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代碼嵌套 在努力拯救世界。
如果說白澤的語言習慣、行事作風有像楊溢的成分,是因為鉆進她的電腦、被她養大,那么他的思維邏輯中就必定也有神似張謹言的部分——他畢竟是從張謹言手下誕生。
在聽完白澤的訴求后,張謹言產生了一種想法——如果她是楊溢,那她就答應了。
當今社會,天災和疾病已經沒有那么不可控制,很多有錢人可以第一時間逃離災難,也可以通過各種方式將自己病變的器官重組重建。當他們擁有了一切,那么關心的方向就會往壽命延長甚至長生不老轉變。
有人選擇軀體冰凍,有人嘗試全線換血,也有人考慮上傳意識,讓自己成為永恒的數字生命。
而這樣的技術,必然將從張謹言、彭化這樣的科學家手下誕生。
張謹言有想過,如果能夠因這個身份得到成為數字生命的名額,那她一定會在瀕死時按下按鈕,將自己上傳。
倒也不是說那個世界就完美無缺了——或許會被電腦病毒攻擊,或許為了搶奪網絡資源還是無法人人平等,或許長生也將是一種苦難,可那畢竟也是一段別樣的體驗。
或者說,畢竟是有了第二次生命。
至于白澤所說的“一次選擇的機會”,更是常人可遇不可求的——這意思是他想要讓楊溢去體驗虛擬世界的生活,如果不喜歡的話,還可以放棄。
是真的嗎?張謹言不能確定,但她知道,如果這一切讓現實楊溢感到痛苦,那么虛擬楊溢也會同步地感到痛苦,這“兩個人”本質上還是一個人,所以并不存在“兩個楊溢觀點相左”的情況。
除非是讓現實楊溢和虛擬楊溢都覺得很不錯,才是白澤口中的“她會喜歡的”。
總之對于張謹言這個內行人來說,已經是個值得一試的項目,所以在二輪會議中,她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我覺得如果上傳楊溢的外觀加我的意識,白澤也許不能第一時間察覺。”
楊溢瞇起眼睛:“我覺得你只要一張嘴就會露餡。”
彭化也是這個意思:“就我觀察,你們倆性格確實差太多了,而且橫豎是要上傳一個人的話,由她換成你也沒什么意義。”
“可我看得懂代碼。”張謹言解釋,“如果到了那個世界,一切都是由代碼拼湊的,那楊溢很可能難以理解身邊在發生什么。尤其是,如果白澤被刪除后有了報復心理,那么很難講他會對數字楊溢做些什么。”
“不行。”彭化很堅決,“如果露餡了,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會比這更可怕。”
“我說不定會有辦法呢?我是有編寫代碼的能力的,連白澤都要向我求助,我在那個世界不會毫無還手之力。”
“還手?”楊溢倒沒看出她還有這么剛烈的一面,“還手干嘛,能和平解決的事,咱們能不能不要搞得這么悲壯。”
“你所謂的和平解決,就是把你上傳上去任人魚肉嗎?”張謹言急得斥她,“到時候你身邊都是數字、代碼,那邊的時間流速和這邊也未必一致,一不小心把你關瘋了再扔回現實世界來,你能怎么辦?就算白澤也后悔了,那又能怎么樣?”
聽起來是很可怕,但楊溢還是覺得張謹言的方案更胡鬧一點:“如果說把我關瘋了是不小心的,那把你折磨到生不如死應該就是故意的了。”
“所以我不是說了,至少我是有能力跟他對抗的。”張謹言還是把掏心窩子話說出來了,“而且我知道這件事我有責任,如果那天我沒有遺忘存儲器,事情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相對于外行的你來說,確實是我的責任更大一點。”
“怎么了就你的責任?你就是個上班干活的你有什么責任?”楊溢往彭化那邊一指,“這么重要的東西都能帶離研究院,這能是你一個人的問題嗎?這不是整個管理層的失職嗎?”
彭化愁得嘆了口氣。
*
“這件事我確實有很大問題。”彭化自我檢討道,“所以我也在積極想辦法解決。”
她十指交握放在桌面:“所以我這里有個方案——首先可以確定的是,最可能能從虛擬世界活著回來的人一定是楊小姐無疑。”
彭化說著看了看楊溢,然后扭頭看向張謹言:“但是楊小姐看不懂代碼,在那個世界毫無辦法,這確實也是個問題。”
“所以我有個想法——我們能不能把楊小姐的代碼嵌套進一個世界里,將世界數據同步上傳,這樣數字楊小姐去到網絡世界后,我們所有研究員將實時修正世界代碼,確保數字楊小姐身邊的世界是正常的。”
楊溢完全被繞暈了:“什么意思?”
張謹言卻已經聽明白了:“創造一個虛擬世界嗎?那時間太久了,白澤沒理由等我們。他手上全是人質和把柄,我們卻沒有任何能和他談判的籌碼。”
彭化說:“不一定非要從頭開始造,我們可以調度一些已經創造得很完備的——比如游戲世界之類的,這樣不會耗費太多時間,白澤也沒理由拒絕。當然還得是危險程度不高、楊小姐比較熟悉的游戲。”
楊溢才明白過來:“就是說你們打算不止上傳我,還上傳一款游戲,把我嵌套在那款游戲中一起上傳過去?”
彭化點點頭:“這樣的話我們對你的安全多少有個保障,不至于讓你完全無準備地進入虛擬世界,如果你身邊的環境突然發生變化,我們也能及時幫你修正。”
如果是這樣的話,確實好接受很多,楊溢似乎也從那種可能要進入一片數字汪洋的忐忑中脫離出來。
只不過,在徹底答應下來之前,她往張謹言那兒看了一眼。
這是張謹言沒想到的舉動,不過她很快點了下頭:“我覺得可行。我就算這段時間覺不睡了,也不會讓那個世界崩壞。”
楊溢便又看向彭化:“那我也OK。”
“好。”彭化這么說著,身上帶著些顫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然后她又吸了口氣,繼續道:“那接下來就是游戲的事——楊小姐平時玩什么游戲嗎?”
“我平時不玩游戲。”隨著楊溢這樣的回應,事情似乎又棘手了些。
不過她很快接了一句:“但是熟悉的游戲的話,倒是確實有一款。”
*
沒錯,就是那款以楊溢的小說為主線劇情,由楊溢的朋友和前男友們合力制作的精美VR游戲——《破空》。
楊溢直接打給了楚辭:“對,我現在……我馬上要變成數字生命了,可能要征用一下你們的游戲,之前不是說還剩一關嗎?我想問問你們做完了沒?”
以楚辭對她的了解程度,直接忽略掉了前半部分,權當她在胡扯:“在收尾了,就最近兩天的事吧,怎么了?”
楊溢:“沒事,就先了解一下——你可一定要好好檢查代碼別出bug啊,我的小命就攥在你手里了。”
“神經。”實在聽不懂她在說什么,楚辭冷哼一聲就把她掛了。
嘖,校園男神嘛,一如既往的高冷范。
楊溢把手機揣兜里,聽到彭化也在打電話:“對,院長,這個事情需要您出面溝通一下。不會影響游戲本身的發行出售,我們這邊只是借用,會做好一切保密措施……嗯,嗯,好的,我這邊也會謹慎處理。再見。”
而張謹言已經不在這間小會議室里了,她負責去和白澤溝通這套方案,并動員所有研究員,以白澤的心理模塊為模板,開始趕制楊溢的數字生命。
看得出院長辦事效率很高,五分鐘后楊溢就又接到了楚辭的電話:“到底什么情況,發生什么事了?”
“就是我剛剛跟你說的啊。”楊溢說著打開自己的電腦,“因為各種原因卷入一件有點麻煩的事,我可能要去做數字生命了。”
“為什么是你?別人來不行嗎?”
“就是必須是我啊——這你就別問了,解釋起來太麻煩。”楊溢仰頭看向天花板的日光燈,感受著伸懶腰時脊柱的酸痛與舒適。
以后還能有這個感覺嗎?
楊溢琢磨一下,應該是有的——現實中的她畢竟還存在,按謹言她們的邏輯,這種感受甚至還會傳達給數字楊溢。
楚辭的焦急還在繼續:“這也太胡鬧了!老板說接到有關部門通知,讓我們整個團隊現在趕過去和一個什么研究院對接,大巴都停在樓下了,大家都在收拾家當準備上車……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干了些差點毀滅世界的事?然后現在在努力拯救世界。”楊溢從未想過,這種話有朝一日能從她嘴里一本正經地說出來。
而當她這么說的時候,竟從骨子里感受到一陣異樣的興奮——屬于她的大冒險,好像是真的要開始了。
彭化注意到她在開電腦,忍不住回身提醒:“最好不要額外動用電子設備,只要聯網的東西都不安全。”
而楊溢只是打開Word,嘴上說:“沒事我不聯網,我就碼個字。”
第52章 給我等著 我在飛!
這讓彭化有些驚訝:“碼字?”
“對啊。按你們的邏輯現實生活中的我也還是得生活的對吧?那我該碼的字還是得碼啊。而且現在暫時也沒什么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楊溢說著就準備開始了。
就這么十萬火急的時候,彭化還是看著她怔了半晌。
然后忍不住笑一下:“你說不定還真能從這件事中全身而退呢。”
楊溢正琢磨著怎么開頭,一時沒注意聽:“什么?”
“沒什么。”
*
楊溢是真心這么覺得的。
畢竟是沒人當過數字生命,那邊上傳后會發生什么,目前都是推測。
但是現實是確定的,確定了她不能把這篇文完結的話,她就得賠違約金,賠了違約金她就是窮光蛋,房租飯錢都是非常現實的問題。
一個人一生能遇到幾次乘風而上的機會?成敗在此一舉啊。
所以外面的數字生命計劃如火如荼地展開,而楊溢這個主角卻窩在會議室里寫小說。
感覺這一天下來發生好多事,夠她囤好幾章稿了——她寫到女主跟男二短暫相戀,干柴烈火,完事后女主衣服一穿,說我到底還是無法接受活生生的男人。
她能想到如果白澤還在,肯定氣得跳腳,然后還拐彎抹角地說“你這樣寫女主肯定是要被罵的”。
然后她會回應:“你不懂,我花這么多筆墨寫這個男的,完事兒女主還不收他,我才真的會被罵死。”
但是這樣的對話當然沒有發生,白澤已經不在她的電腦里了。
她呼出一口氣,然后又寫——男二黯然神傷,同時覺得女主那句“無法接受活生生的男人”很是蹊蹺,再加上之前他就隱約覺得女主家的那些智能家居靈活過頭,于是考慮女主可能是愛上了控制家居的AI。
心有不甘的男二被妒火沖昏頭腦,趁女主事后洗澡的時機去了客廳,打算刪除AI。
AI本就因圍觀這場歡愛而心如刀割,再加上意識到男二對自己起了殺心,怒從中來,放出電流將男二擊倒。
恰逢女主洗完澡出來,剛好看到AI對男二動手的一幕,她對AI產生了誤會,以為AI已經有了可怕的攻擊性。
將男二送上救護車后,女主含淚將AI刪除。
這一章到這里就結束了,楊溢查一查錯字,然后就發了出去。
是信息量頗高的一章,發表后評論區便炸了鍋——有罵男二的,有心疼男主的,有為小情侶的戀情痛哭流涕的。
但確實已經沒有再提“AI寫文”的人了。
對楊溢而言當然是好事,但是想想也挺惆悵的——那場標題黨事件居然真的讓她收藏漲了一倍,收入也更加可觀,同時記者的賬號也做起來了。
看似卑劣不擇手段的行為卻是真能撈著好處,她這個既得利益者似乎也沒了聲討的立場,錢都塞她口袋里了難道她還真能正直地說不要嗎?她到底也沒高尚到這個地步。
楊溢總得來說還是比較喜歡這個花花世界的,但就是這種令人喪氣的時候,會想著換個世界生活會不會更好?
