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進入九月,燕京各大高校陸續開學。
迎新當天,京大主干道兩側,支起了一個又一個顏色不一、印有各學院名稱的遮陽棚。
早上九點鐘往后,人流如織,密集程度堪比春運期間的火車站候車大廳。
作為京大王牌學院,計算機學院各專業的帳篷下更是人滿為患,緊急增派了一批又一批人手,都還是不夠用。
“裴哥你人呢?說好了來幫忙的啊!
“哎呦,這兒根本忙不過來。旭哥?別提了,早跑車站接新生去了,你在哪兒呢?”
“什么!燕戲?你跑那兒……喂?喂!裴哥!”
電話就這么掛了。
尤嘉南費勁巴拉抽出玩偶服里另一只手,差點氣個倒仰。
“怎么回事?裴珩之不來了?”
瞧他熱得不成人形,同專業,比他們大一屆的夏琳,趕緊拿來兩瓶水,順便將風扇頭也轉過去對準他。
尤嘉南道聲謝接過去。
打開后,先往就快冒煙的頭上澆了大半,另外半瓶一口悶了,擦擦臉跟她抱怨:“他說小雪也今天開學!
夏琳:“小雪?”
“宋雪塵,裴哥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尤嘉南又開了瓶水,正喝著,一驚一乍:“我想起來了!他考上的就是燕京戲劇學院,難怪裴哥去燕戲,肯定是送他去了啊!
“喂喂喂,燕戲離咱這兒將近三十公里呢!毕牧帐殖中★L扇對著臉,聲音一顫一顫:“他是不是忘了,下午還有社團招新的事?”
喝水動作一頓。
尤嘉南別開臉,沒什么感情地呵笑兩聲:“應該不會吧。”
“應該?”夏琳眼眸微瞇:“旁的人不來沒什么,他可是咱們話劇社的副社長。你替我轉告他,不來的話,我也得重新考慮,該不該把下任社長的位置交給他了。”
“學姐~”
“甭跟我撒嬌,這個是態度問題!毕牧漳笞∷H有質感的肉頰無情蹂躪,“話說一個暑假不見,你怎么好像瘦了?”
瘦了還不好么。
尤嘉南趕緊指指外邊,“學姐別捏了,來人了!
一道影子停在遮陽棚前。
音色清冽如逢甘霖,極有禮貌:“學姐好,請問這里,是人、人工智能專業的報道點么?”
“是啊。”夏琳回頭,下一秒就坐正了,清清嗓,點向桌上的報道名單:“小學弟啊,來,在這里填信息~”
咳!
尤嘉南冷不丁嗆出一口水。
真不愧是話劇社社長,變臉速度無人能及。
他擦掉臉上的水漬看過去,順著握住寫字筆的手往上,來人簡簡單單一身白襯衫,袖口隨意挽幾道,露出白皙細瘦的腕骨。
是他羨慕的手腕無疑。
再往上,少年人正俯身在紙上填寫信息。忽有一陣熱風,吹開濃密的額發,一張芙蓉玉面就這樣水靈靈地顯露出來,長眉、高鼻,腮頰白凈的找不出任何瑕疵。
面相舒服,聲音也好聽。
難怪夏琳會突然轉變態度。
就連隔壁幾桌也都遏制不住目光朝這邊看來,毫不吝嗇地夸:“學弟好帥啊!
“謝謝。”少年擱筆,落落大方,再問夏琳:“請問學姐,是往哪棟樓呢?”
“那邊那邊!”
“人工湖拐過去,圖書館右側,鳥蛋形狀的那個就是!
……還是很好認的。
洛云清辨認清楚方位,向左右兩桌好心指路的幾人道過謝,轉身離開。
人都走了,夏琳還沒有回神,直到尤嘉南過來,伸手往她面前晃了幾下。
“南南!”
夏琳激動抱住他的手,細看,居然有淚花在眼底打轉。
尤嘉南:“不是吧,小學弟這么帥,都帥哭你了?”
“嗯!”夏琳連連點頭,指向走遠的人,“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像,很像咱們的新社員么?”
尤嘉南:“……”
頭回聽到這種說法,好新奇。
“那溫潤如玉的氣質,清淡如風的長相,啊!圣潔不可高攀的天使之子……”夏琳已經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無法自拔。
好在尤嘉南習慣了,周圍人,嗯…慢慢也會習慣的。
不過不可否認,小學弟的確相貌出眾,氣質卓然,哪怕走進人群里,也能一眼找到。
“長得可真好看。”
“叫什么名字,讓我看看!
隔壁幾桌爭相湊過來。
就見名單最新一行,力透紙背的三個字:洛云清。
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尤嘉南抻長了脖子再往遠處瞧,不一會兒,就有個手搭西裝外套的男人迎面走近,跟對方說話。
“今兒這天可真熱!标愓殉冻额I帶,拿手扇了扇,囧著臉:“老板娘,您不能仗著自己腿長走那么快啊!
