌過去。
秦晏珩緩聲開口:“是我自己想過來的。”
“那個時候不是很想再待在家里了,也不愿意看見他們。”
“外婆有跟你講原因嗎?”
尚盈搖搖頭,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情沒有那么簡單,“我想聽你說。”
他甚至不愿在這多留,馬上就站起身,“你們聊,我先上去了,想起來還有個郵件沒幫同學回復。”
秦靖琪走了以后,沒一會秦鴻禎也離開。
一瞬間,餐廳里就剩下秦晏珩和秦嘉茂兩個人。
秦晏珩從始至終都沒抬起眼過,說話聲音也有些冷,“大哥做事倒是沒有以前精心了。”
“是手下的人辦事不得力了,該換了。”
“是嗎?”秦嘉茂說,“最近太忙,確實是對下面的人有些疏忽了。”
交談間,秦晏珩站起身來,他比秦嘉茂要高出一些,此刻兩人相對,他輕睨著眼前的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下,那雙幽深的雙眸里帶著些叫人畏懼的凌厲。
像是懶得再同他扯什么沒意義的車轱轆話,秦晏珩直接將目的挑明,語氣也冷了幾分,“我說過,什么事情都別把她牽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