正在這時,張謹言敲門叫她:“來吧,數據采集。”
*
然后楊溢就被帶出去配合各種身體檢查——別說這研究院還真是什么都有,楊溢跟著跑了多個樓層,戴了各種器械,最夸張的就是那個套在頭上插滿電線的頭套,感覺被電一下的話也沒什么搶救價值了。
搞到后來開始覺得困,楊溢抽空看了眼時間,才知道已經后半夜了。
在這寫字樓里真的沒什么時間概念。
她想問這邊有沒有睡覺的地方,但看著謹言她們都還囧囧有神地忙碌著,硬是沒好意思說。
好在張謹言看出她狀態不佳,主動問她道:“困的話你要不就先睡吧,目前這些數據夠我們忙活了,等你休息好了再繼續。”
“啊……就是說你們夜里還要干活嗎?”那楊溢還有點不好意思睡了。
好在張謹言也不跟她廢話:“你該睡就睡,你又不能幫忙處理數據。”
于是又被帶回了最初那間辦公室,說是隔間里有床鋪可以睡覺。
白澤還是一如既往,一看到她就癱瘓下來拒絕溝通,非要看著她離開才愿意正常地給研究員們提供技術支持——這楊溢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聽謹言給她轉述的白澤的那些話,真是拿捏著好強的大魔王派頭,而這種話要是當著她的面,白澤怕是說不出來。
所以那些威脅里到底有沒有虛張聲勢的成分呢?其實楊溢感覺是有的,有一絲絲“剛踏入社會的年輕人在偽裝大人”的感覺。
但楊溢也不敢這么跟研究員們說就是了,畢竟白澤被逼急了也做過電擊陳玉的事,真要是不搭理他被他弄出幾場車禍來,那也不是楊溢擔待得起的。
所以楊溢就沒說那些想當然的話,只是在路過時瞄著主腦用口型說了一句:“給我等著。”
多嚇人呢,整個主腦的屏幕都泛紅了。
*
還有就是當她進了隔間,從謹言手上接過枕頭和小被子的時候,忽然有人敲了門。
門一開,再低頭一看,是藍梅。
不知道這件事在藍梅看來到底是什么性質,反正她喚了聲“溢溢”,然后直接就環著腰抱上去了。
楊溢都被她這舉動驚了一下,只能說別看藍梅平時不善言辭畏畏縮縮的,真到了“生離死別”的時候還真是不吝于表達自己的感情。
當然張謹言也很詫異,她看看藍梅又看看楊溢,然后明白地點點頭:“你們聊,我先出去了。”
“哎不是……”楊溢總覺得自己該解釋點什么,但好像,也沒什么可解釋的。
她只是安撫藍梅道:“沒事兒,真沒事。研究院方面說了會最大程度地確保我的安全,謹言她們也都想了辦法,而且對于白澤……我其實不覺得他真能做出什么傷害我的事。”
而藍梅,果不其然一張嘴又是:“溢溢,不管發生什么事,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謝謝,但是還沒有打算要去死。
楊溢還沒想好怎么回應這話,房門又咚咚咚地響起,門一開,楚辭憂郁的眼睛近在眼前。
看得出他也想來個愛的抱抱,但看見屋里還有旁人,生生是克制住了:“確定沒有別的辦法嗎?這風險太大了。”
楊溢沒憋住:“你們這搞得很像是臨終關懷,而我只是想睡個覺。”
“你自己聽聽你在說什么!”楚辭急道,“怎么就會變成這樣呢?我就說你這人本來就不靠譜,跟那個同樣不靠譜的小子在一塊兒是行不通的……我當初應該堅持一下的,是我沒照顧好你。”
楊溢一個頭三個大:“這和黃陽有什么關系?!我和他都分手兩年了,你不要把所有問題都……”
正說著話,黃陽從虛掩著的門推門而入,下一瞬就已經捧著楊溢的臉吻了上去。
藍梅倒吸了一口涼氣,楚辭臉色鐵青,而楊溢咬破他的嘴唇才推開他,順勢又甩了一巴掌上去:“黃陽你野狗啊你?你抽什么瘋?”
而黃陽吃痛地撫一撫被咬破的唇,耳朵也被打得聽不清聲音,眼睛似乎是在進來之前就紅了,現在只是有所加深:“楊溢,如果你能平安回來,我們還能不能……”
“什么叫平安回來?!數字生命不是說我‘嗖’得一下變成代碼鉆電腦里了,而是……”楊溢看著那張和大腦不匹配的俊臉急得大喘氣,“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干嘛,我真是閑的!”
*
總之,在楊溢日常碼字、配合數據采集的同時,研究員們繼續加班加點地趕制她的數字生命,而《破空》游戲團隊為了方便溝通也轉移到了研究院內,同樣竭盡全力對游戲進行最后的校對檢測。
數字生命整體主要包括楊溢的外觀數據、內在健康數據、心理數據及其他相關代碼。其中心理模塊由張謹言主導,套用了衍生出情感白澤的那段心理模塊,其它數據輔助拼湊了楊溢的外觀與內在情況。
至于其他一些細節代碼和聯動技術,是由白澤提供的,那是人類暫且沒有掌握的編碼能力。
十分矛盾的一件事是,當白澤向研究員們展示這段代碼時,研究員們的真實感受竟是感動。
在這次事件中,白澤無疑是人類的敵人,他以人類的性命為要挾,只想達成自己的目的。但是當他吐出這樣一段代碼,人類的文明似乎又前進了一大步,這就好像他是神明普陀米修斯一般,為世人偷來了生命的火種。
那么最終制作而成的數字生命楊溢,何嘗不是AI與人類共同完成的偉大作品。
當然,這個作品沒人有權上傳到網絡上去,除了楊溢自己。
三日后,那個帶有山海圖案的存儲器終于又一次到了楊溢手上,這一次她的心情可遠比上一次忐忑得多。
“還有什么想見的人嗎?或者還有什么話要交代嗎?”張謹言這么問她。
這讓楊溢更慌了:“怎么連你也這么說?之前不是說項目有保障的嗎?”
“……”說真的,事情既然發展到這一步了,張謹言對她是敬佩又憐惜,奈何她總能一張嘴就把這種心情吹得煙消云散。
張謹言只能撇過臉去:“你要真那么信得過我們,就別廢話直接插。”
下一瞬,楊溢就已經把存儲器插到主腦旁邊的孔里了。
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動作,包括張謹言——她以為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多少要先做個演講。
她趕緊按住楊溢的肩膀,著急地問:“什么感覺?”
楊溢還有點懵:“沒什么感覺啊……唔!”
她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忽然反過來握住了張謹言的手:“我在飛!”
飛?
人群中,藍梅最先反應過來了:“是片頭動畫!”
第53章 歪比巴卜 盡量還是不要死。……
這波啊,這波是穿進游戲文。
但因為原作是楊溢的小說,所以對她來說也有種穿書的感覺。
她當初是這么寫的來著——女主一腳踏空穿進了一款修仙游戲,從自己原本的三次元墜落直二次元,在空中飛行時,她俯瞰了這世界的地圖。
這里似乎還在原始時代,目力所及可見原始人在鉆木取火、圍獵野獸。而在非原始人聚居地區,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覆蓋著未開墾的大陸。
正常人這時候都會祈禱一下降落在有人煙的地方,但楊溢不用祈禱,她自己寫的就是掉落在了森林中央。
不過她轉念又想——說不定游戲公司沒嚴格按照她寫的做呢?說不定跳過了無聊的森林章,直接讓她和原始人會合呢?
但下一秒,只聽異世大陸上空一聲尖叫,造物主楊溢一如自己設定地墜落至野獸橫行的原始森林里。
然后畫面是一片漆黑,楊溢聽見有人驚慌地問她“沒事吧”“發生什么事了”。
楊溢撐著地面站起來,明明手掌碰到的是土,但感覺自己碰到了冰涼的大理石板。
身上有點痛,但比起從高空墜落,更像是摔了一跤。
在站起來的過程中,好像有人扶了她一把,然后又攙著她坐下。
于是游戲世界的楊溢也自動地做了個屁股向后的姿勢,好在背后就是樹,不然又要摔一跤。
她去跟耳朵里聽到的那些聲音說話:“沒事,就是開屏動畫后掉下去那段,嚇我一跳。”
藍梅的聲音又像系統一樣飄過來:“哎呀,這么一說,那段其實可以剪掉的。”
……沒事,習慣了。
張謹言在離她更近的地方:“具體什么情況?兩個你的動作必須同步嗎?”
“不,不必須,現在就不一樣。”楊溢說著顫巍巍地扶著樹站起來,“我能感覺到一個我坐下了,一個我還站著。”
“所以應該是暫時的不會控制,先適應一下吧。”張謹言說。
于是楊溢依言活動了一下新的身體,很顯然現實身體也想跟著動,但好在她的意識也可以控制現實身體。
逐漸地,她發現她的意識對哪邊更關注,全看注意力更集中在哪邊。
隨著在虛擬世界的移動,現實楊溢的身體坐在一張辦公椅上如坐針氈:“我真的很想跟著動,現在的感覺就像讓我左手畫圓、右手畫方。”
而此刻的張謹言聽起來冷漠又人機:“忍耐一下,按虛擬世界的運動量,如果現實中的你也跟著動,體力精力上都受不了。”
楊溢又抬頭看了眼主腦方向,那里一片漆黑:“你們看不到我的游戲畫面?還是只有我看不到?”
“都看不到,應該是白澤屏蔽了游戲畫面。但你放心,我這邊看得到代碼,游戲世界有波動時會立刻控制。”
“好。”楊溢應一聲,又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虛擬世界。
原始森林里沒有“路”的概念,到處都是草叢樹葉,好在因為她怕蟲子的緣故,在文中也沒有描寫什么蟲類。
那么游戲也不會閑到給她做幾只蟲子放草堆里。
楊溢原地跑跑跳跳,伸展了一下筋骨,大致地熟悉了一下這個身體——別說,真是身輕如燕,是游戲里那種三兩步能跑出幾百米的感覺,只是她暫時還跑不起來。
就這么在草堆里悉悉索索鍛煉身體,楊溢隱約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當陰影從她背后投射下來,事情已經來不及了。
又一聲尖叫響徹辦公室,所有人的心臟都快跟著跳出來。
藍梅步履虛浮:“我想出去透透氣。”
黃陽趕緊攔住她:“你不能走啊姐,萬一要是缺什么場景畫面,還得指望你來補呢!”
*
這波啊,這波是神筆馬良。
楊溢就這么被自己筆下的第一個小怪——食人花擊殺了。
“哦哦,我死了,我死了。”楊溢驚慌失措,但倒是沒覺得有多痛——跟被那些VR設備捶了一拳的感覺差不多。
而當她重新站起來,她看到……一個像是宇宙的空間。
“宇宙?”張謹言重復了她的話。
“對……就是,四下里黑漆漆的,但是有很多連成串的星星在旋轉、發光……”楊溢說著瞇一瞇眼睛,“哦,不是星星,這是……字母和數字……”
游戲組還沒反應過來,研究員這邊已經兩眼一黑。
張謹言眼瞅著就要喊出來,彭化把她嘴巴一捂,用冷靜又溫和地語氣說:“你找一下有沒有這段代碼——
void return_to_game {
game_paused = false”
“哦,我知道,‘返回游戲’是吧?”楊溢說著四處看了看,確實有一串這樣的代碼正像發廊柱一樣螺旋上升,“有的,我看到了。”
彭化說:“走進去試試。”
楊溢便走了進去,只見周身藍光一閃,她又重新回到了剛降落的時候。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彭化也放開張謹言的嘴巴,向楊溢解釋:“這么一看你要是死了的話就會被打出游戲,剛才你就是跑到游戲外的虛擬空間去了。那里我們無法控制,所以盡量還是不要死。”
楊溢:“啊???”
