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烏龍事兒鬧得比阿波羅尼婭想象的還要大。以至于她都拿到留英工作簽了,斯內普還得留在美國善后——在意識到她也是被劫持的人質之前,他并沒有選擇對魔法國會里的鬧劇袖手旁觀。
好在英國這邊,似乎是默認通過這件事,她已經知道了斯內普的巫師身份,干脆派了個家養小精靈來幫她搬家。
“泡泡司長派我來的,夫人叫我嘟嘟就好。”年輕的小精靈一本正經地伸手和她握了握,“我是算時薪的,不過這部分的報酬由魔法部替您結算,除此之外,您要負責我的食宿,我喜歡吃炸雞。”
“泡泡……司長?”
“魔法智慧生物平權事務司司長泡泡·勒布倫小姐。”
阿波羅尼婭屏住呼吸,良久才慢慢放松下來。她嘴唇顫動,向嘟嘟笑了笑:“是嗎?挺好的,聽上去……很厲害!”
嘟嘟立馬開始滔滔不絕地吹噓起了泡泡的彩虹屁,還拉踩附屬解放陣線辦公室負責人多比性格跳脫不著調。阿波羅尼婭沉默地聽著,終于借著去拿麥當勞外賣的機會,悄悄擦掉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淚。
魔法相當出效率,麻瓜女性累死累活一個周的工作量,小精靈一天就可以完成。要不是明天還有新家具送來,嘟嘟吃完晚飯就可以回去了——有了魔法,她布置房間的試錯成本約等于零。
“從前,昴星團上住著七位仙女……放牛倌偷走了她的吊襪帶,她因此失去了魔力……不,她不是家養小精靈……雖然她很擅長做家務,不,真的不是小精靈……”
阿波羅尼婭在嘟嘟枕邊放了個小熊,這才悄悄關燈關門,退出次臥。
“怎么這么久?”斯內普等她半天了。
“哈!誰讓小精靈給我做營養餐的?‘夫人,這是額外的服務,我想我有資格向您討要小費’。”她活靈活現地模仿著小精靈的語調,“我求求你們了,跟麻瓜學點兒好的吧!”
“但你剛剛痊愈。”斯內普不為所動。
她小心翼翼地茍了這么久,終于在黎明的曙光前倒下了——那個殺千刀的肅清者,他病而不自知,阿波羅尼婭當天晚上就開始頭疼,凌晨兩點半發燒到40度、又熱又冷地活活燒醒。
“你早點兒回來給我熬點魔藥比什么都強。最起碼你的小費我付起來自己還能享受到,那小精靈我越講故事她越精神!”阿波羅尼婭十分幽怨,“那邊還有多久?”
“不知道。”斯內普笑著搖搖頭,“越挖越多,早都不是你知道的那個版本了,明天波特會來出差。”
“跨國大案?不好意思,我一直以為是和平日子過久了,巫師有點,嗯……”阿波羅尼婭掩飾般地清了清嗓子,“看來肅清者只是個無名小卒了?”
“煙霧彈和替罪羊。”
“那人沒事吧?出院了嗎?”
“別關心他了,魔法國會要給你發勛章。”
阿波羅尼婭立馬嗆到了,熱牛奶險些灑了一屏幕,她手忙腳亂地去擦,一邊道:“瘋了吧?擱麻瓜警察得把我抓精神病院去電!”
“首先,你是個麻瓜;其次,你是國際人士;第三,你是女性;第四,盡管你只是把人控制住了帶到紐約,但是整件事里,你是唯一……嗯,做了什么事的人。”
阿波羅尼婭明白了,還是和平慣了鬧的。這事兒要怎么向民眾說呢,總不能說,啊,魔法國會的工作人員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整了個大活兒,上上下下沒一個人發現,等這事兒鬧起來了,我們只好被動應付吧?收尾還拖拖拉拉地收不完?跟大洋對面二十年前那場萬眾一心的大捷一比,丟人丟得全世界都看見——畢竟那段時間前往登記領取魔杖許可證的外國巫師都被牽扯進去了。
扒拉來、扒拉去,阿波羅尼婭脫穎而出——她拿美國綠卡,算半個美國人;她是巫師的配偶,算半個巫師。加起來是四分之一個美國巫師呢,怎么不是魔法國會的榮耀了?就決定是你了!
