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有戲
隔天周末, 一大清早。
江逾白難得在這種事情后起得比遲年晚。
他醒來時,聽到了窸窸窣窣小聲卻又不容忽視地物品碰撞聲。
枕頭邊上沒有人,他微微挑眉, 遲年是在為自己準備驚喜嗎?早餐?
輕哼著歌從床上起來, 江逾白摸了摸被子,溫熱, 她應該剛醒不久, 上面還有她殘留的體溫和香味,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聞到了, 現在仿佛眷戀,多摸了幾下。
昨晚上身體并沒有盡興,但心理上卻奇異的愉悅。
能讓她開心已是滿足。
江逾白嘴角一直噙著笑, 收拾好自身又在離開房間前,往鏡子前照了照,梳理眉前的細發, 昨天遲年吐露出喜歡自己眉眼上搭著頭發, 而不是板板正正地梳起來, 他就放棄了發膠。
這份笑意一直持續到看到遲年在衣帽間內, 背對著他, 手里疊著衣服, 身前是小行李箱,里面已經放了幾樣東西。
“這是在做什么?”
江逾白看了幾秒后,還是選擇靠近, 聲音里滿是不可置信還有清晨的低啞, 以及剛才歡愉的尾調。
然后他見遲年收拾衣服的動作停了下來, 背影一動不動,而后自己聽到了一聲冷淡的“沒”, 聲音里已沒有了昨晚的沉醉。
熹微的光線透過窗戶照了進來,落在裝得半滿的行李箱上,以及身前的小人兒,只可惜背對著他,神色掩在明明暗暗中,看不真切。
其實,江逾白也害怕看到她臉上表情同那一聲冷淡的“沒”一樣,決絕的無情的冷漠,昨晚的一切都是夢嗎?
見遲年沒打算開口了,江逾白打破寂靜,又往前靠近幾分。
“你在收拾東西。”
語氣帶著肯定,明擺著的事實,遲年沒有否認,
“嗯”
“你要離開這兒?”
“嗯”,視線下是昂貴的衣服,身體上是泡澡過后的滿足感,這些是別的地方單單依靠自己實現不了的,猶豫了一會,遲年抿了抿唇,還是點頭。
“為什么要離開?”
江逾白每說一句就向前走了幾步,隨著他的走近,加上說話語氣的逐漸加重,這個衣帽間仿佛變成一個審訊室,他是當之無愧的優秀審訊員。
但同時,他記起了昨天答應遲年理解她不想處于‘高壓’的環境,又略微收斂了一下,只是在他人看起來依舊強勢。
而遲年無疑是個心里承受能力不強的被審訊者,面對他的逼近,這回她連頭都不點了,頗有些心虛地別過頭。
身體的歡愉騙不了人,昨晚到最后她也是恢復了點神志,索性她也經歷過好幾天的饑渴,江逾白又這么‘盡心盡力’伺候她,于是半推半就地沒有拒絕。
但早上清醒過來后就不是那樣子了,她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又是一幅冷著臉的樣子,只不過比之前好一點,現在還會略微收斂,只是還不夠
“我們分手了”
她強調道,也是給自己增強底氣。
又看了眼行李箱收拾的幾件當季衣物,是她最喜歡的款式。
“你昨天不是說我們沒分手嗎?”江逾白試圖將聲音輕柔下來,但總歸是帶著一股氣,向后退了幾步。
“我,我昨天是喝醉了”
遲年又看了他一眼,他堵在門邊,旁邊幾步是梳妝臺,上面有她想要拿的首飾。
但是她現在沒有動,打算等江逾白離開了再去拿,清醒的她沒有醉酒的勇氣了,體現在都不敢看他的眼神了。
她話還沒說完,江逾白又不自覺地提高聲量:“所以昨天的一切都不算嗎?!”
話一說出口,江逾白立馬察覺不妥,從昨天的歡愉和現在的五雷轟頂中找到了理智,昨天,遲年說他像她的母親,不能成為這樣,要冷靜下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嗎?”
