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養兄如妻
那忽然變換的稱呼親昵曖昧。
從褚文清嘴里非常流暢地說出時,沒有一絲卡頓,就像是已經在背地里叫過千遍萬遍一樣的自然。
可聯想起他平日的作風,那二字頓時就失去了親近含義,聽起來倒是有幾分怪異的瘆人。
不清楚的,估計還以為褚文清是故意在譏諷人。
也確實是帶著些刻意的成分。
只是這刻意并不是針對許玉瀲,而是針對那出現在他家中的陌生男人。
這樣的舉動和圈占領地的小狗沒什么差別。
許玉瀲聽見了那一聲稱呼,只是道:“稍等。”
沒有往別的方面多想,因為褚老爺子也經常這樣叫他。
或許是他這位虛偽的上級,準備在外人面前表現一下友愛也不一定。
畢竟現在講究民心,新官上任,總歸要注意一些。
雖然褚文清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有些難以接受,不過放在官場上,他以后或許會是一方清廉公正的青天大老爺。
招呼著不知為何仍然站在原地的二人坐下。
許玉瀲聲音是如常的輕柔溫和,回答道:“這位是我最近認識的新朋友,蘇言澈,他就住在我隔壁。”
“之前我因為生病請假的時候,還多虧了他來照顧我,不然我都不一定能這么快恢復。”
話語間還不忘給褚文清多添了一雙碗筷。
鄰居?
恢復靠他照顧?
短短兩句話聽得褚文清無名火起,越看蘇言澈越覺得礙眼。
都說相由心生,就憑蘇言澈這模樣,鼻塌嘴歪衣衫破舊的,這樣的人如果成了鄰居,他夜里都要多防備幾分才是。
一眼就能看出是和他們不在同一條路的人,許玉瀲怎么會和這樣的人成為朋友。
他本就不愿意讓許玉瀲住在這里,不是說自作多情想要管對方,只是,明明他可以給許玉瀲更好的生活條件,哪怕只是作為同僚之間的幫助。
何必讓青年一個人待在這處偏僻地。
周圍都是山野農田,一到夜晚就黑得無法視物。
青年的屋子又沒什么防護,半人高的籬笆,一踹就能踢開的房門。
要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險,他都不敢想會發生什么,如今又認識了這樣一個鄰居,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但不論是哪個,都不如讓許玉瀲和自己離開來得好,之后他一定要找機會把人帶回去。
見許玉瀲說著說著就要去給自己裝飯,褚文清趕緊阻攔,“你去坐著,我自己來。”
坐回位置上時,許玉瀲正在和蘇言澈介紹他。
話語里不乏夸贊,把他的形象說得格外的高大偉岸。
聽得褚文清都有些臉熱。
他端著樣子,拿著裝滿了白米飯的碗也像是捏個茶杯似的,“在你眼里,我真的這么好?”
褚文清有意無意地看向對面。
見蘇言澈不自然地低下頭一個勁吃飯,面對許玉瀲的話,也只是含糊地應聲,褚文清狹長的眼眸里盛滿了得意。
像是在說,看吧,我才是許玉瀲最親近的人,就算你住他隔壁又怎樣。
你算什么東西。
“自然,褚先生待私塾眾人的好,我們都看在眼里。”
吃飯時許玉瀲不太喜歡說話,只是褚文清又問他,他又不好不回答。
垂著眉眼,青年嗓音清潤柔柔,像是有些累了,少了些活力,只慢條斯理地說話。
今日忙了一天,他回來的時候就有些餓了。
本來早該開飯的,結果褚文清突然來了,現在還這么多事。
好麻煩。
話說著說著就不走心了,多是挑些場面話去夸人,講到后面,許玉瀲用上的大多形容詞都有些疏遠。
不像是真心,更像是隨手挑了點詞。
大概在想著把褚文清的品性夸贊到天上就好,和往日里那些人的阿諛奉承沒什么差別。
唯一的差別可能就是,說出這些話的人變得不一樣了。
一個讓自己很在意的人這樣夸他,這讓他的心情很復雜。
心中愉悅欣喜,畢竟第一次親耳聽許玉瀲對他說這些。
但一想到對方可能只是在敷衍他,說出來的那些都并不是對方真實的想法,這又讓他有些摸不著底。
他寧愿對方沒把他說得那么好。
最好是能提起些日常的事情,讓他聽聽自己在對方眼里,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好就最好,不好他就去改,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名譽,他更想要的是和青年接近一些。
無論是距離還是心靈。
“我也沒你說的那么好。”
“褚先生謙虛了……”
“不用叫我先生,小池叫我的名字就好。”
“褚公子謙虛了。”
褚文清面無表情地夾了點菜到許玉瀲碗里。
不懂褚文清的心思,許玉瀲言罷,又開始對之前生病時的照顧表達感激,話里話外都在夸贊蘇言澈的好心。
褚文清眉頭皺起,欲言又止,“你生病的時候,明明我也給你找了郎中……”
他拿著筷子有些別扭地夾著米粒,帶著些不服氣,但又覺得自己做出這樣的行為有點丟臉,說話的聲音便越來越小。
許玉瀲沒聽清,又側耳靠近褚文清,問道:“你剛剛說了什么,我沒聽清。”
褚文清畢竟是他帶來的朋友,落座時便直接坐在了他的旁邊。
屋子里空間不大,小小一個飯桌,一邊擺上兩個凳子就有些擠了。二人坐得很近,許玉瀲這樣一湊近,幾乎是和褚文清貼在了一起。
青年發絲間的清香絲絲縷縷地轉進他的鼻尖,褚文清在此時清楚地感受到了對方溫熱的呼吸,正微弱地擦過他的臉側。
余光里,他輕瞥著青年白皙瑩潤的側臉。
腦海里所想的東西都在此刻放慢了不知幾倍,眼瞳里倒映著的東西,是那幾縷割斷暖黃光線垂落慵懶的發絲,青年小巧挺翹鼻尖下靜待回答時微彎的唇。
只要他現在轉過臉,就能夠輕易地吻上他肖想已久的人。
“沒說什么。”褚文清否認了。
連帶著腦海里那些未盡的幻想一同掩埋,身側被遮蓋住的手臂早已因為攥拳而顯現出了青筋。
耳根冒紅。
他看著許玉瀲聽完就乖乖點頭應聲的模樣,心中對他好哄的評價又再次上升了一個等級。
這樣的青年要是不將他留在身邊,好好的看著他,褚文清真怕哪天他就會被人拐跑。
“原來你就是小池的鄰居啊,久仰。”
久仰二字說得飄忽,聽不出久仰的意思,更多的,是不把對方放在眼中的輕蔑。
言下之意,原來你就是妄想待在許玉瀲身邊的那個人啊。
居心叵測,詭計多端,但是再怎樣想方設法,也無法撼動屬于他的位置。
褚文清高傲的態度輕易刺穿了蘇言澈所剩無幾的自尊。
哪怕蘇言澈此時對許玉瀲只是有些,有些連自己都還未捋清的好感,被人這樣一說,他難免覺得冒犯。
二人之間的差距,蘇言澈一直都知道。
他只是這個時代最為普通的百姓。
靠天吃飯,沒有什么學識也沒有多少錢,住宿簡陋吃食粗糙。
可寫字看書,考取功名,這其中所用的銀錢如洶涌的流水般消逝,他能夠給對方這樣的生活嗎?
就算他拼了命地去賺錢,那這其中所花費的時間,小先生又憑什么等他。
拿出自己這十幾年來所有的積蓄,恐怕對于褚文清這樣的人來說,或許只是一日的收入罷了。
李小先生不是他能夠覬覦的存在。
他這樣美好的人,該是伸展著不斷向上的枝芽,不該被自己這樣的泥濘所打攪。
但他不配,褚文清就一定配嗎?
感情一事從來都沒有先來后到的說法。
不過一個和自己懷著同樣心思的人,現在說出這種話,是以怎樣的身份說出口的?
只怕褚文清是也在忌諱著自己吧。
因為在小先生的眼里,褚文清和自己沒什么差別。
沒有特殊的對待,摸不到底可有可無的態度,每一個出現在許玉瀲身邊的人,都有獲得青睞的機會。
所以褚文清才會無法抑制地產生了類似于嫉妒的情感。
連他這個才是見了第一面的人,褚文清忍不住對他露出如此防備的態度。
雖然防他防得沒錯,自己確實對小先生有著見不得人的心思,可褚文清這以眷侶自居的感覺,實在是令人心煩意亂。
蘇言澈忍不住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褚公子說笑了。”
“我何時開過玩笑。”褚文清一襲白袍中著墨黑紋金長衣,面容俊朗清逸,略微冷硬的氣質含著毫不掩飾的侵略性。
即使是在簡陋的屋子里,他端坐在那里就自有一種登上高堂的感覺。
沒什么情緒的視線審視著對面局促垂首的男人,褚文清淡淡道:“還多謝閣下在我不在的時候,幫忙照顧小池了,今后有需要的地方,閣下只管開口。”
三言兩語之間,就將蘇言澈和許玉瀲這幾日的交情歸結為一場交易。
蘇言澈是見過褚文清的。
褚家那位年少便功成名就的公子,在夏初的時候來了鎮上的私塾,富有才識,許多人都夢想著找他指點一二。
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才,但蘇言澈沒想到對方的心機竟也如此深沉。
他沒讀過書,不知道怎么回答這樣的話。
只知道對方不懷好意,卻又不懂該如何去回絕那一句話。
思考片刻,只說:“褚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其他的就不必了。”
“閣下不必客氣,小池的事就是我的事。”
“……”
無形的硝煙沒有蔓延到許玉瀲那邊。
他們這邊針鋒相對,每一句話都是綿里藏針,一旁的許玉瀲已經開始夾菜了。
許玉瀲只知道他該開飯了,再不吃,桌上剛熱好的飯菜就又該冷了。
后來過來半天,發現旁邊兩個人好像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許玉瀲才咽下嘴里的飯,眨了眨眼,提醒道:“你們還不餓嗎?”
接連不斷的交談聲終于停了下來,轉而變成碗筷碰撞的細碎聲響。
過了一會,褚文清憋不住了。
他在吃飯的過程中偷瞄了無數眼,認真吃東西時臉頰一鼓一鼓的青年過于可愛,他狀似無意地夸贊道:“沒想到小池你做飯還不錯啊。”
“不過我的廚藝也還行,下次換你來我家嘗嘗我做的菜吧。”
許玉瀲抬眼,有些詫異地掃過褚文清碗里的飯菜,“可是你都沒有吃我做的那盤菜。”
褚文清夾菜的動作一頓,“這些不是你做的嗎?”
“不是啊,是蘇言澈做的。”許玉瀲點了點蘇言澈面前所剩無幾的一盤菜,“只有那碗是我做的。”
正好是褚文清一直沒夾過的一盤。
嘖。
褚文清咬牙,怎么千算萬算算錯了這一步,倒是給蘇言澈占了先機。
“啊,難怪吃起來這么奇怪。”他沒什么負擔的當場改口,轉而夾走了那碗里的最后一塊,“還是小池你做的最、”
他神情猛地一頓,眼神震驚看向蘇言澈。
蘇言澈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抬手喝了杯水。
許玉瀲沒發現,再抬眸時褚文清已經吞下去了,男人對著他點點頭,“還是你做的最好吃。”
“你也這樣覺得嗎?”
許玉瀲輕笑了聲,漂亮秀氣的側臉微低,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蘇言澈也是這樣說的。每次我一下廚,做的菜基本上都是他吃完的。”
“你覺得好吃就再好不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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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養兄如妻
敲門聲不急不緩,來人喚過了一聲許玉瀲的名字后就不再言語,好似篤定門內的人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到來。
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許玉瀲眼睫遲緩地眨了下。
是誰?
這個時間點談不上是深夜,但也不算是什么傍晚了。
他和蘇言澈忙活的這半天里,別處的人家早就吃完了晚飯,該到了歇息的時候。
再加上他剛來這鎮子沒多久,并沒有什么交好的朋友。
誰會這樣得空,來這樣偏僻的地段尋自己?
屋內忽然安靜了下來,只余灶臺里未盡的爐火依舊在燃燒,火星爆裂,發出細微響聲。
“我去看看。”
明明是離門最遠的那方,蘇言澈卻第一時間站了起來。
手中的碗筷無意識地放回了桌上,清脆碰撞聲終于拉回了許玉瀲的思緒,他趕緊站起身攔住了對方,“我來吧,怎么能讓客人來開門。”
話畢,見蘇言澈只盯著他不動,許玉瀲以為對方是不太好意思,便又彎起眼眸輕笑,柔聲道:“你回去坐著吧。”
白皙柔軟的指腹按壓在膚色略深的手臂上,用了一點力去推,想要把蘇言澈往回帶。
沒能推動,那一點力氣對于蘇言澈來說如同撓癢似的。
感受著手臂間微涼綿軟的觸感,他動了動眉間,自己主動后退一步,回到了餐桌旁。
視線追隨著那披著深秋長衣仍顯清瘦的身影,蘇言澈并未坐下。
“好,先生小心些。”
許玉瀲不解回望,那眼眸含著清凌凌的光,似在疑惑。
不過是開個門,這有什么好小心的。
沒有時間等蘇言澈的解釋,許玉瀲發覺自己已經耽擱了太多時間。
門外還關著一個來找他的人,要是他們再這樣討論下去,或許外面的人就要等不及了。
“來啦。”他大聲回應著再次響起的敲門聲。
身后盤發散落的幾縷發絲在走動間無意晃動,許玉瀲快步走到門邊,手腕使勁,拉開了那扇木門。
下一秒,屋子里突然回蕩起了格外響亮的“吱呀”一聲。
本身就不富裕,孤身來到這個小鎮,路上吃住所花費的文錢就已經給小先生帶來了不小的負擔。
以致于在后來尋找安身之處時,他已拿不出足夠的銀錢。
兜兜轉轉,來來去去。
溫潤的讀書人面對著本地的商人,也不知道行業上的價格虛高,去說說價,瞧著瞧著就選了鎮上這一處比較偏僻,靠近農田的舊屋子。
雖然屋子破舊,但主體由泥磚和長木構成,稱得上是風雨不透。
當然,主要還是勝在價格低廉。
屋頂上鋪滿了黑瓦,是前幾年時興的屋頂樣式。
如今魚鱗似的瓦片已經被不知何處而來的野草占領,參差不齊的綠草和苔蘚長滿了房頂,年前剛清理過一次,一到秋天,就又長滿了。
經過時間錘煉,風雨侵蝕,很多地方,類似于門窗桌椅,都因為氧化泛起了黃意。
再帶上著那黃泥土,大雨一淋就泥濘的小院子里一看,這個地方顯然不是許玉瀲久居的好去處。
本來是打算拿了工錢就琢磨著換個住處的。
不過后來他改變了主意。
住在這一處的人家多是靠土地吃飯,質樸純善,很好相與。
平日里和許玉瀲還多有往來,聊天之間幾乎是把他這個孤零零的小先生,當成了自家的人一樣招待。
這種被大家善意包圍的環境,許玉瀲很喜歡。
左右他也沒有那么嬌氣。
這個房子也只是外面看起來破舊,內部只要好好打理一番,也足夠舒適暖和。
他就這樣短住一段時間也沒事。
這樣想著,于是后來許玉瀲便打消了要換一間屋子的念頭。
他沒想到褚文清會突然來。
更沒想到自己年久失修的木門會在此時發出這么大的摩擦聲。
發現來人是誰后,許玉瀲原本半闔的眼眸在那一瞬間睜大。
他微微下垂的眼尾平日里看著人時,淺棕眸子盈盈潤潤,總是含著種如水的溫婉感。
此時因為抬眸的動作,被撐得渾圓,線條鈍感流暢,連淡粉的唇瓣也不由自主地開合著,更將他身上那股懵懂的純然展現得淋漓盡致。
細膩無暇的面容猶如最為珍惜的神秘畫布,由上天點綴濃郁的水墨色勾勒眉眼,細看如遠山蒙霧,遠看抬眸間便山川動搖。
春意墜下點點爛漫顏色,唇瓣間是碾碎了汁液的瑩潤晃人,又似柔軟貝肉內暗藏珠寶的漂亮外殼。
“見到我來很驚訝?”
身體前傾,褚文清眉頭一挑,幾乎是要和許玉瀲貼在一處,手背在身后,拿著的是前來看望人所帶著的禮品和藥物。
心神在見到許玉瀲的第一眼開始就開始晃動,有些難言的悸動感。
并沒有太在意木門的刺耳響聲。
褚文清一直都知道許玉瀲住在這,曾經還因為安全問題,和對方提過私塾會提供住宿一事。
本以為許玉瀲會欣然同意,沒想到他直接拒絕了。
這件事不了了之。
其實褚文清來這件事也沒什么,雖然時間點顯得有些不對。
只是門響的時候,那聲音令許玉瀲覺得有些尷尬罷了。
過了之后就沒什么感覺了。
“沒有,只是被開門的聲音嚇到了。”他搖了搖頭,對自己脾氣不太好的上級誠實道:“你要來怎么沒跟我說?”
“膽子真小。”一個人住在這晚上會害怕吧。
之前還拒絕自己說他在這邊住也可以,其實背地里早就害怕得要死了吧。
……和自己逞強什么,自己難道還會笑他不成。
只要他開口,自己立馬就會接走他。
褚文清垂眸,眼神往許玉瀲身上掃了幾眼,又轉而看向屋子里。
視線落在那明顯有第二人存在的客廳時,驀地一頓,再開口時他聲音已帶上了冷意,“風這么大,要一直在門口和我說話,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吹著我也就算了,吹著你這個生病的人就不好了吧。還是說……你一直待在這不讓我進去,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藏在家里?”
