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mer先生,這次國際畫展,你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您畫上的這位繆斯,四年前曾與您一起出席過yicca畫展,請問他今天在場嗎?”
“據我所知,你們是戀人,在yicca上公布過婚訊,你們結婚了嗎?”
“感謝各位的熱情,但很抱歉,我不想接受任何采訪。”
我朝藝術館門前的無數的攝像頭與話筒鞠了一躬,鉆入車內。
“去哪?”程綰明知故問。
“你又不是不知道,行李不都通知你幫我收拾好了?”
“才辦完畫展,不歇一天,走得這么急,又是往蘇南跑?”
我摩挲著無名指上的紅玉髓戒指,輕聲催促:“開快點!
春日的穆圖鎮格外熱鬧,我開的那間民宿自也生意極好,負責前臺的莫唯忙得不可開交,待我站到了吧臺前,他才發現了我。
“染哥,你來了!”
“你忙你的,我上樓去了!蔽页πΓ×髓匙上樓,來到北面朝陰的那間房。整間民宿被我盤下來后,上上下下都裝修一新,唯獨這間我和那林住過的房,我沒舍得動。一覺睡到大天亮,我換上登山的全副行頭,背上帳篷和裝備,下了樓。
“又上山去呀?先吃了飯再動身?”見我下樓,莫唯合上游客登記冊,“剛買了羊腿,可新鮮了,我正愁一個人吃不完呢!
“你那個上次接驅鬼生意認識的民謠歌手男朋友呢?”我看了看柜臺后,“上回來,不還見他在這兒駐唱?長得挺好看的.....”
“提了分手,不合適!彼麚蠐项^,看我一眼又垂下眼皮,像只受傷的小犬,“我的情況你也知道,我不是凡人,壽命很長,和凡人談戀愛,不會有什么結果。他是個重情的人,我不想害他將來傷心!
“別想那么多以后,當下最重要!蔽遗呐乃募,剛想開解兩句,就聽見背后傳來風鈴的當啷聲,一回眸,便撞見了一雙淺色的鳳眸。
鳳眸的主人與我對視一眼,眼圈便紅了,扭頭便走,顯然是誤會了什么。莫唯“哎”了一聲,風一樣從我身邊刮過,追了出去。
看著那漂亮男人揚手給了莫唯一耳光,我一陣臉疼,又見莫唯與他拉拉扯扯的追了幾步,將人摟進了懷里,不禁失笑出聲。
春日陽光正好,山風也不那么凜冽,正適宜登山,剛過正午,我便爬上了蘇彌樓的半山腰。山腰是條分界線,再往上,便大霧彌漫,尋常人極易迷失方向,沒人能抵達山巔,但自然,除我在外。
剛搭好帳篷坐下來喝口水,手機就響了。
一開來電,打的是視頻通話,是我爸——親爸。
我按了接聽,屏幕上頓時躍出一只碩大的龍蝦。
“你瞧瞧,你阿爹釣到了什么?什么時候再過來,阿爹給你做鹽焗龍蝦吃!”鏡頭掠過撲上淺灘的海浪,照出波光粼粼的海面,又映出我爹燦爛的、滿是皺紋的笑臉——自我接到他后,這幾年,他開始如常人一般衰老,但身子骨倒是康健了不少,黑眼圈也不見了。
住到了海邊,他精神狀態也變得極佳,成日都是樂呵呵的。
“月底,等我忙完這陣就去!
“你是不是又去蘇南了?到底什么時候能接我兒媳婦過來?”
“再等等,快了!
“養個傷這么久,害你跑來跑去的,這么辛苦!卑⒌鶉@了口氣,還想在說什么,突然那頭有人在叫:“泰叔,你快過來!看我抓到了什么!”
“是水母!”
“有毒的,快放下!”
孩子們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一片,其中能辨出瑪索和塞邦的聲音。
“嗨,這幫調皮鬼,我得過去了啊,月底趕緊過來,孩子們都想你了!”