果然,他一軟,遲年盯著他的眼神的時間就變長了起來:“嗯。”
“是我昨天的表現讓你不滿意嗎?”
遲年不想騙自己,昨天的兩人的事也天知地知,所以她誠實地搖搖頭。
“那我一直像昨天那樣”
話還沒說完,瞥到她的行李箱,江逾白立馬破功,警惕道:“你現在住在哪里?”
遲年不想回答,但耐不住江逾白一直看著她。
“沈煥那。”
意料之中不是嗎?
江逾白嘆氣,
“別收拾了,以后就在這里住?”
遲年不語。
“我不打擾你。”
遲年終于抬頭,有點心動,但是搖搖頭。
江逾白罕見地產生挫敗感,好像他想給她什么,也只是因為她剛好需要,順勢接過,而對于她自己堅決不要的東西,硬塞給她她也不要。
那他還能給她提供什么呢?
他走出房間,正好留給她空間收拾,遲年如愿地拿上七條項鏈,每一天都帶不同條,上個星期,她都沒有帶過首飾
行李箱不大遲年裝的東西也不多,等到提著它在樓梯時,江逾白剛好上來,難看的臉色在這短短時間內又恢復成了從容淡定,很自然地伸出手來提過她手中的箱子。
“走吧,我們下去吃早餐。”
桌上是些精致小巧的中式早餐,自從沒在別墅住后,遲年吃的都是干癟癟的冷冷的面包。
一口咽下去一個熱騰騰的蝦餃,遲年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在外面已經不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了,她剛拿到入職一個月的工資,連她平常穿的單衣都買不起
遲年覺得自己眼淚快要包不住了。
她能感受到江逾白在看著她,如果他再問一遍
粉色水晶的手機孤零零地落在沙發旁邊,遲年拿起來時,發現有一通來電,在昨天晚上。
不出意料是沈煥。
但是她再往上面翻,能看到有接通過的記錄,這通,是在接通后再打過來的。
那時候
是什么情況,遲年已經回憶不起來了。
看了一眼作沉思狀的江逾白,她隱隱猜到了。
遲年沒有選擇回撥回去,沈煥應該可以理解。
還想著再共度周末兩天大好時光的江逾白,在面對遲年說要回去時妥協了。
幸好說的不是回家
江逾白垂下眼簾,灰鴉色的睫羽蓋住不合時宜的不善,正好,他也應該去瞧瞧這位故人。
司機小李毫不驚訝在間隔好幾天后終于又載到了遲年,覺得本該如此,只是后備箱里還裝著一個行李箱,而且后座兩人的氣氛也不像之前黏在一起的甜蜜勁,他有個大膽的猜測。
而后,后座就傳來boss的話語就印證了他的想法,
“年年,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吧?”
江逾白微微勾唇,身上單穿著白襯衣,休閑款式的,碎發搭在眉頭,眉眼干凈清澈,外頭的陽光照進來,格外偏愛他的臉頰和脖頸,像是發出光芒的金子。
恍惚地,遲年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經喂貓少年的影子。
好想一口咬上去
隔了一會兒,遲年對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一驚,別過頭,不敢再看他一眼,輕輕從鼻腔發出了一聲,也不知是‘哼’還是‘嗯’。
江逾白卻注意到了,她耳垂的微微紅潤。
這又是因為什么?難道這張臉的威力這么厲害?
