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裴祈眼里完全只有你啊。……
沈方月這段時間有點奇怪。
裴祈放下筆, 余光瞥見對窗的人用筆尾撐起鼻子,一臉為難的模樣。
“不會寫?”他說,“拿過來。”
沈方月確實不會, 在這道題磨好久了, 她猶豫一下:“要不你就坐那邊說?”
“……”
“我家里有鬼?”裴祈涼涼地問。
“可不能亂說!”沈方月大驚。
“那這幾天為什么不過來。”
“……”
因為, 暫時,不太能面對。
至今沈方月都沒想通, 她為什么會做自己和裴祈的春夢?不應該是夢到自己和喜歡的人——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沈方月心跳就開始翻滾。
她覺得自己是被鐘震害了,偏偏在她和裴祈待了一天后才分享那些東西給她,她又不能去質問對方——畢竟對方也是好意幫忙,而且這事兒也太尷尬了。
所以在第二天鐘震著急地問她看沒看那個電影時, 她只能隱忍不發地回:沒有啊, 太困了直接睡著了,還沒來得及看。
其實不止看了,還在夢里演了一回,對象還是裴、祈!
“因為,”沈方月頓了一下,“我最近很討厭白色。”
“……”
“而你的衣服都是白色。”
“……”
裴祈盯她半晌, 什么也沒說, 拉上了窗簾,估計是被她的瘋言瘋語無語到了。
沈方月繼續用筆頂鼻子,一分鐘后, “唰”地一聲, 窗簾被重新打開。
裴祈身上的T恤換成了藍色。
“可以了嗎。”裴祈無奈,“過來,沈方月。”
后來沈方月還是在裴祈家里寫完的暑假作業。
高三開學早, 最后一張卷子做完,一看日期,居然還有兩天就開學了。
高三還沒正式來臨沈方月就感受到了它的絕望,這夜,她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跟顧湘打語音電話。
“一想到高三一整年我都要像這樣度過,我就覺得好窒息,好絕望,我不想活啦!”
“算了,再過幾個月就要過生日了,再活一會兒,嘿嘿。”
“小湘湘,你暑假過得怎么樣?開心嗎?再過兩天我們就能見面了!”
“不開心,跟你一樣都在做卷子。”顧湘等她說完才慢慢開口,“作業都做完了嗎?”
“做完了!”
顧湘夸贊:“進步很大。”
“裴祈每天都盯著我——”
沈方月一頓,忽然想起什么。
她做賊心虛地看了眼緊閉的窗簾,壓低聲音,害羞地開啟閨蜜話題。
“對了,小湘湘,你有沒有做過——那什么夢啊?”
“什么夢?”顧湘很快反應過來,“春夢?”
春夢?!
她那算是春夢嗎?只是親嘴和摸一下……而已。
沈方月:“呃,大概,嗯……是的。”
“當然做過啊。”顧湘坦然道。
沈方月一愣:“是嗎?真的嗎?”
“是的,很正常,我們都到年紀了。”
“……”
怎么聽著有點兒老氣。
沈方月當然知道做春夢很正常,但是做夢的對象……
“你夢見誰啦?”沈方月問完立刻道,“當然你不說也沒關系——”
“羅聞。”
“?!?!?”
“我認識的那個羅聞嗎?我們班的羅聞?體育委員?”沈方月震驚。
顧湘嗯一聲。
沈方月喃喃:“你居然喜歡羅聞……”
“嗯——等等,”顧湘皺眉,“我沒有喜歡他。”
“那你為什么會做和他那什么的夢?”沈方月不解。
“做春夢并不意味著你就喜歡夢里的那個人啊。”顧湘一頓,“只能說明你被他身上的某樣東西吸引過。”
“某樣東西?”沈方月重復。
“嗯,臉蛋、聲音、身材,或者別的什么,引發了你的生理反應。就像羅聞,我會夢到他是因為他的身材很好。”顧湘的聲音很冷靜。
……
高三開學第一天。
公交車人滿為患,裴祈和沈方月被擠在角落,一如既往地分一副耳機。
感覺到身前的人又一次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看,并且長達幾十秒后,裴祈忍無可忍地低頭:“干什么?”
沈方月發現,哪怕是仰視上去的死亡角度,裴祈仗著優越的臉型和鼻梁,仍舊帥得很直觀。
雖然平時說話刻薄欠揍,但嗓音輕輕淡淡的,好聽。
身材——
沈方月先是視線下挪,意識到隔著校服T恤看不見腹肌后又扭頭,去看裴祈撐在她身邊的手臂。
嗯,身材也好。
她個人覺得比羅聞的要好,她其實不喜歡太明顯的,裴祈這樣輕薄有力的正正好。
天哪。
她會做跟裴祈這樣那樣的春夢簡直太正常了吧!?
她要是夢到別人才奇怪呢,別人的條件可沒有裴祈這么好。
裴祈冷眼瞧著她一會兒恍然大悟,一會兒搖頭感慨,有點懷疑她是寫卷子寫傻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不用,謝謝。”沈方月終于釋然地笑,“我現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裴祈聽著她發瘋,敷衍點頭,心想AI果然沒辦法代替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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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們嘴里年年念叨著“今年是最重要的一年”,到了高三,這句話終于有了可信度。
動員大會開了兩場,教室墻上掛上高考倒計時,甚至連體育課都被削減到了1節——體育老師還常常“生病”。
對此,沈方月曾在宣布課表時提出不滿:“老師,教育局規定一周必須要上三節體育課,您這都違反規定了!”
古涵點頭:“對啊,怎么了?不服你去舉報我。”
“……”
沈方月只能忍氣吞聲,偷偷地跟裴祈抱怨。
班級里的學習氛圍忽然就濃郁許多,到了下課時間都沒什么人動,都在座位上消化上節課的內容。
這天大課間,沈方月本想約顧湘一起去小賣部,扭頭看見對方正在做筆記,裴祈這兩天又去參加競賽了,沒在。
于是沈方月決定做一個獨立自主的高三生,自己去小賣部進貨。
進小賣部掃蕩了五分鐘,沈方月提著滿滿當當的塑料袋走出來。她的消費觀有些被葉婉影響,買什么都習慣性地給想到的人帶一份,袋子一半以上都是她想分給其他同學的東西。
沈方月晃著袋子,哼歌走了一段,忽然聽見一陣模糊的動靜。
“我警告你,離云開城遠點,是不是聽不懂啊?”
“別以為會跳舞就了不起,明明在舞蹈隊里也排不上號,裝什么啊?其實你長得也就那樣,死綠茶。”
“你自己去找班主任調位置,不要坐在云開城旁邊,聽見沒?”
偏僻的洗手池墻后,三個女生把另一個女生逼在墻角。
林音雙手握拳,瘦弱的背脊抵在墻上,因為害怕有些發抖,說的話卻固執:“我不要。我憑什么要換座位?”
“我是綠茶你們是什么?精神小太妹嗎?”
說話的女生沒想到她會還嘴,先是一愣,隨即暴怒,上前就想要去抓林音的頭發——
“喂,你們在干什么?欺負同學嗎?”
四人都循聲看去。
沈方月站在洗手池旁,微微皺眉看著她們。
沈方月的樣貌不是可愛那一掛,她眼頭尖,眼尾上揚,是很標準的貓眼,這導致她雖然是圓臉,整張臉還是帶著張揚的攻擊性。
好多人說過,第一次見到她時都下意識覺得她不好惹,難以接近,很難相處。
裴祈總是會欠揍地在后面接一句:認識后發現其實是個笨蛋。
大家就會在沈方月對裴祈重拳出擊時,悄悄地默認。
這會兒她皺著眉,就顯得更不好惹了。
為首的女生怵了一下,放下手,聲音都弱了好多:“你是誰?”
“這你別管,反正不能欺負同學,不然我就——”
“你就怎樣!”女生壯膽,抬起下巴截斷她的話。
干嘛這么兇?沈方月莫名其妙,也提高音量:“我就告訴老師啊!!!”
“……”
場面沉默了好久。
那女生翻了她一個白眼:“趕緊走開,跟你有什么關系啊?你不是高二的吧?湊什么熱鬧,信不信我叫我哥連你一起揍。”
“好啊。”沈方月說,“到時我把我哥也叫來,看誰哥厲害。”
“我哥可是*&/,你哥是誰?”女生警惕地問。
沈方月沒聽清楚對方出戰人員的名字,但不重要:“說出來嚇死你,我哥可是高三5班的裴祈!”
女生狐疑:“裴祈不是那個——”
“老師!”看見不遠處經過的體育老師,沈方月眼睛一亮,敞開嗓子大喊,“您的斷腿接上啦?!”
“……不是,你們古老師不能給我編個輕點兒的病嗎?”體育老師一嗆,停下朝她們喊,“馬上上課了,你在那干啥呢?”
“有人在欺負同學,我來伸張正義——”
幾道急促的腳步聲打斷她的話,那三個女生逃似的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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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林音別扭地向她道謝。
沈方月大俠似的擺擺手,沒搭理她,很酷地扭頭要走。
過來幫忙純粹是看不過眼。
她可沒忘記拉黑的事。
“對不起,”林音又說,“之前把你拉黑了。”
沈方月很快被哄好:“沒事啦,我們本來也不是朋友——你喝不喝AD鈣?”
林音搖頭。
沈方月“噢”一聲,把AD鈣又塞回袋子里:“你回去還是把這事跟班主任反映一下吧,老師會管的。”
“好的。”林音抿唇,又說,“謝謝。”
“沒事,那我回去了——”
“你和裴祈在一起了嗎?”
“……”
沈方月一怔,在原地呆了幾秒才回答:“沒有!沒有沒有,怎么可能,我們只是朋友……你怎么會這么問?”
“因為他喜歡你啊。”林音說,“是你拒絕了他嗎?”
“……”
沈方月又呆住。
哐啷一聲,AD鈣因為沒塞好,從袋子里掉出來。
沈方月回神:“沒有,你誤會了吧,他沒有喜歡我。”
“我沒誤會,他絕對喜歡你,好明顯,我看得出來。”林音疑惑,“你看不出來嗎?”