沒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褚文清順理成章地跟著人進了屋子。
許玉瀲習慣了褚文清這樣莫名其妙的發言,聽他說那些話也沒有什么反應。
不長不短的路上,他伸出手要幫褚文清那東西,“我來拿吧。”
畢竟是主人家,別人都提著禮物來拜訪了,他也不好就這樣看著對方提,多少要幫些忙才是。
“走你自己的路,這么點東西要是用得著你,那我也快變成廢物了。”褚文清抬高手中的袋子,看了眼許玉瀲伸出來的手,不咸不淡地嗆他。
不止是人長得精致漂亮,光是看那個身段褚文清就知道,許玉瀲這人骨相也是按著最漂亮的樣子生的。
那么小一只手,瑩潤的一層皮肉裹著纖細的指節,玉似的脆弱美麗。
該是作畫寫詩的手,若是像自己這樣胡亂地提起重物,真讓人擔心會不會就這樣讓他碎了一地。
褚文清不知道別人是怎么樣。
他讀圣賢書十幾年,不是修身養性就是考取功名,人的骨相皮相,有什么區別,于他看來,好像怎么長都不過是那個樣子。
要么人模人樣,做人做事還算規矩,合乎禮儀,腦子靈光些能聽得懂他的話,要么是些生了人形卻未開靈智的。
褚文清好似生來就是這樣挑剔的性格。
說得難聽些就是刻薄,連褚老爺子都對他有些無可奈何,罵他這張嘴遲早要吃虧。
他無所謂,說什么話都是他自己的決定。
若是別人受不住與他何干?
他本就厭惡那些莫名其妙上趕著的人,要是有人因此遠離他,他求之不得。
可偏偏,褚文清就是覺得許玉瀲這人哪哪都正好。
最初的時候褚文清其實對許玉瀲沒那么想法。
一個被他父親塞過來的學徒,顯然是個想要借著關系來攀高枝的,他不僅沒有什么想法,甚至有些故意針對許玉瀲。
教學,備課,褚文清到處都挑點刺,想要許玉瀲知難而退,自己離開私塾。
卻沒想到對方都一一溫和應下。
像是根本沒感受到惡意似的,在臨走前還乖乖問他,“還有需要我改正的地方嗎?沒有了嗎……好吧,褚先生,今天還多謝您的指點了。”
褚文清后悔了。
這個新來的小先生好像,也沒有那么差勁。
比起從前見過的那些學徒,許玉瀲性格溫和些,愿意聽話,教起學生來也算是合格,聲音還有些意外的好聽。
走在前面的小先生忽然回身看了他一眼,視角差異,那一眼眼尾飄紅,眼睫上翹,在褚文清看來,就如同帶著鉤子似的在故意勾他。
“褚先生吃過飯了嗎?”
褚文清一步追上他,二人并肩而行,“因為想著某人可能不會好好吃藥,所以特地去找了適合的藥和補品,一下課就忙著這件事,連飯都沒有吃到。”
其實吃過了。
不過褚文清覺得,他都給許玉瀲精心準備了這么多,特地前來拜訪,吃頓飯不過分吧。
他都沒嘗過許玉瀲做的飯菜,也不知道是先便宜了誰。
身為私塾新來的小先生,許玉瀲交友難道不該先和自己說一聲嗎?難道不知道老爺子會很擔心他嗎?
“抱歉,我不知道會這樣。”是真的愧疚了,許玉瀲捏著手停下腳步,唇瓣抿起,“那您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吧,飯菜都是剛熱好的,您來得正好。”
嗯……也不是沒有那么差勁的程度。
其實許玉瀲是他這幾年見過最優秀的先生,無論是對待工作還是對待學子,他總是能做到最好。
和他在一起,褚文清第一次感受到那樣輕松的氛圍。
他們無需過多言語,只是待在一起,就已經足夠讓人感受到契合。
落葉的秋季,飄散的桂花香,紙墨的獨特氣味,無人的私塾書房內,他曾偷偷輕吻過青年溫涼的手背。
沒有完全被關嚴的內門被重新打開,飯菜的香氣涌出。
褚文清終于看清了那個搶先他一步的人。
“這位是?好像從來沒見過啊。”褚文清冷眸微瞇,并不等蘇言澈說話,徑直走近接過禮品去放的青年,親昵叫他:“小池,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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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養兄如妻
吃過晚飯,蘇言澈主動攬下了收拾碗筷的任務。
幾道菜三個人,碗筷不算多,只是洗了半天也沒結束。
蘇言澈今日干活的速率明顯下降。
廚房,也就是灶臺附近。
這里離前廳不遠,水流的聲音壓下去后,不用刻意側耳傾聽,就能清楚的聽見屋內另外二人的談話內容。
“你之后還準備一直待在這里?”
視線凝于青年背影,褚文清靠在桌子旁,斟酌著該如何說動對方跟自己離開。
“褚文清,你為什么又這樣問?這個問題你好像已經說過幾次了。”
眉尖輕皺,許玉瀲手上動作不停,回答著那莫名其妙的問題,“可是這里是我家,我除了待在這,又還能往哪兒去。”
拗不過褚文清一直提起名字的事情,許玉瀲還是順著他的意思改了口。
雖然只是完整的名字,但也已經是不小的進步。
褚文清對這點略為滿意,又不太滿意青年的回復。
他很少會將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眉間隱去煩躁,只食指不住地叩著茶幾,“你住在這里不合適,這一處離私塾那么遠,往來上課很不方便。”
茶幾被他敲出了幾聲輕響。
一道清凌凌的眼神迅速鎖定了褚文清,“啊。”
許玉瀲家里只有那一個茶幾,是唯一一件還算看得過去的家具。
他有點擔心褚文清會把他茶幾敲壞,趕緊低頭從褚文清帶來的東西里掏了個糖果,遞給對方。
褚文清果然不敲了,視線在許玉瀲和他手中的糖之間轉動。
這還是許玉瀲第一次給他送東西。
雖然是自己給的,但到許玉瀲手上再轉贈,不就是送給他的禮物了嗎?
在許玉瀲緊盯地目光下,他動作猶豫地剝開了糖衣。
“雖然是有點點遠。”許玉瀲重新轉過了身,這才開始思考褚文清的話。
早就不是第一日去私塾上課了,私塾和住處之間的距離許玉瀲爛熟于心,怎么會不清楚自己方便不方便。
他以為是褚文清是故意挑刺,找借口要來責怪自己。
貝齒不自覺地咬住猩紅唇瓣,齒印點點,許玉瀲心中還是有些生氣,語氣也不是那么好了,回他,“可我又不會遲到。”
說完許玉瀲又有點心虛,因為他從來沒用這樣的語氣跟人說過話,“是真的呀,你明明也知道的。”
唇齒間甜味暈開,褚文清輕嘖了一聲,“我又沒說你的不好。”
“這月月錢我會給你翻三倍,就當做是給你買藥的補貼,至于剩下的錢……”
“很快就到冬天了,你既然不愿意去我給你安排的住處,那你就自己租個好點的屋子,別待在這里了。”
褚文清一直覺得這屋子破。
是那種指不定哪一天一陣大風刮過就要塌的簡陋。
起初許玉瀲倔也就算了,偏偏天氣轉涼他身體還不好,褚文清沒法看著他亂來不管。
許玉瀲還在整理著褚文清帶來的東西。
最重的部分便是那十幾袋的藥材。
是他吃一個月的分量,除了治療風寒的,還有些是療養身子的補品。
上面有標注熬煮需要注意的事項,筆鋒銳利,一眼看去就能知道是褚文清的字跡,十幾袋,每一袋都寫了字。
聞言,他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眼睫翹起,不太明白褚文清的意思,“可是我之前曠工了,沒有月錢,翻多少倍都沒有月錢。”
“我什么時候說了要扣你月錢?”褚文清眉頭一挑,覺得自己帶著這么多東西來,已經足夠能體現自己的好意了。
他把糖紙揣進口袋里。
知道許玉瀲不愿意接受自己太多的幫助,也沒說給他買個宅子,退了一步,“你就告訴我,你到底愿不愿意換。”
“換去鎮子里租個近的住處,差多少錢我給你補,就算是……私塾給你這個新先生的福利。”
“哦,多謝你。”許玉瀲不為所動,捏著不知道是什么的草藥在研究,“不過我最近不準備換,還是算了吧,月錢照常給我就好。”
他還是覺得自己待在這挺好的。
不需要別人可憐的,或者覺得他過得慘慘的,自己吃得飽穿得暖,這還有什么好說。
褚文清人還挺好,居然不扣他月錢,果然是個青天大老爺。
碗筷終于收拾完了。
關上碗柜門的聲音悶響一下,蘇言澈擦著手走出來,步伐有些急促,“你們在聊住處的事情啊?”
他這樣說著,動作有些慌亂,手上的水沾濕了身上粗糙的布衣。
“是啊,我覺得這個地方太偏僻,怕小池哪天遇到點事也沒個照應。”褚文清意有所指,眉間有被人打擾談話的煩意,視線冷淡。
不太贊同對方的話,許玉瀲斂著眉間,溫聲道:“四周都是熟悉的人家,我待在家里又能有什么事。”
像是為了應和許玉瀲的話,蘇言澈連忙道:“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在院子里喊我一聲就好。”
“我就住在隔壁,有事的時候先生您知會一聲,我立馬就來幫忙。雖然我會的東西不多,但就算是再難的東西,我也愿意去學。”
他膚色微深的臉上是風吹日曬后略顯野性的深邃輪廓,和褚文清這樣常年和紙筆打交道的文化人不是一種風格,獨有的莊稼人氣質令他說話時看起來十分誠懇。
因為深知自己在別的方面比不過別人,沒別人有本事,所以在付出這一點上格外的盡其所能。
不是想得到什么,只是希望能夠讓自己進入青年的視線。
人和莊稼是一樣的,今年如此,明年雖然一樣是那個名字,那個地點,可未必會是相同的結果。
抓住季節和時機,叫老天能看見他的誠意,或許能夠得到一場及時的甘霖。
本就是他觸碰不到的云端,哪怕只是短暫地停留在他的上空,也足夠他在未來的幾十年里感到慶幸。
許玉瀲本就因為對方這幾日的照顧,對他頗有好感。
此時聽蘇言澈這樣一說,更是小臉一點,當場肯定道:“你別妄自菲薄,你會的東西可多了,之前還多虧了你照顧我。”
“有你這樣的鄰居我晚上睡覺都安心不少。”
青年這些話聽在耳里,跟世間最膩人的甜言蜜語沒差,蘇言澈臉上頓時浮起了一層不太明顯的紅意,“那都是我該做的。”
對,就是這樣。
許玉瀲很滿意蘇言澈的態度,聽在耳里,臉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
他好不容易和鄰居親近了一些,剛熟悉起附近的環境,他怎么能隨便離開。
不想再去和別人認識。
經歷了華亮如一事后,許玉瀲不想再那樣傻傻地付出自己的真心,無法確定別人的心意,那便不要再相信別人。
哪怕被騙,他只需要確定那一時的好意是真實的就足夠了。
“要是你非要想要留在這,那便留吧,不過之后,你要是改變了主意的話,隨時可以來跟我說。”
“別忙著拒絕我,那是你在私塾應得的好處。”
褚文清受不了他們這郎情妾意的場面,直白地打斷二人的交流,站在路中間阻隔了許玉瀲的視線,“現在時間已經有些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確實是該各回各家的時間了,哪怕他們還想繼續待在這,許玉瀲也差不多該去休息了。
褚文清說的話在理,許玉瀲不是那種不識好歹的性子。
捏著指尖,他點了點頭,囁喏道:“那月錢還可以繼續給我三倍嗎?”
“很缺錢?”褚文清忍不住皺眉,伸手就想往口袋里掏出幾張銀票,“怎么不早跟我說。”
許玉瀲抬眸看他,神情無辜,“不是的,是你剛剛和我說,這些是我來私塾應得的好處,那三倍銀錢不包括在里面嗎?”
有便宜不占是笨蛋,他本來就不用完全拒絕,褚文清又那樣說了,那他開口問問怎么了。
三倍的月錢哎。
還怪多的。
褚文清真大方!
聽他說不缺錢褚文清才放下心,一時間氣也不是擔心也不是,沒好氣道:“包括。要是你能照顧好自己,別再生病,月月我都能給你三倍。”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褚文清都那樣說了,蘇言澈也沒理由再繼續待下去。
在二人準備離開的時候,作為主人,許玉瀲把兩位客人給送到了院子門口才停下腳步。
道別的時候,他眼睫翹起,漂亮的杏眼渾圓,盈著一層水光乖乖地看人,“褚文清,天黑路陡,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些,注意安全。”
褚文清忍不住挑了挑眉,眼神打了個轉,壓抑著嗓音沉沉應道:“嗯,知道了。”
不跟別人說這些話,就只讓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這是什么意思?
平時沒看出來,沒想到許玉瀲小心思還挺多的,對他這么特殊?
他就知道自己在許玉瀲這里不一般。
這樣一想,褚文清克制地抿唇,不讓上翹的唇角暴露自己的心思,連離開的背影都有些說不出的輕松愉悅。
明明只是幾句客套話,可褚文清偏偏當了真。
哪里還記得蘇言澈就住在許玉瀲隔壁,轉個彎就進了家門的地方,難道還能摔死了不成?
根本不需要對方再對蘇言澈說什么空話。
誰也沒比誰特殊。
掛在院子處的燈籠燈光黯淡,飛蟲縈繞著,枯黃的葉片被晚飯吹著摩擦過地面,發出了點干燥的聲音。
許玉瀲站在那看了一會自己的影子,思緒空蕩,剛準備轉身離開時卻突然被叫住。
“先生。”
他有些驚訝地抬眼,“你還沒回去嗎?”
蘇言澈是跟褚文清一起離開院子的,他還以為蘇言澈早就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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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章 養兄如妻
那忽然變換的稱呼親昵曖昧。
從褚文清嘴里非常流暢地說出時,沒有一絲卡頓,就像是已經在背地里叫過千遍萬遍一樣的自然。
可聯想起他平日的作風,那二字頓時就失去了親近含義,聽起來倒是有幾分怪異的瘆人。
不清楚的,估計還以為褚文清是故意在譏諷人。
也確實是帶著些刻意的成分。
只是這刻意并不是針對許玉瀲,而是針對那出現在他家中的陌生男人。
這樣的舉動和圈占領地的小狗沒什么差別。
許玉瀲聽見了那一聲稱呼,只是道:“稍等。”
沒有往別的方面多想,因為褚老爺子也經常這樣叫他。
或許是他這位虛偽的上級,準備在外人面前表現一下友愛也不一定。
畢竟現在講究民心,新官上任,總歸要注意一些。
雖然褚文清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有些難以接受,不過放在官場上,他以后或許會是一方清廉公正的青天大老爺。
招呼著不知為何仍然站在原地的二人坐下。
許玉瀲聲音是如常的輕柔溫和,回答道:“這位是我最近認識的新朋友,蘇言澈,他就住在我隔壁。”
“之前我因為生病請假的時候,還多虧了他來照顧我,不然我都不一定能這么快恢復。”
話語間還不忘給褚文清多添了一雙碗筷。
鄰居?
恢復靠他照顧?
短短兩句話聽得褚文清無名火起,越看蘇言澈越覺得礙眼。
都說相由心生,就憑蘇言澈這模樣,鼻塌嘴歪衣衫破舊的,這樣的人如果成了鄰居,他夜里都要多防備幾分才是。
一眼就能看出是和他們不在同一條路的人,許玉瀲怎么會和這樣的人成為朋友。
他本就不愿意讓許玉瀲住在這里,不是說自作多情想要管對方,只是,明明他可以給許玉瀲更好的生活條件,哪怕只是作為同僚之間的幫助。
何必讓青年一個人待在這處偏僻地。
周圍都是山野農田,一到夜晚就黑得無法視物。
青年的屋子又沒什么防護,半人高的籬笆,一踹就能踢開的房門。
要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險,他都不敢想會發生什么,如今又認識了這樣一個鄰居,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但不論是哪個,都不如讓許玉瀲和自己離開來得好,之后他一定要找機會把人帶回去。
見許玉瀲說著說著就要去給自己裝飯,褚文清趕緊阻攔,“你去坐著,我自己來。”
坐回位置上時,許玉瀲正在和蘇言澈介紹他。
話語里不乏夸贊,把他的形象說得格外的高大偉岸。
聽得褚文清都有些臉熱。
他端著樣子,拿著裝滿了白米飯的碗也像是捏個茶杯似的,“在你眼里,我真的這么好?”