他伸手撩了撩碎發,實話說,他挺不習慣的,而且,還容易扎眼睛。
兩人已經分手的人,周圍卻始終彌漫著曖昧的氣氛,小李左思右想覺得兩人應該還有戲。
第62章 飛奔
公寓內。
江逾白跟著遲年一起上樓, 在門前,他先遲年一步按下了門鈴。
還沒等遲年想好什么理由支走江逾白,一響鈴, 沈煥就很快地開門, 像是一直蹲守在這里,眼睛里也有些許血絲, 神色與面前兩位相比起來實在說不上好看。
這
遲年下意識伸手想拿過江逾白一直提著的行李箱。
卻被他輕輕抬手躲過去了。
兩個男人笑著打了招呼。
一個從容自然, 嘴角彎起的幅度剛好。
一個強顏歡笑, 嘴角扯起的弧度略繃。
遲年在一旁, 覺得不出聲為好。
江逾白順理成章地進了屋。
其實這間屋子不算大,正經的兩室一廳,但地段卻是很好, 遲年即使知道沈煥能賺錢,也想象不出他這么快就能掙錢買房。
江逾白也有一套,曾經擺在她的面前
只是, 兩個男人一碰面, 都是一米八多的個子, 站在門邊, 卻顯得房間逼仄了。
“年年, 你在哪個房間?”
提著行李箱的江逾白站得筆直, 低聲詢問遲年,一點都不拘束,比房子的主人還像主人。
“在”
遲年抬頭看他, 朝他靠了一點, 想給他指引方向。
沈煥手伸了過來, 身體也隨之靠近,硬生生隔開了兩人想靠近的姿勢,
“給我吧。”
沈煥對著江逾白很友好地笑了笑。
“這是年年的行李箱嗎?麻煩你了,我來放到她的房間就好。”
江逾白這時候拿著也沒有什么意義了,便順勢松開手,落下了一步,正巧與遲年并肩。
兩人肩并肩站在一起確實養眼般配,放下行李箱的沈煥回過頭看到這一幕,心底不可抑制地升起不可思議和生氣的情緒。
但現在在江逾白面前又想忍住,他充當一個知心大哥哥,很不經意地問道:
“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明明兩人分手的時候他還趕上了后半場,站在少女身邊的還是他,怎么現在又,位置顛倒了。
江逾白趕在遲年開口前笑了笑:“哦,多謝關心,我們的不理智行為讓你看笑話了,幸好那時候有你這個哥哥在。”
他的話語很真誠,好像真是為了感謝他這個遲年的‘哥哥’。
沈煥笑容沒有了,“這樣嗎?”他看向遲年,“年年?”
可惜遲年低著頭,沒有看也不敢看他們的眼神,只能不語,心中的天平不斷搖擺,她討厭做選擇
索性江逾白也沒有久待。
對于沈煥,他并沒有感到強烈的危機感,觀這兩人的相處,他知道,沈煥一直跟著遲年走,太順從柔和了,注定兩個人走不到一塊,而且,關鍵的是,給不了她想要的。
江逾白一走,空氣也沒有那么緊張了。
遲年想繞過沈煥回房,其實她還想睡個回籠覺。
沈煥措不及防開口了,
“遲年,你不知道你當時哭得有多傷心嗎?”
他抓著她的手,目光也一直盯著她:“為什么昨天晚上你們兩個人還在一起?”
昨晚打電話給她時,接聽的是男人的聲音,他當時想順過去接走遲年的心都有了,他不明白,這才幾天,兩人怎么又搞在一塊了。
他現在真像一個正牌哥哥而不是正牌男友,以質問的語氣開口想要遲年知錯能改。
他很少使用這種語氣,又恰恰是遲年所不喜的,但依據以往的相處,她還是對沈煥抱有濾鏡,順著他的話開口,
“我知道”
遲年看他時眼睛怯怯,“我和他現在也沒有和好”
“這叫沒有和好?那如果和好是什么樣子?”
沈煥幾乎抑制不住音量。
主要是他想到了之前,在他與江逾白之間,遲年沒有選擇他。
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卻在看到兩人站在一起后又不確定起來了,
“年年,你們還會和好嗎?”
遲年不清楚,當時她也是情緒上來了,擠壓的心思全都在爆發出來,提了分手,然后打電話給沈煥,以為他還是一直愛護她的人。
“我”
遲年眼里些許淚珠,算得上是淚眼婆娑地看著沈煥。
可憐巴巴的樣子求著沈煥別再說了。
脖子上掛著的珍珠項鏈閃爍著光芒,和她的眼睛一樣明亮。
一樣的精致又易碎
沈煥回過神來,一把過去抱住了她:“抱歉年年,你不知道我昨晚有多擔心你,剛才看到你和他一起出現才會那么生氣。”
說完,又像下定決心般,揭開了兩人一直不愿承認的事實:“當初不就是因為我沒錢,我們才沒有在一起的嗎?現在,我賺錢了年年,我們難道就不能像當初一樣嗎?”
