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全部的我(正文完) 敬初心敬……
選址, 裝修,提交注冊申請,一整個夏天鐘虞都在奔忙, 終于在金秋九月收獲的季節, 他和老陳合伙的律所正式掛牌營業了。
那一日晴空萬里天高氣闊, 律所門前擺了兩排花籃,花團錦簇著實喜慶,鐘虞在其中找到了蔣紹言送的, 手指在那嬌嫩的花瓣輕彈了彈, 轉身回去辦公室,發現自己的辦公桌上還另擺了一束向日葵。
金黃燦燦, 是生命勃發的色彩,花朵堆里還夾著張卡片,打開看,黑色墨水寫著兩個字——【祝賀】。
飄逸俊朗一如當年,鐘虞會心一笑,拉開抽屜將那張卡片鄭重地收了進去。
老陳從原來的所里帶來了幾個律師和助理,此刻正在門口忙活, 聲如洪鐘地指揮著倆年輕小伙將他和鐘虞的照片掛到墻上。
兩人的照片并排掛在創始合伙人那一行, 也事先定下了輪值制度, 即兩人輪流做律所的主任。老陳人脈廣, 負責拓展案源,而鐘虞則帶領團隊深耕,爭取通過一兩個案子就打出名頭來。
鐘虞的那張證件照是藍底, 他著白襯衫黑西裝,就是在家里拍的,由蔣紹言掌鏡, 蔣兜兜充當氣氛組。
“小虞兒再笑笑,再笑笑。”蔣兜兜做鬼臉,“茄——子——!”
于是就有了這張鐘大律師面沖鏡頭、言笑晏晏的相片來。
新進來的助理和對手所的律師初見這照片,還以為鐘主任不僅容貌絕頂,還相當溫和可親,不由得生出親近之意,然而當因為法條記不熟而被鐘主任鋒利的眼刀刮出內傷,或者在法庭上被懟到無地自容差點屁滾尿流的時候,則紛紛哀嘆——照片誤我!
尤其某段時間,鐘主任瘦削的面容變得瑩潤,身材也日漸豐腴,周身散發母性的光輝,森*晚*整*理越發叫人不敢直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腸胃不好,每早慣例的黑咖啡戒掉了,卻還時不時惡心反胃,必要去洗手間里吐上一兩回,出來后那張絕倫面孔愈發冰冷,訓起人來也越發刀不刃血。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砰——”!噴花向天噴射,彩帶紛揚飄舞,落在了新律所名為“權鼎”的牌匾上。沒錯,新律所名叫權鼎,老陳和鐘虞各取一個字,最后請陶青稚提筆贈墨,端莊嚴整的楷書字體,有筋骨亦有鋒芒,寄托了這位昔日恩師對兩人的期許囑托。
老陳自稱俗人一個,求名也求利,選了“權”這個字,希望律所能一飛沖天,攀升至嵐城甚至全國的最高峰。而這個“鼎”字則是鐘虞思索了許久才敲定的。
蔣紹言當時笑問他為何,他講了一個故事。歷史上第一次公布成文法就是將法律條文鑄寫在銅鼎之上,讓普通民眾也能了解法律,從此打破貴族壟斷,是古代法律制度的一大進步。*
“所以,”鐘虞認真道,“法刻鼎上,亦在我心。”
*
那個周末,鐘虞以私人名義邀請了一眾好友聚餐,一來為慶祝,二來也想公開和蔣紹言的關系。
也沒其他人,就陶青稚夫妻以及老陳何婷一家。
老陳先到了,進包間的時候還在跟何婷拌嘴,因為他在餐廳門口停車的時候跟人搶車位差點剮蹭,何婷臉色當即變得難看。
兩人三歲的小閨女十分機靈懂事,趴在媽媽耳邊不知道說了什么,老陳也在旁邊打哈哈做求饒狀,何婷破功笑了,半喜半嗔地斜了老陳一眼:“回家跟你算賬。”
小姑娘眨著一雙靈動大眼,伸手要鐘虞抱,叫他“小虞兒叔叔”,又奶聲奶氣問:“兜兜哥哥呢?”
蔣兜兜跟蔣紹言去取預訂的蛋糕,正在來的路上,鐘虞聞著小孩子身上的奶香,想到蔣兜兜身上也有這味道,心便軟了,溫聲說:“他馬上就來。”
陶青稚夫婦是打車過來的,快到的時候鐘虞出去迎接,正巧蔣紹言帶蔣兜兜也到了,雙方在門前臺階下照面,都在相互謙讓。
鐘虞朝蔣紹言望過去,對視了一眼,他上前挽起陶青稚的胳膊,請陶青稚和愛人先走。
上回去陶青稚家里請他提字,鐘虞已經告知了對方自己在紐約結了婚。此刻見到蔣紹言,陶青稚一下想起來是誰,邊走邊回頭望,低聲問道:“就是他?”
鐘虞揚唇:“對,就是他。”
人到齊,服務員端上八道擺盤精致的涼菜,飯局正式開始了。在座的人都知道這頓飯的目的,可鐘虞還是不愿含糊了,他起身,大大方方沖眾人介紹坐在身側的男人。
“蔣紹言,我愛人。”
何婷一早知道,依舊十分激動,陶青稚目光里帶著一個長輩的歡喜和欣慰,老陳一邊興奮一邊心想今年的kpi妥了,只要鐘虞吹吹枕邊風,那西北集團的法務合同還不手到擒來?
蔣紹言起身,兩人以新婚夫夫的身份給眾人敬酒。舉杯時,鐘虞情不自禁地往蔣紹言望去,蔣紹言臉上帶笑,眼神一如既往溫柔深長,鐘虞看著他,仰頭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正要落座,被老陳阻止。老陳清清嗓:“鐘大律師,唉不對,現在應該叫鐘大主任了,今天這么好的日子,不給咱們大家再多說兩句。”
蔣兜兜也不知道聽懂沒,反正跟著起哄:“說兩句,小虞兒說兩句!”