“……”
“我當時就是發現了,想斷了自己的念頭,才把你們都拉黑掉的。”
“裴祈眼里完全只有你啊。”林音肯定道,“他喜歡你。”
第32章 第 32 章 [小月亮:他根本不喜歡……
玻璃閃耀, 翻頁聲沙沙,冰汽水滋咕冒泡,又是一個躁動的午后。
明明已經11月, 山城的秋天依舊要到不到, 每天最高氣溫還在27、8度, 教室里的學生們身上依舊清一色的夏季校服。
比講臺上的老師工齡還長的電風扇在頭頂吱呀吱呀地轉,帶來幾陣解不了渴的熱風。
這天下午, 自習課又被古涵征用去考試,不知道她從哪找來的卷子,題目難到第二大題就把沈方月攔住了。
沈方月用筆抵著鼻子,不知第幾次陷入發呆,思緒不自覺地又回到了上周三的上午, 林音在她面前說——
“裴祈眼里完全只有你啊。”
那時的沈方月站在原地安靜了好久, 腦子里下意識地不斷否認,嘴上去忍不住問:“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給他做采訪的時候,他一直在偷偷看你。”
手上不小心用多了力,筆狠狠往自己鼻子上懟了一下,沈方月“嘶”地一聲,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鼻頭。
身邊的顧湘一愣:“沒事吧?”
沈方月連忙搖頭。
裴祈一直在, 偷偷看她嗎?
她當時怎么完全沒感覺到?
不過確實, 那時候她剛蒙一道題就被裴祈發現了。
但也有可能是正好……
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攪得沈方月心煩意亂。她咬了一下筆,心想不行, 不能再想了。
她要去確認一下!
說干就干。沈方月深呼吸, 在心里倒數,三、二、一……
“嗖”!沈方月猛地轉過身。
她動作其實不大,但這會兒在課堂小考, 同學們都埋頭做題,這突然的動作讓周圍人都朝她看過來。
裴祈微垂腦袋,聽見動靜,草稿紙上的筆尖停頓,也抬起眼來:“?”
他身邊的宋哲嚇了一跳:“咋了月姐?”
沈方月:“……”
沈方月:“沒什么,坐太累了,松松筋骨。”
她默默地轉回去,心想不行,動靜太大了,裴祈就算在偷看她也會馬上挪開眼睛的。
兩分鐘后,沈方月佯裝寫題,腦袋偷偷地往后轉——
裴祈后靠著椅背,懶散地在抽屜里找東西。看起來已經寫完了卷子,準備做點別的。
感覺到什么,裴祈停手,目光往上飄。
沈方月飛快地收起視線!
又過五分鐘,啪嗒一聲,沈方月的筆“不慎”跌落到地上,她裝作不經意地轉身去撿,目光飄到桌后。
對上了裴祈的視線。!!!!!!!!
啊啊啊啊!!裴祈真的在偷看她!!!!
沈方月內心已經尖叫到120分貝,心臟砰砰砰砰無法停息,那句“天哪他果然喜歡我”還沒來得及冒出腦子——
噠。
裴祈拿起一本習題,蓋到被他隨意放到課桌右上角的試卷上,朝她冷笑。
“自己寫,沈方月。”
“?”
“偷看我卷子幾次了,以為我沒發現?”少年嗓音涼薄,懶洋洋地拖著語調,很欠一笑,“你不會以為自己演得很好吧。”
“……”
&&
[小月亮:他根本不喜歡我(微笑)]
上周美女救美時重新加回來的林音秒回:[啊?0.0]
[小月亮:他完全沒有偷看我,上次一定是你看錯了。]
[音音:不可能,我看得很清楚。]
[音音:而且不止這個,其他方面也看得出來呀。他的微信拍一拍都是關于你的!]
[小月亮:呃,那是我搶他的手機自己設的。]
因為當時裴祈的拍一拍是“你拍了拍pq說沈方月大笨蛋”。
[音音:……]
[音音:總之我就是覺得他喜歡你!我的感覺一向特別準。]
[音音:要不你再觀察觀察?喜歡一個人很明顯的。]
[小月亮:明顯在?]
[音音:……就比如,在你和其他異性接觸的時候他會很在意;會經常找你聊天;在你面前會特別在意形象;對你特別有分享欲,連一點屁大的小事兒都要告訴你之類的……]
沈方月躺在床上,回想著考試時朝她冷颼颼放箭的裴祈,堅定搖頭。
不可能,絕對是林音感覺錯了,她才不要再觀察了,最近考試這么多,到時裴祈又以為她在偷看她的試卷怎么辦?
再說,裴祈就算喜歡她又怎么樣?他們難道要談戀愛嗎?
她才不要和裴祈談戀愛,那也太奇怪了吧。
……談、戀、愛。
她,和,裴祈。
天啊,他們平時都吵成這樣了,談戀愛豈不是兩天就要分手?分手之后他們肯定做不回最好的朋友了。
而且談戀愛后,他們是不是要牽手,擁抱,親嘴——
……
沈方月拿起枕頭捂住滾燙的臉,命令自己不準再胡思亂想了。
說是這么說。
第二天,沈方月還是忍不住,開始了自己的“觀察”。
下午第二節課下課,顧湘去辦公室找老師問問題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沈方月身邊座位空著。找到機會,她胡亂抽出一張卷子,回頭去找自己另一位后桌:“宋哲,你忙嗎?”
宋哲:“有事兒您吩咐。”
“過來給我講道題吧。”她隨便指了道題,“這題我一直沒弄懂。”
宋哲:“?”
沈方月昨天復盤許久,發覺林音說的關于“喜歡”的幾個表現,還真不是沒有撞上的。
上次裴祈不就說過,不喜歡她和顧飛白單獨相處嗎?
沈方月剛說完,另一邊的裴祈忽然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果然!沈方月興奮地眨眼。
下一秒,男生發出一道很輕的嗤笑聲,重新低頭寫卷子去了。
“我嗎?”宋哲指了指自己,滿臉詫異,“你怎么不找他。”
“我就想你給我講。”沈方月說。
“謝謝你。”裴祈手上的筆未停,“——這題型我給你講過沒一千遍也有八百遍,再多講一次我都要被你氣死。”
“……”
沈方月沒法解釋我不是不會,我只是想試試你是不是喜歡我,只能憋著氣瞪他。
宋哲拿起草稿紙和筆坐到她身邊:“哪道題?再拿我看看。”
沈方月隨手一指。
“是這題嗎?”宋哲納悶,“我怎么記得剛才你指的好像是道三角函數?”
“哦,”沈方月手指下挪,心不在焉,“那就是這道。”
“……”
身后傳來幾聲很輕的動靜,沈方月回頭去看,只看到裴祈從后門出去的背影。
“他去哪?”
“哦,待會兒自習課不是又有什么動員會要開嗎?”宋哲說,“裴祈這次物理競賽拿了一等獎,學校給他辦了個頒獎環節,這會兒應該是去彩排吧。”
“他拿了一等獎?”沈方月一愣。
“對啊,物理老師今早課間過來通知他的,你當時在睡覺呢。他后來沒跟你說嗎?”
&&
這已經是第三場高三考生動員會,周五不需要上晚修,學校便毫不客氣地占用了學生最后一節自習課和傍晚的時間。
等優秀畢業生演講完,領導們再打幾針雞湯,到了最后一個頒獎環節已經將近晚上七點。
沈方月站在烏泱泱的人群里,盯著臺上正在領獎的裴祈,心想。
果然是林音感覺錯了。
裴祈根本就不喜歡她嘛。
別說芝麻大的小事兒了,就連拿一等獎這種超級大事裴祈也沒有和她說。
心里的猜測塵埃落定,按理說,沈方月本應松一口氣的——這樣她就不用糾結要不要和裴祈談戀愛,也不用擔心分手后他們還做不做得成最好的朋友了,但是。
但是……
因為是小型動員會,隊伍大家都隨意站,沒有按身高排。
聽見沈方月好重地嘆了口氣,站她后面的宋哲問:“咋了月姐?”
沈方月搖頭,又嘆氣:“站得好累。”
“快了快了,裴祈領完獎就差不多結束了。”
裴祈領完獎下臺,剛準備回去,剛走兩步就被一個女生叫住。
兩人不知說了什么,幾句后,裴祈從對方手里接過一張紙。
5班隊伍位置偏舞臺左側,正好看得一清二楚。
“啊?領個獎也能收情書的嗎?”站他倆身后的鐘震震驚道,“就在校領導面前?太猖狂了吧那位女同學。”
宋哲:“裴祈還收了?他以前不都直接不收的嘛。”
沈方月沒搭腔,默默盯著裴祈,直到對方朝她看過來,她才毫不在意地撇開視線。
裴祈走回班級隊伍,瞥了眼沈方月低下的腦袋,朝宋哲道:“往后讓讓。”
宋哲嘀咕著“后面這么寬呢”,給他讓出一個空位。
“兄弟,你膽子真大!”鐘震豎起拇指,“當著校領導的面兒收情書啊?”
沈方月豎起耳朵。
“什么情書?”裴祈站到沈方月身后,語氣莫名,幾秒后反應過來,冷淡道,“無不無聊,別人是給我集訓負責人的電話號碼。”
沈方月眨眨眼。
其實她剛才看那女生的臉色,也不像是遞什么曖昧的東西。只是聽著宋哲和鐘震洗腦,就忍不住也往這方面想了一下。
都怪宋哲和鐘震!
沈方月盯著地面,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精神有點太不集中了,總是胡亂地想七想八。
這樣不行,太影響日常生活了,她要撇清一切雜念!
耳邊是校領導最后的總結陳詞,沈方月正努力地清空著自己的腦子,余光看見自己鞋邊慢吞吞地挪過一只龐大的灰黃色物體。
她一愣,驚奇地看了兩秒,下意識撥了幾下自己額前的碎發,去抓身后人的校服。
“裴祈,你快看!”
“什么。”身后人聲音不耐煩,身體卻很誠實地朝她靠近。
“好大一只——”沈方月聲音戛然而止。
林音的對話框一下一下地在她腦海里彈出。
[就比如,在你和其他異性接觸的時候ta會很在意。]
裴祈手里還拎著那張紙條。
[在你面前會特別在意形象。]
一縷晚風吹動沈方月剛整理過的碎發。
[對你特別有分享欲,連一點屁大的小事兒都要告訴你之類的……]
裴祈偏著臉,澄黑的眼睛看著她,剛領完獎,冷淡的眉眼間透出一股意氣風發的少年氣。
不知她的世界正經歷著什么樣的天崩地裂,等了一會兒沒有下文,裴祈微微彎腰,臉又靠近了她一點,因疑惑很輕地皺眉。
“好大一只什么。”
“……”
沈方月盯著裴祈的臉,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比講臺上的校長都要吵。
沈方月漲紅著臉,指了指自己的腳邊。
“……蝸牛。”
第33章 第 33 章 你有沒有夢見過我?……
隊伍站得比較緊, 沈方月聲音雖然不大,但周圍幾個人還是能勉強聽見。
宋哲滿臉好奇地湊上前來,聽她說完后又“嗐”一聲退回去:“我以為什么東西呢, 屁大點事兒。”
沈方月:“……”
裴祈眉間散開, 垂眼跟她一起看著, 懶懶地嗯一聲:“蝸牛有什么生物特性?”