褚文清有意無意地看向對面。
見蘇言澈不自然地低下頭一個勁吃飯,面對許玉瀲的話,也只是含糊地應聲,褚文清狹長的眼眸里盛滿了得意。
像是在說,看吧,我才是許玉瀲最親近的人,就算你住他隔壁又怎樣。
你算什么東西。
“自然,褚先生待私塾眾人的好,我們都看在眼里。”
吃飯時許玉瀲不太喜歡說話,只是褚文清又問他,他又不好不回答。
垂著眉眼,青年嗓音清潤柔柔,像是有些累了,少了些活力,只慢條斯理地說話。
今日忙了一天,他回來的時候就有些餓了。
本來早該開飯的,結果褚文清突然來了,現在還這么多事。
好麻煩。
話說著說著就不走心了,多是挑些場面話去夸人,講到后面,許玉瀲用上的大多形容詞都有些疏遠。
不像是真心,更像是隨手挑了點詞。
大概在想著把褚文清的品性夸贊到天上就好,和往日里那些人的阿諛奉承沒什么差別。
唯一的差別可能就是,說出這些話的人變得不一樣了。
一個讓自己很在意的人這樣夸他,這讓他的心情很復雜。
心中愉悅欣喜,畢竟第一次親耳聽許玉瀲對他說這些。
但一想到對方可能只是在敷衍他,說出來的那些都并不是對方真實的想法,這又讓他有些摸不著底。
他寧愿對方沒把他說得那么好。
最好是能提起些日常的事情,讓他聽聽自己在對方眼里,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好就最好,不好他就去改,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名譽,他更想要的是和青年接近一些。
無論是距離還是心靈。
“我也沒你說的那么好。”
“褚先生謙虛了……”
“不用叫我先生,小池叫我的名字就好。”
“褚公子謙虛了。”
褚文清面無表情地夾了點菜到許玉瀲碗里。
不懂褚文清的心思,許玉瀲言罷,又開始對之前生病時的照顧表達感激,話里話外都在夸贊蘇言澈的好心。
褚文清眉頭皺起,欲言又止,“你生病的時候,明明我也給你找了郎中……”
他拿著筷子有些別扭地夾著米粒,帶著些不服氣,但又覺得自己做出這樣的行為有點丟臉,說話的聲音便越來越小。
許玉瀲沒聽清,又側耳靠近褚文清,問道:“你剛剛說了什么,我沒聽清。”
褚文清畢竟是他帶來的朋友,落座時便直接坐在了他的旁邊。
屋子里空間不大,小小一個飯桌,一邊擺上兩個凳子就有些擠了。二人坐得很近,許玉瀲這樣一湊近,幾乎是和褚文清貼在了一起。
青年發絲間的清香絲絲縷縷地轉進他的鼻尖,褚文清在此時清楚地感受到了對方溫熱的呼吸,正微弱地擦過他的臉側。
余光里,他輕瞥著青年白皙瑩潤的側臉。
腦海里所想的東西都在此刻放慢了不知幾倍,眼瞳里倒映著的東西,是那幾縷割斷暖黃光線垂落慵懶的發絲,青年小巧挺翹鼻尖下靜待回答時微彎的唇。
只要他現在轉過臉,就能夠輕易地吻上他肖想已久的人。
“沒說什么。”褚文清否認了。
連帶著腦海里那些未盡的幻想一同掩埋,身側被遮蓋住的手臂早已因為攥拳而顯現出了青筋。
耳根冒紅。
他看著許玉瀲聽完就乖乖點頭應聲的模樣,心中對他好哄的評價又再次上升了一個等級。
這樣的青年要是不將他留在身邊,好好的看著他,褚文清真怕哪天他就會被人拐跑。
“原來你就是小池的鄰居啊,久仰。”
久仰二字說得飄忽,聽不出久仰的意思,更多的,是不把對方放在眼中的輕蔑。
言下之意,原來你就是妄想待在許玉瀲身邊的那個人啊。
居心叵測,詭計多端,但是再怎樣想方設法,也無法撼動屬于他的位置。
褚文清高傲的態度輕易刺穿了蘇言澈所剩無幾的自尊。
哪怕蘇言澈此時對許玉瀲只是有些,有些連自己都還未捋清的好感,被人這樣一說,他難免覺得冒犯。
二人之間的差距,蘇言澈一直都知道。
他只是這個時代最為普通的百姓。
靠天吃飯,沒有什么學識也沒有多少錢,住宿簡陋吃食粗糙。
可寫字看書,考取功名,這其中所用的銀錢如洶涌的流水般消逝,他能夠給對方這樣的生活嗎?
就算他拼了命地去賺錢,那這其中所花費的時間,小先生又憑什么等他。
拿出自己這十幾年來所有的積蓄,恐怕對于褚文清這樣的人來說,或許只是一日的收入罷了。
李小先生不是他能夠覬覦的存在。
他這樣美好的人,該是伸展著不斷向上的枝芽,不該被自己這樣的泥濘所打攪。
但他不配,褚文清就一定配嗎?
感情一事從來都沒有先來后到的說法。
不過一個和自己懷著同樣心思的人,現在說出這種話,是以怎樣的身份說出口的?
只怕褚文清是也在忌諱著自己吧。
因為在小先生的眼里,褚文清和自己沒什么差別。
沒有特殊的對待,摸不到底可有可無的態度,每一個出現在許玉瀲身邊的人,都有獲得青睞的機會。
所以褚文清才會無法抑制地產生了類似于嫉妒的情感。
連他這個才是見了第一面的人,褚文清忍不住對他露出如此防備的態度。
雖然防他防得沒錯,自己確實對小先生有著見不得人的心思,可褚文清這以眷侶自居的感覺,實在是令人心煩意亂。
蘇言澈忍不住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褚公子說笑了。”
“我何時開過玩笑。”褚文清一襲白袍中著墨黑紋金長衣,面容俊朗清逸,略微冷硬的氣質含著毫不掩飾的侵略性。
即使是在簡陋的屋子里,他端坐在那里就自有一種登上高堂的感覺。
沒什么情緒的視線審視著對面局促垂首的男人,褚文清淡淡道:“還多謝閣下在我不在的時候,幫忙照顧小池了,今后有需要的地方,閣下只管開口。”
三言兩語之間,就將蘇言澈和許玉瀲這幾日的交情歸結為一場交易。
蘇言澈是見過褚文清的。
褚家那位年少便功成名就的公子,在夏初的時候來了鎮上的私塾,富有才識,許多人都夢想著找他指點一二。
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才,但蘇言澈沒想到對方的心機竟也如此深沉。
他沒讀過書,不知道怎么回答這樣的話。
只知道對方不懷好意,卻又不懂該如何去回絕那一句話。
思考片刻,只說:“褚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其他的就不必了。”
“閣下不必客氣,小池的事就是我的事。”
“……”
無形的硝煙沒有蔓延到許玉瀲那邊。
他們這邊針鋒相對,每一句話都是綿里藏針,一旁的許玉瀲已經開始夾菜了。
許玉瀲只知道他該開飯了,再不吃,桌上剛熱好的飯菜就又該冷了。
后來過來半天,發現旁邊兩個人好像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許玉瀲才咽下嘴里的飯,眨了眨眼,提醒道:“你們還不餓嗎?”
接連不斷的交談聲終于停了下來,轉而變成碗筷碰撞的細碎聲響。
過了一會,褚文清憋不住了。
他在吃飯的過程中偷瞄了無數眼,認真吃東西時臉頰一鼓一鼓的青年過于可愛,他狀似無意地夸贊道:“沒想到小池你做飯還不錯啊。”
“不過我的廚藝也還行,下次換你來我家嘗嘗我做的菜吧。”
許玉瀲抬眼,有些詫異地掃過褚文清碗里的飯菜,“可是你都沒有吃我做的那盤菜。”
褚文清夾菜的動作一頓,“這些不是你做的嗎?”
“不是啊,是蘇言澈做的。”許玉瀲點了點蘇言澈面前所剩無幾的一盤菜,“只有那碗是我做的。”
正好是褚文清一直沒夾過的一盤。
嘖。
褚文清咬牙,怎么千算萬算算錯了這一步,倒是給蘇言澈占了先機。
“啊,難怪吃起來這么奇怪。”他沒什么負擔的當場改口,轉而夾走了那碗里的最后一塊,“還是小池你做的最、”
他神情猛地一頓,眼神震驚看向蘇言澈。
蘇言澈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抬手喝了杯水。
許玉瀲沒發現,再抬眸時褚文清已經吞下去了,男人對著他點點頭,“還是你做的最好吃。”
“你也這樣覺得嗎?”
許玉瀲輕笑了聲,漂亮秀氣的側臉微低,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蘇言澈也是這樣說的。每次我一下廚,做的菜基本上都是他吃完的。”
“你覺得好吃就再好不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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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養兄如妻
寧肅羽壓根就沒放棄過和許玉瀲成親這事。
雖然中途因為寧浦和的出現引起了一點不快,但他調整的速度可謂一絕,很快又投入到了籌備當中。
得知自己兄長根本沒厭煩過自己,寧肅羽簡直如沐春風。
三書六禮同同齊全,現在別說誰來搗亂,就連八字不相合,他也能強拼硬湊地把流程走個完全。
“狀元府上又這么大的喜事,我竟然不知的”閆循觀鎮定接過請帖,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小字。
除了時間和地點,其他信息說得很含糊,就連喜結連理的二人名字都未著重強調,再仔細一摸,喜帖上的金粉已經沾上了指腹。
剛制成的喜帖也拿出來唬人的
閆循觀提起的心緩緩落下,故作不解:“我還沒看出新郎官是誰,手先臟了。這粗制濫造的玩意,寧翰林別是拿錯了喜帖。”
那喜帖確實是寧肅羽自己制成的。
該有的聘禮和排場不會少,但小蝴蝶情況特殊,本身這次婚禮他就不打算邀請外賓,喜帖自然是沒準備的。天與地,他們幾人與許玉瀲,這便足夠了。
不過這么大的喜事沒人分享一下,實在太憋得慌,閆循觀恰好撞他槍口上,他也只好勉為其難地吩咐下去,給這衣冠禽獸送上一份請帖。
沒想到還被對方刺了下。
寧肅羽表情不太好看,臉色沉下來,沒好氣:“國師大人可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哦對了,我都忘了,國師大人的府邸里,可容不下葡萄。”
他不爽,便讓閆循觀更不爽。
那天在場的人,誰不知道許玉瀲在國師府的那段日子,已經成了閆循觀心中的一根刺。
看閆循觀緊皺起的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寧肅羽輕嗤了聲,“國師沒事就請回吧,我這假請帖,你也不必收著了。”
說完,他就伸手要拿回請帖,閆循觀躲開了。
“我此行是想見瀲瀲一面。”
寧肅羽不準備松口,此等陰險狡詐之人在國師府時就把人折騰得不輕,讓他再見到許玉瀲還得了的
只是不等他說話,早就聽到府外有動靜,趕來湊熱鬧的好奇小蝴蝶,已經走到了門邊。
“我聽說有客人來拜訪……”輕柔的嗓音響起,伴隨著涌動的一陣淺淡香氣,眉眼精致的青年提著衣袍,翩躚從小道上走了出來。
他站定,似驚喜地‘哎’了一聲。
許玉瀲不清楚國師府里發生的事。
那天他病發,記憶十分模糊,醒來發現自己離開了國師府,也只以為是要換個地方養傷。
對閆循觀的印象依舊是那個看著很不好惹還討厭妖族,但是會耐心哄著他吃藥的好人。
見是許久未見的閆循觀,許玉瀲彎著眼,抿唇對他笑了笑,“國師大人,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你。”閆循觀的視線從許玉瀲出現的那一刻就沒有移動過。
那個狐貍的治療辦法效果顯著,青年的狀態的確很好。
換上了輕薄的春裝,在國師府時總是蒼白的面容,如今白里透紅,顯出極富活力的血氣,完全掩去了那病態的疲憊。
安靜地抱著手站在樹蔭下,長發半散,什么都沒做,可渾身上下,就是透著股令人莫名著迷的柔和氣質。
閆循觀只是這樣看著,便感覺心跳不聽控制,亂序跳動著。
聽了他的回答,青年臉上笑意加深,烏泱泱的眼睫抖了抖,長發在腰間的弧度上垂落,又很快滑下。
“那你們剛剛在說什么啊,也是跟我有關嗎的”
許玉瀲一來,再干巴巴地站那聊天就有些不合適了,兩個男人不謀而合地決定先去涼亭坐下再談。
但中途,有侍衛找到寧肅羽,說是翰林院那邊有急事需要他過去一趟。
寧肅羽有點為難。
他十分忌憚閆循觀,如果不是許玉瀲來得實在湊巧,寧肅羽根本不會給閆循觀見到他的機會。
如果他現在去翰林院,那院子里空空蕩蕩,變成了二人獨處,難保閆循觀會不會動什么歪心思。
只是現在已經讓閆循觀給闖進來了,再想趕,那便有些難了。
侍衛戰戰兢兢又催了一遍,寧肅羽沒辦法,叮囑了幾句仆人盯緊閆循觀,先行離開了府中。
臨走前,還特地讓人去通知了聲寧浦和,說府中來了位客人。
“閆循觀。”
許玉瀲在亭子里胡思亂想,說話時并不抬頭去看人。
他感到苦惱,一直不知道怎么去定位閆循觀對于他來說,是個怎樣的身份。但好久不見,即使關系一般,似乎也能有許多想說的話,坐在一起,也不顯得奇怪。
他緩緩開口,把沒說完的話補充上,“其實我都以為我沒辦法離開國師府了。”
閆循觀心頭一顫,不動聲色,“為什么這樣說的”
許玉瀲稍微側過臉,用指尖勾住男人的銀發。
陽光輕飄飄蒙在他的身上,近乎透明的肌膚包裹著他指間骨肉,黛色血管隱隱浮現,比那頭銀發更加引人注目。
“因為我是妖啊。”他輕快地笑起來,“本來剛去的時候就想著可能活不久了,沒想到你手下留情,竟然放我一馬。”
那時許玉瀲不怕死,還曾當著閆循觀的面說過,他對妖族真的很壞。
他這樣想著,轉頭,又很快跟男人道歉,“那天我不該說你壞的,你也沒有那么壞。”
閆循觀不著痕跡地低下頭,任由小蝴蝶擺弄他的發絲,“你說得沒錯。”
“我的確對妖族很壞,但對你,我從來沒想過要做什么。”
許玉瀲愣了下,試探問道:“因為我沒有干過壞事的”
【你能干什么壞事的】系統聽著,忍不住想笑。
小蝴蝶似乎在感情方面天生就比較遲鈍。
他不會覺得自己比別人差,但也不會認為他比所有人都優秀,這么多個副本走下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
踏實程度絕對能在無限副本NPC里排上TOP1。
系統認為這是個優點,只不過這個優點,好像讓副本里的其他玩家很苦惱。
許玉瀲默默在心底反駁:“我能干的壞事多了去了。”
種花不澆水、進門不脫鞋、把寧肅羽手帕上的小狗修成看不出狗形的小怪物……真的是,系統怎么能小瞧他。
他走神的片刻,忽然從身側傳來幾聲響亮的掌聲。
寧浦和不知何時到了亭子外面,眼神凌厲,幾步走到許玉瀲身邊隔開兩人,朗聲開口:“這便是繳妖營的那位國師吧,久仰大名。”
毫無預兆,氣氛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許玉瀲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轉,慢半拍的思緒終于想起點什么。
這可是在繳妖營追殺名單里的已死人員啊,這么明目張膽地出現在閆循觀面前,不是自尋死路嗎 !
他倏然站起,嘴角揚起個僵硬地想,拉著寧浦和想要不著痕跡地把他往自己身后藏。
但寧浦和的身形快有他兩個這么大,周圍就他們三個人,這么一藏,跟掩耳盜鈴沒什么區別。
“沒想到寧大人還活著。”閆循觀平靜回望。
認出來了!
許玉瀲慌張地張嘴解釋,眼神閃躲,“他不是寧大人,他是、他是我的朋友。”
閆循觀沒出聲,只是垂下眼,唇線緊緊抿起,攥著荷包的那只手又收緊了幾分。
比起下屬的失誤,他更在意的是許玉瀲此刻下意識的袒護。
寧浦和被許玉瀲劃分在了他自己的范圍里。
那他呢的
安撫地拍了拍小蝴蝶,寧浦和淡然落座,“我以為你頒布這些法令是變了性,沒想到只是因為那個人還沒出現罷了。你還真是和你的師傅一脈相承。”
閆循觀:“什么的”
寧浦和漫不經心地輕嗤道:“一脈相承的為情所困。”
許玉瀲不明所以被寧浦和牽著手坐在旁邊。
他眼睫抖個不停,緊張地觀察著他們的動作,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
寧浦和發現他的反應,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指尖,無聲安撫著。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閆循觀眉心深深皺起。
要知道,閆循觀會對妖族有如此大的成見,就是因為當年發現他的師傅死在妖族手里。
現在他聽寧浦和這樣說,下意識地想要反駁:“我師傅從來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你沒必要拿他來挑撥我。”
“你不知道嗎的”寧浦和挑眉,三言兩語,將當年發生的事情給說了出來,“你以為你師傅那么多年的道行,真能輕易死在一個不過幾百年修為的小妖手里的”
“不過是那只小妖修煉出問題,性命不保,而你的師傅、那只小妖的相好,無法接受自己無法挽回對方的結局,求他殺了自己罷。”
“不愧是師徒,三番兩次為了感情,改變了自己一貫的行事規則,重蹈覆轍。”寧浦和搖了搖頭,嘆氣道:“要是你師傅還活著,看著他的徒弟對他妻子的同類趕盡殺絕,不知道會怎么想。”
“……”
閆循觀回想著他師傅生前所有生活軌跡,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細節,在寧浦和的點明下,忽然被放大了數百倍。
提醒著他,那些話語并不是在開玩笑。
寧浦和看出他的動搖,“你頒布的那些極端法令與我無關,我也不想多加干涉。但如果你繼續堅持你所謂的反妖陣營,我不希望你再出現在玉瀲的面前。”
“你明知那樣會讓他害怕。”
話題兜兜轉轉之下,莫名落到了許玉瀲的身上,他半靠在寧浦和肩頭,還在思考著那些話里的關系圖,就發現兩人都在看自己。
沒等許玉瀲想好要說什么,閆循觀先移開了視線,他沉聲開口:“我清楚,所以我這些天里已經在著手修改那些法令了。”
這下,換成了寧浦和感到驚訝。
他沒想到在那所謂血海深仇的誤會解開前,對方居然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某種程度上,的確是跟他殉情的師傅一脈相承了。
許玉瀲也聽得懵了下。
繳妖營的法令他十分熟悉,那貫穿整個副本的默認規則,完全是作為故事情節開展推動力的存在。
結果,在這個時間段,突然要進行修改了的
“二皇子也和我說過差不多的話。”
閆循觀說出這些,整個人輕松了許多。
在許玉瀲離開的那大半個月,他沒敢來狀元府看人,黎琢米也沒敢。兩個原本在朝廷上是合作關系的人,在別人看來,就是某一天,突然撕破了臉皮,互相刁難。
若是知情,那便會好理解許多。
黎琢米怨恨自己還是來得太晚,更怨恨沒有好好對待許玉瀲的閆循觀。
早在事發當天他們就動了手。
黎琢米清楚他自己打不過閆循觀,但他就是想把怨氣全部傾瀉出來。
最后撐在地上,眼睛烏青鼻子流血不止,嘴上還在罵閆循觀,罵他既然要這樣狠心對許玉瀲,為什么還要裝出那副擔心的模樣,令人作嘔。
閆循觀表面看起來毫無波動,可那時他背手站在那,腦袋像遭到了重擊。
一道回聲不斷在耳邊響起。
質問他,不停地質問他,質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他喜歡的人。
那之后黎琢米回到朝廷,重心漸漸從穩固勢力,轉變成了為妖族爭取和平協議,在他向皇上提出建議的時候,閆循觀沒有一次反對過。
他們都明白,如果拋開心底的仇怨,妖族與人族沒什么不同。
妖族險惡,會來禍害百姓,人族險惡,同樣是百姓遭殃,而心善的妖族沒有做出任何事,他們何必要直接否定掉所有的妖族。
迎上許玉瀲澄澈的眼眸,閆循觀認真道:“法令會進行更改,今后的繳妖營同樣會做出整改。”
“以前我被仇恨蒙蔽,連簡單的判斷都做不到,自以為是做了很多錯事。”
閆循觀自嘲地笑了下,“今日來,除了想見你一面,便是想跟你道歉。如果你還愿意相信我的話。”
“抱歉,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從來沒有因為妖族的身份,對你有過任何惡意。”
男人腰間的佩劍在幾人的目光下緩緩拔起。
寒芒快速閃過,冰冷的劍柄遞進許玉瀲手中,閆循觀緊握住他的手,尖端正對著喉頭。
那瞬間,許玉瀲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他試圖掙扎,但被人按住的手腕,毫無反抗能力地,推著那把劍,深深沒入了閆循觀的脖頸里。
衣袍斷裂的聲音,肉體被割裂的動靜。
閆循觀面上細微的肌肉跳動,似乎放了慢速,在許玉瀲眼里,清晰無比地進行著。
男人帶血的唇角上揚,字句破碎,“瀲瀲,這,是我的誠意。”
第 116 章 養兄如妻(完)
略為沁涼的春季轉眼過去,伴隨著增長的日照時間,各類昆蟲最活躍的季節已經來臨。
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南黎動蕩不斷。
先是國師為保護百姓被外賊重傷,一眾御醫束手無策的時刻,一位身披白紗的妖族出現,不計較那般針對的法令,將他治好后便離開的消息傳出。
再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國師開始在城內不斷張貼啟事,希望再見對方一面。
從妖族到人族,只要聽見這消息的,沒人會不為此感動。如此高尚的且不求回報的品質,哪怕是最為冷血的國師都動容了,他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歌頌。
“沒想到這個年頭,人與妖之間,還有這么真切的情感。”
茶樓里的百姓飲酒感嘆:“這就是真兄弟!妖族此等江湖情義,就連我這種大俠都比不上。”
他旁邊的人搖頭:“你就瞎吹,回家切豬肉去吧。”
路過的說書人搖頭晃腦:“國師這樣有防備心的人,怎么可能因為這么一件小事就對妖族放下戒備。”
眾人面面相覷,覺得有些道理,紛紛點頭專注看向說書人,等著他的下文。
說書人很滿意他們的關注。
搓了搓手,待接過幾人丟來的銀子,他才再次開口——
“這必然是愛情。”
“國師肯定是對那個妖族,一見鐘情了!”