小憩了片刻,我帶上干糧和水,輕裝簡行。上山巔是抄得只有我知道的近路,已算是輕車熟路,黃昏時,便到了那座古老的宮殿。
四周的云霧頃刻散開,溫柔的夕陽灑在我身上。
風中,隱約襲來熟悉的芬芳。
一片殷紅的花瓣,落在我唇畔。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悠長的狼哞,我回眸看去,不遠處,一抹高大的身影自散開的霧氣中漸漸變得清晰,他的身后,荼蘼盛開。
我朝他疾奔過去,幾步便被他迎上來,被抱得雙腳離地,轉了個圈。
“你恢復好了?”
“嗯,只剩一只手,一顆心,長得太慢了些,讓你久等了!
“沒關系。我們回家吧?明天,就去給你辦戶口,然后馬上領證!
“好!彼亲∥业拇,抱著我,朝山下走去。
一陣風吹來,攜來馥郁芬芳,萬千花瓣,點點落了我們滿身。
以后——沒錯,我們有朝朝暮暮,長相廝守的以后。
頭不斷撞到帳篷頂上,我大汗淋漓,攀緊了他的身軀。
“慢點,那林,帳篷要塌了,你別整出雪崩來......”
他不答話,只含住我的唇,一味埋頭苦干——想是這四年他身軀未長全,沒法行事,渴得快要瘋了,今夜一定要盡興。
至破曉時分,我叫得嗓子都啞了,他才堪堪放過我。
下山的一路,風和日麗,春意盎然,許許多多的小動物從山林里蹦出來,跟隨著我們,從半山腰跟到山腳,又跟到林海深處。
我靠在一顆樹下,取出速寫本,將這一幕記在紙上,也記在腦海里。
沿著公路,我們手牽手一直走了很遠,走到月升日落,我竟也不覺疲累,但那林卻執意要背我,我只好乖乖從命,趴到他的背上。
“今夜的星星好亮,那林,你看!
“今夜的月亮,也特別美,和以前,不一樣。”他仰起頭。
“明天我們就回江城,結了婚,就去青島度蜜月,怎么樣?我爸和那些孩子們,都在那兒住著。我們坐船出海,在游艇上住幾天!”
“好,去看海!彼麚砭o我,語氣有難抑的激動。
去看海!@跨越數百年的愿望,終于得以圓滿。我吻了吻他的臉頰,一片花瓣落到我們的唇間。
托了老同學幫忙,那林這個黑戶在半月后得以在離江城不遠的農村里落戶,一拿到他的戶口,我便帶他立馬辦了身份證,然后馬不停蹄地和他去民政局拍了雙人大頭照,領了結婚證。
“你看你,怎么笑得這么傻?”回去的車上,我捧著證,樂得停不下來,身旁那林摘下墨鏡,咬住我的唇,“不許笑話我。”
“就要笑話。咧著一口大白牙,你是不是從沒這么笑過?”
“是啊!
“那你以后,可以這么多笑笑,我喜歡!
“染染,從此以后,我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
“嗯。”我點點頭,“名正言順,合法夫妻,再也不分開了!
下了飛機,迎面吹來潮濕微腥的海風,卷帶著青島春日的花香,機場外,我爸和孩子們遙遙朝我們揮手,看見我身旁的那林,臉上再也沒了之前的恐懼,瑪索和塞邦都敢湊過來,給他戴上貝殼花環。
我爸更是以合法丈人的態度,上下審視了他一番。
“不管你這個尸神主有多厲害,既然和染染結婚了,以后就得聽染染的,對染染好,知不知道?要是你敢讓染染受委屈.....”
“絕不敢。”那林低眉順眼,朝他鞠了一躬,“謹遵岳父大人教誨!
大抵是以前的陰影,我爸還是給嚇了一跳,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桿。
進了旅館的房間,露臺朝著的,正是青島有名的山澗溪谷,沿著海岸線的一條白石棧道為界,花海之外,是蔚藍無垠的大海。
扔下行李,我牽著那林的手,穿過花海,奔向大海。
一陣春日海風卷起萬千繽紛花瓣,將我們溫柔的包圍。
“染染,大海,好美!
——那林,你不知道,更美的,是我們的余生。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余生有你,便是永遠的,春和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