“無脊椎——”沈方月聲音麻木,“你好煩, 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考我生物嗎?”
“這時候正好。”裴祈看一眼臺上滔滔不絕還不愿收口的校長,“反正還沒結束,沈方月,背首《蜀道難》聽聽。”
“……”
沒聽見動靜,裴祈覷她一眼, “因為背不出來而羞愧到臉紅?”
“……”
沈方月把自己的腦袋轉到另一側, 絕望地閉眼。
完了,一切都完了。
哪怕裴祈現在欠揍成這樣。
她的心臟還是沒有平靜下來。
腦子再紛亂沈方月也還記得算賬:“你怎么拿了一等獎也不告訴我。”
誰能想到物理老師這么大嗓門你都聽不見?
裴祈:“怕被你敲詐,讓我請吃飯。”
“你就是這樣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你最好的朋友的。”沈方月嘆氣,“我今天不想和你一起吃飯,你請我喝奶茶好了。”
“……”
晚上回家,沈方月洗澡出來, 用浴巾把頭發纏在頭頂, 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雙手舉著手機,上面是她和裴祈的對話框。
她深吸一口氣, 手指唰唰地往上滑動, 開始復盤。
十分鐘后,沈方月啪嗒一聲放下手機,心情沉重地往書桌上一趴, 被最后一根稻草壓彎了腰。
啊啊啊!
怎么幾乎每次聊天都是她主動先去找的裴祈啊!!!
這下林音說的那些特征,她全都對上了!
她難道,真的,喜歡——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沈方月便倏地坐直身。
不,林音的話也不一定就是對的,高二的小女生懂什么喜歡不喜歡?她堂堂一個高三生都搞不明白呢。
沈方月打開某個社交軟件,打算效仿之前,發個筆記再求助一下網友們。誰想剛登錄就收到提示,發現在她上次發的“最好的朋友可能要談戀愛了,我覺得很難受,這是什么情況呢?”筆記下,曾經回復過她的那位網友,在之后居然又回復了她好幾條,只是她沒有開推送一直沒有看見——
【未知網友:等等?你說的最好的朋友是男生??那我們情況完全不一樣啊妹妹!】
【未知網友:你這,我覺得你應該是喜歡你那個朋友。(笑哭)】
……
“沈方月,又發呆。”
對窗傳來男生的聲音,沈方月舉著手機,木木地扭頭看過去。
裴祈倚在窗邊,可能因為剛得了獎,他眉梢輕揚,看起來心情不錯:“明天帶你去看水兵月?”
思緒混亂茫然,人還沒有回過神,心情已經隨著對方一句話開心和期待起來。
云霧散去,今夜的月亮一點一點變得清明。
“啊。”沈方月遲鈍地回。
“‘啊’是什么意思?”裴祈笑。
“啊”的意思是。
啊。
沈方月竟然,真的。
喜歡裴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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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天,兩人熟練地把水兵月“偷”了出來。
周末的公園人滿為患,怕路過的小孩兒過來折騰年邁的水兵月,兩人一狗找了個小角落窩著。
沈方月困懨懨地坐在公園邊緣極矮的欄桿上,身下墊著裴祈隨手帶出門的薄外套。
她下巴頂著膝蓋,認真地在喂水兵月吃被燙得軟爛的雞胸肉。
沈方月昨晚熬了個大夜。
她在網上亂七八糟地搜索了很多。其中搜得最多的問題是“喜歡上自己的竹馬怎么辦?可以告白嗎?”,跳出來好多相關的筆記,其中有個博主和她情況幾乎一模一樣,下面的評論難得的清一色唱衰——
[怎么會有人喜歡上自己的青梅竹馬,大家小時候什么皮樣心里都沒數嗎(笑哭)]
[過來人勸你千萬不要!大家本來還是很好的朋友的,談戀愛分手后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要告白!對方肯定對你沒意思,他要是對你有點意思你們早談八百年了!]
就連那些博流量的博主都不演青梅竹馬的劇本。
沈方月長嘆一口氣,身邊傳來聲響,去超市買水回來的裴祈就著她身邊坐下,動作間傳出一陣清淡的柑橘香。
她一邊覺得好好聞,一邊覺得更煩了。
裴祈瞥了眼她眼下的烏青:“昨晚做賊去了?”
沈方月扭頭看他,難得地沒有回擊。
裴祈坐得隨意,長腿大剌剌地敞開,膝蓋差點就能碰到她,肩背微弓,簡短干凈的寸頭下五官凌厲,這會兒正漫不經心低瞧著她。
沈方月忽然發現,和裴祈相處的很多時候,她的心跳都會比平時都要快——或許也不是忽然發現,而是以前她都以為自己是被氣的。
見她不吭聲,裴祈彎腰,又慢吞吞地靠近了一點:“啞巴了?”
“……”
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你懂什么?
水兵月可能是渴了,見到水雞胸肉也不吃了,起來蹭裴祈的手。裴祈敷衍地揉揉它的頭,卻沒急著倒水,而是從口袋里拿出一盒水果糖扔到沈方月手里,一如既往是她最愛的牌子。
“是不是有點低血糖?”裴祈催她,“含兩顆。”
“裴祈。”沈方月沒接,只是盯著他。
“啊。”裴祈聲調懶懶的。
你喜不喜歡我?
沈方月覺得網友們說的話都很有道理,裴祈可能真的對她沒有意思,因為喜歡一個人怎么憋得住呢,她憋了一個晚上就已經很辛苦了!
但沈方月又有一點不死心。
和一點點她不太想承認的興奮與期待。
這句話問出去太明顯,于是沈方月決定換一個問法。
“我漂亮嗎?”
“漂亮。”裴祈不假思索,一貫的敷衍語調。他從糖盒里晃了兩顆糖到自己手里,用關心神經病人的語氣說,“張嘴,吃藥。”
“……”
沈方月含著糖,還想再追問:“那你覺得我——”
“汪嗚。”水兵月又用腦袋蹭了一下裴祈。
裴祈摸著它的頭,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曲起,力道隨意,嘴邊帶著很淡的——像昨天站在窗旁看沈方月那樣的笑。
“知道了,你也漂亮,你們一樣漂亮,別叫了,喝水……乖狗狗。”裴祈看她,“覺得你什么?”
“沒什么,把你手伸出來。”
“干什么。”
“還你糖。”沈方月臉頰被糖撐起,說話模糊不清卻很有骨氣,“我要和你絕交。”
“……”
直到夕陽落山,裴祈都沒想明白自己哪里又惹著天鵝公主了。
把狗偷偷送回去,兩人走去公交站。小區離公交車站有點遠,好在附近綠化好,街邊都是綠蔭小道,走起來不會讓人覺得煩躁。
沈方月一聲不吭,腦袋很刻意地偏向另一邊。
看起來在生莫名其妙的氣,實際上在心里偷偷盤算。
很遺憾,裴祈應該真對她沒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她就暫時不能被裴祈發現——換位思考,由己度人,如果讓她知道裴祈在偷偷單戀他而她又沒那個意思,那自己不知道該有多得意、多囂張。
而且萬一被發現了,他們之間會很尷尬吧,尷尬就會逐漸疏遠,最后就像網友們說的,連朋友都沒得做。
裴祈看著她倔強的后腦勺,剛想問清楚,就被“轟”的一聲雷給打斷。
初秋的雨毫無預兆地說下就下,且雨勢猛烈,劈頭蓋臉地砸在大地,以及兩個人的身上。
沈方月被雨淋得懵了一下,過了兩秒才想起抬手去擋。
但有人動作比她快,頭上被蓋上一件薄外套,勉強為她擋開一些雨,沈方月一愣:“它剛才才放在地上——”
“這面是干凈的,自己坐的也嫌棄?”裴祈氣笑,男生寬大的手掌心隔著衣服按在她頭發上,帶一點力氣,“快點跑,沈方月。”
這一片算半個別墅區,人口密度不高,路邊除了樹就是樹。沈方月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感覺到小腿和后背濕了一片,生生地發涼,她難受得剛想要皺眉,就感覺到裴祈的手力道更重,幾乎將她腦袋都要抱到懷里。
斜風將雨潑灑在她的臉上,垂落的外套半擋住了她的視線,沈方月看不太清,幾乎是閉著眼睛在跟著裴祈跑。
不知跑了多久,終于找到躲雨的地方。站定后,沈方月用力地喘了好一會兒氣,才撥開自己頭上的外套。
是一家關門的飲品店,門上還貼著“旺鋪轉讓”的紅紙。店門頭設計了一塊突出的墻體,正好能擋雨。
但也只是勉強,還是有那么點雨隨風飛到躲雨的人臉上。沈方月張嘴喘氣不小心吃了兩滴,一面覺得好臟,一面覺得委屈。
都怪裴祈,約她出來,又不看天氣預報。
她扭頭想要控訴,看見對方后又啞聲。
跟她不同,裴祈已經被淋透。他上次剪了寸頭就沒再留長過,覺得挺方便的,省事兒,雨水便肆無忌憚地滑落到他臉上,順著鋒利流暢的下顎線直到下巴。身上的灰T恤也已經被澆成深黑色,緊貼在他身上,寬闊的肩臂隨著呼吸不斷起伏。
門頭很小,他們只能緊挨在一起,剛跑了一段路,兩人的體溫都滾燙。
察覺到她的視線,裴祈也側過臉看她,隨即沒忍住地笑了。
單薄的外套沒能給沈方月擋住多少雨,濕透的頭發歪歪扭扭地貼在她額前,可憐又狼狽。
他拿開外套,隨手掛到門把手,從口袋拿出紙,抽出一張,給沈方月擦額頭,然后是臉頰、鼻尖,沈方月盯著他不說話,默默地讓他擦。
“抬點頭,擦不到。還是你自己擦?”裴祈說話時喉結一滾一滾。讓沈方月想起前段時間那場夢里,她明明沉入其中,卻又擁有旁觀視角,夢里的裴祈的呼吸和現在是一樣頻率,急重地撲灑在她臉上,喉結也像現在這樣克制又猛烈地滾動。
臉頰被碰了碰,是裴祈在催她。
大雨如注,雨滴猛烈地砸在腳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與她的心臟共奏。
沈方月依言向上抬臉,無意識地微微向裴祈靠近,直勾勾地望進他濕淋淋的眼睛:“裴祈。”
“嗯?”