鐘虞身姿挺拔面含笑意,環視餐桌旁的每一個人。
陶青稚手執教鞭二十多年,恪守本心兢兢業業,同愛人也是風雨同舟,攜手從黑發到白頭。
老陳和何婷校園愛情修成正果,遍嘗生活酸甜苦辣,事業上也有得意有失意,始終堅守初心不改。
視線再往前移,蔣兜兜就坐他旁邊,穿著筆挺的小西裝,仰起小臉,明亮的眼睛直直望向他。猶記得回國那晚,蔣兜兜朝他撲過來時他內心的震動,以及在律所又看到小孩時那酸澀混合著甜蜜。
而蔣紹言……同那雙深邃的雙眼對視,過往的一幕幕閃現,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
這便是他的師長、他的好友,他的骨肉、他的愛人。
鐘虞不是個感性的人,卻在這一刻無比動容,他鄭重地倒滿一杯,舉起,說道:“敬初心敬理想,敬愛情敬歲月,大家隨意,這杯我干了!”
菜品豐盛,賓主盡歡,老陳尤其高興,酒過三巡,醉意上頭,見蔣兜兜又跑過來,把一個奶黃包掰開半邊塞給自家閨女,逗趣道:“喜歡小妹妹呀,叫你爸也給你生一個。”
包間的氣氛詭異地靜下來,何婷立馬夾起個豬蹄塞老陳嘴里:“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不好意思,失言了失言了。”老陳將那豬蹄囫圇嚼了吞下,端起杯酒,“我自罰一杯,自罰一杯。”實則心里美滋滋,又能多喝一口好酒。
氣氛再度熱鬧起來,鐘虞轉頭,恰好蔣紹言也在看他,眼神十足微妙。
宴席散,自餐廳出來天已經黑了,鐘虞仰頭,發現月亮極圓極潤,仿若白凈玉盤,將瑩瑩光輝灑滿人間。再一看手機,原來恰逢月中十五,難怪這么圓了。
圓月伴著眾人各自歸家,把蔣兜兜提溜上床,蔣紹言在樓下客廳找到了鐘虞。
客廳未開燈,鐘虞正站在落地窗邊,仰頭,還在望那輪月亮,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了腳邊。
鐘虞今晚喝了不少,罕見地有了些醉意,聽到腳步回身,見是蔣紹言,未語便先笑了。
“怎么不睡。”蔣紹言還以為鐘虞睡了,去到臥室沒見人才下樓來尋。
“睡不著。”鐘虞說,今天太高興了,回到了家神經也依舊興奮。
蔣紹言問:“是不是喝酒喝得難受了?我給你煮點湯。”
“沒事,沒喝多。”見人要走,鐘虞輕輕一拉那強壯的手臂,“別走,陪我會兒。”
蔣紹言依言走過去,站到窗邊也抬頭看那月亮,過了會兒又忍不住轉頭看著身邊的人。
月光輕撫那張面龐,月白人皎,月明人靚。
“感覺像做夢。”鐘虞動動嘴唇,聲音很輕,仿佛真怕是場夢,稍一大聲就會醒過來。
他側靠在蔣紹言的身上,頭枕上那寬闊的肩,手也在底下緊緊牽住。
七年前的這個時候,他走投無路,以為人生只剩黑暗,曾一度質問為何要生而為人。七年后的今天,經歷了愛與恨,離別與重逢,生命與死亡,他的心境完全不一樣了。
或許人生的本意就是起落,不論甜苦,都值得來走一遭,只要有愛的人相伴。
鐘虞這樣想著,轉過頭,踮腳去碰蔣紹言柔軟的嘴唇。
蔣紹言即吻住他,先將兩瓣唇舔濕,再由淺入深,那舌勾著纏著,極盡溫柔纏綿。松開后,蔣紹言看著他問:“要不要跳舞?”
鐘虞臉頰酡紅,先一愣,隨后笑說:“好啊。”
蔣紹言拿出手機放音樂,怕吵到蔣兜兜,將音量調小,然后彎腰擱在旁邊沙發的扶手上。
“踩我腳上。”
鐘虞便脫了鞋,赤足踩在蔣紹言的鞋面上。蔣紹言執手攬腰,身體也貼了上來。鐘虞突然有些無所適從,索性將一雙手伸到后面摟住蔣紹言的脖子,彼此身體緊貼,隨音樂輕輕擺動。
音樂聽著耳熟,還是上次他們跳的那一首,鐘虞記得這旋律,他問:“這歌叫什么?”
“All of me.”
“All of me?”
全部的我……
鐘虞低聲重復,心中一動,朝蔣紹言望去。
半明半暗的光線下,男人眉眼深刻,仿佛情不自禁,跟著低聲哼唱起來:“give you all of me,give me all of you……"
沁了酒的嗓音低沉醇厚,格外撩人心弦。
鐘虞想起郝建明教他的那句粵語,笑道:“癡線。”
又故意調侃:“不得了,大總裁要出道發唱片?”
蔣紹言揚眉:“是又怎樣?”
“那我把你所有的專輯都買下來,演唱會也要包場。”鐘虞任性起來,“叫你只唱給我一個人聽。”
蔣紹言立刻道:“好。”說完便低頭封住了他的嘴唇。
窗外明月依舊,將相擁的兩道身影投在了地板上。音樂繼續,在這靜謐的夜晚緩緩流淌,男歌手磁性的嗓音訴說動人的愛情誓言——
我將一切奉獻給你。
鐘虞閉上眼笑了一笑,在心里回應:我以余生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