“不會還要給我發根假魔杖吧?再頒個榮譽巫師的頭銜?”她開了個玩笑,“怪不得魔法部還給派小精靈,我還想巫師福利待遇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斯內普在屏幕那頭望著她笑。
“我想回去。”他說。
“我想你了。”她糾正道,“重說一遍。”
他裝作沒聽見地別過頭去。
作為在世界瘟疫大流行時第一個提出消極抵抗的國家,英國的國民日常生活正在飛速地恢復——好像慢一步就輸給那病了一樣,但求一個精神勝利法。阿波羅尼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當然美國也沒好到哪里去——她租房子、考駕照、買新車,還冒險帶嘟嘟去布置辦公室,正當她琢磨著飛行執照怎么辦的時候,被一竿子支到了尼斯開會。
她本以為大佬還是那些大佬,但不幸的是,少了許多熟人,甚至于他們的會議還多了個哀悼的環節。阿波羅尼婭心不在焉地聽著加斯帕受邀做報告——改了那么久,終于改得像人寫的了,看來有望畢業——滿腦子都是預約好的深潛。
一個喜歡飛行、潛水和射擊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是個安分守己的老實人。事實上她相當喜歡追求刺激,她喜歡飛雨、飛雪、飛雷暴,最大的遺憾是啟德機場閉場時她還不會開飛機,那張機腹險險擦過樓頂的照片當了她好幾年的屏保,可以說,她人生中第一次近乎于orgasm的體驗,就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張照片。
但潛水不同。她浮潛更多,享受的是不被束縛的自由感,對深度沒什么追求,玩玩魚、看看蝦,放松放松也挺好——至于那個證,害,中國人學點兒東西哪能不考證的,那不白學了嗎?
但出發前制定旅游計劃時,她偶然看到一家室內深潛館的廣告。游泳池底挖出一口無比龐大的深井,一眼望不到頭,水深得發黑,和絢爛活潑的淺海不同,這里完全是靜默的,四周貼著單調冰冷的白色瓷磚,一根用來留下痕跡的鋼管直通最底,有些人會覺得恐懼,但她卻覺得興奮。
可惡,為什么還要先開會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熬到茶歇時間,她又被同樣與會的坎迪絲·布倫南拉去社交。
“說真的,我現在的心情就像一位剛嫁出去女兒的老母親。”她的導師聳了聳肩,“這真是哈佛的offer競爭力最低的一次。”
“茱麗葉在美國十幾年,也該換換環境了。”她的新領導說,“對于我們這個職業來說,一直呆在同一個地方本來就不合適。”
“我還以為她永遠都不想再踏上英國的國土了。”來自劍橋的老教授笑道,“很高興見到你像從前那么健康,女士。”
“不是不能叫她‘茱麗葉’嗎?”縮在一邊的加斯帕嘟噥道,“去英國就更不能叫了吧?”
她新單位的人并不知道幾年前的傳奇雷擊事件——把外國學者莫名其妙弄成植物人難道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嗎?另一個還被警察傳喚了呢!
于是老頭老太們愉快地翻起了舊賬,中間還有兩個意大利學者熱情插話,建議她用其他語言轉寫。
“那太可惜了,我爸爸并不叫做‘尤利烏斯’。”阿波羅尼婭笑道,正好有個剛剛發言的年輕人來找她,就順勢退出群聊。1
又過了一會兒,她正偷偷掰葡萄吃,就聽見背后有人問:“請問,您同意剛才那篇關于喬叟的文章所提出的觀點嗎?”
好可怕的問題!哪里冒出個外行人來砸場子?
阿波羅尼婭狐疑地回過頭去,差點兒沒認出來——一位相當儒雅的紳士風度翩翩地站在她身后,鬢角已經有了點點銀星。
她想她的表情一定失控了。阿波羅尼婭下意識地抿緊嘴,不讓顫動的雙唇出賣她的情緒,但眼淚仍舊在不受控制地迅速集聚,再這樣她就該掉馬了。
“老實說,那并非我的研究方向。您一個英國人,問我一個在美國上學的中國人關于喬叟的問題,讓英國本土的學者怎么辦呢,布萊克先生?”