“你有沒有夢見過我?”
第34章 第 34 章 不會讓你和別人結婚的。……
沈方月是裴祈夢里的常客。
小時候夢見她, 他們經常是在和其他小朋友們一起玩躲貓貓,他找到了角落里的沈方月,女孩兒雙手合十, 討好地朝他笑, 說求求你啦烏龜, 放我一馬吧!
稍微長大一點,夢里是沈方月火燒眉毛地闖進他房間, 說求求你啦烏龜,作業借我抄一下吧!
再大一點,他上高一的時候,16歲。
夢里,沈方月臉頰紅撲撲的, 是她每次剛跑完800米時的模樣, 大汗淋漓地枕在他床上,氣喘吁吁地抓緊他的手,小聲說,求求你了裴祈,再親我一下吧。
他還記得那是山城十多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裴永恩忘了交燃氣費, 家里地暖不熱, 他也不想聯系對方,就這么硬抗了半個冬天。那天他從夢里醒來卻渾身滾燙,汗流浹背——
偏偏晾床單的時候還遇見了沈方月。
她站在對面陽臺, 抱著一盆準備要偷來送給他的花, 一臉茫然:“這么潮的天氣,你洗被子啦?……哎!你跑什么……裴祈!”
后來一段時間,裴祈見到她總是抱有愧疚感, 故意躲著她,覺得那樣不好,不對,不合適。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夢見她。
最后習慣,脫敏,坦然面對。
沒想到有一天,當事人會問他,你有沒有夢見過我?
像做壞事被抓包,裴祈犯了所有壞蛋都會犯的錯。他倉促飛快地回答:“沒有。”
因為沒辦法看著沈方月的眼睛撒謊,他撇開視線,隨意往下瞄,然后再次凝滯。
雨打濕了沈方月的白色短袖,衣服緊貼在她身上,顯露出里面的藍色胸衣,和包裹著的勻稱有致的線條。
剛平復下來的呼吸又混亂起來,與沈方月的交錯在一起,兩人緊貼著的手臂都在微微發顫。
裴祈喉結滾動得更厲害,只能再次挪開視線,倉皇地看向外面的雨幕。
“……真的?一次也沒有?”沈方月愣了一下,隨即瞇起眼,又靠近他,下意識去找他的眼睛。這次貼上來的就不只有手臂了,語氣脆生生又咄咄逼人,“不可能,我們認識這么久了,你怎么可能一次都沒夢見過我啊!”
沈方月居然在這種時候聰明了一回。
感覺到一點帶著胸衣紋路的柔軟,裴祈覺得自己要瘋。他往外挪了挪,門頭做得不大,站兩個人勉勉強強,再挪就出去了。雨砸落在他右肩,他輕描淡寫地答:“哦,那就夢到過。”
“夢見我什么了?”沈方月追問,余光瞥見被他肩膀砸得四處飛濺的小雨珠,忙說,“你過來一點。”
“過不了。”
“為什么?還能站得下。”
“……貼著我了,沈方月。”
“什么貼著——”沈方月低頭,失聲,臉“騰”地一下紅到爆炸。
這次輪到她往外躲了。
之前忙著追問,真沒感覺到異樣。現在才發現她的手臂甚至胸膛前的一片都好像染上了一點點裴祈的體溫。
后知后覺感到害臊,她著火似的想切斷與裴祈的所有身體接觸,整個人都幾乎縮到了雨里,然后又被裴祈撈回去。
“站好,別動。”裴祈啞聲道,“免疫力多差自己心里沒數?”
沈方月不敢再動,軍姿站得比高一軍訓時還要直:“噢。”
小小門頭下,少男少女僵硬地站著,臉色一個比一個不自在。
但緊貼著的手臂溫度都高,在互相交換心跳,分不清哪下是誰的,吵得都快蓋過暴雨聲。
裴祈突然問:“你夢見我了?”
“沒有!!!”沈方月大聲撒謊。
“夢見我什么了?”裴祈毫不留情地拆穿。
“……”
沒想到對方會反問,沈方月沉默了一下,說:“夢見你趁我睡覺——”
裴祈一頓,神經繃緊。
“偷走了我的作業。”
“……”
“夢里我是什么大善人嗎?”他很輕地吐出一口氣,聲音散淡,“要幫你偷走一字沒動的作業?”
“那是我寫完了的作業!”沈方月氣急敗壞,臉色還是燥紅,“所以你呢?到底夢見我什么了!”
裴祈本來想隨便編一個糊弄過去。
但話到嘴邊,又不想騙她,于是他說了一個最近的,能說得出口的夢。
“夢見你要和別人結婚,臨到頭反悔,讓我幫你逃婚。”
“你的夢好奇怪,”沈方月一頓,又好奇,“那你幫我了嗎?”
“嗯。”裴祈說,“等我過去,你又說不逃了。”
“那我結婚啦?!”
“沒,氛圍都到那了,”裴祈輕描淡寫,“我把你劫走了。”
沈方月松一口氣,又不知道自己在松什么,明明只是裴祈一個莫名其妙的夢而已。
“做得好。”她脫口道,“我才不要和別人結婚。”
“……”
“……”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她是不是露餡了?!
沈方月急中生智,飛快地接上一句:“——畢竟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
“嗯,”裴祈聲音散漫,也好似隨口一答,“不會讓你和別人結婚的。”
“……”
“畢竟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
“……”
小小的角落陷入沉默。
暴雨傾盆,兩個人一左一右各看一方,誰的語氣都自然。
如果這時候有人回頭,會發現他們都一樣,脖頸至臉早就紅透一片。
&&
他們待到雨停了才打車回家。
沈方月披著裴祈的外套,雖然他的外套也同樣濕透了,但至少能擋住她若隱若現的藍色胸衣。
她一進屋就和沈舟山打了個照面,見到她這副模樣,沈舟山嚇了一跳,把手里的劇本一扔,趕緊拿件干衣服來給她擦頭發。
聽她囫圇說完剛才的淋雨遭遇,沈舟山心疼得不行:“怎么不打電話讓爸爸去接你們呢?濕著站這么久,多冷啊。”
沈方月一愣,才想起居然還有這個辦法。其實換做平時她早就可憐兮兮地打電話給家里求助了,但是剛才站在那個角落里,她腦子亂七八糟的都是裴祈。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她沒覺得冷。
“行了,趕緊上去洗個澡,然后下來一起吃晚飯。”沈舟山說,“咱們還有大事兒要商量呢。”
“什么大事?”沈方月魂不守舍地問。
“沈家頭等大事。”沈舟山笑起來,“你忘記啦?下周是你的18歲生日!我和你媽決定了,把那天的工作全部推掉,好好給你過。”
……
這么重要的事沈方月自然不會忘。她天性愛玩,喜歡熱鬧又看重儀式感,往年這個時候,她的生日計劃書都寫到第七版了。
至于今年為什么沒有。
生日她沒忘,但她過忘日子了。這幾天她滿腦子都是“天哪裴祈喜歡我!”、“等等我好像被林音騙了”、“完了怎么是我喜歡裴祈”,根本沒空去想別的事,以至于連生日計劃書都耽擱了。
說來說去,還是怪裴祈。
浴室里,淋浴頭里的水嘩嘩而下,砸在沈方月赤/裸的身體。她站在水里,好像又回到剛才那場雨中,腦子里不自覺地想到和裴祈緊貼的那個瞬間——
沈方月往水里站,臉都埋進水里,試圖用水給自己的腦子降降溫。
洗完澡出來,沈方月換上了睡裙,她正準備吹頭發,聽見兩聲叩門聲,以為是她爸媽,沈方月大剌剌地開了門。
看見站在門外的裴祈。
男生看起來也剛洗完澡,一身清爽,他兩手都半舉著,一只手舉著杯子,這杯子她認識,是沈舟山年初在景德鎮買的紀念品;另只手隱沒在墻后,看不見拿著什么。
看見沈方月,裴祈顯然也一愣。沈方月剛把頭發從干發帽里放出來,這會兒蓬亂一片,擋她半張臉,像個女瘋子。
他張口剛要說話,“砰”,門關了。再過十來秒,又唰地一下重新打開。
沈方月已經整理好頭發,露出有點蒼白的小臉,仰頭問他:“干嘛?”
裴祈把那個景德鎮杯子遞給她:“叔叔給你泡的藥。”
沈方月“噢”一聲,看了一眼他隱在墻后的另一只手:“那邊呢?”
裴祈一頓,把手從墻后伸出來,也是一個杯子,是沈方月在他家學習的時候會用的那一個,里面是同樣的深棕色液體。
“裴祈給我泡的藥?”沈方月問。
裴祈很低地嗯一聲。
沈方月朝他伸手,裴祈遞給她沈舟山泡的那杯,她沒接,拿過了另外一杯。
感冒靈味道發苦,微甘。沈方月不喜歡這個味道,每次都強迫自己一口咽完早點結束痛苦,喝到最后實在灌不下去,只能含一大口在嘴里,把臉頰撐得鼓鼓的,抬頭發現裴祈沒動,于是含糊不清地說:“唔唔唔(你喝呀)。”
裴祈心說誰聽得懂你這鳥語,然后端起另一杯喝了。
裴祈喝得慢,沈方月就靠在門邊,感覺著藥慢慢蔓延上來的甜味兒,她輕咳一聲,下巴微抬,一副上司考核下屬的架勢:“你知不知道下周是什么日子?”
“期中考。”裴祈想也沒想。
“……”
沈方月捏緊杯子,強調:“下周六!!”
裴祈思考一會兒,不太確定:“小雪?”
“11月23!”沈方月給他最后一次機會,“是什么日子!!”
