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這是警告?讓她安分點,別想著逃跑的意思?
阿卡莎彎起眼睛淺淺一笑。
“當(dāng)然,我和理查德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她說。
局外人略微挑了挑眉毛。
說真的,希望盧瑟快點行動吧,現(xiàn)在這種“我知道你有鬼,我知道你知道我有鬼”的處境實在太古怪了,我一點都不想在這兒多待一秒鐘。
阿卡莎心下腹誹。
夜梟跟著辛迪加出外勤,局外人對她的看管依舊外松內(nèi)緊,看著破綻百出實際上一直在釣魚執(zhí)法等她犯錯……想必他真的很想讓自己的槍管熱起來。
地下室里。
阿卡莎一邊打游戲一邊在腦子里計算了一下之前道具的損耗,過了一會兒,扭過頭,在一片寂靜中突兀地詢問道:“我能借用一下工作臺嗎?”
局外人掀起眼皮看向她。
“你想做什么?”他問。
阿卡莎轉(zhuǎn)了轉(zhuǎn)椅子,毫不遲疑地回答:“做點小道具。”
局外人沒說話。
“只是打磨點飛鏢之類的小東西,安全又無害,”阿卡莎攤了攤手,語氣自然,“這個世界那么危險,我總該給自己留點后手吧?”
局外人右手在偽裝成手杖的槍支上滑動了一下,頓了頓,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阿卡莎再接再厲:“要不你去問問夜梟?雖然這只是件小事,但謹(jǐn)慎為上,我理解你。”
激將法?
局外人眼神一暗,直接打開了通訊器:“如你所愿,小姐。”
他可不吃這一套。
阿卡莎隨意地聳聳肩。
滋啦啦——
“嗯?”對面發(fā)出一聲疑惑的鼻音。
局外人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事情經(jīng)過。
“沒問題,”夜梟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淡,襯著背景激烈的打斗聲與槍炮音,顯得格外突兀,“以后這種小事就不用來找我了。”
阿卡莎吹了聲口哨。
局外人只好勉強(qiáng)松了口:“好吧,看來小托馬斯少爺并不介意這個。”
他收回通訊器,神色明顯不虞,卻又帶著幾分意料之中的了然。很快,他又恢復(fù)了往常的平靜,起身把對方需要的工具和材料找了出來。
阿卡莎笑瞇瞇地說:“多謝。”
局外人擦了擦手,沒搭話。
燈光打起,工作臺格外明亮,寬大的桌面上擺著最簡單的基礎(chǔ)材料,她盤腿坐在椅子上,略微彎腰,開始一點點地耐心打磨出飛鏢大致的形狀。
一枚蝙蝠鏢。
局外人在一旁等了半天,結(jié)果就等來一個小孩玩具似的東西,不由得眉毛一揚(yáng),陷入沉思。
他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你為什么非要執(zhí)著于把飛鏢做成這個形狀?”
——他還不知道“蝙蝠俠”的存在呢。
阿卡莎也沒詳細(xì)解釋。
她瞇起一只眼睛,把成品放到燈光底下照了照,仔細(xì)檢查了幾下,這才愉快地回答:“不一定是蝙蝠,也可以有其他形狀。”
比如圓潤小鳥形狀的……羅賓鏢?
局外人果然沒再深究:“好吧,小姐,考慮到你的年齡,我想這事也很正常。”
阿卡莎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真有趣。
她心想:局外人的頂頭上司分明是個小小年紀(jì)就敢計劃謀殺父母的狠角色,但他即便對自己萬分警惕懷疑,卻總是也免不了因為自己略小的年齡而透露出一絲輕視。
或許是因為她之前表現(xiàn)得都太乖了?
阿卡莎想了想,決定把這個想法按下不表。
反正她巴不得局外人對自己輕視到底。
制作道具的時間一晃而過,阿卡莎將就著找了塊面包,用其充當(dāng)午飯,而后聚精會神地打磨自己的寶貝飛鏢們。過了許久,她才放下手,轉(zhuǎn)著脖子長舒一口氣,站起來舒展四肢伸了個懶腰,隨即邁著輕松的腳步走上樓。
看來夜梟今天應(yīng)該是回不來了。她在心中暗自猜測。
電視上還在播放辛迪加的行動。
阿卡莎捏著一枚蝙蝠鏢若有所思,黑色的殘影在她指間飛快地轉(zhuǎn)動,偶爾劃過一道流光,發(fā)出輕微的破空聲。
局外人向來沉默寡言——或者說他只是一直不愿意和阿卡莎多講話——此時看著屏幕里夜梟瀟灑的身影,不免多瞄了身邊的短發(fā)女孩一眼,出聲詢問:“你在想些什么,阿卡莎小姐?”
“什么也沒有。”阿卡莎隨口敷衍。
總不能實話實說,告訴他自己正在等著盧瑟的大動作好趁火打劫吧?