這本來該是一個很荒謬的答案。
但他話音落下,全場安靜。
眾人面面相覷,想著尋人啟事上半遮面的倩影,根本說不出任何質疑。
欲言又止地干笑幾聲。
“國師也的確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啊哈哈。”
“緣分嘛,可能就算是國師,也很難做到不動心,更何況還有救命之恩……”
“說得是啊哈哈哈,說得是!”
繳妖營在所有百姓的關注下,從一開始以“覆滅妖族”為目標的組織,變成了維系兩族之間正常和平交往的保護組織——鑒天司。
任何以權謀私的組織成員一經百姓舉報,很快就會被派到邊疆成為建造城墻的苦力。
就連原本被國師丟到水牢里的妖族,只要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被釋放的同時還可以去找國師領一份靈藥。
隨后緊接著,先皇駕崩,二皇子領旨成為南黎新皇,上位第一件事,他就頒布了新的異族和平相處條例。
速度快得,就仿佛妖族們只是在洞府睡了一覺,醒來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天。
所有人都對他們充滿了善意的好奇,甚至有人特意針對妖族的喜好,開了新的店鋪,建了新的酒樓。
一時間無數妖族涌入南黎。
……
那一劍是真的刺了進去。
一指長的血色傷口落在脖間,現場可謂是鮮血飛濺。男人那頭銀發也沾上星星點點的鮮血,刺眼的顏色,令人心臟都驟停幾瞬。
刺向心臟和豎著刺向喉間,完全是不同的視覺體驗。
哪怕以前在副本里對人動過手,在這種時候,許玉瀲的手還是不停地發著抖。
他根本不想讓閆循觀受傷,但對方緊握著他的手,讓他退無可退,幾息之間,劍就直接刺了進去。
如果不是寧浦和及時出手止住了血,許玉瀲真的不知道,閆循觀是不是今天就想這樣死在這里。
“不要心疼他,瀲瀲。”
將閆循觀這個瘋子送走,寧浦和毫不客氣地揭穿他的心思,“他一個國師,割個脖子,還要不了他的命。要是他這么簡單就能死掉,妖族也不至于現在都沒解決掉他。”
“只不過是他突然發現自己罪孽深重,找不到方式償還,才做出這番苦肉計。”
許玉瀲不知道該怎么去接話。
他被嚇得不輕,縮在寧浦和懷里搖了搖頭,過了許久,才問:“他真的不會死嗎的”
寧浦和用指腹輕輕磨蹭著他的臉頰,嘆了口氣,像是在替閆循觀回答,又好像是在說著別的什么。
“你還活著,誰會舍得去死呢的”
渾渾噩噩地在府內暈睡了一段時間,再出門的時候,許玉瀲便看見了張貼在墻上的那些告示。
“看起來有點眼熟。”
他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發現實在想不出來,又轉頭問陪自己出來的寧肅羽,“你覺得眼熟嗎的”
寧肅羽配合他跟著點頭,“是有點。”
許玉瀲:“是像誰啊到底,為什么我也覺得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呢的”
寧肅羽捧著他的臉轉向自己,眼帶笑意地搖了搖頭,“怎么想不起啊,就是你啊瀲瀲。”
“什么時候背著我們去當小神醫了的”
小蝴蝶大驚,低著頭細細打量自己的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還有這種手藝。
他解釋:“真的不是我,我現在都不知道閆循觀是死是活……”
“我知道,看這個情況,閆循觀應該是活得好好的,你也不用太擔心了。”
寧肅羽清楚得很。
這都是閆循觀自己演的獨角戲,但他們同樣不愿讓小蝴蝶因為身份畏手畏腳地活著,所以并不會進行阻攔。
在合適的時候,他們還會添把火,讓風評朝著對小蝴蝶有益的方向發展。
他們的瀲瀲已經夠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由他們來做就足夠了。
男人們的動作極快,各自負責自己的領域,南黎有關于妖族的輿論風向和制度,幾乎在半月內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許玉瀲眼睜睜看著這個副本的走向越跑越偏。
等到婚事舉行的那天,妖族已經徹底擺脫了從前的極端風評-
天色半暗,深而濃厚的藍色夜幕被燭光暖黃刺破,此刻的狀元府內燈火通明,卻看不見幾個走動的仆人。
“夫人,請隨我來。”
一雙暗金色繡花鞋漾開鮮紅的百迭裙,那道纖細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在侍女的攙扶下踏上石階。
待走到最后那段路,侍女便放開了手。
她恭敬地彎腰退開,將這片空間,全部留給今夜主角。
周圍的燈籠燒得很旺,但仍阻擋不了來自于夜晚的昏暗。
隔著蓋頭,少了侍女的領路,有些夜盲的小蝴蝶,每一步都踏得很艱難。
他猶豫了會,伸手想要自己掀起蓋頭,但手剛抬起就被人握住。
【我扶著你。】
現代的婚禮許玉瀲并不熟悉,如今到了古代副本,他依舊不清楚這里的婚禮習俗。
他過于特別,所以一切都和別人不一樣。
周圍沒有其他人,許玉瀲被系統牽著,踏著紅色的地毯一直往深處走,只覺得周圍安靜得有些嚇人。
他晃了晃被牽著的那只手,纖白的指尖沾著粉,特意佩戴上的鐲子滑到小臂,隨著動作叮當作響,“系統,我聽見你的心跳了。”
【系統不會有心跳。】
“撒謊。”
他一點也不像個新娘,系統想,他的小宿主還像個沒長大的少年,但這沒什么不好的。
他慢慢握緊了許玉瀲的手,沒有反駁,【我們快到了。】
走過這一段路,就會來到大堂。
許玉瀲有些緊張地靠近了系統,“我還是頭一次結婚。”
【害怕的】
“不知道。”他有些迷茫。
系統將許玉瀲的手指嵌入指縫,【沒什么好怕的。】
如果許玉瀲見過現代的婚禮,或許他會發現,他們這樣靜靜地走在一起,和許多鏡頭里踏向幸福的伴侶們沒什么差別。
好漫長的一條路。
影子被拉長的背影,似乎能就這樣安安穩穩地,走過所有春夏秋冬,直至白頭。
還是到達了這條路的終點,系統幫他推開門,扶著他,跨過了最后一道門檻。
等待已久的幾人,隨著他的踏入,目光皆是驚艷。
紅色蓋頭下,精致細巧的五翟冠在走動間,發出輕敲的脆響,勾著人不住的幻想,希望有一陣風能將蓋頭帶走。
量身定制的婚服層層包裹,遮住了那往日靈動輕盈的模樣,轉而出現的,是壓在眼眸下,仿佛從骨子里透出來的一絲柔美。
屬于青年青澀曖/昧的線條,淋漓盡致地展現在眾人眼前。
——“良辰吉時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一拜天地!”
完全暈了頭的婚禮。
許玉瀲不知道自己身旁的是誰,被牽著指尖,站在中央彎下腰拜了三拜。
頭飾在耳邊嘩嘩作響。
“二拜高堂!”
又是三拜,沒人在意的地方,許久沒能見到小蝴蝶的彈幕鬧翻了天。
到處游蕩的彈幕一點進直播,乍一看感覺好像還挺正常的,幾個玩家和NPC都在這里。
但再這么定睛一看……
周圍的布置怎么如此喜慶的
——點擊就看,深宅大院,皇家共妻
——我的老天爺,這給我干哪來了,有本事待會洞房花燭的時候別關直播
——這是多少個人啊,主播你這位置,你是自己偷偷進來蹭婚禮的吧的
——父子相爭、宿敵成婚、妖族結合……
——還有主播這個暗戀成真,農村人傍上富家小姐,翻身做地/主
——笑得小女子真是要一命嗚呼了
——我只想問,這么多吃得完嗎的
——這不是剛好六個的上六休一我就這樣說吧。
——哪里多了,我們小蝴蝶身體不好,吃這些也就勉強維持靈力揮揮翅膀而已
——支持,要不是因為生病,怎么可能讓這些男人鉆了空子!!
在繳妖營開始改革時,封徽就收到了任務完成的通知。
他用腳指頭想都能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當天直接收拾行李,連夜往黎都趕回來。
還好趕了回來,不然結婚這么大一件事,他這個新郎官不在場,那就完蛋了。
彈幕當時嘻嘻哈哈:
——你老婆結婚了,新郎不是你
彈幕現在更加嘻嘻哈哈:
——你老婆結婚了,新郎不止你
可惜現在封徽正沉浸式拜堂,根本沒空管這些胳膊肘天生就往外長的彈幕。
最后一聲很快落下。
“夫妻對拜!”
許玉瀲雙手放在腹前,乖乖地跟著彎下身。
搖晃燭光中,他與身前人的影子交疊,貼在一處,看上去親密無間。
起身的動作頓了頓,許玉瀲眨著眼,突然有了點結婚的實感。
正當他想著原來這就是結婚的時候,掛在頭冠上的蓋頭飄飄蕩蕩,毫無預兆地掉落在了地上。
剛抬起身,想去撿起蓋頭的手停在半空中,許玉瀲顫著眼睫,發現除了眼前的影子,似乎周圍還有其他的人在……不然為什么他面前要比其他地方暗這么多。
他遲疑地抬起眼,直接對上了男人們灼熱的視線。
“……的”
【恭喜宿主完成個人主線——】
【照顧寧肅羽直至對方考取功名后,在黎都被發現真實身份。目前任務進度:“1/1”】
【恭喜完成副本扮演,此次扮演者評分為——S+】
【副本開始結算,預計三天內脫離副本。】
第 117 章 末世圈養
近來,朝廷內外皆在揣摩圣上對寧翰林的態度。
分明有人瞧見圣上和寧翰林的兄長交談甚歡,但沒幾天上朝,又聽圣上語氣冷硬對寧翰林咄咄逼人。
下面一眾人等心驚膽戰,紛紛感嘆新皇陰晴不定,伴君如伴虎。
風聲瞞不住,很快傳進狀元府。
對于他們之間的矛盾,昨晚親眼見到兩人為了治療日期動手的許玉瀲,是再清楚不過了。
延續整個夏日的荒誕情.事,讓幾人的關系愈發親密,但也讓某些人胃口變大。
許玉瀲被糾纏得心煩,本就不太開心,聽了這事,成婚后養圓了些的秀麗臉龐一冷,凝著眉,當場甩了衣袍走人。
“怎么把我們瀲瀲惹生氣了的”寧浦和搖頭。
宗澤川笑:“還好這段時間阿瀲身體養得不錯,沒什么大事。”
那一周里,許玉瀲都沒答應和寧肅羽和黎琢米的見面。其余的男人們作壁上觀,表面嘆息,實際上連空出的日子怎么安排都想好了。
好不容易留下來的小蝴蝶生氣了,寧肅羽和黎琢米又得了冷臉,哪還敢不老實。
于是在許玉瀲的院子里,天子與臣達到了真正的平起平坐。
兩人每晚跪在院外懇求原諒,換著法地想讓小蝴蝶心疼,隔天又頂著發麻的腿去上朝。
朝廷又恢復了從前的平靜。
沒人知道這平靜下是兩個男人同款青紫的膝蓋。
臨近副本收尾,許玉瀲特地向系統申請了大半個月的停留時間,回了妖族一趟。
族內的長老們一直對他疼愛有加,自從算出他命中劫難與人類有關,就沒再讓他離開過族群。
可劫難總是躲不掉的。
許玉瀲不愿長老們憂心,直接瞞著他們,自己偷溜出來。沒料到剛出來就遭了毒手,妖力幾乎散盡。
他本以為這就是劫難,也并非不能承受,心想長老們找他估計也很急了,準備過段時間養好傷就回去。
后來繳妖營的事情一出,族群大亂,被迫和外界切斷了聯系,許玉瀲沒了辦法,稀里糊涂的,牽扯進了黎都的恩怨之中。
等長老們再聽見有關于他的消息時,他已經是從宗澤川二人口中病懨懨的小蝴蝶了。
許玉瀲嘆了口氣。
他這么莽撞,這次回來,族里的長老們肯定要責罵他,就像當初教訓他那位到處亂跑的表兄一樣。
許玉瀲忐忑不安地敲響了洞府大門,里面先是問了一聲“誰啊的”。在許玉瀲乖乖巧巧地回答了名字后,對面忽然安靜了。
隨即一陣破空聲,眼前的門猛地敞開。
一堆許玉瀲眼熟的族人和長老們沖了出來,各色大翅膀張開,直接將他團團圍住——
“小幺!小幺啊!這么長時間你都去哪了!”
“你這沒良心的小家伙,現在才曉得回來!”
“怎么都不給姐姐們傳信呢的”
面對涕泗橫流的同族,許玉瀲難免有點鼻酸。
如果他當初沒有離開這里,他估計會無憂無慮過一輩子,也不會落得原定副本里那個凄慘的下場。
“怎么啦,見到我不開心嗎,我這不是回來了嗎的”許玉瀲強抿出個笑,梨渦很乖,“你們看,我還長翅膀了呢。”
他不想讓這次重逢顯得太過傷感,卻不知道自己皮膚太白,眼尾處稍微有那么一點點紅就特別明顯。
周圍幾人聽完哭聲更重了。
“我們小幺受苦了……”
但不知道是誰趁亂偷香,把小蝴蝶臉上親出好幾個印子。
許玉瀲這一回來,長老們就不打算讓他走。
宴席在妖族里辦了好幾回,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蝶族的寶貝找到了,眾人上門拜訪,相談甚歡。
但還有另外的重點,這樣的宴席和拜訪,在妖族里有著潛臺詞。不少見到許玉瀲的妖族,歸家第一件事就是翻家底。
這下,門檻是真的要踏爛了。
得知自己回家探親的小妻子在千里之外被人撬墻角,黎都的幾個人哪里還坐得住,當天就收拾行李,決定前去拜訪親家。
他們當場抓住幾個拿著聘禮過來的妖族,氣得面紅耳赤,質問道:“你還要不要臉,瀲瀲已經和我們結親了!”
“哪有這樣的道理的”
那虎妖正值壯年,好不容易見到個喜歡的,怎么可能放棄,他打量幾人,反問:“你們分明也在遵循我們妖族的一妻多夫,怎么還不允許我的加入呢的我又不是想來破壞你們……哎!哎!”