雷古勒斯挑了挑眉,阿波羅尼婭盡量自然地移開視線——這人要攝神取念之前可不會像德拉科一樣、還帶跟她打聲招呼的。要是被他看到日本之行,那估計還是得掉馬。
“您認識我,呃……教授?”雷古勒斯窘迫地卡了一下,她的姓氏有點兒難念。
“助理教授。”阿波羅尼婭糾正,“英國人相當傳統,不是嗎?不像美國,只要授課的人都能被叫一聲‘教授’。”
“請回答我的問題。”
“當然。”阿波羅尼婭借著和認識的人打招呼,愣是一點兒眼神不往他那邊飛,“您代我的丈夫以及他的亡妻領取了三枚梅林騎士團一級勛章,不是嗎?”
輪到雷古勒斯卡殼了。
“你都知道?”他驚訝地問,“西弗勒斯難道會主動告訴你?”
“他當然不會。我是整理儲藏室時發現的舊報紙,那張排排站、分勛章的大合影,連孩子們都有份,您笑得比哭還難看。”
“孩子們?孩子們可比你要年長。”
“談了個黃昏戀,總要跟著長輩分吧?”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笑了,“您很冒昧,是來勸我們分手的嗎?”
“不,我只是住在這附近,一時興起。”雷古勒斯有些落寞地搖了搖頭,“沒想到報紙上提到的麻瓜學者居然是您這樣的人。或許您最近該小心一點,我們的八卦記者很厲害,他們無孔不入,您和西弗勒斯的事情傳回國內,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多謝告知。”阿波羅尼婭低頭看了看自己——白襯衫、闊腿褲、粗跟皮鞋,五官變了,妝容、配飾自然也跟著變,如果沒有血盟,斯內普估計也認不出她來。
“您不介意嗎?”雷古勒斯神情復雜地望著她。
“這話您不該問我,該去問問他才對。”阿波羅尼婭收起笑容,“如果他已經從創傷中走出來了,您該替他高興。鰥夫寡婦抱憾終生,不過為了追求一種道德與悲劇的美感,這是反人道的。”
她一指門口處,重又笑道:“我想那位先生是來找您的吧?”
布萊克兄弟倆越長越兩樣,風流老帥哥西里斯叼了根雪茄,龍皮夾克的拉鏈拉到肚臍,露出里面兩根筋的白背心,以及胸口的大片紋身。
“太不得體了。這樣參加藝術展都會被趕出去的。”阿波羅尼婭若無其事地笑道,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邊了。”
雷古勒斯迎著陽光與海風走出酒店。他不說話,西里斯也就默默陪著,只是把一根雪茄抽得“滋滋”響。
“別出怪聲了吧?”他無奈地笑了起來,“不好奇嗎?問吧!”
“真是她?”西里斯一張嘴,雪茄差點兒掉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有意思!”
“怪不得德拉科被說服了。我們當然希望這是她,但……你也說了,這是從未有過先例的,我找不到任何一點跡象來證明她是她。我只能說,她和阿波羅尼婭是一類人。或者,阿波羅尼婭她本身,應該就是這樣的人。”
“什么人?”西里斯傻眼了,“女人?”
雷古勒斯用手杖朝著哥哥的屁股狠狠戳了一下。
“一個什么都不缺的人。足夠的愛,足夠的錢,健全穩定的人格……能在這個年紀取得這樣的成就,還說明她聰明、勤奮、自律、目標清晰。正因為她什么都有,才能夠無私予人。”
“得了吧,她健全?你沒看哈利的信嗎?大幾十度的熱水直接往人嗓子眼兒里灌,她可一點兒涼水都沒開,那個啞炮肅清者食道都快熟了。”
“連這一點都像。”雷古勒斯懷念地笑起來,“只要你別惹她,她當然是健全的。”
“可真要像是你說的,人家什么都有的一個麻瓜,忽然有一天成了格林格拉斯家的煉金術制品,那這日子……”西里斯咋舌,雷古勒斯也嘆氣。
“西弗勒斯當然會喜歡她,哪怕她不是。或許那位助理教授代表了阿波羅尼婭的另一種可能性。”
“拿人當替身了是吧?”西里斯嗤之以鼻,“照我說鼻涕精一直就喜歡那樣子的,無論是女巫還是女麻瓜,他移情別戀可太正常了。”
“你別說話了,你氣死我了。”
阿波羅尼婭提心吊膽地度過了接下來的幾天會議,把遇到的每一只小蟲子都踩到爆漿。正式日程一結束,她高高興興奔赴巴黎。