“……”
洛云清將他從腳審視到頭,190的身高,說他腿長,“你真幽默。”
“是嘛,我也這么覺得。”陳昭像是聽不出他的反諷,搔了搔臉頰,“對了,您報道過了?”
“嗯!
“有……碰上誰么!
洛云清佯裝不解,“我能碰上誰?”
“裴家大房少爺裴珩之唄。”陳昭干脆道:“他也讀這個學校,還正是您那個專業,現年大三。他吧……”
左右看看,湊近,“不瞞您說,他跟宋雪塵,關系很好!
這個,洛云清遠比他清楚,都已經好到水乳交融,合二為一了。
“鑒于您跟宋雪塵的這個情況,難保裴少爺不會對您做什么!标愓殉谅暰褪且粐@:“老板擔心的不得了,這兩天食欲都減退不少,他又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怕您受了欺負也不跟他說。”
最后,他眨眨眼:“我們老板可是很關心你的哦!
“食欲減退,吃、吃不下東西!”
陳昭:“重點不是這個……這個也確實挺糟心的。”
“以前在福利院,夏天熱得吃不下飯,婆婆就會給我煮、煮山楂水喝!甭逶魄暹呑哌呄脒呎f:“山楂干、杭白菊、新鮮的百香果,和冰、冰糖……”
“稍等!标愓央S即從兜里掏出手掌大小的記事本。
洛云清停下等他記完。
再拐回方才的事上,“這里是學校,裴少爺不會欺、欺負我的!
“哎!”陳昭收起記事本,又是一嘆:“老板娘,您還是太天真了。有的欺負,不一定擺在明面上!
“那我告狀!”洛云清歪過頭,小心翼翼:“跟你家老板告狀,他會幫、幫我的吧!
“肯定幫啊,您可是老板娘!
…………
陳昭一路送他到新生教室。
返回停車場。
開門上車,先灌了整整一瓶水,二度吐槽今天這個天氣,“悶熱悶熱的,搞不好,下午還會下場大雨!
裴厭離翻看著手里的企劃案,聞言抬頭:“怎么樣?”
“大少爺沒去!标愓蜒院喴赓W,“后來我又去迎新棚那邊晃一圈,沒人。我估計是去燕戲了,聽說宋家那個今天也去學校報道!
不過該說不說,“老板您真是多慮了,老板娘又沒做啥事,大少爺有什么好報復他的。”
“……”
裴厭離抿緊唇角,低頭繼續看手里的企劃案。
*
剛過午后,郎朗晴日就被厚厚的云層擋住。
夏琳眼饞一上午,迎新一結束,拿著宣傳海報直奔大一新生班逮人。
“學弟,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話劇社啊?”
“活動很多的喲,像什么迎新晚會,跨年晚會……我們還經常和其他學校一起排練,能認識不少人呢!
“更有燕京話劇團的老師時常來給我們做專業指導,要是有幸被哪位大能看上,收做弟子的也不是沒有啊,怎么樣?來么?”
夏琳噼里啪啦一大堆。
牢牢扒著對方手臂,生怕人跑了似的。
當時她坐在椅子上不覺得,洛云清這會兒得彎腰低著頭,去聽這個不及自己肩高的學姐說話。
別看小小一個,力氣還不小。
洛云清有種手臂要被她掐腫的錯覺,好在不是受傷的那只。他等人說完,反手指著自己,“可、可是我,我話說不好,也可以么。”
手臂上力道驟然一松。
說來,報道的時候確實聽他說話一卡一頓的,只怪夏琳當時沉迷美色,完全忽略了這點。
這可怎么辦?
話劇社,總不能叫他不開口啊。
失策了失策了。
夏琳遲疑、退縮,又很不舍這張完美契合她心中天使之子的長相。
當個背景板天使的話……
“學姐!裴哥…裴哥回來了。”猶豫不決之際,尤嘉南氣喘吁吁跑來,長舒了口氣,“終于趕回來了,下午招新絕對沒問題。這位學弟……”
夏琳一臉可惜,撇開頭小聲:“是個結巴!
尤嘉南:“啊?”
結巴?
結巴怎么演話?
洛云清深深看了他兩眼。
沒聽錯,他剛剛喊“裴哥”,也就是說,他是裴珩之的朋友。
“學姐。”黑眸微轉,低頭再對夏琳道:“話劇,我還挺感興趣的。但是我這樣子……不可以加入了,是么。”
薄薄的眼皮耷下去,說不出地,我見猶憐。
夏琳本就不怎么愿意放走這個苗子,當即色令智昏,一拍大腿,“誰說的!走!試試!”