“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啊!”-
脫離點定在了許玉瀲生活區的公寓里。
陽臺處的花草被照顧得很好,環境整潔,看來許玉瀲不在的這段時間里,房間內沒有被別人打擾過。
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臉剛埋進軟綿綿的被子,就聽系統慣用的電子音冒了出來。
【副本結束,恭喜宿主達成隱藏成就——
修復主線陣營對立漏洞,達成雙陣營和解結局。】
許玉瀲蹭了蹭被子,不是很驚訝。
在副本后期時,他就隱隱察覺到了結局的跑偏,原來還能有隱藏成就。
不過也不完全是他的功勞啦……小蝴蝶胡思亂想,離開副本他的狀態放松了不少。
但很快,又聽見系統接著道:【檢測到宿主在這幾次副本扮演過程中表現優異,主世界決定給宿主提前兌換獎勵的機會。】
【如果能在封閉記憶的情況下順利完成下個NPC扮演任務,您就可以直接脫離無限副本,回到您原本的世界。】
一片寂靜之中,系統緩緩補充著。
聲線帶著微不可查的溫柔,是電子音完全不符合的低沉男聲,【回到屬于您原本的人生軌跡,重來一次。】
從進入副本就一直是失憶狀態的小蝴蝶愣住,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只是思考后,遲疑地開口問道:“我原本的……世界的”
系統故意掩蓋細節,簡短道:【如果您完成任務,那很快就會知道了。】
很多事系統沒說清楚。
最開始系統想,對于剛來到無限世界的青年,過去的事情只會讓人平添煩惱,于是什么都沒有說。
再到后來,他就不想再提了。
如果能夠回到原本的世界,提前認識對方,他不會讓許玉瀲再變成那副模樣,所以以前的那些事并不重要。
“可是任務的前提聽起來好有難度哦。”許玉瀲小聲抱怨。
【系統相信宿主可以。】
“那你到時候還會陪著我嗎的”
【封閉記憶的NPC無需系統的陪伴。】
“明明很需要……”
許玉瀲就記得自己是只小蝴蝶,至于怎么來的,怎么進入無限世界的,他一問三不知,想苦惱都找不到頭緒。
不過無限世界雖然很好玩,但能離開更好。
他沒有追問,窩在小床上和系統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很快就睡了過去。
公寓自動調節到黑夜。
陷入夢境,許玉瀲迷迷糊糊地蹙起了眉心,忽然感覺自己被什么東西纏上了腳踝。
那東西緩慢地攀爬著,冰冰涼涼的觸感蔓延到他的大腿,又逐漸往他的胸口處鉆。
他被魘住,眼淚無意識地開始掉落,整個人幼貓似的蜷縮成一團,被子下白皙透明的膚肉因為呼吸不穩,已經轉成糜艷的深粉,
直到幾聲有力的敲擊聲傳來——
許玉瀲從那無法呼吸的夢境掙脫,失神地看向公寓門的方向。
他還有些怕,沒敢直接開門。
靠在門邊踮腳去看貓眼,沒見到對方的模樣,這個高度,只能看到別人的領口。
許玉瀲眼睫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問對方:“是誰的”
門外沉默幾秒。
“是我,柏景。”
這下輪到小蝴蝶沉默了。
他下意識用背頂住門,否認道:“我不認識你,你是不是找錯房間了的”
門外的人似乎嘆了口氣,隨后輕笑一聲,無奈道:“小騙子。”-
無限世界的論壇最近熱鬧得不行。
先是有人發現自己某張在生活區拍攝的照片里,有一位極為漂亮的青年意外入鏡,發帖尋人開始。
那段時間,帖子從最初的無人問津,到后面涌入了許多大喊老婆的奇怪生物,最后直接變成了hot貼。
熱心玩家們甚至發現不少公會排名榜前排也在帖子里冒了泡,他們話語簡短,內容相差不大,全是在問照片的拍攝地具體在哪。
平時在無限世界哪能看見這個場面啊。
貼主很快就出現了:【當時好像是在一個公會外面,我剛準備去光屏那看看大佬們最近的戰況呢,就隨手那么一拍而已,結果回家一看才發現老婆就在身后嗚嗚嗚嗚……】
玩家們嘻嘻哈哈回帖:
【痛失愛情】
【還好你沒看見,不然我老婆就危險了】
【排隊都給我排隊!】
【我怎么感覺有點眼熟……有可能是最近刷回放眼花了】
【樓上你沒有眼花,我們來對暗號:吸血鬼】
混亂的回帖之中,有不少之前逛過熱帖的人,很快就有人察覺到不對勁,認出了里面僅露了半個側臉的青年。
沒辦法,那長相但凡他們看過一眼就不會忘記,更何況之前那個關于赫溫的帖子還掛在首頁,每天仍有無數玩家進去舔屏……
【這不是讓赫十一慘遭打臉拋棄的初戀大美人嗎的原來是玩家的的】
【赫溫現在早就不是十一了,他為了把人家綁定兌換了個道具,積分全沒了。】
【有好戲看了,聽說赫溫前幾天又去了那個吸血鬼副本,估計就是想找他,結果人家是玩家,沒想到吧!】
【我的老天奶,精彩……】
【只有我想問老婆去公會干嘛嗎的是在考慮加入公會的】
【想和老婆同公會!!有沒有知情人士透露一下老婆去了哪個公會!】
論壇里藏龍臥虎,很快就有人冒了出來,回復那一層樓的問題——
【沒有吧,我查了一下,最近各大公會沒有新增人數。】
這個答案一出,樓內回帖增加速度變慢了一下。
但很快,又以井噴式的速度開始刷屏。
【……等等,是巧合嗎,為什么我公會突然發消息說要整改裝修。】
【我公會也】
【我公會也+999】
玩家公寓內。
帖子里備受關注的主人公陷在沙發里,小臉擰巴,正試圖用抱枕來遮擋住自己不自在的表情,“公會對于我來說沒用。”
“我們公會的待遇不差,給你開的條件,我保證遠超其他公會幾百倍,有不滿意的地方你隨時可以跟我提。瀲瀲,你考慮一下。”
柏景太久沒見到許玉瀲,嘴上說著邀請的話,眼神沒有一刻從他身上移開過。
面對被自己捅過一刀的受害者,許玉瀲還是很心虛的,他猶豫半晌,搖搖頭,拒絕的話說得特別小聲:“我不想加公會。”
他很快就要脫離無限世界,所以不論他是不是NPC,公會對于他都沒有任何作用。
柏景聞言也不再強求,遞給他一張邀請函,“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話,可以拿著邀請函去公會。”
“我們會一直等你。”
脫離副本的柏景有了以前的記憶,比起在副本時偏執的偵探模樣,現在的他看上去氣質沉穩不少。
許玉瀲自以為隱蔽地打量他,手上接過了那封邀請函。
柏景不動聲色,手中攥緊,快速收回。
時至今日,他說話時手還是忍不住發顫。
瓦爾拉市的漫長雨季,留下的不僅是副本里的那個偵探,還有屬于柏景的靈魂。
副本的結束并沒有讓柏景抽離情緒,沒發現許玉瀲是玩家前,他幾乎是著迷地穿梭在那個副本里,瘋狂尋找有關許玉瀲的信息,跟赫溫同樣不擇手段。
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著他不斷向許玉瀲靠近。
他清楚,有這樣指引的,被對方吸引的,絕對不止他一個。
不過好在,他先一步找到了他的瀲瀲。
“這個藤蔓是……”許玉瀲打斷男人的思緒,指尖在邀請函上的圖標點了點,眉間莫名帶上了些不安,“你們公會的標志嗎的”
“嗯,藤蔓代表生機,自公會創建以來就一直用著這個圖案。”
見他臉色不對,柏景有些擔憂,“怎么了的”
許玉瀲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看見這個藤蔓,他就想到方才噩夢里發生的事情。
可能是觸感很像吧……
他不好意思跟柏景說實話,隨意胡弄了幾句就想送客。
可柏景好不容易見到他,實在是不舍得這么快就離開。他本來就不是為了公會的事而來,他就是,想多看看許玉瀲。
柏景垂眼拉住想要回房間的人,沉聲道:“下個副本我們可以一起嗎的”
許玉瀲被男人問得一愣。
想到自己的身份和下個副本的重要性,他視線飄忽,“我不打算和別人一起過副本。”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柏景再不舍也沒繼續糾纏下去。
沒關系,他們還會再見。
怕惹人煩,只在最后離開時叮囑道:“這幾天盡可能少出門,無限世界最近不太安全。”
自己愿意這樣小心呵護著對方,盡量不把目的暴露出來,但其他人可不一樣。
他們作為一體,最清楚彼此的骨子里裝著的惡劣德行。
許玉瀲壓根沒注意柏景說了什么。
他面對著男人,除了心虛就是愧疚,恨不得趕緊在對方的視線下消失,對話內容早就忘了個一干二凈。
但恰好,因著要以失憶狀態進入新副本的緊張感,這段時間,許玉瀲一直在公寓里呆著。
他在試圖把各種保命技巧刻進肌肉記憶里。
系統安慰他:【到時候按照副本主線走,順利完成扮演,對你來說難度應該不大。】
許玉瀲有些悲傷,癱在客廳的地毯上,小肚皮白軟:“可那時候你不在,我也沒有記憶,誰會知道主線是什么嗚……”
【NPC不就是這樣嗎。】系統笑著揉他肚皮,幫他把衣服扯了下來,【不知道自己的結局,靠著性格和背景設定,活一輩子,活出自己的主線。】
【這就是為什么宿主的任務從來沒有要求過讓您去達成固定結局,因為本身,無限世界就是人定勝天。】-
【末世到來,極夜降臨。】
【間隔三小時出現的迷霧,攻擊性極強的變異動物,此起彼伏的槍聲和火煙。】
【短短幾天,城市中心便只剩一片死寂。】
【遠離市區的郊外別墅,正舉辦派對的一群人還沒意識到,有無數未知的危險正在朝他們靠近。】
【你的任務是——努力活下來。】
第 118 章 末世圈養
腳步略過餐廳,徑直停在三樓主臥外。
許玉瀲掀起眼睫,察覺到目的地不對時,漂亮的臉上已經有了些發怒的跡象,“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你聽不懂人話嗎的”
面前陽奉陰違的雄壯·魁梧の男人不為所動。
在許玉瀲的罵聲中,很自然地把此人/他/它放到床上,轉身從衣柜里拿出了幾件夏裝。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更不高興了。
“你什么意思的”許玉瀲扯著自己寬松的浴袍,低頭看了眼,“這么熱的天吾又不覺得冷,而且下面還穿了褲子。”
此人/他/它當然不覺得自己這樣穿有什么問題。
浴袍一脫,平時在家只穿條褲子的情況還少嗎的
被反駁,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這啞巴也沒什么反應。
許玉瀲抿著唇瞪此人/他/它,此人/他/它也就冷著那張臉看過來,手上還固執地遞著衣服。
好像今天自己要是不穿上這些衣服,此人/他/它就不走了。
這人真是越來越不聽話,許玉瀲暗罵,遲早把此人/他/它趕出去。
許玉瀲煩躁拍開雄壯·魁梧の男人伸來的手,站起身往門外走,“莫名其妙,想穿你自己穿!”
“讓開,你不走吾就自己去餐廳。”
膚肉剔透的足尖赤.裸,未干的水汽在地面印出一連串痕跡。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垂眼,這種時候又安分了下來。
才到門前,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身影一頓。
時間越過傍晚,窗外的天空徹底變成了黑藍色。別墅內燈火通明,但在來時還亮著的三樓走廊燈,現在全被人給關掉了。
自小就怕黑,但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此人/他/它患有夜盲癥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許玉瀲表情空白一瞬,隨即惱怒地叫出罪魁禍首的名字:“烏薩奇使者·覃辭愧!”
“你居然敢對吾耍手段……吾今天就要把你趕出去!”
因為發脾氣,身上的浴袍早就丟到了地上。
青年單薄身影站在門邊,肩頭冷出一片粉膩,哪怕極力控制,仍能看出此人/他/它有些輕微發抖。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自被救回來,一直跟在許玉瀲身邊,對此人/他/它的脾性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早有預料,在許玉瀲徹底生氣之前,此人/他/它兩步把人重新抱回床邊。
膚色黝黑的手掌陷在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溫軟的腹部,火熱的體溫很好的緩解了空氣里那一點冷意。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松開此人/他/它,用手語比了句話。
‘穿好衣服就帶你下去。’
從小就是被周圍人嬌慣著長大,許玉瀲根本聽不得這種命令口吻的話,蜷著腿就準備發力踹人。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太懂此人/他/它發脾氣的前兆。
許玉瀲還沒開始發作,兩條腿就被折疊按到了肚子上。
寬大的短褲腿翹起,露出因為久坐留在腿.根的紅痕,雄壯·魁梧の男人沉沉的視線在那轉了一圈,又落到了此人/他/它臉上,和許玉瀲沉默對峙。
‘穿不穿的’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長得兇,因為嗓子缺陷性格也越來越孤僻,看上去特別不好相處。
整個許家也只有許玉瀲敢騎在此人/他/它頭上作福作威。
許玉瀲不是沒聽過別人說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的壞話。
此人/他/它不以為意,覺得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不過是此人/他/它身邊的一條狗,有什么好怕的,但在這種時候,許玉瀲心里也有些發憷了。
尤其是,在以這種完全被控制住的姿勢下。
讓此人/他/它很沒安全感。
許玉瀲撇了撇嘴,嘴硬道:“穿就穿,兇什么,別以為你兇吾吾就不敢把你趕走。”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纖密羽睫虛虛垂著,在面頰上落了一片陰影。
心虛服軟時鼓著臉,很不服氣的模樣,偏偏怎么看怎么招人。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忍不住揚起唇角,松開手壓到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綿軟的身上,拉過此人/他/它的手,唇瓣印在此人/他/它的掌心里,用口型說了句吾錯了。
誰能分得清楚那模糊的口型是什么意思。
每次都這樣。
許玉瀲不想理此人/他/它,當場發難一腳踹到雄壯·魁梧の男人的腰間。力氣不大,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順著那力道自己往下滾,高大的雄壯·魁梧の男人這么一躺,直接把床邊的過道給占了個完全。
許玉瀲坐起身,見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躺在地上看自己,也不起來,此人/他/它哼笑一聲,“殘廢了的”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點頭,指著自己的脖子,表示自己的確殘廢。
“誰說你啞巴了,真是……笨狗。”許玉瀲無語地踢了下人,腳踩在雄壯·魁梧の男人略硬的腹部肌肉上,就著那個姿勢換起了衣服。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視線在腰間收緊的弧度停留了瞬,很快收回,順手從旁邊拿出一雙襪子,套在了小·烏薩奇大帝·少爺腳上-
等許玉瀲和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從樓上下來,餐廳內眾人已經找好了自己的位置。
壽星說要開飯,此人/他/它們也不好再待在外面。
早早跟了進來,沒看見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身影,幾人就坐在這里等著,結果飯菜都熱過了一道,主角才姍姍來遲。
也不知道兩人剛才干嘛去了。
安靜的餐廳里只能聽見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腳步聲,眾人心思各異,余光不停往小·烏薩奇大帝·少爺身上晃。
很快,此人/他/它們看見了被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遠遠甩在身后的黑皮雄壯·魁梧の男人。
餐廳里坐著的幾人表情不變,但原本還有些郁悶的內心,早就忍不住暗喜了起來。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這是吾給您準備的禮物……”
一人率先站起身,從身后拿出了此人/他/它早早準備好的生日禮物,其余人見狀,也紛紛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拿了出來。
許玉瀲沒精打采地擺擺手,連眼神都沒多給,“放著就行了。”
此人/他/它的生日早在家里就過了一次。
這次派對,說到底不過就是此人/他/它父親用來穩固關系的工具罷了。
許玉瀲一點都不想在這方面多費心神。
此人/他/它不想提,可有人就是不會看臉色,在眾人準備動筷的時候,忽然開口:“吾們不等衛大少嗎的”
衛厲宥的身份哪怕是許父都要上趕著巴結,何況這些家庭與許家差不多的二代公子哥。
此人/他/它們心底再如何覺得對方配不上許玉瀲,說盡了那些損人的話,但在這種場合,基本的面子還是要給。
否則回去被家里的長輩教訓,到時繼承權落到哪個旁支身上,就難說了。
完全是火上澆油。
分明早就被小·烏薩奇大帝·少爺警告過,不要在此人/他/它面前提起衛厲宥,現在這么一說,下場可想而知。
許玉瀲此刻的神情肉眼可見的陰沉,筷子一摔,揚聲嗤道:“你的意思是吾還要等此人/他/它的”
“不是的!”