話沒有明說,話語中的意思兩人都懂,他們本該就在一起的
沈煥傾身虛抱著她,這個距離,他能嗅著遲年的發香,等待著她的答案。
“沈煥哥,你難道不能一直做我的哥哥嗎?”
“不能。”
沈煥頭一回這么堅決
“誒,小年年,水要裝滿了,”飲水機前,關雅珺在遲年旁邊,見她的杯子水要滿起來了,連忙提醒,“最近怎么都心緒不寧的。”
雖說是關了水,但遲年的手還落在開關處,眼神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忽而開口問道,
“雅珺,你說自己租一套房要多少錢啊?”
“什么?!你還沒有自己租過房子嗎?”
關雅珺意識到自己太震驚了,忙補充:“哦,這要看你在那個地段租了,我們公司旁邊那商業區的話一個月得頂我們工資的一半吧。”
“對了,怎么突然問這個來了?”
“嗯我覺得自己需要一個人租房了。”
遲年最近是查過周邊租房的價格,一直在象牙塔里的她很少憂心這個問題,但這幾天沈煥的變化又讓她感到了迫在眉睫,她應該搬出去了
可是又好貴
關雅珺點點頭表示理解,看遲年現在失魂落魄的樣子聯想到自己剛出來工作的時候也在為錢發愁,所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年年,我們剛出來工作的時候工資是不高的,但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先與別人合租,等到自己有錢了再自己單獨出去租啊。”
“合租?”
“對啊,很多剛打工的人都是先選擇合租的,我以前也是與他人合租減輕工資壓力。”
“嗯”遲年想了想,對她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眼睛里也有了神采:“謝謝你,雅珺!”
仿佛有了動力一般,她又拿出手機在明天的日期打個勾,她要準備看房!
關雅珺見到她這個樣子也放松下來,湊過頭去問她,
“你和你男朋友復合了啊?”
“我那天看你們很親熱。”
很親熱是委婉了,簡直是過分粘人,關雅珺第一次見著眼前呆萌的遲年還有這一面。
遲年知道她說的是酒吧那回事,喝醉時發生的事情都有印象,見被提起,她的臉色真的通紅,但還是底氣不足地反駁道:“沒有。”
“是嗎?那我最近幾天又看見他來接你下班了?”
這個遲年反駁不了,江逾白說是在追求,要求遲年不能剝奪他追求她的權利,同時,又想讓她看到自己尊重她自由的一面,這幾天都規規矩矩斯文得不得了
“老板,還是去接遲小姐嗎?”
為江逾白打開車門,小李如往常般低聲詢問。
“不用。”而后江逾白又補充:“但還是走那條路回去。”
他收到了遲年發送的不用來接她的信息,因為這幾天為了獻殷勤,他都是接她上下班,這一次,雖然不用接,但還是習慣性的走這一條道路。
他沒有去看手機里遲年的定位點,如果有緣,他們也會相見
然后,他看到了窗外一閃而過的身影,很熟悉。
“小李,麻煩在這里停下車。”
寬大的玻璃上倒影著遲年的身影,在這一面大鏡子下,她的倒影顯得無比纖細又十分渺小。
走到了這里,她依舊猶豫不決,手里捏著含有出售信息的廣告紙,反光鏡映照著她糾結的神色,想要有著自己的一個小窩,怎么這么困難。
為什么他們都不對自己好,印象中的沈煥為什么性格會有變化,他怎么不能一直對自己好。
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她再一次選擇了逃避,或許出來租房,可以解決,至少不用面對他
想定主意,她終究是邁出一步,
但后面傳來了一聲:“年年?”