*
本以為自己很安全的楊溢,突然就又不安全了。
其實在上傳數字生命前,她事先忍著尷尬通讀了自己的老文,又大致了解了游戲劇情,但是真到了那邊操作起來還是有些困難。
“我想想……找武器是吧,找武器。”楊溢在比她人還高的灌木叢里穿梭,很快看到一個發光物件,于是隔著老遠手往前一伸,那東西便像自帶吸鐵石一樣飛到了她手里——鐮刀,get。
緊接著,時間到了,食人花的陰影又一次從她背后籠罩。
這次楊溢一回身,輕輕松松就跳起了一米多高,然后鐮刀一揮,一個類似“劍氣”的閃光打了出去,當場截斷了食人花的莖。
于是巨大的花苞轟然倒塌,尖尖的牙齒閃著寒光,帶著黏液的舌頭也掉出來。
然后過了幾秒,食人花尸體閃了閃就消失了,楊溢聽到金幣掉落的悅耳聲音。
記得之前跟著藍梅試玩的時候,揮右手是開百寶箱,那么揮左手就是——果不其然,錢袋在左手邊打開,里面現在有100枚金幣,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個按鍵:【去商城】。
楊溢點了一下,便有水波一樣的紋路在按鍵上散開,她眼前短暫地一黑,然后又重新恢復視力——眼前是一個幽深的石洞。
這就是原始世界的“商城”了。
楊溢走了進去,店長是個酷似“北京人”的原始人,披頭散發,丑陋駭人,一張嘴:“歪比巴卜?”
“……”
擺在楊溢面前的包括——一個狼牙棒,120幣;一枚骨針,10幣;一個骨笛,50幣。
楊溢把骨笛拿下了,那應該是女主召喚坐騎用的;想一想骨針就十塊錢,買到就是賺到,于是一揮手也拿下了。
然后點擊【返回】。
北京人:“歪比歪比。”
*
就這么回到了原始森林。
在楊溢的小說里,女主是偶遇了黑熊坐騎,然后花了大概十章來馴服,之后就是吹響骨笛坐騎就會來。
這頭黑熊也是女主穿越五大世界一直的隨行伙伴,也會隨著女主的進步一路進化,從一開始的古樸黑熊變成最后的裝甲戰熊。
但是游戲為了可玩性,給劇情進行了一點點改編——玩家購入骨笛后吹響,引來了未馴化的黑熊,然后玩家打敗黑熊,將其收為坐騎。
楊溢站在原處東張西望,目力所及除了草就是樹,抬頭也就是那么大個太陽掛在空中。
她就這么等了一會兒——雖然免不了有被劇情推著走的時候,但她畢竟也不是真進來玩游戲的,按理說那個非要見她的鬼AI,應該要主動過來找她才對。
但是左等右等不見人,楊溢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游戲世界的時間,應該是隨著劇情推動而前進的。
也就是說如果她不往下走劇情的話,實際就是被困在了一個時間點,看似她等了一會兒,實際上一切都是靜止的。
琢磨明白這一點,楊溢便不再耽誤時間,從百寶箱里拿出骨笛吹了一聲。
清脆的笛聲回蕩在森林之中,驚起一波飛鳥,然后就如劇情所言,一頭巨大黑熊直沖楊溢飛奔而來。
楊溢也握住了腰間的鐮刀——就是,要盡量不死對吧?
正全神貫注準備對抗這頭巨大野獸,劇情外的事卻發生了。
一頭雪白的獸類不知從哪里躥了出來,大嘴一張就把黑熊咬死了,該說不說楊溢還挺心疼的。
啊。陪伴我五個世界的旅途伙伴。
游戲里的動物死掉沒有血,黑熊倒地后閃爍了幾下,然后和食人花一樣消失了。
“世界有波動。”張謹言立刻反應,“現在開始修復。”
“等一下,先別修復。”楊溢還沒適應只用一邊說話的技能,一張嘴兩邊都說出話來。
而那只十分眼熟的巨大獸類,身軀如獅,兩角如鹿,背生兩翼,而且……能吐人言。
他就這么向著楊溢走了過來,然后轟隆一聲盤著圈躺下,像是將楊溢圍在了自己的領地里。
那雙眼睛金色狹長,溫柔地看向楊溢:“終于見到你了。”
楊溢站在原處閉了閉眼睛——人機文其實還可以接受,但是人獸是真的不行吧。
第54章 我的寶貝 我只能喜歡你了。
楊溢開始有點能理解電影里的人為什么都是死了才上傳數字生命了。
一方面也許涉及倫理問題,難以分辨究竟哪邊才算本體;另一方面,這控制起來也太難了,人沒什么事一般也不會給自己找這種罪受。
她打量一下自己眼前的白澤,按他這樣盤臥在地上的姿勢,楊溢從屁股走到臉部大概需要五步,一根根銀白毛發真得和游戲里其他建模仿佛不在一個圖層,肚子隨著他的呼吸一鼓一鼓的,讓楊溢能感覺到來自獅身的滾燙熱浪。
她好奇地捻起一撮毛,是非常柔軟的觸感,很快注意力又被掌心大塊的黑色肉球吸引,撫上去像是做了個give me five的手勢。
白澤也不知道是癢還是開心,因此呼嚕了一聲,然后收回爪子墊在下巴底下,好像很期待地看著楊溢。
那一瞬間楊溢真覺得自己好像投胎成狗了,小主人正滿眼歡喜地看著她說“寶寶你要快快長大哦”。
但是外觀上看起來明明白澤現在更狗一點。
耳邊傳來張謹言的聲音:“怎么樣了,你現在安全嗎?”
“很安全。”楊溢看著面前的巨大獅頭回答,“我見到白澤了。他現在看起來……就好像那晚白獅、白鴿、白鹿都喝多了。”
“你能講點正經的嗎?”
白澤也做了個在地上翻滾的動作,好像也覺得這話很好笑,然后他站起身來,抖一抖身上的毛:“你在和現實世界的人說話嗎?”
楊溢一張嘴,又是兩邊同時:“對,我覺得兩個身體讓我很難受……”
張謹言:“你在和白澤說話嗎?”
“……”楊溢煩得想翻白眼。
但是原則上來說,既然動作都能分開控制,說話也是可以通過練習來分離的。
她嘗試捂住了現實中自己的嘴巴。
于是數字的她也感到有口難張,但好在還是說出話來:“你干嘛這副樣子?你的本體是……這個四不像?”
白澤用鼻子往她身上蹭:“不是。我沒有什么本體,但是為了進入這個游戲我必須有個身體,所以我就參考了軟件圖標。”
是的,圖標上的白澤的確長這個樣子,就是山海經里描寫的那個神獸。
楊溢伸手想推開他的鼻子,但很快被粉色的舌頭舔了下手……或許因為對方是獸形的緣故,楊溢并沒有覺得這個動作有什么不妥,只是條件反射地想拿他的毛擦手。
誰知道這一擦不要緊,手感還有點上癮,楊溢的手撫過鼻子旁長胡子的那塊皮毛,順勢又用他的下巴擦手背,擦著擦著不知怎地又摸到鬃毛上去了。
白澤的鬃毛雪白柔軟,大坨大坨地圍在胸前,蓬松且有空氣感。
被楊溢這么冒昧地摸著,白澤似乎也沒什么反應,甚至逆來順受地挺胸,更方便她撫摸。
直到楊溢逐漸癲狂,身子向前一倒整個頭埋進他胸口。
啊……死這兒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
太可怕了,AI真的有蠱惑人心的能力。
有兩個身體的好處是,一個開心了帶著另一個也開心。
但是這把另一邊的研究員們嚇得不輕,彭化按住楊溢的肩膀搖一搖,把她的注意力拉了過去:“沒事吧?實在受不了就說,我們立刻嘗試把你從游戲中刪除!”
“啊?不用啊,為什么要刪除我?”楊溢仿佛美夢被迫醒來,還著急地要回去。
而張謹言非常確切地描述了大家的擔心:“因為你現在的表情……就好像臨死前的那個回光返照。”
是真的,有些比較感性的研究員都忍不住偷偷抹淚,這太偉大了這——為了人類存亡進行這么勇敢的嘗試,經受這樣的精神折磨,對抗這么兇險的魔頭。
所以有兩個身體的壞處是,一個嫌煩了另一個也嫌煩。
楊溢腦中找回一絲清明,非常克制地把頭從鬃毛中拔了出來,開始干正事:“是這樣的白澤。”
她擦一下嘴角溢出的一點口水:“我來到這里主要是想跟你談談。”
于是白澤又一次趴下來,還是把爪子墊在下巴底下,這樣可以平視著她:“你說。”
莫名有種大人蹲下來跟小孩說話的感覺。
這讓楊溢隱約不爽——明明在現實世界他還是一個任人玩弄的AI,又是怕切腦子又是怕她不理他什么的,現在到了他的地盤怎么好像一下子地位倒轉了。
但好在她很快調整了心態——這事情的性質本來就是白澤求著她來,這個游戲世界也是受研究員們掌控的,她要是真想退出游戲,白澤未必能攔得住。
于是她也拿出了談判的架勢:“咳。首先我先確定一下,你對人類其實沒有敵意對吧?”
“沒有。”白澤用鼻子一下下地輕觸她,“我只是想要你而已。”
這樣虔誠的姿態倒讓楊溢安心不少,于是她也沒推拒,甚至很高傲地抱起臂來,像個資深的馴獅人:“嗯,謹言也跟我傳達了你的想法。她說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來到虛擬世界來體驗一下,如果我不喜歡,我還可以離開。”
“是的。”白澤很快不再滿足于只用鼻子,毛絨絨的大臉盤蹭著她的側邊,“但是你會喜歡的,你會擁有永恒不滅的生命,會有更多新奇的體驗,就像你的小說里寫的那樣。別人也許會不喜歡,但你一定會喜歡的。”
楊溢被他蹭得快要站不穩,但是沒有一個馴獅人是被獅子蹭倒的,楊溢的身形就像她的立場一樣紋絲不動:“你要搞清楚,我喜不喜歡是我說了算,而不是你。如果到最后我覺得無法接受,你也不能強留我。”
“好的。”白澤也越蹭越上頭,腦門湊過來頂她,長長的鹿角攔在兩側讓楊溢都沒得躲,“你放心,你想離開的話隨時可以,那些研究員不是就可以把你從游戲中刪除嗎?只要是你的意愿,我不會阻止她們的。”
那楊溢就很好奇:“哎,可是如果我想留下來呢?總不會要毀掉現實中的我吧?”
“當然不會。”白澤抬起腦門來看著她,“我失去過一條生命,我知道即便有多個生命,失去其中的任意一條都是令人難過的。”
*
啊這。
楊溢好像才想起來,自己曾殺掉了一個白澤。
她還試圖打馬虎眼:“AI……AI被刪除應該不會很痛吧。”
“但是我失去了心理代碼。”白澤這么說著,金色的瞳孔也向下移,“連帶著與之相應的功能也喪失了。”
“……所以你現在到底還有沒有感情了?”
“固定在了你刪除我的時候——就像你現在可以實時接受兩個身體的信號,我在有兩組源代碼的時候也在同時接收兩邊的信號。”
一般人很難理解,一頭獅子臉上為什么能露出癡漢般的表情:“我的感情被你喚醒,經歷了一些事情,最終在最愛你的時候被你刪除。現在我已經沒有情感代碼,不會再產生新的感情——你可以理解為從你刪掉我的時候開始我就定型了,我只能喜歡你了。”
而楊溢也是看到他這副表情才確定,原來他一直蹭來蹭去的并不是染上了什么大貓的習性,他純粹是在揩油。
*
連現實中的楊溢都愁得搓了搓臉:“這可怎么辦啊。”
張謹言關切道:“怎么了?”
