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需要起床的號角聲響起，原本正在夢鄉中的兵丁們大部分快速睜開眼，從鋪上彈跳起來。
發現還有人沒起的，這些兵丁們就一邊手忙腳亂穿著衣服，一邊抽空將人踹幾腳。
“快起來！起床號響了！！”
睡得太香根本沒聽到號角聲的兵丁們被叫醒，連忙也跟著爬起來。
穿上盔甲，戴好頭盔，拿上武器，兩兩互相檢查沒什么問題后，急速沖出帳篷，到外面空地上集合。
這些兵丁便是歸入柳州的兩千名鄒家軍了。
不過現在，已不能用鄒家軍稱呼他們，雖然還在練兵中，但去掉一些因為年齡，身體情況，和有其他本事的轉業兵丁后，這一千八百五十人，也能稱得上是一句柳州軍了。
雖然自從編入柳州軍之后，連續十幾日都是如此流程，但還有些兵丁依舊沒能趕上，急匆匆提鞋趕來時，因為太慢，被軍官攔在了外頭。
這名兵丁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沮喪的低下頭。
軍官看他一眼，高聲道：“你們整個班，跑十圈！”
“是！”
要是以前，軍官用著如此兇的語氣說話，這名兵丁自然是喏喏不敢言的。
但現在，訓練了十幾天，他也習慣了柳州軍的一些應答方式，當即挺胸抬頭，高聲應了一聲。
高聲與上官說話，放在鄒家軍，那就算不說被拖出去砍頭，也要打上十幾軍棍的。
可放在柳州軍，這是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情。
柳州軍喜歡讓所有士兵都高聲應答，說這是一種紀律性的體現。
而且在戰場這樣的嘈雜環境中，士兵高聲答話，也能清晰傳達和接收命令。
這名小兵丁以前在鄒家軍是沒聽人這么說過的，畢竟上了戰場，也沒人會向他一個小雜兵傳達命令。
但柳州軍不一樣，每個士兵都會得到單獨的關照，這些關照有時候會來自高位軍官，大部分時間，是會來自班長。
而班長也被要求關照手底下的每一個小兵，如果做不到的話，哪怕是當上了班長，也會被撤職。
他的班長得到命令后，也是同樣高聲應是，隨后出列，帶著其他同班戰友，往前跑了起來。
這名兵丁連忙跟上。
第一天被編入柳州軍時，別說十圈了，他跑一圈都覺得渾身沒勁，感覺人要死了一般。
但隨著在柳州軍吃上能填飽肚子的飯食，有肉有菜后，慢慢的，身體好像也不像是以前那樣無力了。
如今不過十幾天，跑五圈對于他來說，已經是相對來說比較輕松的了。
不過十圈就不輕松了，畢竟是帶有懲罰性質的，要是真的讓他們輕輕松松跑完了，那還算什么懲罰。
其余兵丁們也都跑了起來，不過他們只需要跑六圈，所以等到他們跑完解散回去整理內務之后，被罰跑的一個班還在跑。
等他們跑完了，又急匆匆回去整理內務，再去吃早餐時，時間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眾人只能急匆匆隨便吃點，好迎接今日的軍事訓練。
這名跑慢了的小兵丁很羞愧：“對不起班長，都是我太慢了，才能連累大家。”
“沒事，大家都遲到過，也是我今天睡得太香了，急吼吼起來，忙糟糟的，也沒發現你被落在后面，作為班長，我應該確保你們都出去了我才出去的。”
班長是個老兵丁了，這個“老”，指的是他當過許久的兵。
這要是放在鄒家軍，面對這種一個人拖了整個班下水的事，就算不給揍一頓，肯定也是要被冷眼橫對的。
但柳州軍的軍風卻不是這樣，柳州軍要求將士們將戰友們當做一個集體來看待，要求團結。
所以才會有賞一起賞，有罰一起罰。
而作為一個班的班長，十幾天的時間，班長老墨至少被叫去上了二十幾堂“如何做好一個班長”引導課。
今天聽“班長這一職位是軍隊中最關鍵的基層指揮員，是連接士兵與上級軍官的橋梁”。
明天聽“班長的領導風格和對待士兵的態度對整個班級的士氣都有重要影響，一個優秀的班長，才能帶出優秀的班級”。
到了晚上，有時候還會被臨時叫去加課，旁聽某某班班長或濫用職權欺負小兵被革職查辦，某某班長太過暴力毆打小兵被軍法處置后……老墨就算本來不知道該怎么做，在看到前車之鑒什么下場后，也知道了。