是江逾白。
江逾白看她回過頭,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便下意識解釋:“剛好經過這里,看見你在便來打個招呼。”
聽他解釋,遲年心中也沒有介意他的剛好出現了,只是情緒依舊不高昂。
江逾白看出來了,甚至能接收到她不時投過來的委屈眼神,只是她不開口,他也只能裝紳士。
他又看了一眼遲年手上拿著的租房廣告,輕聲問她:“是要租房嗎?”
遲年點頭,前幾天他還知道她住在沈煥那里,害怕他疑問怎么現在就這么快在找房子,會不會是因為他。
遲年不想讓江逾白誤會,于是捏著紙將它移到身后,此地無銀三百兩道:“不是因為你才想租房”
誰知,江逾白卻表現得微愣,一幅知情達理的樣子,沒有接下去詢問她為什么要出來租房,只看著她,輕笑著點頭:“我知道。”
兩人之間的距離剛剛好,沒有過分親熱,又令遲年感到很安全,散去了一點對陌生環境的懼意。
這幾天他都是這樣,好像只是充分履行了一個接她上下班,給她帶早餐的無名之輩。
做得又恰到好處,遲年覺得自己的嘴又快要被養刁了。
“那我進去了?”遲年指了指廳里,前臺的小姐姐正滿臉微笑地看著他們,等待咨詢。
江逾白擋在她的面前,雙手老實地垂在西裝褲旁,沒有貿然地握住他,像是突然想到一般,開口:“其實我在你工作附近也有一套房,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當,租給你。”他見遲年明顯猶豫地神色后添加道。
“好。”
遲年朝他扯了一抹淺淺的微笑,跟著他到所謂的公寓。
同樣的兩室一廳,臥室卻很大,還是雙人床,明顯的不是一個人居住的量,另一個房間是小型衣帽間,浴室里面還有浴缸,以及沙發,和別墅內是同一套的,關鍵的是,離公司很近,推開窗,就能看到那棟寫字樓。
這簡直是令她心動無法拒絕的,
遲年狐疑地看著江逾白,江逾白坦坦蕩蕩讓她看。
“怎么樣?”
最后江逾白問。
遲年并不知道現在她臉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傳遞了‘很可以’這種意思,嘴上還是說到:“我再思考一下”
在江逾白送她回樓下時,遲年回過頭,再一次朝江逾白露出微笑,很甜,且真誠:“謝謝你,江逾白,我喜歡你現在這樣。”
“怎么又將行李箱拿出來了?”
沈煥在小廚房里煲著湯,轉身看到遲年拿出行李箱時,心里漏了一拍,充滿著疑惑,畢竟前幾天他剛見過,他將她放在房間里面,現在就看著它又擺了出來,直晃晃地在自己面前,這可不是什么美好回憶。
“我”
面對沈煥,遲年還是覺得不好意思,但又察覺到這幾天兩人的尷尬,還是開口道:“沈煥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我在外面租了一個房子。”
本來是明天就想搬走,收拾東西不難,而且在這里她也沒有什么東西。
但是沈煥現在還在做著飯,等著她吃,于是她想說的話在口中轉了個彎:“過幾天就走”
聽她說完,沈煥沒開口,徑直轉身直接先去關了火,“噠”的一聲,預告著沉寂氛圍的開端。
公寓在高層,現在周圍沒有任何聲響,剛才還有抽煙機工作的聲音,現在也被沈煥關掉了,只余熱湯在尚且沸騰的鍋里‘嘟嘟’冒聲,而后又恢復平靜了。
在熱湯不冒聲之際,沈煥已經洗好手,從小廚房里出來,站在遲年面前,開口了。
“在哪里租的房子?怎么沒有事先和我說?”
又是這種咄咄逼人的語氣,短短幾天,遲年見他的語氣再一次陌生,脾氣也見長,在遲年聽來并不是很好,特別是剛經歷被哄,有了對比,遲年也不想和他說話了。
只看著他默不出聲。
沈煥自顧自猜起來,
“因為江逾白嗎?”