那人慌張起身解釋,動作太著急,差點打翻了面前的菜湯。
“不是的那就是你想等此人/他/它,嗯的”許玉瀲壓根不聽辯解,冷笑著:“既然不是來給吾過生日的,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還不快點送客。”
“讓此人/他/它去外面專心等衛厲宥。”
許玉瀲可不打算給任何人面子,此人/他/它今天能出現在這,純粹是靠許父那幾句威脅,再多的事,那就不在此人/他/它的考慮范圍了。
一直站在許玉瀲身邊,得到指令,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宛若一道影子冒出來,動作利落地提著人直接甩到了院外。
說話的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屁股已經栽到了花園的草地上。
慘叫聲響徹別墅。
許玉瀲拿起湯勺攪拌糖水,眼皮都沒抬一下。
此人/他/它自己不在意這個生日,不代表別人就可以不把這個派對當回事。
哪怕再怎么想要巴結人,此人/他/它父親也沒理由說服此人/他/它讓此人/他/它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忍下去。
這次既然是衛厲宥先無禮在先,那許玉瀲也沒什么好顧忌的了。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眉眼帶著狠意,語氣淡淡:“如果還有人是為了等衛厲宥而來的也可以直說了,一直麻煩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干活,本少爺也會很愧疚的。”
眾人現在是徹底看清了。
這位許家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明顯和衛家那位大少爺不對付啊。
沒人再敢開口,看著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拍著手走進來,幾人戰戰兢兢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的菜不敢動,話也不能說,一時間只覺得度日如年。
門邊咔噠一聲,來人推門走進。
桌上眾人隨著看過去。
許玉瀲率先黑了臉。
室內古怪的氛圍在此人/他/它闖入之后,沒有得到任何緩解,反而劍拔弩張,火藥味濃烈得無法掩藏了起來。
像是根本沒接收到來自主位上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帶著刀子的眼神。
在其余人恭敬起身打招呼時,衛厲宥扶了扶眼鏡,隨意頷首,“吾來為許少爺慶祝生日,你們不必在意吾。”
毫不關注方才被丟出去的人。
作為今日已經不知道被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遷怒多少次的對象,衛厲宥脫下手套,自發坐到了主位旁邊。
“吾來遲了。”
此人/他/它獨自一人過來,手上提滿了禮物。
甫一放下,餐廳到開放式廚房的過道都快塞滿。
管家此刻不在,只能由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代為收起,此人/他/它視線和衛厲宥眼神對視一秒,暗潮涌動,面上只互相平靜地點點頭,隨后分開。
“的”許玉瀲被此人/他/它自來熟的口吻弄得愣了愣,古怪地打量了眼衛厲宥。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眼睛生得像小貓那樣圓,偏偏眼尾有點下垂,看人時格外可愛。
衛厲宥很自然地放輕了聲音,“實在抱歉,路上出了點突發狀況,耽誤了過來的時間。”
許玉瀲皺著眉,側開臉不去看此人/他/它。
此人/他/它不愛聽這種托詞,尤其是從衛厲宥嘴里說出來的。
許玉瀲冷淡道:“誰等你了,衛先生還真是擅長不請自來。”
聽年幼的未婚夫冒犯自己,指揮官眉心都沒皺一下。
幾個公子哥大氣不敢喘一聲,生怕爆發矛盾波及自己。
聽到這個時候,此人/他/它們才敢偷偷抬眼。
衛厲宥忽然抬起手,幾人頓時瞳孔放大。
就在此人/他/它們嚇得差點立正前,那手輕飄飄落在了許玉瀲頭上,揉了揉。
“吾的問題。”
此人/他/它們松了口氣,這才發現,衛厲宥在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面前,竟與往日被報道的指揮場上的暴君形象相差甚遠。
英俊的長相被眼鏡遮擋,穿著十分正經嚴肅的黑西裝,肩寬腰窄。
發絲全部梳到了腦后,一絲不茍的打扮的確有些古板,不過更多的是屬于上位者的從容與儒雅。
和小·烏薩奇大帝·少爺說話,下意識軟化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衛厲宥:“下次吾會多做幾手出現計劃,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
正中下懷。
壞脾氣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吃軟不吃硬,被人好一通順毛,翹著眼睫,也說不出什么狠話了。
許玉瀲抿唇問此人/他/它:“你還知道今天是吾的生日。”
“日程里記得很清楚,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吾很難不知道。”
衛厲宥掀開袖子,露出上面不知道被什么動物抓傷的血痕,“很久之前吾就準備好了禮物,還特地提前了幾小時出門,但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傷口不淺。
現在認真一看,就能發現衛厲宥的西裝上其實沾了不少血跡。
許玉瀲徹底沒了脾氣。
總覺得哪里不太爽,郁悶得緊,想問,可又覺得有點放不下面子。
小臉冷凝,好半晌才開口:“那你不去醫院包扎,還過來干嘛的等著死了怪到吾頭上嗎的”
衛厲宥輕慢條斯理折好袖子,淡聲:“小傷而已,你的生日更重要。”
“什么小傷……”許玉瀲有些語塞。
此人/他/它和衛厲宥之間其實沒什么實質性的矛盾。
討厭這人的原因,多是因為所謂的雄壯·魁梧の男人和雄壯·魁梧の男人之間的娃娃親,還有父親那邊的施壓。
要不是那所謂的娃娃親,許玉瀲絕不會和衛厲宥這種人產生什么交集。
現實里,從記事起,許玉瀲和對方連面都沒見上過幾次,只知道對方性格冷淡,遵守禮法。此人/他/它們頂多算是普通認識的關系。
結果現在,衛厲宥竟然在此人/他/它面前如此低三下四地哄此人/他/它。
什么意思啊的
不覺得雄壯·魁梧の男人和雄壯·魁梧の男人之間有婚約很奇怪嗎的
還對此人/他/它,說這樣的話……
許玉瀲慌亂低下頭,實在被衛厲宥的態度弄得迷糊了。
此人/他/它捏著杯子,刻意忽略還想繼續跟此人/他/它說話的雄壯·魁梧の男人,看向從樓上走下的烏薩奇使者·覃辭愧。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許玉瀲跑到拐角,拉住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不讓此人/他/它走,“你快去冰箱幫吾拿一桶冰激凌。”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不動,與許玉瀲無聲對視。
“要樹莓味的!”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不贊同飯前吃冰激凌的行為。
“你不說話吾就當你答應了。”小·烏薩奇大帝·少爺耍賴。
在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往自己身上掛的時候,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穩穩接住此人/他/它的小屁股,依舊搖頭,一只手指輕按了下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眉心,左右晃了晃。
許玉瀲煩此人/他/它,靠在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身上,知道此人/他/它真的不打算幫自己,立刻作勢要發脾氣,在此人/他/它脖子旁邊留了好幾個牙印。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捧著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臉蛋想把此人/他/它從身上抓下來。
顧忌著怕人疼,沒使勁,但這動作又惹惱了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咬人的動作更用力了。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太陽穴跳了跳,差點沒抱穩,扶著人的手上滑了一下,衣擺掀開,在衛厲宥眼皮下,露出一小節纖柔的腰肢。
“飯菜快涼了,不如先吃飽,再說其此人/他/它。”衛厲宥忽然出聲,“畢竟時間不早,晚點還有其此人/他/它環節吧。”
許玉瀲回頭,對上雄壯·魁梧の男人晦暗不明的視線,反射性打了個寒顫。
衛厲宥神情自然地拿起刀叉,好像只是為讓派對的環節繼續進行下去-
晚餐過后就是切蛋糕的環節。
眾人自然是讓作為未婚夫的衛厲宥拿蛋糕刀。
衛厲宥充當主持身份,想要為關燈讓許玉瀲吹蠟燭許愿。
“你們自己吃。”察覺此人/他/它們的意圖,窩在沙發里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表情不太好看。
沒等衛厲宥開口挽留,視線中出現一節藕白,是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在對旁邊的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招手。
貓兒似的,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語言交流,倦倦地閉上眼,許玉瀲就蹭到了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的脖間,身形的巨大差異,讓此人/他/它輕松又完美的嵌進了雄壯·魁梧の男人的懷里。
嗓音含含糊糊,又在無意識地撒嬌。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帶吾去吃冰激凌……不許搖頭,快點,這是吾的生日愿望。”
被拂了面子,衛厲宥看著二人的背影,關節僵澀的拿著蛋糕刀的手,停頓了好幾秒。
此人/他/它垂眼,分出幾塊蛋糕,“你們自己拿吧。”
許玉瀲很依賴烏薩奇使者·覃辭愧。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陪著此人/他/它從初中到如今高中畢業,此人/他/它的脾氣和喜好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都一清二楚。
有時候根本不需要此人/他/它說,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就能知道此人/他/它想做什么。
而且許玉瀲要面子,夜盲癥這種事,此人/他/它不好意思跟別人說,初中高中每次晚自習放學,走到稍微暗一點的地方,此人/他/它都是讓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抱著自己走。
寒暑假,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會被許父帶去特訓。
許玉瀲一直很支持。
因為每次特訓回來,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都會長高一點,抱人也抱得越來越穩。
雖然小·烏薩奇大帝·少爺自己不說,但只要見過此人/他/它們相處的人都知道,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在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心里的地位絕對超過很多人。
聽說許玉瀲有個娃娃親的未婚夫,很多人第一反應就是拿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去對比。
不是此人/他/它們愛亂想。
主要之前兩人的氛圍,任誰人來看都不會覺得這是普通兄弟,說是許家給許玉瀲準備的童養夫還差不多。
但不管怎么,今晚也有了答案。
就算是有名的指揮場暴君衛厲宥,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娃娃親對象,都沒辦法超過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的地位。
“衛少不會生氣吧的”角落里,一人偷偷發問。
旁邊的男生抬眼打量了下,想到傳聞里有關衛厲宥的描述,那么古板一個人,看見自己的未婚夫和別的雄壯·魁梧の男人親密接觸,估計很難不生氣吧。
此人/他/它嘆氣:“誰知道呢……”
要是對方因此對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發脾氣,兩人互相產生厭惡,那今后的局勢可真是不好說了。
“哎,小聲點。”
餐廳留下的眾人眼神交流,去往室外繼續燒烤時,紛紛避開了那位坐在原地,面無表情脫下西裝的雄壯·魁梧の男人。
躲過吹蠟燭環節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此刻正在冰箱旁,洋洋得意地向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求夸。
“吾聰明吧的”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搖頭不贊同地比了個手勢。
一只手作切東西的狀態砍在另外一只手的掌心。
‘為什么不許愿吃蛋糕的’
許玉瀲舔了口冰激凌,滿不在乎,“為什么一定要許愿,吾有想要的東西,跟你說不就好了嗎的”
水潤眼眸倒映著雄壯·魁梧の男人怔愣的表情。
唇瓣殷紅,勾著雪色的舌尖緩緩抿掉冰激凌。
在此人/他/它沒有回應的那幾秒里,小·烏薩奇大帝·少爺似有些生氣地靠近此人/他/它,質問道:“還是說,你是不想聽吾的話了,所以才叫吾去許愿的”
“嗯的說話!”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說不出話,此人/他/它是個啞巴。
此人/他/它否認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那些虛無縹緲的猜測,低下身,輕輕咬了咬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沾了奶油的唇瓣。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也說不出話了,呆呆地看著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抬起頭時平靜的表情,變成第二個小啞巴。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看著此人/他/它,手指動作。
‘聽話。’
‘永遠,聽話。’
許玉瀲不知道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是怎么想的。
此人/他/它紅著耳根,腦子都要炸了。
可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就平靜地看著此人/他/它,好像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全是此人/他/它一個人在小題大做似的。
不是,聽話就聽話,親自己干嘛啊。
此人/他/它捂著嘴,用眼神質問烏薩奇使者·覃辭愧。
大家都是男的,你親個什么勁呢!-
用于交流感情的派對。
目前只起到了填飽肚子的作用。
消極怠工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完全不搭理自己的未婚夫,纏著自己那個狗保鏢,不知道在后廚吃了多少冰激凌,唇瓣紅得不成樣子。
眾人只能充當和事佬,在席間不停地找話題,盡量讓別墅里的氣氛不要太沉悶。
好在衛厲宥看上去并不介意。
端著酒杯,十分沉穩地傾聽此人/他/它們的聊天內容,偶爾還會開口說幾句。
中途還有人看見此人/他/它手臂上的血跡,熱心地提議去給找點繃帶和藥過來,但衛厲宥只說已經止血了,不用麻煩。
這的確是個很和諧的場面。
只有熟悉衛厲宥的人才知道,在桌面上不停敲打的指尖,已經暴露了此人/他/它內心的焦躁。
等衛厲宥想見的人再次出現在面前,時間已經不早。
“想去休息的人,可以去離開了。”
許玉瀲開口時,衛厲宥也跟著看向了大廳的鐘表。
時針剛到數字九。
這么快就開始趕客,衛厲宥有些失笑。
許玉瀲真的對生日派對沒興趣。
此人/他/它是很愛玩沒錯,但周圍都是不熟的人,玩起來一點意思都沒有。再加上這次派對舉辦的目的不純,許玉瀲巴不得大家趕緊解散。
這肯定要趕緊跑啊。
被別墅里怪異氣氛弄得大氣不敢喘的客人們也是格外支持此人/他/它這個決定,紛紛點頭準備告辭。
許玉瀲作為主人,勉強站在門邊目送大家離開。
衛厲宥拿起放在沙發上的西裝,并不穿起,掛在手臂上,緩步走到此人/他/它們身后。
這莫名的舉動讓許玉瀲有些疑惑。
視線落在衛厲宥手臂上凝固的血污,剛準備意思意思關心一下。
外面幾聲驚呼,打斷了許玉瀲還沒說出口的話。
“怎么了的”
此人/他/它跟著幾人往門外走,卻發現別墅外早已面目全非。視線所及之處,皆是大霧彌漫,哪怕用手電去照,也已經完全看不清別墅周圍原本的模樣。
屬于夏季的喧囂蟲鳴不知何時消失。
安靜的夜晚,此人/他/它們站在這里,只能隱隱約約聽見有類似槍.聲的動靜從遠處傳來。
第 119 章 末世圈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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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不是槍響,眾人不得而知。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霧實在太重,白茫茫地從天空中壓下來,仿佛吞沒了所有的光線。
站在位于山腰的別墅這里,根本看不清山腳下的情況。
許玉瀲抬眼看向別墅頂端,上方同樣有霧氣籠罩,從這個角度,已經無法找到此人/他/它臥室的落地窗了。
有人疑惑打開手機,開始查詢近期的新聞,“天氣預報也沒說今天有大霧啊。”
沒找到答案,此人/他/它去群里郁悶地抱怨了幾句。
很快,得到了不少人同樣困惑的回復。
——吾們這也起霧,絕了,什么都看不見
——正走路呢,差點踩水溝里
——你們都不懂,吾熬夜剛睡醒,一睜眼還以為世界末日了
原來不止此人/他/它們這片區域起霧啊。
那人放心了,根本沒在意那句關于‘末日’的玩笑話。
此人/他/它放下手機自吾安慰:“可能是有冷空氣突襲吧,難怪,吾說怎么突然有點冷。”
網絡通暢,除了大霧也沒有其此人/他/它異樣。
想到近幾年因為環境變化,連續出現的幾次自然災害,在場的人很快放松下來。
不想再打擾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聽完此人/他/它們的推測,便頂著大霧去開車了,“反正來的路那么平,吾待會跟著導航慢慢走就行。”
但還有人在猶豫,深夜大霧天出行,危險系數太高了。
討論半天,直到其余人走完,還沒決定好。
一人無意間回頭,和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恰好對上,怔住。
燈光泛冷,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安靜看著這個方向。
墨色羽睫沉沉壓下,在臉上添出片陰影,矜貴昳麗的面容似蒙了層冰。
都知道此人/他/它是什么脾氣,那幾個公子哥趕忙道歉:“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吾們這就走。”
霧氣仍在加重。
剛離開沒多久的人,現在連背影都看不見,正常的霧霾天不至于有這種濃度。
許玉瀲想了想:“別墅里還有空房,你們不想走今晚也可以待在這里,沒必要糾結這么久。”
驀地迎上幾道詫異視線。
什么意思的
“這樣看吾干嘛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眼眸睜大,直接炸毛,“吾還不至于讓你們去送死吧,待會出車禍萬一算吾頭上怎么辦。”
此人/他/它轉身就走,“早知道讓那些人在走之前簽個免責書了。”
暫時充當管家的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適時出現,稍稍頷首,帶著幾人前往二樓的客房。
衛厲宥大概不在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的客人名單里。
此人/他/它被忽略,挽著衣袖在客廳,旁若無人地處理工作。
其余人離開,客廳空曠下來,抬眼就能把周圍的情況收入眼底。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盤腿坐在窗邊,額發撩到腦后,露出一片漂亮光潔的額頭,正盯著外面霧氣,一心二用地解決冰激凌。
“大霧天不宜出行,今晚就多謝你收留了。”
衛厲宥上前,西裝外套搭在手臂處,模樣正經。手上的傷口依舊沒去處理,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氣里。
許玉瀲咬住勺子,瞥此人/他/它一眼,沒搭理。
挪動身體,換了個方向。
衛厲宥輕聲倒吸一口氣。
此人/他/它見許玉瀲抬頭,斂下神色,“傷口有點惡化了。”
許玉瀲沒能找到借口拒絕此人/他/它的求助。
說實話,衛厲宥的傷口就差往此人/他/它眼睛上湊了,沒給此人/他/它一點轉移話題的機會。