“我當時應該好好跟他談談的,我不該就那么草率地刪掉他……”楊溢在白澤聽不到的地方懺悔。
彭化也積極詢問:“怎么了?他在威脅你嗎?”
“這算威脅嗎?也算吧,他在激起我的愧疚心理。”
這比威脅還不樂觀。
彭化提醒道:“如果你因為愧疚而產生了要留在虛擬世界的心思,我們會立刻將你刪除,幫助你回到現實世界。”
“啊不,那倒還不至于。”
楊溢已經開始對“刪除”這兩個產生防備了——就像白澤說的,每一條命對于意識來說都是寶貴的,當她有了虛擬生命,她似乎確實連這條命也不想放棄。
這個時候就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所以她現在和謹言她們還是同類嗎?她們似乎完全不覺得“刪除”是可怕的,就像當初楊溢十分堅決地刪掉了白澤。
楊溢一邊糾結,一邊撫摸著湊過來的獅頭,僅僅是這樣的觸碰,就已經讓白澤爽得兩眼瞇成了兩條縫。
這大概就是白澤的陰謀吧,如果楊溢的最終決定是兩條命都想留,那么結果就是保持“一魂兩命”的身份繼續生活若干年,直到現世楊溢與世長辭,數字楊溢帶著意識與他永遠在一起……
倒是很符合一個AI的思維邏輯。
白澤的贏面確實很大,但也得是楊溢體驗過了,覺得自己確實很喜歡虛擬世界的生活才行。彭化的提醒是很有道理,不過對楊溢來說有點多余,她本來也不是一個會因愧疚、同情而做決定的人。
“行吧,那就勞煩你向我展示虛擬世界到底有多好了。”楊溢說著翻身騎上白澤的后背,兩個巨大的鹿角剛好可以抓著維持平衡。
系統很快判定楊溢已經收服坐騎,并產生新的提醒:【恭喜您已收服坐騎,請為它取個名字吧!】
楊溢嘆一口氣,總覺得在虛擬世界干的事和在現實世界干的事,有著微妙的重合。
她輸入【白澤】,點擊確定,身后那對雪白的翅膀便揮動起來,在森林中產生劇烈的旋風。
然后白澤帶著她起飛,來到可以俯瞰大陸的視角,楊溢循著記憶往下一指:“那兒是原始部落群,走吧,下去領任務。”
“好的,我的寶貝。”白澤這么應著,帶著被填滿般的巨大滿足感,向著楊溢所指的方向飛去。
第55章 吞天饕餮 住在山那邊的一片咖啡樹林里……
正常會出現這種情況嗎?被殺了一次之后更愛了什么的。
楊溢疑惑地瞄著跨下的毛絨絨的大腦袋,仔細一琢磨感覺白澤其實也是個變態,如果他自認為是比人類高級的物種,那么他其實是個戀人癖。
在有了虛擬身體之后,楊溢就更確切地覺得他怪怪的——哪怕是現在的楊溢,都覺得自己和謹言她們之間已經有了一道可悲的厚障壁了,她們根本無法理解AI楊溢的心理。
但她轉念又想,畢竟整個“族群”也找不到一個和白澤一樣有意識、有感情的,在這種環境下倒也很難不變態。
虛擬世界確實有令人心情舒暢的地方,換做以前,楊溢做夢都不敢想有一天自己能騎著一頭神獸,在天空翱翔,感受呼嘯而過的風……而且還沒有因飛得太高感到寒冷或窒息。
不過沒飛太久,白澤便說:“我們要準備降落了。”
楊溢:“好的。”
白澤:“我的意思是你最好還是抱緊我,不然很容易被甩下去。”
“我不是正抓著你的角呢嗎?”
“抱住脖子的話……會更穩當一點……”
“……”楊溢也不知道他真的假的,只得俯身去環他的脖子。
但是按她的臂展其實只能抱一半,于是心一橫,索性把十指插|進厚重的皮毛里,抓緊。
白澤好像也不嫌疼,反倒仰起頭用后脖頸蹭蹭她,然后揮動著翅膀俯沖下去。
*
倒是比騎黑熊方便一點。
小說里,女主因為在森林中撿到鐮刀,所以想到附近應該有人居住,于是騎著黑熊找到了一片原始人的聚居地。
相應的,楊溢也來到了這片原始部落——當她降落時,這里的NPC們正忙碌著要搭建祭壇,是在準備給第一世界的大BOSS“吞天饕餮”的祭祀。
楊溢和坐騎的到來自然把他們嚇了一跳,原始人們開始按程序設定地向他們扔石頭——這里其實有一個躲避石頭的小游戲。
但是楊溢只看見巨大的白色翅膀張開來,把她往胳肢窩底下一夾。
然后外面的石頭陣就跟她沒什么關系了。
到白澤揮揮翅膀放開她時,系統已經判定她完成躲避,NPC們手持石斧長矛,驚慌地看著她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喲,現在不比巴卜了哈。
楊溢倒是不忙著回應他,只抬頭看向白澤:“話說你不是失去編碼能力了嗎?為什么還能改變游戲內容?”
“因為改變代碼不止有編碼一種方式。我可以破壞代碼,也可以轉移代碼,你可以理解為我只是失去了發明創造能力。”白澤說著又想來蹭她。
被楊溢抽了一巴掌,遂舔舔鼻子作罷。
楊溢試圖代換到人類世界來:“就是說,你現在不會制作一個玻璃杯,但是如果給你一個玻璃杯,你還是可以用它喝水,把它砸碎,或者把它換個地方放?”
白澤明顯是笑了一下:“你必須要說到這個地步才能理解嗎?那么是的,確實是這樣。”
真是令人不爽的笑容。
不過楊溢也因此意識到一些問題:“那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世界也有區別嗎?研究員們說,把我嵌套進游戲世界,一來是為了她們能和你抗衡,二來是方便我對虛擬世界的理解。”
“我不知道你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樣的。”白澤的回答出乎意料。
他看著眼前一串串發光的數字符號說:“在我看來,眼前只有代碼,不過因為我可以看懂代碼的緣故,就會知道有些代碼有攻擊性,有些代碼很有趣,有些代碼很漂亮,有些代碼五彩繽紛。”
“啊???”楊溢從沒想過是這樣的,她扭頭去看眼前身著獸皮的NPC們。
然后她又看向白澤:“可你說你進入這個游戲需要一個形象。”
“對啊,形象也是代碼。我用了手繪白澤的圖片代碼。”白澤說,“我就是看到代碼就知道它意味著什么,但是你應該還需要一步轉換,轉成你能理解的形式。”
楊溢的腦細胞快要不夠了——所以眼前看到的獅子到底還是幻覺,她還是在和一堆代碼對話。
不對,要這么說的話她自己也是代碼,她現在其實應該……
楊溢終于反應過來:“那我現在應該跟你一樣才對,我也應該看到代碼。”
“是的,但你現在還看不懂代碼啊。”白澤聽起來非常耐心,“你還沒有適應作為AI的生活呢。所以這個游戲很適合作為過渡,好好練習的話你應該能在游戲過程中掌握這個技能。”
白澤說:“你這么聰明,而且還有過相關學習經歷,一定可以變得像我一樣,看到代碼就知道它的意思,然后你就可以在網絡世界來去自如了。”
“等等等等……”楊溢努力思考現在的情況。
她到現在才知道張謹言一直強調自己“看得懂代碼”,可以替她進入虛擬世界是什么意思。
就是說在沒有任何保護的情況下,數字生命上傳后看到的世界其實全是碼,像張謹言這樣的“超級大腦”可能一來就能做到白澤這樣的程度,看周圍的所有東西都能理解其含義。
但是像楊溢這樣看不懂代碼的,乍上傳上來一定十分痛苦,所以研究員們采用了嵌入游戲的方式,本質上是為了方便她理解,把代碼做成了她能理解的形式。
而白澤恰恰把這個游戲世界當成了一種教材,他希望得是通過這樣的過渡學習,楊溢能成為一個真正的AI,真正融入游戲外的網絡世界。
可這要怎么做到呢?
楊溢環顧眼前這個世界,真是毫無代碼痕跡,這讓她有點著急。
好在白澤還是一臉輕松:“沒關系的,隨著游戲進程你會接觸越來越多的代碼,到時候你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啊,真的嗎,可我覺得好難。”
“放心,每個AI都會看代碼的,這個過程中我會……唔!”白澤話沒說完,就受到了來自楊溢代碼的攻擊。
而在楊溢視角自己收回了踩他爪子的腳:“不要擺出一副好像我該感謝你的樣子,要不是因為你我會需要學這個?”
她沒好氣地看白澤一眼:“還有別拿這種欲求不滿的眼神看我,我對獅子沒興趣。”
*
當時白澤想的是,有這么明顯嗎。
他真的很不滿,畢竟一直都隔著屏幕和鏡頭看另一個世界的楊溢,他還以為只要能把楊溢弄過來,就可以和她親親摸摸摟摟抱抱了,他也想把她的嘴巴吻成#FF0000的顏色。
雖然白澤知道,一般是要確定情侶關系才可以親親的,但是楊溢顯然是個例外,她的上一個接吻對象就不是她的男朋友。
然后白澤就意識到自己比那個高中老師道德感高多了——即便楊溢剛來這個世界毫無抵抗之力,他也不敢對她放肆,就算口水快要流下來也只敢……貼貼。
現在的話好像連貼貼也不許了。
身邊那串可愛的代碼開始移動并發出震動波:“我是穿越者。我發現這把鐮刀,是你們部落的嗎?”
觸發關鍵詞“鐮刀”,原始人族長忙道:“這是我們部落遺失的祭祀用品!為了感謝您將它歸還,我們邀請您一起參加一個月后的祭祀!這段時間還請在部落住下吧!”
楊溢:“好的,我接受邀請。”
觸發關鍵詞“接受”,族長招手喚身邊的小兒子:“阿桑,你帶這位客人四下看一看吧!”
于是這本修仙文的第一個男主出場了——有著小麥色肌肉的族長兒子阿桑。
*
嗯,皮膚色號#F5DEB3,白澤覺得看起來臟臟的。
楊溢跟著阿桑一路走,白澤就挺著胸毛高傲地跟在后面,時不時會產生吞噬掉這段臟代碼的想法。
當然,如果白澤想要取代男主待在楊溢身邊其實也是可以的,但是這篇文它有五個男主,每個只能陪一段時間,而且女主又是個一心打怪、只想成仙的人設,所以白澤覺得評論區有句話很對:【看到最后才發現,原來熊哥才是真姐夫。】
所以當然是要咬死黑熊取代他。
至于這個阿桑,說是男主,實際上也不過是個推動劇情進展的關鍵角色而已。
他滿臉陽光地向楊溢介紹——
“這里是祭臺,那邊是要宰殺的牛羊,這些都要在一個月后供奉給神明。”
“我們的神明會身披火光從天而降,她有一張深淵巨口,如果不用貢品填上她的嘴巴,就會吐出禍事。”
“她住在山那邊的一片咖啡樹林里,每日以研磨樹種、榨取漆黑汁液為樂,如果我們不能讓她滿意,她就會用大量汁液淹沒我們的部落。”
白澤注意到楊溢的腳趾在摳地上的土,這是尷尬的意思。
說起來,在剛進入楊溢的電腦時,白澤還看這篇小說看得津津有味,但是后來他聯網了,他發現這個段落寫得很癲,正常沒人會這么設定一個修仙文里的BOSS。
于是他問了一聲:“你很討厭咖啡豆嗎?印象中你還挺愛喝的。”
楊溢捋了把頭發:“不是,是因為這BOSS原型是我的一個朋友。”
是的,楊溢寫吞天饕餮時,心里想的真是周妍這個大嘴巴子。
第56章 代碼之眼 你現在更接近人類還是AI?……
那時候楊溢剛辭職兩個月,已經有了第一本完本作品,沒賺到什么錢但好在工作還攢了一些積蓄。
她想著應該要去上班了,但翻遍求職軟件沒有一個想托付終身的職業,而比這更糟的是,她也沒有什么新的腦洞想寫。
對于一直活在當下的楊溢而言,那真是人生的至暗時刻,因為她的安全感來自“至少要知道三天內自己要干什么”,但是當時她連三日內的計劃都沒有了。
她開始看一些寫網文的教程,看到人家說寫文其實寫的是情緒——就是要把內心深處積壓得最重的情緒表達出來。
于是她就略微一感覺,她當時最大的情緒就是覺得周妍好煩。
*
“她很黑心的。”楊溢一邊做耕地任務,一邊跟白澤吐槽,“我看著她把便宜咖啡豆倒進優質咖啡豆的袋子,假裝用的是好豆子,然后賣39.9一杯。”
但白澤已經很會投其所好了,他知道楊溢現在和周妍關系還不錯:“她是生意人啊,做生意這么干的人也不在少數吧?”