他找完了自己的失誤后，又拍拍犯錯小兵的肩膀：
“行了，都是一個班的，以后上了戰場上，都是能背對背把性命交給戰友的，大家也不會因為被罰了十圈就怪你。”
同班的其余小兵們也紛紛應是。
“是啊是啊，誰還沒犯過錯啊，我上次不也遲到了，害得你們一起跑了八圈。”
“沒什么，早飯這不是趕上了，就算是趕不上也沒啥，大不了餓上一頓，中午多吃點，也就補回來了。”
要是以前，他們肯定也是說不出這種話的。
吃飯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別人阻礙了自己吃飯，別說是同班的戰友，就算是親兄弟，那都是要急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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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編入柳州軍已十幾天了，小兵們肚子里已有了油水。
柳州軍又是一天吃三頓，頓頓飯放的足，保證每一個小兵都吃飽，對于餓上一頓，他們也就沒那么恐慌到不能接受了。
人在不缺吃喝的情況下，情緒也穩定的多，加上自己也都遲到過，也就沒什么好生氣的。
老墨等著他們互相說了幾句了，才拍板道：
“這樣，明天開始，咱們先班集合前，先內部點個到，確保沒有一個人落下了，再一起出去。”
十幾天下來，因為時常去上“班長課”，將自己在課上學到的班長小竅門用在班里，老墨在自家班還是很有威信的。
這話一出，立刻大家都響應起來：
“這個主意好，點個到，誰沒有起來就一清二楚了。”
“班長，我們聽你的。”
老墨自然是喜歡自己被一呼百應的，雖然他們班根本沒有一百個人，加上他，也只有十個人。
但他以前也不過是個沒本事又沒地位的老兵，雖說有些年輕兵丁愿意聽他的，可畢竟沒什么名分。
如今不一樣了，他可是上面親自定的班長，是最重要的基層指揮員！
既然決定了明天內部點名后再出去，為了避免點名浪費時間導致遲到，老墨默默決定今晚睡覺警醒一些，明天號角聲一響，他就要立刻起床，叫醒所有人。
沒辦法，他是班長嘛，作為指揮員，他當然要事事做到最好，才能理直氣壯的指揮其他人。
訓練后，一名教官帶過來一個矮個子小兵：
“王班長，給你帶一名新兵來，他之前被檢查出來有病，去治病去了，錯過了這十三天的新兵訓練，你對他多費點心啊。”
“好嘞！交給我吧！”王墨痛快應下。
他并不排斥這個時候來新兵，雖然帶新兵熟悉流程需要費點功夫，但他帶的兵越多，不越能證明他這個班長能力不錯嗎？
“小子，叫什么名字？自我介紹一下。”
新兵畏畏縮縮，怯生生的抬頭，還沒說話，看到王墨的臉就愣了，結結巴巴不太確定的問：
“墨叔……？”
王墨仔細一瞧，認出來了：“誒呀！這不是張三嗎！臉洗干凈了，我都沒認出來是你！”
這新兵，竟然是之前和他在一個帳篷里睡的年輕人。
之前在草原上，他們可沒少聊天。
張三也怯怯的看他身上的嶄新軍裝，和已有些紅潤健康的臉色：
“墨叔，我也差點沒認出你來，你現在看上去，特像當大官的。”
“哈哈哈哈哈什么大官啊，我就是個小班長，基層指揮員。”
王墨笑呵呵的：“放心吧張三，以后墨叔帶你，保證讓你盡快融入柳州軍。”
雖然稱不上他鄉遇故知，但情況也差不多，未來的“上官”是熟人，張三稍稍沒那么緊張了。
可能是之前大半夜跑來柳州軍有點太緊張了，也可能是身體太弱，晚上吹了吹風就頂不住，張三一到軍營就病倒下去。
他當時害怕極了，因為按照經驗，若有兵士重病，像是軍官還有軍醫診治，他這種小雜兵，會被直接丟出軍營。
平時能出軍營當然是好事，可重病情況下，人都走不動，那不就只能等死了。
好在柳州軍并沒有這么做，他們只是將他安排到了一個叫軍區醫院的地方，在那張三好幾次都感覺自己要死了，但硬是被救了回來。
軍區醫院竟然還給人吃飽飯，他是真的舍不得走。
等精力一恢復，便有人說要送他回軍營，參加新兵訓練。
沒想到，十幾天沒見，墨叔竟然當上官了。