裴祈挑眉,沉默地看她,一副徹底想不出來了的模樣。
沈方月氣得深吸一口氣,猛地要關門,結果沒合上呢就被人攔住,裴祈嗓音懶懶的:“所以是什么日子?”
“跟你沒關系!”沈方月覺得自己錯付了,委屈得心里直發酸,勁兒也大,“松手,我們絕交了。”
“又絕交?”裴祈笑,“對了,你還沒說,今天去遛水兵月那會兒,是為什么要和我絕交了?”
“你別管。”
“這也不讓管?我不是絕交當事人么。”
“總之你別管,松手——再不松我喊我爸了,爸——”
“噓,別喊。”
裴祈徹底笑開。裴祈不那么愛笑,平日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為此沈方月經常說他裝帥。但他笑起來其實更帥,漆黑的眼睛微彎,里頭晃著光。
“行了,不逗你,記著呢。”他手上用力,門被他按得分毫不動,嗓音慢條斯理,染著幾分笑意,“11月23可是天大的日子。”
沈方月不信,盯著他:“什么天大的日子?”
“我們天鵝公主小月亮的生日。”裴祈說。
“……”
第35章 第 35 章 “生日快樂,沈方月。”……
裴祈最后那句話, 在沈方月腦子里飄了好幾天。
“小月亮”是沈方月的小名,她還沒出生的時候葉婉就給她取好了。
她自己很喜歡這個小名,連微信都叫這個名字, 因為比較朗朗上口, 顧湘陳曼她們、甚至平時聊天不多的顧飛白都這么喊過她。
但裴祈是第一次叫她這個名字。
以前她也不是沒有逼裴祈叫過, 他們剛上小學那一會兒,因為裴祈總是連名帶姓地叫她, 顯得很不親近,于是某天一起玩泥巴拼城堡的時候,沈方月很大方地說:“我有個很好聽的小名,叫小月亮,我以前都只讓我爸媽這么叫我的, 現在我允許你也可以這么叫。”
小男生扭開頭不看她:“不要, 我覺得不好聽,我不要叫,我就要叫你沈方月。”
沈方月當時就覺得這男的真的好討嫌呀!撒氣道:“好,我現在又剝奪你叫我小月亮的權利了!你以后就是求我,我也不準你叫我小月亮!”
裴祈就真的沒叫過,這事也被沈方月漸漸淡忘。
沒想到會在這么多年之后聽見。
裴祈那會兒按著門, 怕吵到樓下, 聲音不大,帶著笑,音調散漫, 好像只是隨口一叫, 但她聽起來……怎么就是就和別人不一樣呢。
而且,“我們小月亮”又是什么意思?
“要分別求出它們的通項公式,再算第五項的值……沈方月。”
“啊。”沈方月立刻應。
期中考試前天晚上, 裴祈又給沈方月過了幾頁錯題本。
臺燈下,裴祈轉了一下筆,低著眼看她:“你有沒有在聽。”
“有。”
“我講了什么?”
“求通項公式。”
裴祈眉宇稍稍松開,又見她抿了兩下唇,然后眨著眼朝他看過來:“裴祈,你之前說,周六是什么日子來著?”
“你生日。”
好冰冷的三個字,沈方月不滿意:“誰生日?”
“……”
其實那晚裴祈說完也臉熱。那樣叫不是他本意,只是上樓時沈舟山遞給他一杯藥,說巧了,叔叔也泡了一杯,你拿上去和我們小月亮一人分一杯喝了吧,別感冒。
再看見因為用力頂門,臉蛋都皺起來的沈方月,可愛滑稽得沒邊,一張嘴,順口就叫了。
“我不要叫~我就要叫你沈方月~”沈方月搖頭晃腦,陰陽怪氣地學裴祈小時候的語氣。
“……”
“還不是叫了。”她得意地笑。
裴祈氣笑,把筆扔給她:“回你家自己做。”
沈方月:“你看,急了,說兩句就急。”
裴祈:“再和宋哲他們學這些欠揍的話,你下次就找他們給你講題。”
真小氣。沈方月閉嘴寫題,懷疑那一晚自己純粹是幻聽,裴祈哪有那么溫柔?!
&&
期中考試晃眼就過,周五晚上,裴祈坐在書桌前寫競賽題,刷完最后一張卷子,鬧鐘也正好響起來。
23:50,再過10分鐘就是沈方月的生日。
對窗黑漆漆的,裴祈也沒著急起身,低頭繼續寫題,只是速度放慢了很多。
時鐘走到00:00的那一刻,對面一樓傳來“砰”地聲音,然后是沈家夫婦混亂又和諧的歌聲,調子耳熟能詳,是在唱《生日快樂》。
夫婦倆每年不論再忙,都會陪沈方月過生日,每年的這一天,裴祈都能聽見這兩道歌聲。然后是熱熱鬧鬧的對話,和沈方月嗚嗚咽咽的:“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年少時的裴祈覺得她好肉麻,怎么總把這種話掛在嘴邊?他家里就從來不會有誰說“我愛你”。
長大之后他發現這是一種大多數人都擁有不了的技能。
在充滿愛的環境里長大的沈方月,天生就比其他人更會表達愛一些。
喧鬧了一陣,樓下安靜下來。裴祈瞧了眼時鐘,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拿起桌邊兩個袋子下樓。
幾乎就在他走到門口的那一刻,門被敲響。
沈方月站在門外,頭上戴著眼熟的發箍——只不過今天上面的字是“祝我生日快樂”。
她兩手背在身后,見裴祈開門,一本正經地問:“要和我說什么?”
“生日快樂,沈方月。”
沈方月立刻笑起來,她拿出身后的蛋糕:“賞你了。”
裴祈接過來,對方雙手仍舊舉在半空。
還朝他彎曲了兩下,意思明顯——天鵝公主的禮物呢?
裴祈很上道地放上去一個紙袋。
鼓鼓囊囊,重量沈方月還算滿意,她興奮地敞開袋子去看。
一大袋,滿滿的,高三習題冊。
“……”
沈方月笑容不變,重新系上袋子,放回他手里,并拿回了自己的蛋糕,頭也不回地:“再見。”
裴祈撲哧一聲,把人拎回來,并取走她的蛋糕,又往她手心放了一個紙袋。
沒完沒了了?怎么還強制交換呢?沈方月朝自己家大喊:“爸,有人搶我蛋糕——”
“誰?”沈舟山在樓頂澆花,聞聲伸出腦袋,很配合地問。
“沒誰,”沈方月掂了掂手里的紙袋,和剛才的重量好像不一樣,“您澆著吧。”
她伸腦袋去看,眼睛瞬間瞇成了月牙兒。
她一眼就先看見防塵罩里的DIY積木人偶。
人偶披散著長發,圓臉貓眼,和沈方月有九分相似,穿著白裙站在一棵開滿花的海棠樹下,花瓣飄飄灑灑落一片,是她家院子里那株西府海棠。
后面還有一棟積木洋房,二樓窗戶放著兩個笑瞇瞇的小人偶,從特征看,是葉婉和沈舟山。
沈方月喜歡得不行,端在手里仔細看了好久,然后皺眉:“怎么沒有你?”
裴祈微怔,想說你家怎么會有我。話到嘴邊改了口:“懶得拼了。”
“噢,”沈方月有一點點不滿意,但還是高興的,“那你再幫我買一個吧,我自己拼了加進去。”
裴祈喉結微動:“加哪?”
沈方月:“我腳下。”
“……”
額頭被輕輕叩一下,沈方月又開始夸張地表演,捂著額頭吃驚:“壽星你也打?!”
裴祈大逆不道地“嗯”一聲,嘴邊帶著一點很淺的笑,偏臉示意道:“回去睡覺。”
&&
因為是18歲生日,意義重大,葉婉和沈舟山帶沈方月出去玩了一天,她和朋友的生日聚會只能定在晚上。
沈方月托葉婉幫忙訂了一家有樂隊表演的江邊餐館,吃完晚飯可以吹著江風聽歌,然后直接就能繼續吃夜宵。因為東西好吃,樂隊質量又高,這家餐廳火爆到不行,剛到飯點就坐滿了人,外面還排著長隊。
餐館座位有限,沈方月只請了相熟的幾個同學:陳曼、顧湘、羅聞、顧飛白、宋哲和鐘震。
顧飛白本身是沒在沈方月的計劃中的,只是她電話邀請宋哲他們的時候一伙男生正坐在一起打游戲,沈方月不好跳過他,干脆就一起請了,畢竟自己之前也算“蹭”過別人的生日聚會。
當然還有裴祈。
吃飽喝足,大家組織著又給沈方月切了一個蛋糕。
餐館的座位類似于大排檔,所有客人都露天坐在一起。換做別人,可能不好意思在這么多人面前過生日,但沈方月不會。
她戴著生日帽站起來,雙手合十地許愿,開開心心地聽大家給她唱生日歌,完了隔壁有社牛喊“生日快樂”,她回頭朝對方大大方方一笑:“謝謝!也祝你們今天快樂。”
待她坐下,大家紛紛遞出自己的禮物。
最后遞過來的是顧湘,一個小小的袋子,里面裝了條紅色圍巾,圍巾一端還繡了一顆小小的月亮。
“是我自己織的,這學期我沒有什么生活費,”顧湘說的話在他們這個年紀顯得有些難以啟齒,她臉上卻沒看到窘迫,語氣平淡而真誠,“等以后有獎學金我再給你補一點好的禮……”
話沒說完,她就被沈方月給抱住了。
“你自己織的?太厲害了吧!”沈方月感動道,“嗚嗚嗚你學習這么忙還給我織圍巾,謝謝你小湘湘,我超級喜歡!”
沈方月一一接過禮物,順手就塞到了旁邊人手里。
裴祈幫她把禮物收進包里。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沈方月的包,兩人坐下后這包自覺地就掛到了裴祈的椅子上。
他冷冷道:“沈方月,我是你的丫鬟么。”
“怎么會?”沈方月驚訝,“丫鬟是女的,你是仆人。”
“……”
一道重重的鼓聲之后,音樂變得激昂起來,宣布進入夜場。
服務員拿著酒水單上來問他們要不要加什么吃的,其他幾個男生是要喝酒的,于是點了一打酒,服務員幫忙開了幾瓶,沈方月躍躍欲試,剛想伸手去夠一瓶,膝蓋就被人碰了碰。
“阿姨說了,不讓你喝酒。”裴祈淡淡道。
拿著雞毛當令箭,沈方月哼一聲:“我才不怕。”
裴祈舉起手機,佯裝發語音:“阿姨,沈方月說她不怕您,她就要喝——”
“……不喝就不喝。”沈方月大聲罵,“告狀精!”
