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生宣漫無目的走在街道,路過一家酒館,燈火下的牌匾上寫著“忘憂”。
酒能忘憂,很多人都信,葉生宣是不信的。醉酒無非是麻痹自己,又不能解決她的麻煩。
凡人真是可笑可憐,只知醉生夢死,自欺欺人。
“不進去坐坐?”是熟悉的聲音。
葉生宣心下一頓,轉身:“泠溯?”
是回歸男子形態的泠溯,只是很罕見地出現了在大街上,戴著銀灰色的面具,身著青灰色錦緞,前胸和衣擺飾有金絲織就的浪紋,卷發變成了黑色,披散在身后,乍一看像是個外域來的普通商人。
“怎么不叫海尊了?”泠溯其實不太喜歡葉生宣叫他的尊稱。
“你沒事了?”葉生宣跟著他進了酒館,看著他輕車熟路挑了幾壇酒,猜想他不是第一次來喝酒了。
泠溯的笑聲依然很冷:“呵呵,本尊怎么會有事?”
“你也有煩心事嗎?”葉生宣可不是想來喝酒,她跟進來其實是想道謝,謝他冒著犧牲的風險救她,但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跟著他坐上酒桌。
泠溯分了一壇酒在她桌前:“本尊聽說你喜歡喝這個。”
他沒有否認,那就是默認了。
“冰玉摧心。你聽誰說的?”葉生宣記得這酒。當年極樂坊的白薇說它千金難買,沒想到隨便一家酒館的酒架上就陳列著數壇。
“你的心啊。”泠溯能窺探人心,當然知道葉生宣在想什么,也知道她在煩心什么,“你的心很亂,它記得你喜歡什么酒,卻不記得你喜歡什么人。”
提到喜歡,葉生宣自然就會想到某人,她不覺得自己分不清。
“我喜歡誰,重要嗎?”
“對我們這種人來說,喜歡,是一種奢侈的情感,很多時候,需要我們以性命為代價。”泠溯還沒喝幾口酒,說出來的話卻醉醺醺的。
“為何突然說這些?”葉生宣也只飲了一小口,臉頰卻開始泛紅。
“本尊只是想提醒你,你對凡間的許多凡人的情感,過深了。你明明保留著前世的記憶,可你總是不記得自己在修行,而不是活成一個凡人,去動凡心,思凡情。”
“凡心有錯嗎?”
“你是天神,思凡只會擋你的路。”
“那天神的仕途也太脆弱了。”
泠溯被她這話逗笑了:“本尊很想認同你這句話......但,是你錯了。清瀧殿下,你那些過深的情感可不單是對某一個人。紅鳶、青鸞、牡丹、葉云舟、常安、梁栩焉、梁晨嶼,包括葉似錦、司城瀾、冰月......”
這些名字,葉生宣每聽到一個,心間都會涌起一陣絞痛。
“別說了!”
“這里隨便一個人出事,都能摧毀你,可是他們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你的心也被毀得差不多了。”
“別說了!”她眼眶紅了,胸口因為憤怒不斷起伏。
“沒關系的,這種事情對你我來說像是詛咒一樣,會一直發生。本尊當日舍命救你,只是想在這個詛咒里掙扎一下,可換來的還是失去......”
那個為他摘下金鐲的人......是定海神針的器靈嗎?
葉生宣的悲痛轉為了同情:“你失去的是定海神針?”
泠溯和定海神針會不會也像她和似錦一樣?
“他對本尊來說,不僅僅是定海神針。這金鐲是帝尊頑月親手打造的,他想禁錮神針的力量,讓它變成只能為天庭所用的工具。本尊拒絕了,既然是懲罰,就該罰主謀。”
“你替神針戴上了金鐲?”
泠溯點頭:“金鐲會限制本尊的力量,不過它的真正用途是保證罪人忠于帝尊的詔令。”
“帝尊只有這一枚金鐲嗎?”
泠溯冷笑:“這么好用的東西,怎么可能只有一個?炎龍尊是在你面前消散的吧?他自己選擇背棄天庭,視死如歸,消弭對他來說是解脫,對本尊來說,也是一樣。”
“一樣?什么一樣?你也活夠了嗎?”
“怎么?舍不得本尊死?”泠溯攤開掌心遞到葉生宣面前,是定海神針,三寸金針的形態,“本尊早說了,死也是在你后面。”
葉生宣伸手,金針刺入指腹,消失不見,腦海中呈現出人、神以及各種妖物的穴位圖。
這是,奪魄針法!
“能永生不死嗎?”
“這就看你了,你活著,本尊就能活著。”
“一言為定。”葉生宣就當這是承諾,這是她目前得到的最好的承諾。
對泠溯來說也是承諾,銀瓏自戕,他沒辦法親手報仇,可若有人存心害她的孩子,他一定會活著為她報仇。
雖然他不是很稀罕長壽,再活一萬年也只是當了天庭一萬年的狗,但眼前這個孩子太不省心了,他想在死前教會她天神的道。
“你接下來要做什么?還要陪靈羽尊和他的愛徒玩君主游戲嗎?”
“為什么不呢?”黑曜對葉生宣來說不僅僅是絕對實力的象征,他能教他,也愿意教她。更何況,她自己也在乎這個殘破不堪的天下,不管是為了誰,哪怕就是為了證明自己,去守護她想護的人,去試著與泠溯口中的“詛咒”對抗,她也要將這個游戲繼續下去。
“希望你喝完這壇酒,能換一副面貌,換一種情緒,面對你的臣民。”
統治者在被統治者面前是不能露出迷惘和軟弱的。
“我現在還不是大武的君主。”葉生宣痛飲一口酒,覺得不夠辣,拿過泠溯面前的酒壇為自己斟滿。
“很快就是了。”
泠溯喝的酒冷冽辛辣,嗆得葉生宣咳了幾聲,一看壇身,上面寫著:“鳳帝釀。”
周圍環境變化,由屋舍變成巖洞,腳下的地板變成了冰冷的池水。
面前的泠溯長發變回了銀白,華服變回了披在他肩上的一塊白紗,腰間被粗實的鐵鏈束縛,下半身的龍尾托舉著二人之間的酒桌。
只有那副面具一直都沒有變。
“你......”葉生宣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泠溯摘下面具,露出無奈的苦笑:“刑期還有兩千年呢,不急。”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葉生宣心中對頑月的不滿還是增添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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