“沒問題。”潛店的光頭老板核驗過她的證照,帶她去拿裝備。
“我不要潛伴。”阿波羅尼婭先說。2
“不可能。”老板頭都不抬,“聽著,你們自己作死去那些野地方潛水我不管,在我的店里,你就得老老實實和我一起下水。”
“我加錢。”
“加錢也不行。”老板不耐煩,“萬一你克服不了內心的恐懼出事故——”
“有潛伴也不能保證從不出事故,再說這有什么好恐懼的?不會突然竄出個小鯊魚突然嚇你一跳,也不會被海蜇蜇到手背。”阿波羅尼婭簡直莫名其妙,“雙倍。”
老板氣極反笑:“你以為我們這里是什么地方?排除一切干擾、專門練習上浮、下潛?沒幾個人能在深淵的注視下自如浮沉,這才是我挖這個大坑的目的。”
“三倍。”阿波羅尼婭皺著眉,“你的目的又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想享受終極的自由。”
無邊無際的安靜與黑暗里,只有她一個人緩緩浮沉,這種感覺就像是死亡。
老板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瘋子。
最后阿波羅尼婭簽了免責協議——雖然一旦出事也沒什么法律效力——光頭老板穿戴全套設備在泳池等著,還給她一支信號彈,讓她感覺不好就趕緊放。
“我以前玩浮潛的,潛不了多么深,和游客差不多。”阿波羅尼婭安慰他。
“你別說了,再說我更不敢賺你的錢了。”老板憤憤不已。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最后檢查了一遍裝備,沒入水中。她游到深井的中央,一面調整姿勢,一面帶上調節器,努力遏制住自己低頭注視深淵的沖動。
她想跳下去,什么都不帶。
阿波羅尼婭高高比了個手勢,調整著耳壓,開始排氣下沉。
頭三十米相當愜意,但潛得越深,那種緊張刺激的快感反而越淡,她在四十米深處時開始覺得無聊——或許還是應該去海潛?但深海所帶來的那種無邊無際的壓迫感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她還是喜歡這個井,邊界和底線都清晰可見,滿是可靠的人工痕跡,不會有未知的大魚潛伏在黑暗里。
深淵盡頭是什么,就是個底唄!
連潛店老板看著也是個正常人,他要是神經質一點,沒準兒還多一些克系的誘惑。
算了,上升吧!沒勁!
阿波羅尼婭剛想停下來去摸排氣閥,忽然感到靜謐的水底一陣繚亂,暗流涌動,她被沖擊得身體一歪,隨即就被一股大力扯住。
啊?
她奮力掙扎,下意識向身后肘擊,卻感到胳膊被抓住了,那是人類五指的觸感。
阿波羅尼婭惶然地回過頭去,宛如做夢一般看到斯內普出現在她背后,沒佩戴任何裝備,甚至就穿著他常穿的黑袍子,飄在水里像一只巨大的鲾鲼魚。但他的兩個耳朵在流血,臉色也不正常。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識看了一眼臂上電腦,顯示深度五十米。
阿波羅尼婭一把摘了呼吸管往他嘴里塞,另一只手去摸信號彈,但斯內普掏出了魔杖——
不行!巫師就算是超級人類這么上去也會死人的!
阿波羅尼婭恨不得把他那魔杖扔了,拼命擺手,試圖用嘴型讓他明白一些基礎的物理常識。
然后水就不見了。所有的水。
這個深井里所有的水,不知道有幾噸、幾十噸?總之它們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空腔頂端傳來光頭老板驚恐至極的呼喊,阿波羅尼婭愣了一秒,發現自己正在急速地墜落。
斯內普當然不會讓她摔死、摔傷,甚至都沒有摔疼,阿波羅尼婭甚至也習慣性地在心里念咒,雖然她現在是個麻瓜。但這根本就不是摔沒摔著的問題。
“你啊……”阿波羅尼婭虛弱地嘆了口氣,肺部疼得她說不出話,整個人頭暈眼花,耳邊像有人狂敲架子鼓。她幾乎看不清罪魁禍首的情況,但她能感覺到有人把她抱了起來,近乎粗暴地扯掉了潛鏡。
啊?