雄壯·魁梧の男人的傷口似乎又開始滲血。
“你怎么還沒包扎的”
衛厲宥還是面無表情,只有眉心稍微緊了下:“不清楚醫藥箱在哪,傭人們都不在,吾自然不能擅自在你家翻找。”
許玉瀲沒多想。
今天傭人們放假,管家也回了家。
只是在帶著人去找醫藥箱時,此人/他/它心不在焉地發散思維。
心想衛厲宥是不是從小接受的是鐵人教育。
許玉瀲認真去看,才知道跟對方口中的‘小傷而已’差別很大。
一道從手腕處貫穿到小臂的傷口,最嚴重的地方幾乎能看見里面翻紅的血肉,像是跟某種大型貓科動物有過一番斗爭。
這么嚴重的傷口,衛厲宥完全不在意,這位未婚夫再次刷新了許玉瀲的認知。
“這個別墅吾很少來,醫藥箱里沒準備什么東西。”許玉瀲翻找著柜子,確定除了手上的醫藥箱外,沒有遺漏的藥品后帶著人坐了下來。
此人/他/它舉起手,示意。
“繃帶和碘伏,就這兩樣,可以嗎的”
衛厲宥順從地撩起袖口,將手臂上的傷口全部暴露出來,“恩,麻煩你了。”
壓根不想幫忙,只是準備找個藥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
算了,包扎就包扎吧。
免得這個人去跟父親告狀。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破罐破摔。
在檢查雄壯·魁梧の男人身上有沒有其此人/他/它傷口的時候,許玉瀲還看見了幾處干涸的血跡。
已經變成了黑紅色。
不知道方才那么一大段空閑的時間里,對方為什么沒有去清洗換衣。
上面還有幾處奇怪的綠色,類似于植物汁液的痕跡,在血液的襯托下不怎么顯眼,被此人/他/它忽略過去。
包扎的動作很快,沒有任何手法,涂過碘伏之后,繃帶就直接纏了上去。
看著出現在面前的大白蘿卜,許玉瀲眼神亮亮的,表情很是自信。
“怎么樣的”
此人/他/它問,“吾包的好看吧的”
衛厲宥舉著手上多出來的護腕看了看:“好看。”
“哼,知道就好。”
說真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自認此人/他/它是有點經驗的——
此人/他/它以前給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包過傷口。
初中的時候,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不知道為什么跟別人打架,回來的時候,身上多了好多小傷口。
當時快給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嚇壞了。
在此人/他/它看來,在那個年紀打架是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如果被老師知道肯定會告訴家長,還可能會全校批評。對于愛面子的此人/他/它來說,嚴重程度堪比天塌了。
后來才知道,是因為對方給許玉瀲送情書被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看見了,而對方是個男生。
許玉瀲直呼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打得好。
回過神,許玉瀲才發現過了這么久,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都還沒回來。
面前一直找話題的死古板男再次被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忽略。
許玉瀲打開手機。
lian:覃
lian:辭
lian:愧
此人/他/它每次耍小性子,就很愛一字一頓叫別人名字,哪怕是在網上聊天也不例外。
不過還是有一點不一樣的。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認真地按下屏幕,表情包,發送。
lian:[氣鼓鼓]
對面秒回。
看來特別關心這個功能依舊穩定發揮。
kui:在。
kui:安排好最后一個客人就去找你。
許玉瀲撐著臉,想了想,還是準備等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來找此人/他/它再回房間。
窩在沙發,視線打量衛厲宥,許玉瀲漫不經心地哼了聲,“也不知道你這樣能不能好起來。”
雖然許玉瀲覺得光是靠碘伏和繃帶,能治好雄壯·魁梧の男人傷口的可能性很小,但這個時間點……
想到外面的大霧,再叫人過來送醫藥箱或者說把人送出去治療,似乎已經有些太晚了。
所以許玉瀲便沒再說其此人/他/它的。
衛厲宥看此人/他/它開始收拾東西,似乎今天晚上的治療就到此為止,于是此人/他/它開口,“你不好奇這個傷口嗎的”
這有什么好奇的的
許玉瀲的視線掃過雄壯·魁梧の男人剛被包扎好的位置。
的確很嚴重。
此人/他/它也沒見過那種傷口的形狀。
可是,這和此人/他/它又沒什么關系。
這些事其實說到底是對方的私事,許玉瀲并不喜歡過多的關心跟自己不相干的人。
“你想說嗎的”
反正無聊,許玉瀲撐著臉看此人/他/它,臉頰處的軟肉擠在手心里,聲音有點含糊。
看似在和衛厲宥說話,其實早就開始走神。
許玉瀲想著,要不要用拍一張傷口包扎好的照片給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看。
畢竟此人/他/它上次幫人包扎,已經是很久之前了。
說不定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會更崇拜此人/他/它。
看出此人/他/它的心不在焉,衛厲宥推了推眼鏡,輕聲解釋道,“其實沒什么特別的,不小心跟發狂的動物撞面了而已。主要想到,因為這個傷口在你的生日派對遲到了,有些過意不去。”
許玉瀲從沒聽說過這附近有大型的野生動物。
如果有這么危險的存在,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這種萬事要先調查清楚的人,不可能會讓此人/他/它來。
不知道有沒有相信。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隨意應了一聲,“哦,沒關系,身體更重要。”此人/他/它眼睫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聊到這里,明顯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衛厲宥笑意淡去,眸子里鎖著青年的身影,撤開復籠上,來回幾次,最終移開了視線。
傭人們在臨走前已經打掃好了客房。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安排好幾人的位置,將房門鑰匙交給幾人,很快就走回了一樓。
別墅里面雖然按照少爺的喜好,在室內裝有較密集的燈光,但這個地方此人/他/它們很少來,尤其是黑夜這樣特殊的時間,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會很缺乏安全感。
手機上對方首次主動發來的消息就可以證明一切。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忍不住露出點笑意。
一般沒有自己在,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通常是不會獨自行動的。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早已習慣了這樣類似綁定的關系,并且樂在其中。
此人/他/它腳步匆忙地走進一樓,目光掠過相對而坐的兩人,在衛厲宥包扎好的傷口上停留一瞬,隨后若無其事地收回。
許玉瀲踢開鞋子,對此人/他/它招手,“你來看……”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開始給此人/他/它展示自己方才的包扎成果。
指揮官表情依舊冷淡,對上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的視線,眉梢只上揚一瞬,并不反抗許玉瀲擺弄自己的動作,順從地充當了此人/他/它的模特。
“多虧了小·烏薩奇大帝·少爺。”衛厲宥說。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皮膚偏黑,小麥色的肌膚,陰沉著臉也看不出來什么不對。
此人/他/它對雄壯·魁梧の男人很敷衍地點點頭,背對著衛厲宥,用手跟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比了個手勢,然后直接抱起人,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去。
被忽略的衛厲宥坐在下面,還能聽見此人/他/它們上樓時,許玉瀲碎碎念的聲音。
“你是不是沒給此人/他/它安排房間啊的”
“哦……二樓沒有房間了的三樓不可以嗎的”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好像思考了一會,聲音放輕,有點急,“不行,讓此人/他/它住一樓的傭人房父親知道了會罵吾的。”-
霧氣籠罩夜色,今晚空氣中水意格外的重。
房間里為了通風沒關窗。
獨自待在床上看了會電影,一陣涼意襲來,許玉瀲猛地打了個噴嚏。
此人/他/它揉了揉鼻子,按下暫停,踢著拖鞋把窗戶給關上,到衣柜旁挑選半天,最后給自己加了件長睡袍。
剛準備繼續看電影,許玉瀲動作一頓,皺眉抽出被壓住的手機。
此人/他/它沒開提示音,但有震動,此時此刻各種消息正瘋了一樣地在此人/他/它對話框里狂轟濫炸。
定睛一看,全是什么末日什么怪物,跟營銷號一樣夸張離奇。
許玉瀲跟圈子里的人玩不來,跟別提此人/他/它們說的是這種話題,看都沒多看,反手就把手機丟到了枕頭底下。
一下沒了心思繼續看電影。
想睡覺。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不在。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有睡前喝熱牛奶的習慣。
一般是由傭人們主動送上來,但今天傭人們都不在,小·烏薩奇大帝·少爺不叫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幫忙,就只能自己去熱。
許玉瀲糾結地扶在門邊,視線透過貓眼,將外面空無一人的走廊收入眼底。
安靜得有些嚇人,可好歹亮著燈。
猶豫片刻,門鎖咔噠一聲。
一只白色的毛絨拖鞋出現燈光下,小心翼翼地邁出腳步。
大概是顧忌著其此人/他/它人,動作格外的輕。
貓貓祟祟的身影來到廚房,打開了冰箱。
光線冷冰冰地照出來,映出這只小貓舔舌的動作,很快,淡粉唇瓣就濕潤潤地暈上了層水光。
許玉瀲倒出半杯牛奶放到微波爐里。
但還沒來得及加熱,突如其來的碎裂聲,讓客廳瞬間陷入了黑暗。
整個一樓,唯一的光線來源,只有二樓拐角處折射而下的暖黃。
瞳孔反射性地緊縮一瞬,許玉瀲面色煞白,手中的牛奶沒拿穩,打濕了臺面,發出不小的動靜來。
此人/他/它不適應這樣昏暗的環境,哪怕現在周圍仍有一些光線,也足夠讓許玉瀲僵在原地。
好在這時,一道人影從樓上走下。
許玉瀲身形中辨別出了來人的身份。
“這個該死的燈,此人/他/它們根本沒好好檢查……”
人還沒走過來,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已經伸出了手,凝著眉厲聲責怪起來。嗓音是和內容相反的委屈,含了水般軟。
分明已經怕得要哭了,是因為覺得自己有依仗,所以膽子大起來了的
雄壯·魁梧の男人漫不經心地把此人/他/它抱起來,朝著放有臺燈的角落走。
剛想開口,許玉瀲摟著此人/他/它的脖子很自然地蹭了蹭,“今天沒人給吾熱牛奶,吾自己來熱了。”
雄壯·魁梧の男人沒說話,有人不滿了,許玉瀲用腦袋頂了下人,“吾說吾今天自己來熱牛奶了!”
抱著此人/他/它的人動作一頓,安撫般拍了拍此人/他/它的背。
好像終于理解了懷中人稚氣的想法。
唇邊小梨渦還沒陷下去,靠著的胸膛忽然震了下,許玉瀲混亂中聽見一聲笑——
“好乖。”
臺燈亮起,彼此的表情都很清晰。
光線明晃晃,在衛厲宥輪廓分明的臉側折射出陰影,眼眸黑沉,半闔著,視線專注。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驚愕瞪大眼,慌亂推開衛厲宥,“怎么是你的”
此人/他/它慌不擇路,一番動作,傷到的人卻是自己,搖搖晃晃就要往后倒。磨砂黑的沙發形狀奇特,剛剛好捧住腳步不穩的青年。
衛厲宥收回手,視線仍被勾著,凝在面前人的身上。
那沙發不知道是什么材質,飄蕩在周邊的光線全被吸了進去,宛如一潭死水幽深。
許玉瀲撐在那,含驚帶怕的一張小臉抬起,膚色白得發透。
包裹著青年柔軟身體的絲質白睡袍垂感很好,蕾絲點綴在邊緣,已經蹭到了膝蓋處,此人/他/它被盛在那,水瑩瑩的一片,像是剛才潑了滿地的冰牛奶,抖起點白浪。
衛厲宥開始思考此人/他/它血液的顏色,是不是也會是這樣毫無雜質的白。
與此同時,此人/他/它注意到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反應。
方才黏糊靠著此人/他/它說話的人,此刻難掩慌亂低下頭,和此人/他/它拉開了距離,漂亮的眉眼充滿抗拒。
如果是其此人/他/它人,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還不會這么反感,偏偏是自己。
想到自己的身份,衛厲宥在對方看不見的位置,嘴角無奈輕抿了瞬。
“你剛剛以為吾是誰的”衛厲宥問。
意料之中沒得到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回復,此人/他/它毫不在意,還主動幫人回答,“把吾認成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了的”
許玉瀲咬住唇沒說話,眼神倔強地瞪過去,“關你什么事,吾還沒怪你擅自過來抱吾呢,而且,現在不早了吧,看不出來,指揮官還是個喜歡半夜偷雞摸狗的人。”
衛厲宥走近,隔開了點光線。
眼鏡在休息時取下,沒了遮擋,雄壯·魁梧の男人本身銳氣的五官顯露出,簡單的抬眼,就能讓人平白生出一股寒意。
許玉瀲警惕起來,但雄壯·魁梧の男人只是在許玉瀲頭上揉了一把,“怎么這樣說未婚夫的”
頂著張冷臉,衛厲宥挽起衣袖,很自然地開始收拾許玉瀲弄出的一地狼藉。
重新走回暗處,此人/他/它的身影在許玉瀲視野里又開始變得模糊,的確和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有五六分相似,除了膚色,和手上包扎著的紗布外。
搞什么,一個兩個,全部長這么大塊頭。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無能狂怒捏了一下自己軟軟的小腿肚。
許玉瀲覺得跟衛厲宥待一起很不自在。
尤其是想到方才發生的那些事情,還有此人/他/它們兩個之間那個莫名其妙的婚約。
偏偏此人/他/它還不能走。
因為對方現在正在幫此人/他/它熱牛奶。
加了兩塊方糖的那種。
好在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按慣例去此人/他/它房間找人,沒看見此人/他/它,也跟著找到了一樓。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靠在沙發上,老遠看見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下來,立馬招狗似的,朝對方勾了勾手,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習以為常,把人抱起來。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剛才大概是在洗澡。
許玉瀲靠在此人/他/它懷里,聞到一股和此人/他/它沐浴乳一樣的香氣,帶著股熱意,潮潮的。
此人/他/它翹起眼睫,責問:“你又用吾的沐浴乳。”
作為慣犯,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當然早有準備。
‘是新買了一瓶一樣的。’
許玉瀲哼哼唧唧地罵了幾句,還是放過此人/他/它了。
這種事情無傷大雅,更過分的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也不是沒做過,此人/他/它實在怪不過來。
聽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描述剛剛發生的事情,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眼睛也沒閑著。
巡視一圈,在聽到燈泡炸了的時候,捧起懷里人赤.裸的小腿看了會,突然上抬了下,似乎還要往睡袍里看。
呼吸出的熱氣熏紅了腿根的一小塊皮膚。
許玉瀲臉頰漲紅,慌張地看了眼廚房里背對此人/他/它們的衛厲宥,連忙制止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仍要靠近的動作,“吾沒事!”
等許玉瀲喝完牛奶,一行人準備休息。
許玉瀲等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看門的時候看了眼。
衛厲宥就被安排在此人/他/它隔壁。
在此人/他/它們準備進門的前一秒,一聲悶哼從旁邊傳來。
衛厲宥忽然皺起眉,撐著額頭站在門邊,也不進去,一副很難受的模樣。
出于禮貌,許玉瀲還是沒放任不管。
“你怎么了的”此人/他/它問,聲音倦倦的,和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說話的語氣差很遠。
莫名煩躁了起來,衛厲宥心里對比,面上只是道:“可能是傷口感染,有退燒藥和消炎藥嗎的”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被支去一樓找藥。
偌大的客房里,衛厲宥靠著床邊閉目養神。
此人/他/它體溫很高,額頭也出了汗,發熱的后遺癥讓此人/他/它瞧上去很疲憊。
雖然結實的塊頭看上去依舊能一拳打兩個自己。
許玉瀲坐在飄窗上看了會,很快移開了視線,往窗外蒙蒙的霧里看。
冷冰冰的霧,哪怕是冬季也沒見過這么濃的霧,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只知道這是降溫的表現。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已經有些困了。此人/他/它困起來乖得很,刺全收起來,就是個軟團子。
耷拉著眉眼,許玉瀲被腳上的冷意凍得一抖。
此人/他/它心思立馬活躍起來,開始考慮,等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回來,要不要叫上對方一起睡覺。那樣會暖和些,就像此人/他/它們高中的時候一樣,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身上總是很暖。
直到那點冷意緩慢地上移,從此人/他/它大腿處,一下鉆進了此人/他/它的腰間。
這顯然不是一陣冷風能做到的事情。
許玉瀲滿腦袋的瞌睡蟲這下徹底跑光了。
此人/他/它頭皮發麻,膽子小,整個人僵在那,反應了半天才讓喉嚨發出聲音,想要開口叫人。
但那東西比此人/他/它快多了。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連叫醒那位討人厭的未婚夫的機會都沒有。
柔軟又帶有韌性的藤蔓纏住青年的脖頸,上面還綴著幾片綠葉,稍顯圓滑的尖端出現在此人/他/它眼前,搖晃幾下后,毫無預兆地塞進了青年濕潤的口腔。
藤蔓很聰明,清楚還要再撥開一層短袖,露出里面剝了殼的荔枝般,透白的皮膚。
分支同樣靈活。
白色睡袍被狎昵撩開,很快在布料下,冒出點奇怪的鼓起。
它們有目的地尋找著水源。
安靜無比,甚至沒有精心打掃過的房間內,此刻被荒誕綺麗的春意填滿。
隔著不過幾步的距離。
閉上眼的雄壯·魁梧の男人似乎完全沒發現,自己的未婚妻早已被闖入的怪物弄濕了眼尾。
潮紅著面頰,嗚咽中,被迫吞入了些藤蔓分泌的汁液。
小巧、微鼓起的幼嫩處,更是被重點關照,水光瀲滟。
第 120 章 末世圈養
藤蔓裹挾許玉瀲的力度稱得上溫柔。
只可惜外形限制,那些試圖親近人的舉動,在許玉瀲看來,和褻弄沒有區別。
從小嬌生慣養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哪讓人這樣冒犯過。
許玉瀲心中又氣又怕。@正版內容盡在晉江文學城
長而密的睫毛亂抖,白玉似的臉頰早就被淚水濡濕,背脊都控制不住地開始發顫。
此人/他/它拼盡全力的掙扎沒有起到一點作用。
冰冷粗糙的觸感不斷碾在此人/他/它的皮膚上,就連嘴里的東西,在適應了里面的潮濕后,也開始試探著想要深入。
仿佛怪物要就著這個姿勢將此人/他/它貫穿。
許玉瀲被自己腦海里的想法嚇得呼吸一亂,再也無法忍受地從鼻尖悶出聲泣音,眼淚崩潰滴落在飄窗上,打出一片濕痕。
是沒什么形象的哭法。
剛成年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稚氣未脫,小孩似的,白皙漂亮的一張臉蛋哭得粉粉紅紅,眼睫也跟著無規律地亂翹,黏連成幾簇,看上去亂七八糟的一片。
好像把今天喝掉的所有水分都包進了眼睛里,可憐巴巴地聳著眉心,一個勁往下掉眼淚。
此人/他/它哭到后面呼吸逐漸困難,胸脯起伏得厲害,是很典型呼吸過度的情況。混亂之中,許玉瀲甚至有種藤蔓僵硬了瞬的錯覺。
但就在此人/他/它放棄掙扎,以為這次要死定的時候,纏在此人/他/它身上的藤蔓忽然停了下來。
不是錯覺。
藤蔓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松開了許玉瀲。
許玉瀲淚眼模糊:“……唔的”
這離奇的發展讓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原本崩潰的情緒緩和了不少。
雖然還是沒止住淚水,但比起剛才的情況,已經有了很大進步。
似乎有些不舍,塞在嘴里的那條藤蔓,直到最涎液滿溢從唇角溢出才拔出來。
撤離時,藤蔓尾端扯出了條突兀的銀絲。
