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口。
明明心里已經下定了決心,可是一看到莊晏合的這張臉,她就說不出拒絕忤逆的話語,更不要說提退婚的事了。
姜愈白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在夢中,她并不是沒想過放莊晏合自由,可這種念頭總是一次次被她的懦弱和自私打敗。
為什么呢?
明明知道莊晏合會愛上別人,卻還是會忍不住產生僥幸的心理:既然未來可以改變,她也正努力地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那莊晏合有沒有那么一點點可能喜歡上她?
“愈白,你在想什么?”
姜愈白聽到莊晏合的聲音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病房中,而母親所說的那件東西也已拆好放在了病床邊——那是父母專門找人為她量身定做的電動輪椅。
在夢里她也有一臺,只不過一開始她不愿意用,好像這樣就可以否認自己殘疾這個事實。
“我……我是在想現在可真方便啊,這種輪椅三天就做好了。”
“要不要試試?”
“好啊。”
在夢里,她花了一年才能在不借助拐杖的情況勉強行走,即使現在努力配合復健恐怕也需要在輪椅上坐很久,所以盡快熟悉輪椅的操作沒有壞處。
在生命在最后階段,她無時無刻不在懷念這件便利的代步工具,老實說,現在就算腿好了她也很愿意用這輛座駕。
電動輪椅通體全黑,人體工學椅身在靜止狀態下可以做到最大160°傾斜,不管哪種狀態下都能和姜愈白的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合。
椅背、頭枕和坐墊全都可更換,適應各種氣候和溫度,能最大限度地保證使用者的舒適。
輪椅的行進轉向使用右扶手上的遙感就可以簡單操作,兩側的真皮扶手內還收納了小桌板和智能操作平板——其智能操作系統可以應對很多使用場景。
座椅底下是最新型的高密度快充電池和電機,可供輪椅以60km/h的速度行駛12小時,日常使用一周。
其他還有各類可更換的配件,幾乎考慮到了所有的生活場景。
姜父姜母不計成本地將一輛最先進的電動車和最全套的智能操作系統濃縮到了一輛電動輪椅上,其造價不亞于任何一輛頂級跑車。
以現在的眼光來看,它簡直酷極了。
姜愈白在護工和莊晏合的幫助下順利地坐上了輪椅,并且仗著夢中的經歷,只花了不到五分鐘就熟練地掌控了它。
不再有害怕自己會在輪椅上坐一輩子的悲戚,她就像得到了一個大玩具般在病房里快樂地駕駛著自己的輪椅。
看著她神采飛揚的模樣,莊晏合承認自己確實有些驚訝。
雖然這輛電動輪椅很拉風,但她不覺得足以抵消之前復健的艱辛和痛苦。
姜愈白對無法走路這件事適應得那么快也就算了,怎么連快樂閾值也那么低?
“好了愈白,”在姜愈白玩了將近二十分鐘的輪椅后,莊晏合終于有些坐不住了,“輪椅可以慢慢熟悉,你剛流了很多汗,還是先洗個澡休息一下吧。”
未婚妻在旁陪護,注意力卻都在一輛輪椅上,這怎么也說不過去吧?
姜愈白正在操作平板,頭也沒回:“可是我想先把網課看了。”
“網課?你不是辦了休學手續嗎?”
“不,我讓媽媽幫我辦理退學了,”姜愈白點開了網課,指著課程標題道,“我準備復讀高中的課程,明年再考。”
“你要復讀?”
“對。”
姜愈白考慮了半個月,最終下定了復讀的決心。
雖然她高中的成績不算很差,但她很討厭學習,所以這真的很需要勇氣。
只是她不想再荒廢人生,靠著父母捐款,老師推薦進入名牌私立大學,就算拿到了文憑又能怎么樣呢?她仍然是那個不學無術的姜愈白。
這一次,她想憑借自己的能力考上大學,選擇一門自己真心喜歡的專業,不再渾渾噩噩度日。
莊晏合看著她微抬的側臉和嘴角的笑容,心中有一種微酸的滋味在發酵:“如果你是怕趕不上進度,我可以幫你補習,你不需要——”
“不,我不止是怕趕不上進度,我還想換一個學校,換一個專業,我想用這一年的時間好好思考。”
她現在的大學就是莊晏合就讀的燕京大學,莊晏合的父母也在里面任教。因為是以皇室的名義創辦的,燕京大學從各方面來說都是頂尖的學府,也因此很多貴族和有錢人都喜歡把孩子往這里塞。
據說在燕京大學校區里掉塊石頭,隨便砸一個同學都是家資千萬的級別。
這當然是夸張的說法,為了保證生源質量,每年至少有七成學生是靠真正的實力考進去的——譬如莊晏合,所以并不全是富家子弟。
“你不喜歡燕京大學?”
姜愈白終于轉頭看向莊晏合:“我沒有不喜歡燕京大學,我只是……想去一個沒什么人認識我的地方。”
也是一個暫時能遠離莊晏合的地方。
或許分開一段時間能讓她擺脫夢的影響。
再過兩年莊晏合就會遇到那個她喜歡的人,她可不想再品嘗一次那種被背叛的滋味。
莊晏合咀嚼著這句話,總覺得有言外之意。
“那這一年……”
“我已經讓爸爸幫我辦理實驗六中的入學手續了,我高中時成績一般,只是上網課果然還是不夠的。”
實驗六中是六區的一所升學率不錯的公立高中,離市中心有至少兩小時的車程。
“為什么去那么遠的高中?”
“我說了,想去一個沒什么人認識我的地方。”
如果可以,姜愈白本來想去省外或者國外的,只是最終沒能說服父母。
莊晏合的臉色有些難看:“那復健怎么辦?”
“你放心,那邊也有很好的醫院,我爸媽都安排好了,有專門的人照顧我。”
莊晏合不是不能理解姜愈白遭遇事故以及和曾經的朋友決裂后想遠離這個圈子的想法,但連未婚妻也遠離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還是說,遠離她才是姜愈白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