…………
文化活動中心三樓,話劇社。
裴珩之被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給催回來,臉色極其難看,不停轉著手中的筆。
“不行,個子太矮了!
“這個也不行,太胖了!
“你看他那滿臉痘,到時候演出,叫觀眾盯著他臉上的痘看么?”
“不行不行,都不行!
……
夏琳進來前,社團苦心拉來面試的新生,十個被趕跑了八個,還有兩個也即將被劃掉。
“個子矮怎么了?總有適合的劇本給他。胖的,實在不行就去減。滿臉痘,不過是內分泌失調!毕牧沾蟛阶叩阶狼埃米呙嬖嚰埿毖垌骸澳氵@個看不上那個看不上的,能看上誰?”
到底大一屆,裴珩之不好跟她嗆,只是撇開臉,擺明心情不好。
小雪怨他生日宴沒去,害他被那個什么清欺負。今天哄了一上午,眼看就要哄好被叫回來,依著小雪的脾氣,又要好幾天不理他了。
裴珩之怎能不氣。
“算了。”夏琳今天心情好,懶得跟他計較,“待會兒還有學弟要過去,你給我收收性子。”
裴珩之托腮轉筆,回得漫不經心:“知道了!
現在唯一能叫小雪消氣的辦法,就是去找這個叫什么清的,管他是不是二叔的聯姻對象,敢欺負小雪……
“洛云清,進來吧!
天空徹底被烏云籠罩,黑壓壓的。
隨著一雙筆直的長腿跨進來,嘩啦一道閃電劃破當空。也不知是哪扇窗戶沒關攏,風聲呼呼嗚咽進來,吹起人單薄的衣角。
眼皮微掀,淡漠無欲的黑眸就那樣靜默無聲地望過來,偏偏嘴角向上勾開一個彎弧,好像在說“抓到你了,別想逃”。
夏琳瞬間就有了一個新靈感:墮落的撒拉弗。
原本高貴圣潔的天使之子,卻長出了一對純黑色的翅膀,誘著無知人類一步步墮入深淵。
簡直絕配!
“怎么樣?不錯吧。”夏琳叉著腰,高抬下巴,盡顯得意。
這可是她先發現的。
“社長,你在哪兒找到的?”
“好帥!不,已經不能用帥來形容,簡直是跨次元!”
“學弟有沒有興趣加入cos社啊,我敢打包票,絕對出圈!”
……
社員們紛紛圍靠過去,中間不時夾雜拍照快門聲,此起彼伏。
“學弟,來來來,看這里!
“得了啊!毕牧遮s緊過去,將人拉到身后護著:“你們這么多人圍著小學弟,是要吃了他么?”
“也不是不可以!
夏琳:什么虎狼之詞?
她再問裴珩之:“這個如何,能入你裴大少的眼了么!
目光瞬間聚集過來,裴珩之咳了一聲收回視線,“勉勉強強吧!
夏琳:“……”
其他人:“……”
“可是——”尤嘉南不得不在這時候潑他們冷水,“小學弟,說話有點磕巴!
裴珩之:“那不能用!”
“怎么不能!甭逶魄暹沒說什么,夏琳先急了:“不就是說話有問題,有什么大不了的。練唄,多練練就好了啊。”
要是因為這么一個小問題棄了,她以后得哭死。
“但是社長你別忘了,既然是演話劇,最重要的還得有演技!迸徵裰D著寫字筆,托腮望過去。
長得好看又怎樣?沒演技,舞臺上只會干瞪眼,照樣白搭。
而且這個人……
裴珩之怎么看怎么覺得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裴哥說的有道理啊!
不少人跟著擔憂:要是個繡花枕頭那也玩兒完。
“不如讓他現場來一段!贝髦喩嗝,靠在窗前一言不發的男生,隨手抓起桌上的臺詞本拋了過去,“先演一段看看實力,其他另說!
夏琳打開本子,是社團編劇剛寫完的一段,關于民國時期大宅門里的戲。
戲幕近尾聲,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只剩老爺子從戲樓領回來的第七房小妾,和遠渡重洋留學歸來的二公子。
最新一話,就是兩人精彩的對手戲。
記得剛出的時候,看得夏琳那叫一個熱血沸騰。
但往往這樣精彩的戲,更加考驗演技。
本來還打算將這部放到迎新晚會上表演,結果一連試了幾個人,情況都不理想。
夏琳都準備放棄了。
拿這個去考驗新入社的學弟……
“程旭,你存心的吧!
名叫程旭的男生別開臉,倒打一耙:“我又沒說非得演的有多好,看看實力還不行么!
“行,你可太行了!”
夏琳簡直要被他們氣死。
找個好苗子容易嗎,非得這么糟蹋。
“這件事……”
“我試試!