“別再……別再。”他輕輕地說,伸手拂過她鮮活的五官,又將臉埋在她頸側,讓嘴唇感受到她動脈強有力的搏動,“別讓我再……”
言語也無法形容斯內普剛才那一瞬間的恐懼。血盟將他帶到了阿波羅尼婭所在的地方,他還沒來得及適應水底,就看到她正在下沉,雖然慢,但卻義無反顧,好像沒什么能夠留住她、別沉向那個仿佛永無邊際的深淵。
回到英國以來,他們天天宅在一起朝夕相處,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像阿波羅尼婭那樣好轉了,但或許永遠都不會好了。
“我想你了,阿波羅尼婭。”斯內普承認,“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
阿波羅尼婭費力地摸索著抓住他一只手,牢牢握住,另一只手緩緩撫摸著他的背。斯內普一直很瘦,伏在這里,能摸出脊椎清晰的弧度,甚至每一根骨節。
算了吧,她發病的時候還逼人跳飛機呢!
“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里。”她像哄孩子一樣,“這個潛店不好,我替你打它,咱們把它拆了,好不好?”
“我送你去麻瓜醫院。”好在斯內普的失態只有短短一瞬,很快就冷靜下來,“你要預約什么科?”
“預約?”阿波羅尼婭艱難地苦笑一聲,血沫子開始從她口鼻處向外涌,“急救室不需要預約……”
報應,純純的報應,她拷問肅清者的報應。阿波羅尼婭失去意識以前,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斯內普用了一些混淆咒才讓麻瓜醫生理解阿波羅尼婭的病情,畢竟潛水上浮再快也需要幾分鐘,但把水底清空卻只根本不用一秒鐘。
他不得不簽了一大堆東西,阿波羅尼婭已經沒辦法親自執筆了。等他從潛店善后回來,麻瓜護士向他報告了一個好消息。
“脊髓和大腦沒有損傷,真是萬幸,我們本來還以為她一定會腦出血。”護士操著一口法國味兒的英語,“但她的中樞神經、循環系統和呼吸系統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障礙。”
“很嚴重?”
護士一愣,嚴肅地說:“我們會盡力救治。”
對于巫師來說,一般的外傷很難引起他們的重視,外部環境造成的內傷也一樣。他們或許會對病毒、細菌、莫名其妙就蔓延全身的腫瘤束手無策,但除此之外,巫師們秉承著一種樸素的“哪里有洞、哪里補好”的原則,補不好就換個新的,多大的事兒。
阿波羅尼婭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巫師醫院里,斯內普正靠在她床頭看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此君似乎……容光煥發?
“我保險受益人填的不是你,高興得太早了。”她呻吟道。
“沒關系,只要我的是你就行了。”斯內普放下書,起身幫她把頭發扎起來,巫師世界里很難找到一根原生的皮筋,無論麻瓜出身的女巫們帶進來多少,巫師也做不到自己生產。
“保險公司瘋了才會接你的單,沒準我明年的保費都要漲價。”她撇撇嘴,忍不住摸了摸頭上,果然是那種蝴蝶結,緊接著就被斯內普握住了手。
怪了,怎么有種小女孩打扮洋娃娃的感覺?
“別動,你換了兩根骨頭。”他阻止道。
“區區兩根,我活著算我運氣大!”阿波羅尼婭眉頭一豎,想稍微假裝一下發發火,但想來想去又覺得沒意思——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在波士頓那一年,每一次她從外面回來,都要停在門口躊躇很久。她怕這一切到底還是假的,她一開門,門里他們一起生活過的痕跡就消失了。
瘟疫大流行治好了她,代價高昂。
斯內普沒有說話,甚至給她編了個麻花辮。
以他們的年紀與經歷來看,剖白自己的心事并不容易,他的尤為說不出口。當他意識到阿波羅尼婭作為麻瓜真的傷得不輕時,他甚至……感到難言的滿足。
她曾離死亡那么近,是因為他;但她最終被拉了回來,恢復得和從前一樣好,也是因為他。他終于掌握了她的生死,徹底的。
“今天幾號?我簽證還剩幾天?”她向后靠了靠,立刻閃電般地彈了起來,手指哆嗦著說不出話。
“怎么了?”斯內普看了看她的手,記得麻瓜醫生說她中樞神經受損,“后遺癥?”
“裝!你再裝!這可是在人家醫院病房里啊!咱們多少也算是個戰爭英雄了吧,給你的祖國留點兒面子,好嗎?”
“不用管它,一會兒就好了。”斯內普輕描淡寫。
其實生病也不全然是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