吃完飯有些口干,沈方月打算點杯別的。她看了眼隔壁桌上那杯放滿檸檬,杯沿還掛著薄荷葉的飲料,好奇地探身詢問:“你好,你點的那杯飲料是什么?好喝嗎?”
隔壁桌就是剛才祝她生日快樂的社牛,一位燙了大波浪的大美女。對方正隨著音樂在座位上扭動身體,沈方月的話她只隱隱約約聽了個大概。
“好喝,我每次來都點。”她二話不說拿起那杯,直接遞給沈方月,“送你了,服務員剛拿上來的,生日快樂哦妹妹。”
“這怎么好意思。”沈方月接過來,甜甜地道謝,“謝謝姐姐!”
裴祈剛想讓她別亂喝陌生人給的液體,沈方月已經跟對方碰杯,并低頭喝了一大口。
“怎么樣?”女人問。
“……”
沈方月偏過臉,整幅五官都要皺到一塊,看得出來被難喝到懷疑人生了。
但這是別人送的,她又不好吐出來。于是沈方月硬生生咽下去,苦笑著轉頭應:“好喝……”
對方看到沈方月一口悶了一半,先是一愣,然后不明所以地朝她豎了個大拇指。
沈方月舉著杯子坐回來時,裴祈正低頭悶笑,肩膀都在發顫。沈方月氣得錘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疑惑地皺眉。
嗯?
怎么覺得有點使不上力。
“來來來。”
氣氛組宋哲站起來,舉起手里的牌問:“誰要玩游戲牌?我這個牌專門在網上買的,巨有意思。”
裴祈還沒來得及拒絕,沈方月的手臂嗖地一下舉起來了。
“我!”沈方月對任何游戲都沒有抵抗力,做主道,“我們都玩!”
宋哲:“行!壽星說了算,誰也不準掃興哈。”
游戲規則很簡單,順時針發牌,每個人都要按照牌上的指示辦事兒。
第一個是陳曼,抽到的牌是:給大家看瀏覽器的前五個歷史記錄。
陳曼尖叫著抗拒,又不好掃大家的興,于是痛苦地掏出自己的記錄,宋哲湊過去一看:“楊光x童舟同人文之愛了很久的朋友……這兩個名字好眼熟啊,不是兩個明星么?這啥意思?后面還有,陽光x童舟同人文之……”
“啊啊啊啊你不要念!”陳曼打他,“快點發下一張!!”
第二個是滿臉自信的鐘震:“來吧,大爺我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因為你剛才已經把歷史記錄都刪了。”羅聞揭穿他。
最后鐘震抽到了一張:去跟隔壁包廂/桌的人要微信,并給ta擦干凈鞋。
鐘震:“……”
一陣雞飛狗跳后,鐘震滿臉漲紅地從隔壁桌回來了。
桌上哄笑一片,裴祈也沒忍住扯了下唇,忽然覺得不對。
他身邊好像有點太安靜了。
扭頭一看,沈方月整個人窩在椅子里,面色酡紅,滿臉神游地在發呆,一看狀態就不對。
他伸手碰了碰對方的臉,想試試體溫,誰想對方就勢一倒,整張臉都貼到他手背上。
裴祈一頓,皺眉:“怎么了,難受?”
沈方月搖頭:“不知道……裴祈,我好暈哦。”
裴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杯飲料。
隔壁桌的女人剛從樂隊前面的小舞池里回來,見狀一笑:“喝暈了?我就說你剛才喝太快了。”
裴祈扶著沈方月的腦袋:“她剛才喝的是……”
“長島冰茶呀。”女人朝他wink了一下,小聲道,“不過別擔心,這家店的長島冰茶應該摻了水,沒那么烈,反正我從來沒喝醉過。”
“……”
別人或許不會醉。
沈方月靠在他手上,醉到意識不清還不忘關心戰局,她一拍桌子,力氣軟綿綿的:“還沒到我嗎!”
裴祈:“……”
“馬上馬上,羅聞和顧湘抽完就到你了。”宋哲抽出一張卡,念道,“給大家看微信列表里第一個異性的前十條聊天記錄。”
羅聞立刻掙扎:“不——”
掙扎無果,他手機正好就解鎖放在桌上,鐘震一把拿過:“由得了你?老子鞋都幫別人擦了!我看看,第一個居然是顧湘……臥槽!!!”
“說什么了?”顧飛白好奇地問。
鐘震驚訝間,手機已經被羅聞奪回去。
“這,這我不好說……這不是聞子一個人的事……”鐘震下意識看顧湘一眼。
顧湘一臉冷靜:“是和我的聊天記錄嗎?我無所謂。”
“到底什么東西,”宋哲好奇得不行,“別玩不起啊!”
羅聞:“就是我和顧湘告白被拒絕了!!!”
“……”
羅聞漲紅著臉,放下手機:“可以了吧。”
下一個就是顧湘,她抽到的卡是讓大家看她手機相冊前十張。
全是題目的照片。
這會兒場面已經變得尷尬又刺激,裴祈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正琢磨著要不要先把醉酒的沈方月帶回去。
靠在他手背上的人忽然坐直:“什么?羅聞向顧湘告白啦?!”
“……”全桌人無語。
“月姐,你這什么反射弧?”宋哲樂了,把牌遞到她面前,“到你了,來,抽一張。”
沈方月抽出一張,瞇起眼,怎么努力都看不清牌,字一個個模糊得像有重影。
于是宋哲拿過來幫她念:“在場有沒有你喜歡的人……”
“有!”沈方月又舉手,像別人上課搶答問題那樣,雖然她這副模樣從來沒在課堂上出現過。
整桌人頓時安靜下來。
宋哲也愣住,半晌才接著把卡片上的字念完:“沒有就去隔壁擦鞋;有的話,就過去親ta一下……”
沈方月遲鈍地把腦袋扭到右邊。
她右邊坐著兩個人,一個裴祈,一個顧飛白。
對上沈方月視線的那一刻,裴祈心臟很重地一跳。
半晌,他微不可見地往后偏了偏身。
沈方月目光沒動,澄黑的眼睛一片迷蒙,穿過他看向了顧飛白。
顧湘最先開口:“下一個吧,別整壽星。”
剛說完,沈方月慢半拍地站起,剛往右邊走了一步,裴祈忽然起身。
椅腳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響。
裴祈扶住要走不走的沈方月,沒讓她繼續往前。他彎腰撈起她的包,冷淡地和其他人道別:“她喝醉了,我先帶她回去了,你們慢慢玩。”
&&
兩個人站在江邊等車。
這會兒是出行高峰期,加上路段擁堵,軟件上提示他叫的車還要十分鐘。
沈方月已經醉得有點站不穩,她整個人半靠在裴祈身上,奇怪地四處張望:“嗯?大家人呢?不玩了嗎?我還沒親呢,我玩得起,我沒醉。”
無人應答。
她半瞇著抬眼看,只看到裴祈冷漠的下頜線。
“裴祈!”她又叫。
裴祈這回有反應了,他本來垂眸在看手機上的叫車軟件,聽見她的聲音,臉干脆地撇向另一邊。
不想看她,心煩,又忍不住冷聲問:“就這么想親嗎,沈方月。”
沈方月臉紅心跳,盯著他的側臉,虛虛浮浮地應一聲:“啊。”
啊是什么意思?承認了?裴祈微微咬牙,胸腔酸脹,下顎都繃緊:“他有女朋友你也想親?真喜歡他?你們講過幾句話?”
“……裴祈。”沈方月拉了一下他的衛衣,沒頭沒腦地叫他名字。
裴祈沉默,頹喪地吐了幾口氣,算了,他和醉了的笨蛋較什么真。
手機振了一下,提示他車子還一分鐘到。
他把沈方月淡粉色的挎包搭到自己肩上,面無表情地轉過臉,準備扶她上車。
衛衣又被抓住,裴祈衣領都被扯歪了。他嘆氣,低頭,想把沈方月的手挪開,靠在他身上的人猝不及防地踮腳,輕輕又灼熱地——
在他嘴邊親了一下。
第36章 第 36 章 反正在沈方月親上來的第……
江邊的風裹挾著秋天的涼意, 經過的行人都不禁拉緊外套。
裴祈還保持著半弓身的姿勢沒動,被碰過的嘴角著火似的燙起來,滾燙密密麻麻地延伸一片。
明明沈方月的嘴唇是涼的。
入秋干燥, 沈方月包包里常年備有潤唇膏, 唇膏外觀花里胡哨, 頂端還坐著一個小小的HelloKitty,吃完晚飯時他剛見沈方月拿出來用過, 他們坐得近,裴祈隱隱約約能聞到一點甜味,但不清晰。
現在知道了,是水蜜桃。
衛衣仍舊被緊抓,喝醉了本來就沒什么力氣, 沈方月腦袋貼在他身上, 臉埋進他的衛衣里,整個人慢吞吞地、一點一點往下滑。
然后被裴祈撈回來。
他摟著腰,幾乎托著她整個人,另只手按在她頭發上:“站好,臉露出來,沈方月……想憋死么?”
沈方月遲鈍地悶了幾秒, 才轉動腦袋, 把自己的臉蛋露在空氣里。
她睜著眼,眼睫上抬,喝完酒的眼睛一閃一閃地發亮, 直勾勾地看著他。
裴祈不受控制地撇了一眼她的嘴唇, 不確定地問:“酒醒了?”
沈方月點頭:“是不是輪到你抽卡了?”
“……”
一輛黑車緩緩停靠在兩人面前,裴祈看了眼車牌,很長地吐出一口氣, 打開車門,輕拍沈方月的頭發:“上車。”
沈方月腿軟,上車都花了點時間。
司機師傅很有經驗地提前聲明:“帥哥。吐在車上要賠500,要不要先給你拿個塑料袋防范一下?”
裴祈:“不用,她喝醉了不吐。”
沈方月猛地坐直,兩手搭在座位上,和司機聊天:“你好,我今天過生日哦。”
司機嚇了一跳:“……生日快樂?”