“不是。”遲年糾正,而后看著他略不對勁的神情道:“沈煥,你別這樣我搬出去,對你我都好,你總會有女朋友的,你也不可能也不是真的我的哥哥。”
說的是前幾天他自己否認的不可能永遠做她的哥哥。
但沈煥明顯不信,突然他笑了起來,與平常他的溫文爾雅對比起來很反常,雖然只有短短幾聲,而后他又略帶自嘲道:“為什么又是他呢?遲年,上一次在我們約定了在上大學一年后我就向你表白,可結果呢,你選擇了他,這一次,你們明明分手了,怎么不能選擇我呢?”
遲年覺得他的跨度有點大,過去的事有些她已經不愿回憶,所以此刻看著他搖搖頭:“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
她明明還在拼命搖頭,沈煥卻盯著她的眼睛:“你這雙眼睛,怎么能這般明亮無辜,當初也是這樣,明知道你不堪的內在,看著這雙眼睛,還是想相信你”
“我誤會?年年,你知道我做過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嗎?”
他突然俯下身子,湊近她的耳朵:“當年,你上大學時,我就應該和你表白,在那時,你一定會同意,畢竟你還沒有找到別的男人比我好,”
“哦不對,像你這個花心虛榮的性子,我只恨自己沒錢,留不住你。”
“你說,你那時候為什么要對我笑,要叫我沈煥哥哥,對我笑得那么甜,卻又不接受我。”
“你真狠心,遲年。”
黑色的車一直停在公寓樓下,從剛才遲年上去就沒有動過。
小李默默從后視鏡看了眼boss,懷疑他是不是被遲小姐臨走時的吻給奪了魂,不然怎么一直看著窗外她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不明所以地弧度,遲小姐又不會回頭至少前幾次都是如此現在怎么會出現呢?
然后,使他驚掉下巴的是,遲小姐真的出現了,提著個小行李箱,一個人站在街角逐漸亮起的燈光下,嬌小的身影仿佛被暗色籠罩,如無家可歸的小貓一樣,低著頭,也不動。
連小李這個外人都看得心一緊。
但很快,不用他開口,‘吧嗒’,后座車門已經開了。
車子本來就停在暗處,江逾白此刻也是站在黑暗下,張開雙手,對著遲年所在的燈光處勾唇,聲音恰好能讓她聽到又帶著纏綿繾綣,
“年年,我在這兒。”
遲年回首,忍不住落下眼淚。
行李箱都顧不上拿,飛奔了過去。
所有的心思在這一刻都可以放在一旁,她只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第63章 “嗯,你值得。”
而江逾白也很好地充當了這一角色。
在遲年撲到他懷中的時候, 雙手摟緊,回抱著她,拍著遲年的肩膀告訴他自己在這兒, 只是輕拍, 沒有說話,直覺她現在也不想聽到任何聲音。
只是在暗處的嘴角卻隱隱勾起, 他也沒有想到, 只是一個小小的租房, 就讓對方破防了, 也好現在也沒有人來打擾他們了。
江逾白抬眸,眼神看向前方,視線里是沈煥從樓棟里出來的身影, 看到他抱著遲年時,腳步停頓了,神色不明。
懷抱中的遲年還在小聲抽泣, 嗚咽著, 柔軟的肩膀輕顫, 如同一折就斷的柳枝, 聞者落淚, 見者心疼。
這才是像當時江逾白與遲年分手的情景, 這時看客與主角身份調換罷了。
但沈煥卻不能像江逾白那般直沖沖就過來對他揮拳,兩人都是遲年身邊的人精,輕而易舉就看出來上次與這次的不同。
如果說上次遲年哭還是一江溪流迷茫找不到出口, 卻還是存點小心思知道會打電話給沈煥, 現在則是波濤洶涌千里決堤, 上次只能說是小打小鬧,這一次卻直接讓遲年傷了心。
最熟悉的傷人越很, 沈煥好像敗了,明明知道遲年內心缺愛,卻還是對她惡語相向了,硬生生地將她推了出去,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等到遲年在懷里漸漸止住了哭泣,江逾白才低聲,好意問道:“沈煥來了,就在你的身后。”
他沒有問發生了什么,只是將選擇權交給了她。
遲年沒有抬起頭,但江逾白能肯定她聽到了,連小聲抽泣的聲音都止住了,身體也僵硬了幾分。
然后,她悶悶地聲音傳出來:“我不想在這兒了,江逾白,我們走吧”
沈煥已到幾步開外,露出苦笑,
“年年年,是我錯了。”
“剛才我情緒激動了,才說出來那些話,你,能原諒我嗎?”