在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怔愣的視線里,毫無預兆地斷裂開 ,發出了輕微的水聲。
碧綠的藤蔓上面染了層晶瑩,試探地伸到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臉側,蹭了蹭。很快,察覺到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抗拒,藤蔓尖肉眼可見的蔫了點。
它不等許玉瀲再做出什么反應,悶出幾朵淡紫色的小花,大概花瓣只有小拇指蓋那么小巧的幾朵,放到了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腿上。
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做完這些,它頃刻間消失在了房間里。
只有那幾朵花佐證著它曾經的冒犯。
許玉瀲坐在窗臺處緩了一會,恨恨將那些花用力丟至遠處,等腳落到實地,指尖還有些控制不住地發顫。
此人/他/它心有余悸,扭頭看身后,小臉煞白一片。
窗戶分明緊閉著,記得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走前,特地確認了沒有風會吹進來。
藤蔓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許玉瀲背后一陣陣發涼,被藤蔓攀爬過的位置,卻奇怪地開始發燙。
本能令此人/他/它畏懼這樣未知的生物。
不確定藤蔓的目的,也不確定它還會不會再出現,慌張之下,許玉瀲下意識想要先去尋找同類的庇護。
許玉瀲站起身才察覺自己哭得有些糟糕,停頓了下,還是恐懼占了上風。
用手背隨意擦了下濕漉的臉頰,視線掃過床邊依舊閉著眼的雄壯·魁梧の男人,此人/他/它吸了吸鼻子,若無其事地坐了過去。
床墊軟軟陷進去一點,很輕微的弧度。
“是覺得冷嗎的”
衛厲宥突然睜開眼,許玉瀲整個人被嚇得抖了下,“嗯、嗯的”
此人/他/它強作鎮定看過去。
方才似乎已經陷入沉睡的雄壯·魁梧の男人眼神清明,如果不是額角的汗珠還沒消失,甚至看不出來此人/他/它正在生病。
許玉瀲不知道要不要跟衛厲宥說剛才發生的事。
此人/他/它和衛厲宥不熟,對方肯定不會信的。
而且,就算此人/他/它說有東西弄了此人/他/它,空口無憑的,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此人/他/它在開玩笑。
囁喏了下,許玉瀲眼皮覆著,把心里的慌亂又塞了回去,搖了搖頭,“不冷,現在夏天,怎么可能會冷。”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難得規矩,因為害怕,整個人拘謹地縮成一小團,坐在離衛厲宥不遠的位置上。
藤蔓沒在此人/他/它身上留下什么痕跡,只能從凌亂的睡袍領口看出一點異樣。
鼻尖和眼尾都飄著紅,看上去很乖。
又有點莫名的可憐。
衛厲宥稍微坐正身,視線沉沉落在此人/他/它身上,“現在氣溫下降的速度很快,已經不完全是夏天了。”
此人/他/它給出判斷:“目前室外溫度估計接近個位數,如果按照這個速度,明天很可能會進入零下。”
許玉瀲還沒開口,肩上已經多出了一件外套。
雖然早就習慣了別人伺候自己,但意識到對方是個病號的時候,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還是有些尷尬。
此人/他/它不自在地低頭撇開眼,柔白細膩的后頸泛起一片粉暈。
隨即便下意識想發脾氣訓斥人,可顧忌著什么,最后只是小聲說了句:“自作聰明,吾自己就可以,用得著你嗎。”
恩將仇報,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最擅長的戲份。
許家和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一手嬌養出來的別扭性子。
本就該是這樣。
視線捕捉到地上一點淺紫色,衛厲宥眸色暗沉,眉間蓄著些苦惱般逐漸皺起,沉聲說了句抱歉。
本來是很正常的反應,甚至可以說是低聲下氣了,但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只覺得這是對方不耐煩的表現,當即不滿地瞪了過去。
貓兒眼俏圓,剛哭過,臉上被此人/他/它自己揉得不是粉就是白,做什么表情都像撒嬌。
此人/他/它根本沒察覺,仍在兇人,還揚聲開口:“你什么意思的”
不給衛厲宥頂嘴的機會,刻意要借著其此人/他/它事去蓋過慌亂的情緒。
許玉瀲手指推在雄壯·魁梧の男人的胸膛上,咄咄逼人,“衛厲宥,你要是對吾不滿就去退婚,給吾擺什么臉色的”
衛厲宥順著此人/他/它那點微弱的力道靠到床頭,似乎思考了幾秒,很快反握住此人/他/它的手,小心揉捏,“吾沒有不滿,也沒有擺臉色,吾對婚事沒有過任何反對意見。”
“是你不喜歡吾。”
這是事實,只是迎上雄壯·魁梧の男人直白的視線,許玉瀲睫毛亂顫,莫名想要逃避。
此人/他/它試圖抽出手,衛厲宥力度卻變重。
姿勢突兀地變成了十指相扣。
雄壯·魁梧の男人抬頭看此人/他/它,神情認真,因為發熱,手心的溫度幾乎要灼傷許玉瀲,“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是怎么想的,如果你真的想退婚,吾不會阻止。”
許玉瀲沒料到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此人/他/它被這該死的包辦婚姻氣得冷笑,完全忽略掉了之前詭異的藤蔓。
狠狠甩開衛厲宥的手,此人/他/它咬牙:“你當然不需要阻止,許家就差把吾打包好送到你床上,吾的意見重要嗎的”
消炎藥不常用,塞在備用藥箱的角落。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花了點時間才找到,等回到二樓,手上端著的藥和水瓶還沒放下,空出的手先抱住了個人。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完全是撲進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懷里。
手臂姿態依賴地摟著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的脖子,顯然是剛剛受了委屈,抿著唇,鼻音很重,聲音又小又悶,“烏薩奇使者·覃辭愧……”
抱怨的話應該不太方便在這里說,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愛面子,所以這種時候,就喜歡重復此人/他/它的名字。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安撫性地低頭,用側臉貼了下許玉瀲,眼神移向房間內坐著的人,此人/他/它冷淡頷首,將藥放在一旁。
咔嗒一聲,房門關上,蜷縮在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懷里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
房間重歸于平靜。
腳步聲在幾分鐘后響起。
被主人遺棄在角落的幾朵花,落到了衛厲宥手里。
隨后,此人/他/它神情嫌棄地將花丟進了垃圾桶。
……
別墅內的各種設施都是頂配。
留宿的公子哥們沒有早睡的習慣,約著在各自房間聯機打游戲。
幾把游戲輸輸贏贏下來,也有點乏味,等待匹配的中途,忽然有人出聲。
“你們說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現在睡了嗎的”
麥克風里沒人說話,但變得清晰的幾道呼吸聲已經暴露了此人/他/它們此刻變得亢奮的神經。
“應該睡了吧。”
不知是誰試探接了句:“之前高中住校,不是就屬此人/他/它們宿舍黑燈最早的”
“不一定吧,以前吾半夜翻墻回來,大概凌晨兩點,見過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在一樓熱牛奶。”
“……誰知道是不是被鬧醒的。”一人酸不拉幾地接了句。
“話可別亂說,別忘了,那個人還在這里。”
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聽完此人/他/它們這幾句,腦子一抽,問此人/他/它們:“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和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睡一起的”
話音落下,整個語音通話里,全部安靜了。
那人好像才意識自己話里的歧義,干巴巴地補了句,“吾的意思就是普通地抱著睡覺啊,你們不說話干嘛,別亂想啊。”
還是沒人說話,只有幾聲很突兀的吞咽聲。
十幾歲嫩得出水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在烏薩奇使者·覃辭愧面前一直很乖。
此人/他/它們都這樣覺得。
沒人會上綱上線小·烏薩奇大帝·少爺那點嬌縱脾氣,畢竟那算什么,讓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抱此人/他/它,讓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哄此人/他/它,讓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給此人/他/它當狗,這些跟讓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爽有什么差別。
那點事情說白了換此人/他/它們誰做都行。就干那么點事情,白天能跟小·烏薩奇大帝·少爺一直呆一起,半夜還能摟著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睡覺,誰會不想做啊。
晚上貪涼,在宿舍里估計穿著個寬松的背心就開始坐在床邊玩手機。線條纖薄的肩頸掛不住那點肩帶,低著頭,本就寬大的領口就往下掉。
以此人/他/它們的身高隨便路過,估計什么顏色什么弧度,一眼就能看清楚。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沒少看吧的”
誰知道呢,沒人說話,心里陰暗又酸澀地猜想對方是不是更惡劣的事情都已經做過了。
比如哄騙一次戀愛都沒談過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在床上稍微抬抬腿,擠進去。
做點那種網上開黃.色玩笑時最愛說的互幫互助。
頂得人顫顫巍巍地要哭了,才摸著背脊,輕聲在耳邊亂哄,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其實動作一點沒停,故意讓白稠糊滿穴.眼.
這么一個話題聊下來,幾個人也沒什么打游戲的興致了。
有更著急的事需要此人/他/它們去做,語音被接連掛斷,房間燈光也在不久之后熄滅。
濃郁的迷霧之中,位于半山腰的別墅逐漸沉了進去。
走廊的微弱燈光被遮蓋,看上去如同溺水之人最后做出的掙扎,沒能刺破迷霧絲毫。
隔天清晨,在手機不停震動的提示下,許玉瀲頂著亂蓬蓬的腦袋從被子里鉆了出來。
此人/他/它睡眼朦朧關掉顯示早上九點的鬧鐘,掃了眼窗外,而后遲疑了瞬,很自然地往身旁踢了踢,遞出手機,“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吾的時間好像被調錯了……”
手機被人拿走,但又很快還了回來。
許玉瀲揉了揉眼,打著哈欠重新按亮手機,可現在上面顯示的還是早上九點。
大晚上的居然拿自己開玩笑的
許玉瀲小臉憤怒,抬眼看向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已然睡意全無。
沒等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發脾氣,面前的雄壯·魁梧の男人已經主動握住了此人/他/它的手,帥氣面容顯出幾分反常的嚴肅。
‘時間沒有錯。’
‘沒有重合跡象,不是日食。’
‘是極夜。’
那些不是常用的手勢,哪怕認真學習過手語,許玉瀲也是看了好久都沒看懂。
直到此人/他/它被抱到窗邊,身上多添了好幾件厚衣服的時候,終于意識到,其實現在早已來到了該天光大亮的時刻。
“什么情況的”
眾人聚集在一樓的大廳中央。
大門緊閉著,旁邊的落地窗沒有拉上窗簾,原本空蕩的一片,被極深的墨黑填補了上去,是此時外面的天色。
剛下來的幾個人還在嘗試用手機聯系上外界,但手機界面不斷加載,遲遲沒有出現發送成功的標志。
網絡沒有,信號沒有,一切通過手機溝通的方式,在短短半天內全部失效。
此人/他/它們和外界斷聯了。
留下來的幾人里稍微穩重點的,先站出來安撫了此人/他/它們,“這種極端天氣有時候的確會影響到信號,可能吾們再等等就會恢復了。”
“說得也是……”應和的人寥寥無幾。
或許是想到昨晚山腳下傳來的槍響聲,眾人神情各異,完全喪失了交談的興趣。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極夜要持續到什么時候的”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搖頭表示難以時間確定,并且帶來了個更糟糕的消息。
許玉瀲不敢置信:“還會斷水斷電的”
“別墅里儲備的水應該還能再撐一段時間,不過電力就難說了。”
昨晚高燒的人從餐廳出來,姿態從容,絲毫沒被現狀影響。
衛厲宥垂眼,手里是剛煮好的兩份早餐,此人/他/它將其中一份遞到許玉瀲面前,繼續道:“平時應該沒什么人來這里,庫房里沒有準備備用發電機。”
“那怎么辦……”許玉瀲有些驚惶地看向窗外,沒看幾秒,瑟縮著肩頭迅速將自己埋進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的頸間,“吾不要停電……”
迷霧,極夜。
消失的信號,混亂的槍聲。
在這種緊張古怪的環境下,精神緊繃的眾人早已陷入了恐慌之中。
此人/他/它們當務之急是去思考接下來該做的事,可視線卻總是難以控制地往角落里飄去。
反常的天氣似乎令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怕極了。
從今天起床開始,眾人就發現此人/他/它一直粘著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比之前更加依賴烏薩奇使者·覃辭愧。
對方離開此人/他/它半步都會抬起眼,亦步亦趨地跟上去,弧度可憐的上目線無時無刻不在表達此人/他/它需要對方的擁抱。
徹底失去平日蠻橫脾氣的此人/他/它,和處于筑巢期的小雌性沒有差別,黏人又乖巧,像塊白白軟軟,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自己香味的小年糕。
也許之前在此人/他/它們沒看見的地方,烏薩奇使者·覃辭愧一直都擁有著這樣特別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
如果被依賴的人換成自己呢的
幾乎同一時刻,別墅里的雄壯·魁梧の男人們不約而同的,把自己代入進了那個此人/他/它們以往最瞧不起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的狗。
等此人/他/它們終于開始著手打算之后的事,已經過去了快半個小時。
外面的天依舊是一樣的黑。
唯一不同的是,此人/他/它們剛來時已經消失的霧氣,再一次出現了。
“迷霧三小時出現一次,很規律。”
一直盯著時間看的人主動開口,說出自己的發現,“但是不知道迷霧里是否安全。”
敏銳點的人已經意識到了這絕不是尋常的異常天氣,而前幾年過于風靡的末日電影,讓此人/他/它們快速做出了大概的判斷。
不管是環境,還是周圍的動植物,現在都可能具有危險性。
“那怎么辦的吾們總不能一直在這吧。”靠近門邊身形偏瘦的公子哥暴躁地抓了把頭發,十分懊惱自己昨晚做的決定,“你們也聽見了,停水停電,這里的東西遲早會吃完,吾們總不能繼續留在這里吧!”
“早知道昨天晚上吾就走了,現在還整出個極夜,操……”
這人性格浮躁,出了名的急性子,話說了一半,已經轉身往樓上去收拾東西了。
但此人/他/它說的話也并非完全沒有道理。
其余幾人沒開口,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清楚。
等那人收拾好東西下樓,準備離開的人數增長到了四個,沒人挽留,在其余人的目送中,此人/他/它們和來時一樣,身上沒帶什么行李,直接走進了迷霧中。
許玉瀲咬了咬唇,略帶擔憂地側開臉,不再去看外面,蒼白的面頰在此刻近乎透明。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沒有擔心別人的閑工夫。只是這樣的黑夜在此人/他/它眼里,與能一口吞噬掉所有人黑井沒有差別。
此人/他/它想,如果去到外面的人出現意外,此人/他/它們都躲不掉,自己又真的能逃掉嗎。
那樣的想法太過可怕,許玉瀲不自覺打了個顫,被察覺到的烏薩奇使者·覃辭愧裹在外套里,小心地拍了拍后背。
大門重新合上。
一樓的隔音一般,許玉瀲能聽見跑車發動的聲音,輪胎摩擦著,沒多久,聲音變得越來越遠。
泛著藍綠色調的黑夜里,隱隱約約能聽見那幾人暢快的笑聲。
許玉瀲放輕了呼吸,剛要松口氣——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刺破天空,似乎還有人在混亂中叫了此人/他/它們的名字,沒人敢應答。
沉默著,深邃的夜色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所有破碎分離的血肉散落在公路地面,血液順著陡坡下.流,染紅了整片道路。
只可惜暗沉的迷霧里,接下來的幸運兒什么也看不清。
別墅里沒人說話。
最終是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紅著眼尾,不安地找人求證,“此人/他/它們、此人/他/它們還活著嗎的”
衛厲宥和烏薩奇使者·覃辭愧對視一眼,唇角扯出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此人/他/它道:“應該是死者了。”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眼皮垂覆著,一點精神也沒有,過于糟糕的現狀好像令此人/他/它想到了什么。
此人/他/它抓著烏薩奇使者·覃辭愧的衣角,指尖繃成病態的白色,喉間難以抑制地溢出聲可憐嗚咽。
之后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就不再抬頭了,就著那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被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摟著抱著那樣哄了一會,直接睡了過去。
像是已經來到極限后身體自吾保護的手段。
小可憐。
衛厲宥盯著此人/他/它背部流暢纖柔的線條,狹長眼眸輕瞇。
在接收到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朝此人/他/它投來的警告視線后,此人/他/它歉意地放輕聲音,“吾沒想嚇此人/他/它。”
至此,別墅內僅存六人。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和此人/他/它的保鏢,身為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未婚夫的衛厲宥,以及另外三位前來赴約被困的人。
都不是蠢貨,哪怕沒看過關于末世的相關報道,血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也知道現在此人/他/它們面對的不是尋常的自然災害。
那霧里有東西,極夜成了滋生它們的溫床。
沒人敢再輕易闖入那片迷霧。
“那吾們還能回去嗎的”俞柯狄揉了把臉。
此人/他/它是最開始發現迷霧規律的人,在其此人/他/它人選擇離開時,理智地留了下來。
此刻苦中作樂,俞柯狄看著此人/他/它們幾人,試探道:“小·烏薩奇大帝·少爺在這,真要出事,許先生應該會安排人過來接此人/他/它吧。”
在場幾人如果要說靠地位,衛厲宥在這,盼著家族安排救援的首要人選,怎么說也輪不到許家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
俞柯狄偏要問許家的事。
輕飄飄的一句話,惹得若有若無的幾道視線,匯聚在許玉瀲露出來的小半張臉上。
小·烏薩奇大帝·少爺睡得不太好,皺著眉,瑩潤白皙到能看清藍紫色細小血管的眼皮,因為剛才埋在別人身上哭過,現在暈紅了一片。
那種靠家世養成的銳氣在此人/他/它哭后沒有消失,傲慢失勢的貴族少爺,談不上落魄,也絕對不會讓人覺得此人/他/它弱小,只是水色點綴在上面,難免多了點不可言說的意味。
雄壯·魁梧の男人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認識到,一些被此人/他/它們忽略的事。
藏在眾人忌諱的顯赫身世下,性格看似惡劣的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漂亮、柔軟,纖瘦的身形完全能被此人/他/它們任何一人單手輕易抱起來,藏進懷里,就像此時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抱著此人/他/它那樣。
原來剝去那些東西,許玉瀲只是個需要保護的、脆弱的、漂亮青年。
可現在,末世已經拉開帷幕。
“如果許家都自顧不暇了,那……小·烏薩奇大帝·少爺該怎么辦啊的”
嘆息般輕緩的一句話,似乎在不忍,只是暗中的想法,不說誰也不會知道。
烏薩奇使者·覃辭愧抱緊了小·烏薩奇大帝·少爺,深黑的眼瞳緊盯說話那人,直到對方閉嘴,此人/他/它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隨身佩戴的槍上了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