指出去的手忽地轉向后方,夏琳撐大雙眼,眨兩下,“你說什么?試試?”
洛云清接過臺詞本,點頭。
“可是這出戲……好!”既然他自己都接受了,夏琳還有什么猶豫的,“你演,無論演成什么樣,學姐都收了你。”
最后一句對著裴珩之和程旭。
…………
很快,話劇社來了個盤靚條順小學弟的消息,就如窗外不知何時落下的瓢潑大雨,席卷整個文化活動中心。同時,還有小學弟不同其他人的演技面試。
同在一層樓的動漫社,音樂社全都跑去觀望。
“演的什么?”
“哇噻,戲服都扮上啦!”
“清冷戲子,愛了愛了!
為了更好地方便洛云清入戲,夏琳不惜拆開了花重金請人打造的粉色鳳冠。
還真別說,扮上挺像那么回事的。
夏琳幫忙給他戴上,瞇眼梭巡四周:“二公子誰來搭?程旭?”
程旭想也不想:“我哪像留學歸來的公子哥,山大王還差不多!
夏琳:“那誰來?”
“不如,叫裴學長來!甭逶魄迳斐鍪持福c向冷眼看熱鬧的人。
“裴珩之?”夏琳一愣,隨即搖頭:“還是選其他人……”
“好啊,我來就我來!
裴珩之放下抱住的雙臂過去,坐在了木椅子上。
夏琳見狀也不再說什么,只叫人按照劇本里的情節,將他雙手綁到椅背后。
一切準備就緒。
夏琳退到門邊,揚手高喊:“預備——開始!”
嘭!
話音剛落,一只腳就踩在了椅凳上,震得裴珩之兩股發麻。
緊接著,尖刀貼住臉頰。
恰巧這個時候,窗外劃過一道閃電,映射出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瞳如點漆,無悲無喜。
近距離下,裴珩之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密集長直,宛若兩把羽扇。
“二公子,醒了?”清冷至極的語調,尾音微往上揚,莫名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揶揄調笑。
裴珩之一度失神,撇開頭,發現正在觀望的人群適才想起,這是在演戲。
他很快調整狀態,念出臺詞:“是你,殺了父親和管家他們!
“事到如今,不是很,明顯么!辟N在臉上的刀隨之落到頸間,洛云清伸出另只手撩起鳳冠上遮擋視線的珠簾,俯身靠近,“接下來,就是您了,二公子!
“為什么?為什么要殺了他們!”
“這話,你該問他們。”伴著震天雷鳴,洛云清的聲音近似泣血:“為什么,殺了我的,哥、哥!”
同時,脖間的刀往下壓了兩分。
沖天殺意環繞,裴珩之不禁掙了掙綁在椅背后的手,也不知道是誰,綁他這么緊。
而原本演兩句就行了,夏琳卻遲遲沒喊停。
裴珩之沒法兒,只得繼續下面的戲份,露出疑惑:“哥哥?”
“比我,大十歲,的哥哥……”
斷句非常明顯,外行人都聽出有問題,卻架不住那聲陡然放輕音量的“哥哥”后,落寞下去的神色。
“神態把握非常到位!毕牧针p眼直放光,抓著旁邊人手臂來回晃,“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看到沒有,看到沒有!”
受害者·尤嘉南:“……看到了,所以能不能先放開我,要不掐死了!
“接下來才是高潮。說完身世,下一個制裁的就是二公子,這個時候情緒達到頂點,二公子的演技也很重要,他得把震驚和不可置信愛慕的人會殺了他同時表現出來……”
“社長!”
尖刀落到眼睛上方,被尤嘉南的一聲大叫打斷。
洛云清慢悠悠收回道具刀。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而后不約而同響起掌聲。
好精彩的演技。
一個字,絕。
卻沒人知道,剛剛那個瞬間,裴珩之驚出了一身汗,憑空生出一種他真會刺下來的錯覺。
“學弟真是太厲害了!”夏琳總算舍得松開被她掐紅的胳膊,大步過去,“這個角色舍你其誰啊,必須得你來演。是吧,副社長。”
裴珩之松綁后揉了揉手腕,沒了之前反駁的底氣,“演技確實還可以!
“切!”夏琳翻了個白眼,面朝眾人:“來,讓我們歡迎小學弟加入話劇社!
教室內外,歡呼聲連成一片。
洛云清小心摘下鳳冠交還給她,轉身走到裴珩之身前,“學長,剛才,真、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系!迸徵裰不至于為這點小事記恨,“歡迎學弟加入!
一只手伸過來。
洛云清乜了一眼,勾著鬢角碎發別到耳后,一步湊近人身側,勾起唇角:“或許,學長該稱呼我一聲,二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