奈何遲年都沒有看他一眼,只一味地摟緊江逾白,傳達的意思非常明顯。
“抱歉,我們先走了。”
江逾白略含歉意地朝沈煥頷了頷首。
他沒有露出笑容,卻比起嘲諷來更面目可憎。
但江逾白從不理身后人的看法,只要懷中人在就行。
著名的情侶餐廳,裝潢從外面看很唯美,里面各處小型星星燈閃耀,能在看清人時又覺得昏暗曖昧,對于情侶來講,欲語還羞的氣氛絕對是烘托到位了。
遲年沒想到在這里能遇到易信,和他身邊的人
雖然沒有照鏡子,但遲年知道她的眼睛現在還是紅彤彤,一生愛美的她怎么能把自己狼狽的一面其他人看見,她連忙轉身將頭埋在了江逾白的懷抱里。
當然,她卻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即使流淚也是梨花帶雨的模樣。
她一進來,易信就注意到了她,以及她身邊的江逾白。
相應的,遲年也注意到了坐在他對面的美女。
“易信在相親了。”
她想起了章揚說的話,那時即使她心里糾結也沒有多大情緒波動。
然而,現實擺在她眼前卻讓她忍不住退卻。
有種身邊的人最后都將離她而去,他們都將要結婚,曾經親密的人最終有了歸屬,個個都要棄她而去,遲年本就泛紅的眼眶又要控制不住泛出淚花。
被心底悲傷沖擊入海里的人急需一根浮木,幸好,現在還有人在她身邊。
幸好,她將頭埋在江逾白的胸前,其他人就看不到她的悲傷了。
“我們回去吧”
回家,回到還有她們生活氣息,能證明她存在的家里。
“好。”
別墅,廚房。
江逾白將襯衫袖子拉到手肘處,自己下廚,晚飯很簡單,拿著冰箱現有的面條,新鮮的蔬菜,他只需要加上涼水,注意沸騰時間,保持面條口感的同時,可不能讓在傷心的遲年等太久,會餓著
驀地,他的腰上圍上來纖細嫩白的手,這個家里只有遲年在。
以為是她餓了,江逾白微微轉下頭,安撫道:“很快就能吃飯了。”
“嗯”
遲年應了一聲,并不在意什么時候開飯,或者說她的心思就不在飯上,胃口已經被消磨殆盡了。
她又輕輕踮起腳尖,將頭擱在江逾白的頸窩處,雙手環抱他,這是在她不喝醉的情況做出的粘人行為。
一幅脆弱極度渴求溫暖的模樣。
現在做什么恐怕她也會答應。
理解她缺愛和依賴的本質,在推開她教導她要自己自強和默不作聲不去糾正之間,江逾白沒有動靜,畢竟,既得利益者并不會主動去改變這一切。
“你說,為什么沈煥會說出那番話,他是不是討厭我,他們都這樣,他們都傷害了我,我只想要無條件的包容,這有錯嗎?”
即使遲年說得語無倫次,主語從他變成了他們,不清不楚的,但江逾白還是聽明白了。
沒想著去和她分析道理,也沒回答她的對錯,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在。”
他熄了火,轉身讓遲年更好地攀附在他身上,她哭累了就趴在他的懷里。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在江逾白以為她要睡著時,聽到她囈語般,
“江逾白,我想要堅定地被選擇”
“嗯,你值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