“謝謝!”沈方月笑起來。
心跳還沒平息,裴祈無語又好笑,把人拉到自己身邊坐好:“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司機體貼地給他們拉下了一點車窗。
車內陷入短暫的安靜,裴祈在難忍的心跳里,不動聲色地瞥向身邊的人。
沈方月酒品談不上差,但絕對不算好。她喝醉后總是很吵,在他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到家了也要發十來二十條語音。但此時此刻——
沈方月睜著眼不知望著哪里發呆,靠在他手臂上一聲不吭,路燈透過窗隙不間斷地照亮她微酡的臉頰。
和她前幾次醉酒完全不同。
現在想想,也就半杯多點的長島冰茶而已,真至于喝醉?
所以她到底醉了沒?還是醒了?剛才——是什么意思?
裴祈思緒從來沒有這么混亂過,他吞咽幾聲,沒忍住開口:“沈方月。”
“啊。”靠在他手臂上的腦袋動了動。
看,回答都這么自然。
裴祈正想著怎么問,手機微震,他拿起來看——
[鐘震:臥槽,月姐沒事吧?剛才隔壁桌那女的過來找她]
[pq:?]
[鐘震:說她下單時給調酒師寫的備注起效了,調酒師今天給她調的雞尾酒巨烈!她剛才又重新點了一杯才發現]
[鐘震:她說一口差點沒給她送走,還問我月姐那半杯下去沒吐嗎。]
[pq:……]
車子顛簸了一下,沈方月一晃,整個人沒重心似的傾向另一邊。裴祈眼疾手快,在她碰瓷車門前把人拉了回來。
原來不是沒醉,是醉到另一個境界了。
為了防止她再摔,裴祈只能把她整個人包攏在手臂里,手克制地垂落在她身側,低頭問她:“想吐嗎?”
沒得到回答。裴祈等了一會兒,剛想確定她是不是睡著了,懷里的人冷不防出聲:“你為什么不叫我小月亮啊?”
“……”
問得太突然,裴祈微頓,沒吭聲。于是胸膛被人用腦袋拱了一下,沈方月不滿道:“小月亮那么好聽!”
“因為你撒謊。”裴祈回答。
說什么只讓爸媽叫她小月亮,明明大家都這么叫,要是水兵月會說話,水兵月也能叫。
當時是小男孩兒的較勁心理,誰都和你親近,我就要做最特別的那個,就要叫全名。叫久了,長大后也不方便改,那天他隨口一叫,叫完兩個人都愣怔著沉默,多尷尬。
沈方月無聲半晌,又喃喃開口:“期中考數學最后一道選擇題就是選D……裴祈選A又怎么樣?裴祈做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醉鬼思維跳躍得飛快,裴祈漸漸習慣,懶洋洋地應:“嗯,裴祈做的就一定是對的。”
“我不要去日本,我要和裴祈一起過年。”
“嗯。”
“你還做過什么關于我的夢?你夢見過和我親嘴嗎?”
“嗯……”裴祈頓住。
喝醉的人察覺不到他的僵硬。
裴祈深吸一口氣,打算不再搭理醉鬼,懷里的人忽然坐起來,軟綿綿地嘟囔。
“誰說我玩不起?”
裴祈皺眉,還沒反應過來她又跳到了哪里,就見沈方月回過頭,迷離地和他對上視線。
她靠過來,雙手捧住他的臉,小聲地確認:“裴祈?”
剛喝完酒,沈方月手心滾燙,裴祈心一跳,忽然知道她在哪了。
醉了的沈方月根本沒有力氣,他輕輕松松就能把人拉開,不像剛才那樣毫無防備。
只要稍稍用一點力,就不會發生什么意外。
理智告訴裴祈,他要把人推開,清醒的人應該控制局面。不然等沈方月酒醒了怎么辦,他們怎么收場?
但一張嘴,聲音是啞的:“是我,沈方月。”
下一個瞬間,沈方月微微仰起下巴,湊上來貼住了他的嘴唇。
和剛才蜻蜓點水的一下不同,沈方月沒力氣,親上去后就沒有離開。她的呼吸一點一點地砸落在裴祈的臉頰上,和他的氣息糾纏在一起。
軟的,很香,滾燙。
裴祈聽著自己砰砰砰的胸腔,沒什么表情地垂眼,慢慢地掃視她的睫毛,鼻尖,感覺著她的嘴唇,想里面會是什么味道,溫度濕度又會是什么樣,克制著自己往前一步的欲/望。
一個急剎車打斷了他們的碰觸。
沈方月整個人往后仰,被裴祈摟住,按著坐好。
“沈方月,”裴祈啞聲問,“知道紙牌上讓你親誰吧。”
“……”
裴祈稍稍垂眼,沈方月歪著腦袋靠在他肩上,已經睡著。
無視后視鏡里司機看熱鬧的目光,裴祈又把車窗落下來一些。
他神色冷淡地望著窗外,耳朵也跟喝了酒似的紅透。
明天怎么辦?
明天再說吧。
反正在沈方月親上來的第一下,他就注定回不去了。
&&
沈方月一覺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她頭疼欲裂,哼哼唧唧地在葉婉的責備聲中喝完對方給她泡的蜂蜜水。
微信消息已經被塞爆,沈方月一條條回復,然后拉開窗簾,對著對窗喊裴祈的名字。
沒有動靜,于是沈方月又喊了一聲,依舊窗戶緊閉。
難道還沒醒?不可能啊,這個時間了……沈方月手肘支著窗戶,剛想給裴祈打電話,“咔”地一聲,對窗打開了。
“你做什么去了?”沈方月懶洋洋地靠在窗沿,噘嘴抱怨,“我懷疑昨晚那個姐姐要害我,我現在頭好暈,還沒什么力氣。”
“……”
“還害我昨晚沒怎么玩就回來了,樂隊表演也沒拍到幾張,你有拍嗎?有的話傳給我,我想發朋友圈。”沈方月一激靈,“對了!宋哲剛才跟我說,昨晚羅聞向顧湘告白啦?他怎么說的呀?”
“……”
“……你怎么不說話。”
裴祈還保持著推窗的動作,沉默地看了她很久,才緩緩出聲:“你不記得了?”
沈方月支著臉,努力回想了好久,隨即朝他傻笑:“不記得了,你跟我仔細說說嘛,小湘湘答應了嗎?她可能在圖書館,一直沒回我消息。”
“……沒有。”
“噢,我就知道,但我還是很好奇羅聞是怎么告白的。”沈方月碎碎念,盯著他問,“你臉好白,昨晚沒睡好嗎?”
哪里是沒睡好,是幾乎沒睡。
翻來覆去地想第二天沈方月會是什么反應。想她是喝醉了才親上來,還是真的喜歡他?想到后者就亢奮得頭腦發熱,睡不著,拉開窗簾看對面,晾到腦子清凈了再躺回去,反復循環了一個晚上。
想來想去,就是沒想過沈方月居然會直接喝斷片。
換做以前,裴祈或許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混過去了,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就像他那年洗床單遇見沈方月一樣。
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被察覺就無法挽回,單戀的人被發現,就退不回朋友的位置。
但現在不一樣。
他望著對窗喋喋不休問他昨晚有沒有喝酒、會不會和她一樣難受、要不要過去喝一杯蜂蜜水的沈方月,忍不住想,沈方月,你會不會也有一點喜歡我?
只是這么想,他就不甘于只在現在這個位置。就像昨天的親吻,他覺得不夠,太少了,他想要更多。
“我下樓偷一杯蜂蜜水給你送過去吧,不過要等我媽出門,不然她見到我又要罵——”
“我喜歡你。”裴祈說。
“……”
對窗的女孩兒一怔,說話的嘴就這么半張著,一雙貓眼瞪得好圓,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臉蛋肉眼可見地一點點、一點點變紅。
“——羅聞應該是這么告白的吧。”裴祈嗓音淡淡,“我也記不清了。”
“……”
沈方月大腦暈眩,躲開他的眼睛,轉著腦袋無措地四處亂看,十只手指瘋狂地攪動在一起,好半天才找回聲音,語無倫次:“哦,哦哦,哦……我等會問、問問顧湘吧,我,我問完她再告訴你……你想知道嗎?”
裴祈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被察覺就無法挽回,但事到如今,他已經沒辦法,也不甘愿只和沈方月當朋友。
所以他要驗證,要確定,要得到更多。
“想。”裴祈說,“告訴我吧,沈方月。”
第37章 第 37 章 哦,這就算曖昧。
周一課間, 沈方月從顧湘口中聽來了自己喝醉之后的事。
聽到某一段,她手里的筆啪一聲掉卷子上:“——我站起來了?!”
旁邊的同學都朝她看來,察覺到自己音量過大, 沈方月捂住自己的嘴巴, 心虛地往身后瞄。
只看到少年干凈利落的寸頭, 裴祈這兩天晚上似乎都沒睡好,每節課下課鈴響的下一秒就趴到了課桌上。此刻, 筆直寬闊的肩背隨著他的呼吸規律起伏,看起來沒有被她吵醒。
沈方月慢吞吞地坐回去,仍舊捂著嘴巴問:“然,然后呢?我做什么了?”
顧湘搖頭:“你什么都沒來得及做就被裴祈帶走了。”
沈方月松一口氣。還好還好,裴祈的動作比她快。
“所以你到底喜歡誰啊月姐?”宋哲忍不住湊過腦袋問。
沈方月嚇一跳:“沒誰, 我喝醉了亂說的, 活躍一下氣氛……你小點聲,別吵醒裴祈。”
宋哲噗嗤一笑:“你以前不都趁他睡覺在他耳邊敲鑼打鼓的么?現在怎么還怕吵醒他了。”
“……你別管。”沈方月手指伸到嘴前,比了個“噓”的手勢,惡狠狠又毫無威脅力地說,“還有,不許偷聽!”
“……”
沈方月轉回身, 埋頭湊近顧湘, 又壓低了聲音,猶猶豫豫地問:“那我醉了之后裴祈有玩游戲嗎?有沒有抽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卡,比如像我那張一樣, 問在場有沒有他喜歡的人……之類的。”
宋哲覺得好冤, 大家就坐前后桌,隨便一點動靜都聽得一清二楚,這怎么算偷聽啊!