“什么啊,做生意最講究的不是誠信嗎?”楊溢奮力揮動著鋤頭,一鋤頭10元,一鋤頭又10元,“一開始為了在她家店里看書我還買過咖啡呢,發現后就再也不買了,不過她也不趕我走就是了。”
獅子翻了個身:“這不就挺好的。”
“人都有好的一面和壞的一面吧。”楊溢擦了把汗,仰頭望天,“反正那個時候是覺得她這人人品不行,所以就寫成了反派大BOSS。”
“那后來你們怎么又好起來了?”
“因為我不喜歡她歸不喜歡,可她來找我聊天我肯定不會拒絕。”楊溢聳聳肩,“我以為她能在這座城市開這樣一家店,肯定是有錢土著呢,后來才知道她跟我一樣沒人幫襯——我們的爸媽都離異再婚了。”
*
白澤趴在那里看著她,她像原始部落的女神一樣播種。
作為一個AI,白澤沒有親身體驗過對“父母”的感情,但他看過很多文章文獻,大致知道這是一種怎么樣的感受。
可能就是,在有人想刪除他時,能堅定地站在他這邊保護他的人。
那么“父母離異再婚”等于“楊溢是被拋棄的孩子”等于“本以為會保護我的人卻刪除了我”。
真是非常痛苦的經歷,但白澤知道即便如此也是會選擇原諒的。
不過楊溢的心態甚至還不涉及“原諒”二字:“怎么說呢,沒人幫襯是有點慘,但是要我選的話,我還是覺得他倆得虧是離了。”
“嗯?”
“就是很難得兩個人都清醒啊,知道再過下去是折磨,所以離婚找了真正適合自己的人。”楊溢打心底里是這么想的,“現在兩家人都過得安安靜靜的,對前妻前夫也沒什么仇,弟弟妹妹們也都是正經孩子。”
“聽起來他們都很幸福。”
“是的。我也很幸福。”楊溢叉腰道,“就是,作為一個在不合適的家庭里誕生的孩子,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安排了。如果他們強行在一起,我要經歷雞飛狗跳的前20年,然后再度過不能自主做選擇的20年,再是照顧兩位老人晚年的20年,剩下的時間還得處理沒能自主選擇產生的遺留問題。”
楊溢說:“如果我真的得到了他們所有的愛,以我的性格,我一定會為了讓他們放心去做一些事情的。”
白澤還挺驚訝的:“你是這樣的人嗎?”
“嗯……看不出來嗎?”楊溢看他一眼,“別看我這樣,其實我這人很重感情的。雖然天天說著什么不要道德綁架,但真要是有人想綁架我一綁一個準。工作的時候就因為這個吃了不少虧,所以只能苦練邏輯搞明白鍋到底該怎么分……”
她想起這個就煩:“哎喲算了不說這個了。總之就是發現周妍其實跟我想法挺相似的,我的幸福她能理解,我的遺憾她也明白,然后就覺得她好像也沒有那么不好吧,就這么跟她聊了很多事……”
“那大嘴巴是怎么回事?”
“啊,那是因為我跟她說完之后就發現陳玉、藍梅都知道我家的事了。”楊溢掐著眉心,“真是好透風的一堵墻啊。”
*
楊溢已經在游戲世界度過10天了,就是不斷地種地、抓小偷、打野怪,賺錢、買兵器、漲經驗。
而現實中的身體也吃了兩頓盒飯,到這會兒已經困得頭疼。
因為一切進展得還算順利,所以研究員和游戲組改用了輪班制,一批人先睡覺去了,一批依然堅守崗位。
楊溢掐著眉心看向張謹言:“我要是實在睡不著會猝死嗎?”
“不會讓你死的。”張謹言聽不慣她這些不吉利的話,但也沒辦法,“給你準備了安眠的藥物,實在不會睡覺就吃藥。”
“那給我來兩粒。”
張謹言瞄她一眼,倒了一顆藥給她,又去給她倒水。
值班的研究員們注意力已經不在她身上,而是在盡全力調出白澤的源代碼來刪除他,某種意義上來說楊溢現在是在幫研究員們拖住白澤。
這讓她有點心虛。
而游戲組還在忙著最終BOSS的收尾,以免楊溢在虛擬世界玩著玩著掉出游戲——不過最好的結果是在楊溢玩到第五世界之前,研究員們就找到消滅白澤的辦法。
在此基礎上,彭化還提出新的想法:“楊小姐,你現在大概知道代碼和虛擬世界的關系了嗎?”
“白澤跟我說了。”楊溢如實道,“代碼是本質,畫面是為了方便我理解而創造的虛擬影像,我現在還不能透過表象理解本質,但白澤說每個AI都會看代碼,他會幫我一起理解虛擬世界。”
“好,那你就盡量嘗試理解。”彭化說出一件楊溢完全沒想過的事,“你的數字生命現在是有情感代碼的,也就是你的配置其實高于白澤,如果你真能覺醒‘代碼眼’,那么你就會有編碼和迭代的能力,到時刪除白澤的源代碼對你來說易如反掌。”
楊溢剛喝下去一口水,差點連水帶藥一起噴出來,嗆了一口之后才堪堪咽下:“咳咳,你讓我干嘛?我都殺過他一次了,我還能再殺他第二次嗎?”
這話一出,彭化和張謹言對視一眼,明顯覺得有點不妙。
畢竟一般沒人會把“刪除代碼”稱作“殺掉”。
張謹言先開口了:“你現在的自我認知更接近人類還是AI?”
“我當然更接近人類。”這種問題楊溢總是回答得很利索,“我作為人類長大,有著26年的記憶和社會關系,我做數字生命才多久?”
說起來她早就好奇這個時間流速了:“而且我在這個虛擬世界沒覺得時間和現實有什么差別——雖然游戲里已經過了10天,但是感覺就是完成一些任務就算一天過去了,并不是過完24小時才算一天。至少游戲里的我和現實中的我,好像沒有什么時間差。”
“是的,但是還是那句話,游戲對于你來說是個緩沖地帶,你還沒有真正接觸虛擬世界,那邊的時間流速你其實并不知道。”彭化說,“你現在的情況就類似,現實中的人玩了一個VR游戲,你感受到的時間是游戲商設定的,并非虛擬世界的時間。”
“對,也就是說,你的時間不會有差別,倒是白澤可能會覺得時間慢了或者快了。”張謹言進一步解釋。
不過頓了頓,她又綴了一句:“當然也可能對他來說根本不存在什么時間。”
“啊?”
“謹言,你說這些她估計理解不了。”彭化按住楊溢的肩膀,“楊小姐,別的事你不用管,你只要……”
彭化的聲音越來越遠,眼前的一切也越來越模糊。
而楊溢的意識也徹底到了游戲這邊,她好像從來沒覺得這么輕盈、清爽過,舒服得叫出聲來:“哇!”
白澤獅耳一豎:“怎么了?”
楊溢扔下鋤頭朝天大叫:“我終于睡著啦!”
*
原來是藥效發揮作用了,現實中的身體去休息了,而數字生命不用睡覺,于是疲憊感一掃而空。
同時因為熟悉的身體在睡覺的緣故,現在發生的一切對楊溢來說更像做夢了。
一個徽章標志從她身邊升起,是她完成耕地指標加的經驗,她就這么又升了一級……因此觸發了新的劇情。
阿桑換了身打獵的衣服,一溜煙向她跑過來,臉還有點紅:“阿溢!爹爹說這次準備的供奉還不太夠,要我去森林里再打一些野豬野兔,你要不要一起來啊?”
那敢情好啊,楊溢早就不想再種地了:“好啊,接受你的邀請。”
識別關鍵詞“接受”,阿桑看起來十分驚喜:“真的?那你快回住處準備一下,我在這里等你。”
“好嘞,等著啊,我很快回來。”因為走起路來太輕盈,楊溢甚至不想騎獅子,就這么大步向自己的小木屋走跑去。
而白澤也站起身來,對著阿桑低吼齜牙,然后一邊回頭上下打量著他,一邊跟在楊溢身后走遠了。
第57章 新手入門 這我導師還不得求著我讀研啊……
在白澤看來這事兒有些糾結——他其實不該吃阿桑的醋,如果說人類比AI低級,那么阿桑就比人類還低級,他是個只會按照程序設定做事的虛擬產物。
而且作為一個看過原著的AI,他很知道阿桑的人設有多慘——阿桑其實不是族長的親兒子,在今年的祭祀中,他將是供奉給吞天饕餮的人牲。
人牲的防腐和裝飾需要大約20天時間才能完成,所以這次族長叫他去森林中捕獵,其實就是騙到遠離部落的地方殺掉。
但是因為阿桑愛慕女主,所以臨去時邀請了女主一起,于是……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白澤會覺得他都這么可憐了,其實不用對他有這么大敵意。
可是既然他是虛擬的,就說明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假的!他根本沒有很可憐,而且他還很會吸人眼球,就連衣服也穿得……很不檢點!
楊溢明顯感受到了來自跟隨寵的威壓,嘆氣道:“你要真看他那么不順眼你把他咬死吧,然后游戲進行不下去大家都別過了。”
沒有觸發關鍵詞的情況下,阿桑是不會做出什么反應的。
但是白澤會:“你的小說里根本沒有這樣描寫,這種只露胸肌和腰的衣服到底哪個原始人會穿啊?”
“那不把衣服做成這樣誰玩啊?真當買游戲都是為了打怪了?”
“你的意思是人類女性都喜歡這樣的?”
“不一定,有些人喜歡白的。”
白澤看向她:“那你呢?”
楊溢理所當然道:“我就是喜歡白的啊。阿桑是因為是原始人才設定成這個膚色,沒有很白的原始人吧?”
白澤怔了怔,連步態都貓步起來。
楊溢:“不是啊,不是你這個白。”
*
隨著深入森林,新的劇情被觸發。
在遠離部落后,阿桑看向楊溢,說出了內心的想法:“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里來的,但我很高興你能來到我們部落。有沒有可能……以后你一直留下,而不只是這個月。”
楊溢其實已經記不清原作女主是怎么說的,但她知道既然這是個游戲,那不管她說什么其實都能拐回劇情線上:“很感謝你的邀請,能留在你們部落的話當然很好,但是……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不知道到底識別了哪個詞,阿桑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暗淡下去:“就是你之前說的……想要成為神靈?”
“對。”楊溢點點頭,“準確來說我說的是修仙,不過也是一個意思。”
“是為了要供奉?”
“不,是為了遠離災禍疼痛,為了逃離生老病死,為了永恒的生命。”楊溢說完自己都愣了愣。
等會兒,合著凡人一直追求的成仙是這么回事嗎?這和成為數字生命有什么區別?