不過她雖然守在電視機(jī)前,但其實也不怎么依賴這個信息渠道,否則要是把希望全放在這里,結(jié)果一時不慎錯過什么大新聞,那樂子可就大了。
可惜,她兜里的通訊器至今也是一動不動,仿若一塊廢鐵。
局面僵持不下,表面平靜——好吧,在辛迪加的輪番攻勢下,其實也不怎么平靜——的大海內(nèi)部早已暗潮涌動,局外人踐行了自己的代號,無論電視上播報辛迪加又摧毀了盧瑟多少家企業(yè)、民眾對此情緒如何亦或是總統(tǒng)女兒親自發(fā)聲反對辛迪加,他都一派從容,仿佛自己上司不在那個風(fēng)口浪尖上的組織里似的。
有時候,阿卡莎甚至懷疑他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沒有感情,包括夜梟。
也許這就是反轉(zhuǎn)宇宙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吧。她想。
空閑的時間沒有太久。
嗡——
等到午休時間,下午兩點,太陽最毒辣的時候,阿卡莎的通訊器震動了起來。
她沒接。
通訊器兩快一慢震了三下,接下來就再無任何動靜——這是正義聯(lián)盟之間的暗號,意思是“開始行動了”。
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雖然激動的心情溢于言表,但走之前,還是得先和主人家打個招呼,這可是必要的禮貌。
局外人合著雙眼,坐在沙發(fā)上,微微垂著腦袋。
阿卡莎走下樓,越過沙發(fā)背面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局外人睜開雙眼,順勢轉(zhuǎn)過半截身體,藍(lán)色的眼睛里一片清明,沒有絲毫迷蒙的痕跡。
果然沒在睡覺。阿卡莎暗自嘀咕。
“請問有什么事嗎,小姐?”
阿卡莎面不改色地點點頭:“是的。”
她支著手肘靠在沙發(fā)上,神色從容,開門見山地表明來意:“我想出去一趟。”
局外人揚(yáng)起眉毛,扶好手杖。
“這可不是個好主意。”他說。
阿卡莎眼尖地注意到局外人的右手已經(jīng)微微一動,搭上了手杖的扳機(jī)——是的,這個外表和普通手杖別無二致的玩意兒是改裝的槍支。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們就不能好好聊聊嗎?”她決定做最后的努力,“你看,我們已經(jīng)友好相處了這么久,不至于因為一點小事就鬧到這份上吧?”
局外人提起手杖,挺直身板,露出了一個獵食者的笑容:“我不這么認(rèn)為。很抱歉,但這個世界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阿卡莎小姐。”
“唉,那好吧——”
話音未落,阿卡莎迅速滑下沙發(fā),滾到了掩體后,猛烈的槍聲追著她的身影響起,硝煙飄散,子彈頭散落一地。
局外人雖已年老,身手卻依舊敏捷。他一擊不中,立刻離開原地,翻身半蹲在矮柜后方,迅速丟出一枚□□,再次舉起槍口對準(zhǔn)目標(biāo)躲藏的方位,準(zhǔn)備開始他的狩獵。
可惜,阿卡莎并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她捂住口鼻,閉著眼睛飛快地甩出三枚蝙蝠鏢擾亂對方的視線,與此同時腳下發(fā)力,只憑聽力避開直沖面門的子彈,飛身閃到局外人身前,拍開槍管,提肘用力砸向?qū)Ψ降南骂M。
局外人咬緊牙關(guān)往后一倒,略微散去幾分力道,正想抓住對手的腳踝,就被阿卡莎一腳踩在他的手腕上,狠狠一碾——
慘叫聲瞬間穿透了在場兩人的耳膜。
阿卡莎毫無尊老的美德,一一卸掉對方的各個關(guān)節(jié),搜刮走他身上的一應(yīng)武器和通訊器,拆下窗簾,將人牢牢地捆了起來。
看在這段時間他們相處不錯的份上,局外人得以留下一只完好的手。
“以你的本事,三個小時內(nèi)掙脫束縛應(yīng)該不算什么難事吧?”
阿卡莎一邊毫不留情地動手,一邊嘆了口氣,冷靜地說道:“既然你實在不想好好聊天,那我們就用拳頭講話吧。”
混亂的童年、艱苦的訓(xùn)練、血淋淋的戰(zhàn)場——是這些塑造了阿卡莎,她會在必要時審時度勢,但不代表她真的會妥協(xié)于強(qiáng)權(quán),像個沒脾氣的寵物一樣通過討好示弱換取對方似有若無施舍的一點好處。
即便局外人被蒙上了眼睛,但她仍然能感受到對方憤恨的視線。
阿卡莎咂咂嘴,感慨道:“瞧瞧,隨便給個機(jī)會你就裝不下去了?別在心底罵人,我已經(jīng)夠仁慈了,畢竟你可是想直接宰了我——讓我猜猜,你有這個想法很久了吧?因為我影響到了夜梟……嘖,不過算了,我心善,絕不會計較那么多。”
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更何況局外人壓根沒有過多掩飾。偶爾,她無意間瞥到對方投來的視線時,總會下意識感受到一股徹骨的寒意與危險的氣息。
他想殺了她。
當(dāng)然,這也并不令人意外。
畢竟這里可是反轉(zhuǎn)宇宙。
局外人和夜梟加起來,手底下無辜者的性命恐怕比她這輩子見過的人還多,而利爪估計也一樣。
這三者之間的區(qū)別就是,在人均惡人、普遍“家庭和睦”的反轉(zhuǎn)宇宙中,理查德仍然愛著他的父母,甚至能為了他們而與夜梟決裂——誰都能看出來,這對他可沒什么好處。
只憑這點,阿卡莎就堅信理查德還有逃離反轉(zhuǎn)宇宙這個大漩渦的希望。
至于局外人和夜梟……
一方面,她很有自知之明,相信自己沒那么大本事能讓他們轉(zhuǎn)變立場,另一方面,說真的,他們用得著自己來操心嗎?
局外人就不說了,即便是感情相對柔軟的夜梟,也不可能因為她打幾句嘴炮就幡然醒悟,當(dāng)場棄暗投明、改邪歸正。
上個世界的瑪莎可以,是因為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布魯斯,沒有之一,但這個世界的夜梟可復(fù)雜多了。
阿卡莎決定放過自己。
她用最快的速度撈走地下室電腦里的資料,拍了拍手上的灰,思考了一會兒。最后,準(zhǔn)備出門前,她在大門上留下了一小段話——
“夜梟先生,感謝你這段時間的款待,但我得走了——阿卡莎留。順帶一提,很抱歉,打了你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