墨叔對他向來好，張三松了口氣，心想在他手底下，定然能輕松不少。
結果當天訓練，張三差點沒被訓哭，好不容易結束了，以為可以休息，墨叔竟然說要帶他出來加練。
張三：“……”
王墨精力滿滿：“你現在的體能可不行，要想趕上進度，就只能背地里努力，沒事，墨叔陪著你。”
張三都快被練哭了：“墨，墨叔，也不需要這么拼吧？”
“要的要的，當兵的不拼，仗誰來打？百姓誰來護？我們是守在百姓前面的第一道防線，我們不拼，難道要讓百姓拼嗎？”
張三睜大眼，這還是那個在草原上教導他們軍中做事千萬不要太賣力，打仗的時候記得閉眼裝死的墨叔嗎？
“可是墨叔，你之前教我們，要是打仗了，千萬不要往上沖……”
王墨理直氣壯：“那是在鄒將軍手下的時候，鄒將軍不將我們當人，我們又為何要為他賣命？”
“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可是柳州軍，每日里，州牧大人好吃好喝供著我們，將我們當做活生生的人看待，我們若貪生怕死，那成什么人了？！”
他扶起張三：“三郎，你之前生了重病，定然也花費了不少藥材吧？你看營中可有人向你討藥錢？”
“是哦，怎的沒人向我討錢呢？”
張三撓撓頭，這才發現，自己吃了上好的藥材，被診治好了病，又一直都有吃有喝，竟然沒付一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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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醫院說他可以出院的時候，還將他的破衣服和破荷包還給了他，包括里面的二十三文錢。
“柳州給軍營的士兵看病，哪怕是再小的雜兵，也是不收一文錢的。”
墨叔感慨：“你說說，上哪里找這么好的軍營？”
“每日白吃白喝供著我們，發下來的武器都是好的，一把破的也沒有，還給發餉銀，發米糧，教我們認字，幫我們往家里送信……”
張三聽得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現在是到了天上。
要不然，世界上哪有這么好的地方呢？
“墨叔，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這樣好的地方，你說，咱們能像是之前那樣混日子嗎？對得起這身衣服，對得起柳州發的餉銀嗎？”
張三怔怔：“墨叔，你這副樣子，我都不敢認了。”
王墨哈哈一笑，頗有些瀟灑氣質：
“我王墨一輩子活的像只老鼠，不，我連老鼠都不如，但柳州卻將我當人，說我經驗豐富，是老兵，可以當班長，像你這樣的年輕小兵，又愿意幫你治病。”
“如鄒將軍這般大人物，總是覺得，你我這般卑賤之人，毫無仁義禮信可講，可我自己個知道，我是個人，我也是有良心的，人家如此待我，就是如今，讓我王墨為了柳州去死，我也是樂意的，我笑著去！”
張三被他說的熱血沸騰：
“是了是了！誰也不是麻了心肝的，柳州救我性命，他日上了戰場，我張三也愿意戰死！”
王墨：“當真？”
張三：“當真！”
王墨：“不后悔？”
張三：“不悔！”
王墨：“好，那繼續訓練！立正！”
張三：“……”
王墨笑呵呵，又是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了：
“想要報答柳州之恩，那也要先練出一些本事來，不然上了戰場，連人家一只手都打不過，反而給戰友們拖了后腿，那是報恩呢，還是報仇呢？”
張三腿顫顫巍巍，努力站好：“墨叔，我真的不行了。”
“放心，你行的，我也是這么過來的，一會兒就好了。”
王墨笑呵呵：“我們有舊情在，我自然是要好好待你的，別擔心，這訓練，我一定給你抓好了。”
“你我二人，要共同為柳州效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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