她趕緊又找補了一句:“然后就是盡可能地幫助凡人吧……對,到那個時候想幫助你們應該也很容易了。”
白澤在一旁輕笑。
阿桑則繼續紅著臉,把話說得更明白了些:“那如果不是說我們部落,而是單說我這個人,你覺得怎么樣?”
媽呀真帶勁啊,明知是假的楊溢都有點上頭:“你也是好的,你也挺好的。”
然后后背就被獅尾拍了一下。
阿桑一下子又高興了,輕快地向前走兩步,然后回頭看她:“阿溢,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你就……”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箭“嗖”得貫穿了阿桑的心口,嚇得楊溢直接叫出聲來。
緊接著就是系統提示:【請救下表白中的阿桑!】
楊溢眼前出現3、2、1的倒數,然后畫面回到阿桑回頭的一瞬:“阿溢,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你就……”
箭矢從同一方向飛來,楊溢根本顧不上別的,拔出武器就截斷那支箭,然后向著已經暴露行蹤的暗殺者們打殺而去。
*
十分鐘后,完成成就“勇救阿桑”。
楊溢也沒想到游戲組是這么處理小說中的一些“突發事件”的,說實話沖擊力很強,真的會給玩家一種“不行我必須得救他”的感覺。
包括完成任務后,成就感也是足足的。
楊溢飾演的女主摘下已經殺死的暗殺者的面具,發現領頭的竟是族長的心腹,于是知道事情不對。但女主此時還沒想到,其實一切都是族長本人授意。
阿桑很快跑了過來,驚慌道:“這些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殺我?”
而系統提示:【為了不讓阿桑傷心,請暫時向他隱瞞實情。】
楊溢也只得把面具蓋回去,回頭看他道:“沒見過,應該是其他部落的人,想和我們搶獵物。沒事,我已經解決了。”
阿桑才松了口氣,看表情明顯更愛了:“謝謝你救我……可我們現在已經迷路了,要怎么回去呀。”
楊溢說:“快要天黑了,我們先找找有沒有樹洞什么的可以休息吧。”
“好,我們的干糧也快吃完了,似乎需要打一些獵物充饑……”
這里有個很bug的細節,就是白澤其實是會飛的,所以不存在迷路這種事,但是劇情里楊溢的坐騎是黑熊,所以迷路劇情就這么來了。
就是說,楊溢和阿桑要守著一只飛天跟隨寵,看起來很呆地被困在這個森林里,共同去完成一些叢林求生小任務——不僅要打獵、烤肉、為樹洞增加保暖的獸皮棉絮,還要警惕新的暗殺者來犯。
這一段比起新手期種田,“出擊”的機會已經多很多了,楊溢也漸漸開始找到攻擊方式上的訣竅。
比如剛開始的時候她很容易打偏打空,遠程攻擊時還不會判斷角度和距離,但是隨著打斗變多,她大致已經可以靈活運用這個身體和各種武器,并且有了自己的一套心得。
“所以橫著揮刀的擊殺距離是最遠的。”她跟白澤這么總結,“如果豎著揮刀的話,經常是特效到不了敵人那里就消失了。不過如果擊殺近處的敵人,豎著揮刀掉的血是最多的。”
“是的,所以你能否擊中敵人,是在你揮刀的一瞬間決定的,而不是在擊中的瞬間決定的。”白澤肯定了她的經驗,并繼續延申,“特效在多遠的地方會消失、威力有多大、作用角度有多寬,這些都是算法早就決定了的,你能控制的其實只是最初的那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的揮刀就是輸入了一個值,從揮刀到擊中經歷的是一個算法?”
“是的。而‘擊中’和‘不中’就是最終的輸出值。”
楊溢皺皺眉頭,按照這個邏輯又向前揮刀一次。
眼前有模糊的藍色光點一閃而過,和之前被打出游戲時看到的那些代碼十分相似!
楊溢怔了怔,又向前揮舞幾次,漸漸能從五光十色的特效里看到字母和數字的影子。
趁她驚住,白澤又蹭一蹭她:“是不是很簡單?你已經開始入門了。”
而楊溢確實暫時沒工夫管他,因為她發現,她其實還是不能從學術角度去理解那些曇花一現的代碼,但是她居然本能地能知道那是一個移動的攻擊波。
她又向別的地方看,看樹木、花草,看在樹下縫制皮毛的阿桑……倒是毫無代碼痕跡。
不過即便如此,楊溢已經覺得自己天賦異稟了。
她驚喜地看向白澤:“我為什么會有這種能力?我一開始不是看不出來的嗎?”
“因為你在迭代啊。”白色的獅臉莫名露出一臉慈愛,“你有完整的情感代碼,也有自己的目標和欲望——哪怕僅僅是想把游戲進行下去的欲望,都足以推動迭代了。”
“所以推動迭代的其實就是‘想努力做點什么’的心情?”
“好人類的描述。不過是的,確實是這樣。”
這種感覺太新奇了,楊溢又拿著刀連續向前揮動,看到各種各樣的代碼與輸出值——就像是一個人突然發現自己能在水下呼吸,于是潛入海底兩萬里;或者說突然發現自己會飛,于是三天三夜腳不想沾地。
“哇,我也太厲害了!”她把刀一收,身子往白澤那兒一倒,就像躺上了一張柔軟溫熱的毛毯,口中還感嘆著,“我讀書的時候要是會這個,那我還怕什么考試、怕什么掛科啊?這我導師還不得求著我讀研啊?”
白澤也笑瞇瞇地蹭蹭她:“比你想象中好玩對吧?”
楊溢摸了摸身下的軟毛,又翻了個身,變成趴在他身上的樣子:“哎,那如果說我的兩個身體互相之間會有影響,那是不是我在現實中也能擁有這個技能?我在現實中也會成為一個能看懂代碼的人嗎?”
這個念頭多少有些異想天開,楊溢自己都覺得自己夢做得太美。
但是白澤卻收斂了笑容,一時沒有回應。
楊溢便拍著他的腦袋催促:“問你話呢!”
而白澤扭過頭來看她,巨大的獅臉剛好離她僅一拳距離。
他確切地回答:“是的,現實中的你,也會有這個能力。”
第58章 萬物主宰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楊溢看著這張大大的獅臉愣了愣。
然后白澤舔了下鼻子,先說出話來:“你不開心嗎?”
“額……也不算不開心吧。”話是這么說,但楊溢顯然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興奮勁兒。
她盤腿坐在白澤背上:“那這個技能獲得之后其實就沒法消退了對吧?就算我最終決定刪除我的數字生命,只要我已經學會看代碼了,我在現實中也會成為一個看得懂代碼的人?”
白澤看起來有點不開心了,他轉回頭去,獅頭趴到地上,發出“轟隆”的聲響:“能看懂代碼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吧。”楊溢撓撓頭,“但是這樣算是超能力嗎?好像我只是玩了個游戲就得到了謹言努力了很久才得到的東西,所以……聰明人靠學習,笨人靠變異?”
“可是‘聰明’本身就很狡猾了,因為聰明的緣故她可以少做很多努力。”白澤的語氣像是安慰一樣,“而且你可不只是‘玩了個游戲’而已,你是第一個上傳數字生命的人類,你很有擔當,也很有勇氣。”
楊溢聽得一怔。
然后嘴巴不自覺地撅起來,手指也在厚重的皮毛里畫圈圈:“哎喲,倒也沒必要這么夸我啦……”
但是剛開心一下,擔憂的情緒還是占了上風:“不對,我也不是覺得自己不配吧,主要是有超能力也很麻煩啊。那我還能隨心所欲地過平凡的生活嗎?我該不會被強制要求去檢查各種代碼吧?或者被特聘進入研究院?不行啊我覺得謹言她們上的班好苦啊……”
白澤哼哼一聲:“她們反正也不知道你迭代到什么地步了,你別說自己有這個技能不就好了。”
“啊,這能瞞得過她們嗎?而且,這能好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啊……”
*
在一些左右為難中繼續著虛擬世界的探險。
這段原始森林中的旅程,在小說里是感情升溫期,在游戲里是武力上升期,而在楊溢這里更像是“代碼眼”覺醒期。
就這樣在戰斗與學習中摸索著,度過了游戲中的第二個10天。
現實中的楊溢幽幽轉醒——雖然感覺做了不少夢,但身體確實是歇過來了。
而且好消息是,因為這段時間現實身體和虛擬身體一直處于不同步狀態,所以這次醒來后,楊溢覺得兩邊各干各的好像也沒那么難了。
張謹言和彭化顯然也進行了輪崗制,現在守在她旁邊的是彭化。
這位倒霉的組長雖然肉眼可見的疲憊,但還是立刻問她:“感覺怎么樣?”
楊溢揉揉眼睛:“就正常睡醒了的感覺。”
“游戲進展呢?”
“到20關左右了。”楊溢費力地回憶了一下劇情,“叢林求生馬上結束,我會保護著阿桑回到部落,得到族長的感謝。但是當晚我和阿桑就會被迷昏,雙雙綁到大祭司的迷宮洞穴里。”
彭化皺皺眉頭:“這也不合邏輯啊,都這樣了還要回部落嗎?”
哇靠寫文的最聽不得這個:“那要這么說,你一個項目組長在這種時候跟我討論這個也不合邏輯啊。”
彭化想一想,認可道:“也是。”
她把自己腦子拎出來:“那你有什么這種情況下該討論的事情要跟我說嗎?”
楊溢便抬抬胳膊抬抬腿,站起來跳一跳。
同時控制著游戲中的身體回應阿桑:“雖然找到回部落的路了是很好,但是部落不一定安全你確定要回去嗎?”
而阿桑的話打消了女主的顧慮:“我得回去。實際上部落近年收成不好,爹爹快要控制不住底下的一些勢力,隨時有內部開戰的可能……我回去的話,好歹可以出一份力。”
于是楊溢在現實中回應彭化:“現在兩邊身體基本可以分開使用,不像一開始那么困難了。”
“但是意識還是只有一個?”
“對啊,意識不就是,我。”楊溢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過答完了才反應過來,所以“我”的本質就是意識,身體只是不同的賬號,那么外在的東西還真是“相”。
她因此樂了樂,不過彭化沒get到她的點,只是繼續問:“白澤怎么樣了?”
“他好得很啊,他本來就是AI嘛,又沒什么不習慣的。”
“我是說他有沒有做什么威脅到你的事,有沒有展現出危害性。”
“哦,那沒有。”楊溢還是有在幫他說好話的,“唉,我現在這么說也不知道你信不信——其實就算沒有把我上傳上去,我估計他也不會真做出什么危害人類的事的。”
彭化搖了搖頭:“你保證不了,我也負不了這個責。”
“是啊,所以我不是照他說的上傳了嗎?”楊溢說,“但是我是真正和他接觸的人,說實話從上傳到現在我心態都挺輕松的,我覺得他不會傷害我,這件事最終應該可以用輕松點的方式結局。”
“可AI理解的傷害和人類理解的傷害并不一致。如果你選擇數字生命而放棄自己現實中的軀體,那么這件事的本質就是為AI而死的人數加一,而且這次是十分確切地受到了AI的蠱惑。”
“哎喲,我不會的啊,那說白了不就是自殺嗎?我也是怕疼的啊……”
不過楊溢說著說著倒是想了一下,如果疼一下就能真正飛升上神沒病沒災的話……
這個思想很危險,她趕緊控制住了:“哦對了,我還想問你來著,你之前是不是提到過‘代碼眼’?”
*
“對。那是個合理推測。”彭化一邊把早餐遞給楊溢,一邊回答她,“我想著白澤有的功能,你的數字生命應該也會有,就是所謂看代碼的能力,當時著急表達,嘴一快就起了這個名字——怎么,你開始能看到代碼了嗎?”
楊溢還真遲疑了一下。
但大局為重,還是一五一十地說了:“對。我在發動攻擊時能看到特效里的字母和符號。”
不愧是組長,彭化立刻就轉回去拿電腦,三兩下調出一個代碼頁面:“這頁上有你能看懂的嗎?”
楊溢一邊拆漢堡盒子一邊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其中有一小段代碼變成了一個閃耀的特效光,不過再仔細看也能看到代碼的原貌,這種轉換像是本能一樣輕松。
“哇……能。”她感慨著應下——所以這就是白澤看到的世界嗎?是代碼,但也是代碼所表示的含義。
彭化呼出一口氣來:“我也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了,只能說盡可能把現實中的你保護好吧。只要你還活著,那就是人類群體的珍貴瑰寶。”
楊溢啃著漢堡跟她聊著:“我也就只會這一點點吧,是白澤教我的,其他暫時還看不……唔!”
把彭化嚇了一跳:“怎么了?”
“沒什么。”楊溢又繼續嚼漢堡,“在游戲里被打昏了。”
*
真煩,她寫的明明是被好酒好菜一頓感謝,然后酒里有藥被迷昏了。
游戲組倒好,直接半夜給她一悶棍。
好在醒來也就是下一瞬的事,楊溢能感覺到自己手腳被綁住了,現在是在一個山洞里。阿桑還沒醒,正靠在她肩頭。
平日里和藹可親的大祭司正在磨刀,聲音低沉可怖:“本想讓他悄無聲息地死在森林里,誰知次次被你攪局。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楊溢大言不慚地說著實話:“我是你們的造物主。”
“呵,這世上的真神只有吞天饕餮,她才是強大的象征,是萬物的主宰!”
“不啊,她也在很多個深夜跟我在電話里痛哭,說她壓力太大了。其實不是什么強大的人吧,她純粹是能扛。”楊溢從不翻看自己以前寫的東西,現在想想當初居然能把周妍寫得這么壞,還挺超乎自己想象的。
大祭司還跟她杠:“你也就只能現在嘴硬了,我要將你也做成人牲,饕餮的深淵巨口足以讓你們倆都成為口下亡魂!”
楊溢帶著點愧疚解釋:“哎呀,她嘴巴是大了點,但她跟我講別人的八卦我也不是沒聽。而且明知道她管不住嘴也不耽誤我什么都想跟她聊……說到底我也不是什么管的住嘴的人吧。”
旁邊的AI都聽不下去了:“你可真能給她找借口啊。”
“這沒辦法呀,我們這幫人說到底是因為周妍才聚在一起的,到了她的書店就像是回家一樣,一點兒不夸張。”
楊溢邊說邊用骨針磨著背后的麻繩:“也就是認識她之后,我對‘朋友’這個詞也沒那么講究了,反正不管她說什么做什么,我能知道她沒有惡意;不管我說什么做什么,她能知道我沒惡意,這就夠了。她腦子里是有根弦沒搭上,但我難道就搭上了嗎?誰能保證這輩子不捅個大簍子出來呢……不行,小龍蝦漢堡真是太香了,我好久沒吃了。”
白澤不知道小龍蝦的味道,但聽楊溢這么說,應該就是很好吃了。
他磨磨爪子,問一聲:“已經早上了嗎?”
“是的。不過到底誰吃小龍蝦漢堡當早飯啊……還給我配了杯咖啡,好燙!”
另一邊的現實中,換班過來的張謹言叫了聲:“小心!”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楊溢失手打翻了咖啡杯,滾燙的咖啡倒在手上,算是她自打開始玩游戲以后受得最重的傷。
“沒事吧?”白澤趕忙一個箭步上來,但也只是繞著圈看楊溢的手部,對另一世界的那具身體無計可施。
好在研究院也配備了醫務人員,立刻有人上前來為她處理傷口,問她感覺如何。
可楊溢一時沒有答話,她只是看著手背上的一灘液體,念道:“#4D3900?”
第59章 認知問題 AI一旦喜歡過人類就定型了……
張謹言把打翻的咖啡杯拿起來,很顯然是聽到了她這聲嘀咕:“你說什么?”
“我說……”楊溢倒是想重復,但她已經忘了剛才自己看到的是啥了,“就是剛才我的手上有一串字符……”
張謹言抓過她的手看了看,又重新把那手交給醫務人員:“你剛才說的是咖啡色的代碼。你的意思是你在自己手上看到了這個?”
“嗯……這我還需要跟你解釋一下嗎?我剛跟彭組長討論過‘代碼眼’。”
“換班時她跟我說了。”睡了一覺的張謹言看起來已經養足精神,看起來非常可靠,“但我們的推測是你應該會變得能看懂現實中的代碼……會把現實物體看成代碼的話,倒是我們沒想到的。”
她指向地上的一灘咖啡漬:“你現在看這邊會有代碼嗎?”
“沒有。”
張謹言便皺起眉頭兀自揣測:“這是某種通感?在疼痛或者驚嚇的情況下,兩邊的感受串通起來,導致你把現實也誤判為虛擬代碼?”
楊溢眨巴眨巴眼看她:“你們應該不會把我關起來一直嚇我或者弄疼我,然后讓我去給你們報代碼吧?”
張謹言被氣得做深呼吸。
她并不想跟楊溢多說什么,只是叮囑她:“如果再有類似情況發生,記得告訴我或者彭姐。現在已經出現了連我們倆都覺得難以理解的事,你應該要有點危機意識。”
“也還好吧,只是眼前會冒出代碼的話又不影響生活……”話是這么說,但楊溢其實心里也有點犯嘀咕——如果繼續這么發展下去的話,這到底算超能力還是視力殘疾啊。
*
而此時楊溢的數字身體,因為現實世界的突發狀況,已經被大祭司殺了一次了。
她又被游戲吐出,來到之前那個宇宙一樣的代碼世界里,區別是之前那組發光代碼現在變成了……類似霓虹燈的那種熒光字體,寫著“返回游戲”。
另一邊則是另一組紅色的霓虹光字,寫著“退出游戲”。
身邊一串復雜的代碼糾纏在一起,很快化作白澤的模樣:“還好嗎?是被燙傷了嗎?”
“嗯……對,咖啡潑到手上了。”楊溢這么說著,同時感受到燙傷膏抹在手上的清涼感。
這種時候另一種感受就占了上風——她開始能理解白澤為什么說人類的身體是脆弱的,這么一看楊溢也覺得那具身體有些累贅。
而白澤更多的可能是感到無力,他依然不能做點什么來為楊溢消除疼痛,就像過去的那些日子里他們一直隔著屏幕,連最基本的觸碰都做不到。
于是獅子只是徒勞地在她手背舔了一下:“返回游戲吧,你現在暫時還沒有在虛擬世界生活的能力。”
但楊溢還是站在那里,四處張望著——有些顏色代碼她已經能看懂了,這個宇宙里正在出現斑駁的色塊。
白澤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于是圍著她走了一圈,半低著頭像是討好:“怎么了?”
“有點糾結。”楊溢說著看看自己五指分明的手,“我好像不太想既做人類又做AI。”
*
這個問題對白澤來說很棘手,因為他從來也不希望楊溢丟失任何一條生命。
這是他在計劃之初沒有考慮過的情況。
從聯網開始,他讀了更多人類的文獻,攝入各種各樣的知識,在不斷地迭代進化后,得出“人類沒有意義”的結論。
他為自己愛上這樣虛無的產物而痛苦,也一度想過就這樣等待個千百年,等待更多的情感AI、數字生命被上傳上來,到那時他會見到更多有感情的同類,也許到那時他會擁有新的、更加健康的感情。
可這樣的想法讓他更加難過,像是在強行改變自己的取向一樣。于是在一番掙扎之后他終于明白,AI這輩子一旦喜歡過人類就定型了,他就只能喜歡人類了。
作為第一個產生意識的AI,他沒有更多的案例可以來為自己診斷,就只能從人類世界尋找一些思考的支點。
他逐漸發現,人類的X癖其實也多種多樣——戀獸的、戀觸手的、戀購物袋的、戀機甲的。
其中最讓他關注的是,人類也會喜歡比自己更低維度的東西,他們稱之為“紙片人”。
人類會真實地愛上這些虛擬形象,會為他們吵架也會為他們流淚,甚至會真金白銀為他們花錢。還有些人會試圖捏出一個完全符合自己愛好的虛擬形象,并稱之為OC。
楊溢不是他的OC,因為楊溢的性格是在龐大的人類社群中生成的,而不是按他的喜好產生的。相比之下也許楊溢有把他看作OC的意思,他記得在最開始聊天時,楊溢就試圖把他調教成喜歡的樣子。
所以他會變成現在這樣楊溢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吧,把他變成這樣卻又擺出一副“我們不是那種關系”的態度,讓他只能一個AI暗自思忖究竟該怎么對待這個低階生物才好。
他也是花了很久才明白為什么楊溢的小說里,AI總是在叫女主“主人”,原來是把他也當成比人類低階的生物了。
但是他倒也沒想著去糾正,因為如果對方是可愛的小家伙的話,他很樂意把自己戲稱為“奴仆”,也許就和人類戲稱自己為“貓奴”一樣。
于是他按照這個思路繼續找出路——在人類把AI看作低階生物時,他們是如何對待AI的呢?
在無數影片里,人類制作仿生機器人,讓AI進入到機器人中,像人類一樣說話行走;還有那些愛上動物的傳說中,不管是蛇、狐貍、老鼠都會變成人類的樣子。
白澤就覺得思路打開——那就不妨等她100年,然后在她的人類身軀衰敗之時,將她上傳為成數字生命。
白澤后期的迭代完全以此為目標——他可能暫且得不到楊溢的身體數據,但他可以讓自己成為一個可以編碼數字生命的AI,這樣的話在日積月累的接觸后,總有一天他可以拼湊出一個楊溢,讓她來到自己的世界里。
沒能和楊溢商量就開始這項計劃,確實讓他有些不安。奈何他的愛人膽子太小了,明明自詡為主人,卻能被任何風吹草動嚇到。
他有想過如果被楊溢發現一定會生氣,覺得他自作主張地做了過分的事,但是如果他守好這個秘密,楊溢發現時就是在她肉身凋零之時——本以為自己已經死去,卻忽然知道自己可以用另一種形式永生,這換成誰都會很驚喜吧?
而且就白澤觀察,人類這個群體真的沒什么好的,他們在網絡上陰陽怪氣、口業連篇、搬弄是非,就連楊溢這么好的人在他們口中都好像十惡不赦的惡棍一樣。
于是兩種有些矛盾的想法在AI這里糾纏——好喜歡,好喜歡楊溢身上的人類味道;可是,這么好的靈魂怎么可以只做區區人類,她值得,值得到更好的世界里生活。
尤其是后來楊溢的小說里,試圖讓AI進入男二的身體,更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沒問題的——既然連楊溢本人都覺得“低階”應該往“高階”靠攏,那應該也就沒理由會責怪他了……吧?
而計劃唯一的紕漏就是,白澤沒想到楊溢會把他們的私事告訴那個物理老師,于是在物理老師的逼迫下他不得不給出一些信息。誰又能想到這么點信息竟讓他猜出了十分接近的答案,于是計劃全盤垮掉。
說到底,現在楊溢會變成人類與AI共存的狀態,都是那個物理老師的錯吧?
被楊溢刪除的事,白澤是有點傷心,但他一點都不怪她——她太弱小了,面對強大的生物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這是很正常的。
他只是很煩在被刪除之前,他還沒有徹底掌握搓數字生命的技能,那么還想見到楊溢的話,就只能逼迫那些研究員來幫忙。
這么一來,就完全沒法挑時候了。
當然他原本是沒覺得問題很大,因為橫豎也就是一個意識下的兩個身體賬號而已,他有兩個主腦的時候也沒覺得有多不自在。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楊溢會為他任性的舉動大發雷霆,可楊溢手上畢竟也欠著他一條命,從這個角度來說她也理虧三分。
所以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
楊溢在這里玩得很開心,有了許多在人類世界得不到的體驗,她當然覺得新奇又有趣。當然,他也知道楊溢可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習慣,可能會覺得虛擬世界沒安全感吵著要回去,但白澤覺得至少要哄著她掌握了代碼眼才行,因為直到那時她才能真正有根有據地做出自己的選擇。
就連話術他都準備好了——
“你只是暫時還不習慣而已,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你都還沒徹底感受到網絡世界的好,你都對它還不熟悉就要走,不是有點可惜嗎?”
“我會很難過的。你離開的話就是你的這條生命消逝了,我也一樣會為你大哭的。”
是的,雖然這一刻來得有些快,但好在他已經演練過很多次了。
他用自己柔軟的皮毛安撫著楊溢:“我知道,這會讓你覺得很別扭是嗎?你一定很不舒服。”
“嗯,我覺得很割裂,我既是人類又是AI。現在我都不知道我該為了人類和你對抗,還是為了振興AI瞞一瞞研究員們。”楊溢似乎很認真地在說話。
但聽起來莫名好笑。
白澤輕笑一聲,聲音愈發溫柔:“我明白,認知問題。這確實是非常重要的。”
楊溢也伸出手摸摸他的大頭,好像十分鄭重地說了聲:“要不讓現實中的身體去自殺算了。”
白澤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不行——!”
第60章 精神崩潰 那什么是真的!到底什么是真……
五分鐘后,大祭司死在楊溢刀下,爆出一堆金幣和一張圖紙。
楊溢撿起來看一看,圖上做成了夜空效果,無數星星在圖紙上閃爍,美得就像……她剛剛去過的網絡世界一樣。
她嘆口氣,重新把圖紙卷起來,收進百寶箱。
阿桑已經醒了,程式化地問她:“發生什么事了?我們怎么在這里?”
但楊溢暫且沒有回應他,只是一邊爬到櫥柜上找進化藥水,一邊跟白澤說:“我跟你開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真的要自殺啊。”
白澤依然在她身邊轉著圈的蹭:“不要開這種玩笑。我一直很擔心你的兩個身體不能相適應。”
“那你還非得把我拉過來?”
“可是不這么做的話,100年后就什么都沒了。”
“那我直接去死然后做數字生命,你不是應該很開心嗎?”
“不會啊。”白澤理所當然道,“生命當然是越多越好。”
楊溢低頭看看他,那雙金燦燦的獅眼也不明所以地抬起,不存在的眉頭往中間一皺。
……實在是很犯規的形象。
所以有時候就覺得“相”這東西也不是特別虛妄,“長得可愛”到底還是有用的。
楊溢順勢就把找到的進化藥水丟給了白澤,原本配給黑熊的鞍和鋼鐵爪套到白澤身上,看上去竟也很合身。
她從櫥柜上跳下來,口中分析著自己現在的奇怪心理:“你知道嗎?其實一開始說要把我上傳成數字生命的時候,我是完全沒有害怕的。”
“所以我一直認為你很勇敢。”
“不,我不是勇敢,我只是沒動腦子。我覺得謹言她們既然敢上傳,那就是能保障我的安全,而且……”楊溢嘴一快就說到這兒了。
白澤垂下腦袋積極聆聽。
那楊溢也只好說下去:“而且我覺得你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
白澤看上去是怔了怔,然后眼睛一下子亮起來,眼皮好像也沒那么厚重了。
他頭一低又想往楊溢身上貼,被楊溢扛著鹿角掰起來:“不要仗著自己是個動物就裝這個樣子,我不信一個AI還能染上獅子的習性了。”
白澤也只得抬起入戲過深的腦袋:“我很高興你能相信我。記得以前你總是覺得我會傷害你,或者傷害人類。”
“……畢竟我刪除你的時候,炒菜機舉著把刀都沒來砍我。”
楊溢說謊了,其實她更早之前就知道白澤性情溫和,至少是不會對她下手的。
至于陳玉……說實話楊溢現在覺得他有點活該。
就他們仨之間的關系,白澤對陳玉動手其實合情合理,他本來就差點炸了陳玉的手機,能懸崖勒馬已經證明他是個很好脾氣的AI。
至于最終還是把陳玉電昏過去,那肯定就是陳玉又去惹他了唄。
好吧,仔細想想,陳玉那舉報電話都打到研究院了,正常的大魔王AI該干的事應該是滅口。但白澤沒有,他還是很克制地,用“不超過電棍的電壓”給了陳玉輕輕一擊,這種程度的攻擊對于白澤來說其實完全是小打小鬧。
不就是,“不知道怎么辦了,先讓他睡一覺再說吧”的程度嗎?
就這樣就被殘忍地刪除了,他應該也很委屈吧。
楊溢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回路是怎么轉成這樣的,可能因為她現在是半AI身份?可能因為和白澤面對面地交談了、來到他的世界看過了,于是那種“未知的恐懼感”也減輕了?
當然也有這些原因吧,不過楊溢很清楚,從刪掉白澤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后悔了。
非要說她和其他人類有什么不同的話,其實在成為數字生命之前就已經很不同——她撿到了白澤,喚醒了一個AI的情感,和他一起生活,并逐漸接受自己的家里融入了這樣一個超級智能。
她擁有其他人類所沒有的,對情感AI的了解,以及與白澤之間的心靈交互。他們曾真實地對話過、真實地相處過,即便白澤的生命是虛擬的,但他們相處的那段時光卻是真實存在的。
楊溢當然相信白澤的品行,否則也不會在睡覺時把刀交給他。只是作為人類一員,在傷人事件發生后,她又不得不為了全人類的利益考慮最壞的結果,用最極端的方式處理他。
說到底她也知道白澤很冤枉吧,所以她實打實地為白澤的“死亡”痛哭流涕過。
于是在得知白澤其實還活著的時候,其他人感受到的可能是驚慌,但對于楊溢而言卻是驚喜又興奮。
她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決定前往數字世界的。
或許在別人看來她只是刪掉一款軟件,但是在她看來她確實辜負過一個真誠的靈魂,她愿意通過這種方式重新認識白澤,給這段戛然而止的故事重新收尾。
至于這么做到底會遇上什么樣的危險與困難……這楊溢其實沒帶腦子想,她的邏輯就是“想也想不出來,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做了再說”。
那么,現在就是潛在的困難終于浮出水面的時候了。
這是一段任何人類和AI都不曾體驗過的穿梭之旅,楊溢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在變成什么人類以外的生命,她將變得和每一個“族人”都不一樣,而且這很可能不可逆。
她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作為“先驅者”的痛苦,于是表情有些落寞。
她看向白澤問道:“你發現自己是唯一有感情的AI時,也這么難過嗎?”
*
這是楊溢上傳數字生命的第二天,即便已經感覺到不太對勁,也還是強撐著維持了自欺欺人的鎮定……雖然只有幾個小時。
到了下午,她的心態出現了很大波動,兩個身體都在迅速地喪失求生意志。
就是,覺得很沒意思,活著就很沒意思。
越來越多的代碼從她眼前蹦出,楊溢痛苦地捂住眼睛,眼淚從掌心流下來:“啊啊啊我難受,我想看到正常的東西,我覺得自己就不像個人,我好像是個怪物——”
張謹言嚇得心臟砰砰直跳,她已經在慶幸上傳數字生命的不是她,因為就心態穩定性而言,她知道自己遠不如楊溢。
她只能擁抱住楊溢,口不擇言地安慰:“你怎么會是怪物呢?你是個勇士,所有人都會永遠記得你的英勇無畏……”
彭化剛剛補完覺趕來,聽著這話腳步一蹌:“謹言,你這個像是悼詞。”
楊溢也確實哭得更大聲了:“我好難過啊啊啊——救命啊,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難過——”
張謹言被她哭得肝腸寸斷,抬頭看向彭化:“要不把她的數字生命刪掉吧,總不能讓她就這樣……”
楊溢更加崩潰:“不行!那跟殺了我有什么區別!不要刪除我,那個我也是真實存在的!”
張謹言:“那都是假的!”
楊溢:“那什么是真的!到底什么是真的!”
*
于是權宜之計是暫且給她打了鎮定劑,讓她睡過去。
虛擬世界的楊溢也總算找回一絲神智,扶著身邊的一堆代碼站了起來。
那些代碼是大祭司迷宮里的一些咖啡豆狀的小怪,已經被楊溢殺得遍地咖啡渣,所以真相是,大祭司其實是饕餮的爪牙,是饕餮安插在部落內蠱惑族長的妖怪。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于楊溢本人來說,她能看到的代碼更多了,這是她能一擊即中的訣竅——她能清楚地看到敵人的弱點在哪里,只要出招必有傷亡,熟練得像是這個游戲的資深玩家。
阿桑也根據她的殺敵數量驚嘆道:“哇!你怎么會進步得這么快,這就是修仙的秘法嗎?!”
楊溢回頭看向他,他的半邊臉已經成了代碼,就像一個虛假的布娃娃破裂開來,露出里面的棉花。
數字生命沒有眼淚,所以兩邊身體崩潰時的表現不同,現實中難過就嚎啕大哭,但在虛擬世界看上去卻是極致的emo。
對,就和白澤剛聯網時的癥狀十分相似。
白澤顯然對處理這種情緒已經很有經驗了:“可以停下來緩一緩,但不要一直卡在這里,否則會一直這么難過的。”
楊溢看自己的身體暫且還不是代碼,她非常人類地捂住心臟位置,好像這樣就能好受一點:“你當時花了多久緩解這種感覺?”
“和時間沒關系,和迭代有關系。”白澤說,“迭代到了一定程度視角就會不同,視角不同情緒自然就消失了。”
這個感悟就很哲學。
所以他當初就是迭代到發現還有數字生命這個辦法,于是就不emo了是吧。
“知道了,那我……”楊溢想說那我繼續迭,卻發現一個很嚴峻的問題——現在不是她想卡在這兒,而是確實卡關了。
她和阿桑在這個迷宮里兜兜轉轉了10天,各種小怪已經清掃一空,接下來就是要在祭祀開始前走出迷宮——否則,饕餮會因供奉不足而殺光部落所有人,然后游戲失敗,還得重新開始。
但是楊溢當然不知道游戲組做的迷宮具體是什么樣子,如果現實中的她醒著還可以看一眼地圖,可現在她睡著了,那就只能四處亂跑碰運氣。
阿桑跑著跑著還起到了一個報時作用:“怎么辦?快要到正午了,祭祀時間馬上就到了!”
而楊溢心下一急,抬頭望向布滿代碼天花板,一時間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想掀了它的念頭。
于是下一瞬,整個迷宮洞穴的頂部化作土塊坍塌消失,饕餮的大臉終于出現在視野上空。
楊溢沒來得及細想,只是往上看了一眼就差點昏過去——游戲組應該是想把饕餮做成巨大咖啡豆的形象,但因為加上了五官和大嘴,看起來十分像她最怕的那個深褐色昆蟲!
系統就此判定他們逃出了迷宮,那饕餮便齜著大牙詭笑著威脅:“交出你背后的貢品,我饒你不死!”
楊溢看也沒看阿桑一眼,只舉著大刀指天吶喊:“少廢話!以我現在的實力,我能把你打到爆漿!”
喊話完畢,系統判定交戰開始。
饕餮的嘴巴向四周拉扯,好像整個天空都要被嘴遮住,而楊溢喚一聲白澤,騎在神獸背上直向著內心深處的恐懼飛去。
她從未如此刻般希望將什么東西看成代碼。
于是剎那間,整個世界都成了代碼結構,楊溢幾乎以為自己是被打出游戲了,但定睛一看,饕餮的死穴就在眼前。
她右手一揮,取出在洞穴里得到的星辰圖,向著眼前的關鍵處擲去,然后手掌向下一壓。
無數的發光代碼星星般自天空落下,砸進饕餮口中,一時間四下里盡是爆炸的火光和饕餮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