他剛想為自己辯解兩句, 身邊傳來一道淺淺的氣息,像是一聲悶促的笑。
宋哲扭頭,他同桌依舊睡得好好的。只是搭在脖頸上的手指懶洋洋地彎曲了一下,證明剛才那一聲并不是他的幻聽。
這周的體育課終于沒有被其他科任老師霸占。
知道他們高三學習辛苦,體育老師也沒怎么為難,讓大家意思意思跑兩步就解散自由活動了。
這幾天山城迎來大降溫,沈方月冷得完全不想動。顧湘和陳曼結伴去打羽毛球了,她獨自坐在球場邊的石椅上,兩手踹在口袋里暖著,看裴祈打球。
因為正好是最后一節課,宋哲干脆攢了場小球賽。
十七八歲的男生似乎都不怕冷,10度出頭的天氣,球場上的幾個男生都只穿了單薄的長袖、校服長褲,有幾個還把衣袖往上卷了卷。
大家都穿得差不多,裴祈長手長腿,一眼就能看見。沈方月盯著他奔跑穿梭的身影,總覺得他好像又長高了點。
裴祈打球時臉上表情不多,但他打法其實很兇。沈方月看過不少場球賽,知道打籃球其實挺拼體能的,經常會有肢體接觸,裴祈個高肩寬,屬于瘦卻有力氣的那一類人,每次和其他人發生身體對抗時總能在不犯規的情況下拿到球權。
高三之后課表重排,他們之前的打球搭子不在一起上體育課了,所以今天宋哲又去找了幾個男生湊球,沈方月很眼生,應該不是他們年級的。
其中有個男生引起她的注意,倒不是對方打得好或者別的什么,而是……對方一直在和裴祈發生肢體碰撞。
這個球又是,兩人明明隔得很遠,裴祈剛一拿到球,對方就朝他沖了過來,在裴祈起跳投籃的那一刻,對方朝他肩膀狠狠一撞——
裴祈巋然不動,用肩膀反撞回去,手臂長長一揚,籃球進筐。
那男生被他反撞得后退兩步,差點摔倒。
裴祈掃他一眼:“小心點。”
連沈方月都看出來他不對勁,其他人自然也是。宋哲開玩笑地警告道:“哥們兒,怎么回事兒?第一次和我們打球吧?別想不開去撞他啊,你撞不過的。”
男生不自然地撇開眼睛:“打球不都這樣嗎?”
沈方月不太高興地皺眉,剛想說這里是山城一中籃球場,不是斯臺普斯球館,哪有打這么兇的啊?就見裴祈把球扔給宋哲,說了句“等我下”,轉身朝她走了過來。
裴祈從另一端拿起自己的外套,扔到沈方月手里:“拿著。”
“放著不行嗎?非要我拿著……”沈方月莫名其妙,接過來抱到自己懷里。
知道今天又降溫,裴祈專門拿的厚外套,她纖細的手臂吃力地環著衣服,整個人看上去好笨重。
“誰讓你拿了?”裴祈看笑,“穿上。”
沈方月:“我沒那么冷——”
“裴祈!好了沒!”那頭的人叫。
“馬上。”裴祈回頭應了聲,又看向她,淡聲催,“快點。”
“……”
沈方月囫圇套上他的外套,更笨重了,她想了想:“裴祈,要不你別打了吧。”
“不打他們缺個人,”裴祈順手把她的外套拉鏈拉到最頂端,沈方月冰冷的下巴就這么被包攏起來了,“冷你就先回教室。”
“我不是冷……”球場里又有人在催,沈方月看了一眼那個男生,皺著眉惡狠狠地叮囑道,“那個人要是再撞你,你就揍他。”
……
裴祈回到球場,站在一邊等發球。
“你笑啥?”宋哲瞅他。
“沒。”裴祈說。
沒個鬼,宋哲哼笑一聲,湊近小聲問:“你認識那男的啊?他怎么總找你。”
“不認識。”
“哦,那就奇怪了……”宋哲嘀咕,“總感覺他針對你,你小心點,下次不找他打了。”
裴祈其實早察覺出來了。但對方都是正常對抗,就是力氣大點,沒怎么犯規,也撞不過他,裴祈懶得計較。
后面小半場裴祈打得沒那么專心,打算摸魚磨掉后面的時間。但其他人給他傳球已經是習慣性動作,又莫名其妙接了個球,裴祈無奈地把球運到籃下,剛準備投籃,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閃現到他身邊。
裴祈已經做好跟他對抗的準備,對方這次卻沒那么規矩,手臂甩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裴祈躲閃不及,只能偏過腦袋,盡量地避開臉。
脖側傳來一道刺痛感,裴祈疼地倒吸一口氣。
場面瞬間愣住,看見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加上感覺到疼痛的面積有點長,裴祈估摸著應該是見血了。他剛想用手背去蹭一下,看看什么情況,面前嗖地刮過一陣輕風。
撞人的男生也沒想到會造成這么重的后果,他在原地傻了幾秒才找回聲音:“對不——啊!”
他被一股極強的重力狠狠一撞,整個人踉蹌地后退一步,結結實實地坐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啊!!!”沈方月保齡球似的把人撞倒在地。
她被兩件外套裹成圓,露在衣領外的半張臉顯得格外小,聲音卻大,火氣也大,平時總是笑瞇瞇的眼睛這會兒兇得很,鏗鏘道,“你打球還是打人?撞他幾次了?我看了這么多次球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你就是故意的!!”
越說越生氣!沈方月想上去抓他衣服:“你跟我去見老師,不,我要叫警察——”
還沒碰到對方,她就被人從后面抱住了。
沈方月只覺得自己整個人拔地而起,雙腳離開地面幾秒鐘,被安安穩穩地挪到了另一邊。
其他人徹底回神。
“過分了啊!怎么動手啊,都流血了!”
“不是你高二幾班的?叫什么來著,云開城是吧?”
“我忍你很久了,你是來打球還是打架的?打架我們換個地方唄。”
場面一片混亂。
裴祈把人放下,想回頭叫大家別動手,下巴貼上柔軟的掌心,他的臉被輕輕往上抬,露出傷口。
沈方月細細打量他的傷口,臉頰離他的脖頸只有一點距離,清淺的呼吸一點點打在他的傷上。
裴祈忽然覺得沒怎么疼了,一陣陣地發癢。
剛才還在他身前河東獅吼的人,此刻聲音小小的,慌亂無措地問:“裴祈,流血了,怎么辦?你疼嗎?”
&&
裴祈這一下是被指甲硬生生摳破的,從耳下一路蜿蜒到喉結,傷得不深,但很長,一條過去看著嚇人。
去校醫室上完藥,兩人坐上回家的公交車時已經天黑。
“沒別的創口貼了?”不知第幾次被上車的阿嬤盯著,裴祈忍不住再次開口。
為了方便校醫上藥,裴祈把衣領往下扯了點,后面也沒整理,就這么松垮著,修長有力的脖頸毫無遮擋,上面貼著兩個歪歪扭扭相連著的創口貼。
創口貼一張美少女戰士,一張HelloKitty,又粉又黃,五彩斑斕,和他的黑衛衣白外套格格不入。
“沒有,你不要挑三揀四。”
沈方月自坐下就在敲手機,白皙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飛舞,情緒激動,頭也不抬地說。
“在和誰聊?”裴祈偏眼看她。
“林音。我知道那個男的是誰了。”
“是誰?”
云開城。剛才她聽見這個名字就覺得耳熟,去校醫室時經過洗手池終于想起來,是當初害林音被其他女生圍堵的罪魁禍首。
“林音的同班同學,算是她的……”沈方月想了想,“曖昧對象吧。”
裴祈挑眉重復:“曖昧對象?”
手機振動,對面終于回復。
[音音:我沒去上體育課,才知道這個事情。]
[音音:他可能是知道了我之前給裴祈遞情書的事,所以才這樣的,對不起,裴祈傷得重嗎?]
[小月亮:很!重!!!]
[小月亮:你不用說對不起,這個事情和你沒關系,全都是那個男生的問題。他簡直莫名其妙!]
[小月亮:他必須給裴祈道歉!]
[音音:他說他當時就想道歉,話還沒說完被一個很胖的女生撞倒了……我會讓他明天再去找裴祈道一次歉的!]
[小月亮:……他有病吧,誰胖呀?!]
裴祈無聲地扯了一下嘴角,看見沈方月氣呼呼地放下手機后又馬上收起笑。
“林音真的很沒有品位,居然跟這樣一個男生曖昧。”沈方月難得刻薄地評價。
“別這么說,”裴祈淡淡道,“她之前還看上我呢。”
“更沒品了。”
“……”
沈方月平等地攻擊完每一個人,扭頭不知第幾次看向他的傷口:“你還疼嗎?”
“不疼。”
沈方月擰著眉,點點頭,內心盤算著明天要給他換哪兩個圖案的創口貼。
“但手冷。”裴祈冷不丁地說。
沈方月下意識看了眼他懶洋洋搭在膝上的手:“那你放口袋里。”
“口袋淺,不舒服,你又不是沒穿過。”
冷還計較這么多,到底是哪國來的王子。
沈方月為難地在自己的書包里摸索了一下,確定她今天出門沒帶手套。
其實她的手套裴祈也戴不上。
她想了想,抓起裴祈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確定口袋能放下他的手,沈方月邊思考他另只手該怎么辦,邊想抽回自己的手——沒抽出來。
口袋里,男生修長的手指很輕易地扣住她的,指節嵌入她的指縫,然后貼在一起。
十指緊扣,掌心相貼。沈方月靠著公交座椅,大腦空白。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牽手,實際上他們牽手的次數還挺多的,幼兒園的時候牽手一起表演,初中郊游的時候牽手爬過山,最近一次……前端時間在密室也牽過。但那些都是類似于問候時的握手,不像現在這么親密。
手指糾纏,溫度毫無保留地交換,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裴祈的心跳。
“你手暖點。”裴祈言簡意賅。
暖在哪?明明他的手更熱。
“你,”沈方月找回聲音,“這不是很燙嗎……”
“不知道,就是覺得冷。”裴祈胡謅,“可能剛才失血過多。”
沈方月扭頭,用“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的眼神看他:“也,不至于吧?”
說是這么說,但沒掙開他,乖乖地讓牽著。
她的心臟仿佛就長在手心,啄木鳥似的敲擊著裴祈。
“林音不是把你刪了?怎么又加回來了。”裴祈愉悅地感受著,不動聲色地扯開話題,“還熟到連她和誰曖昧都跟你說。”
沈方月心虛地沉默幾秒,木木道:“反正就是加回來了。她也沒說她和那個男的在曖昧,是我自己分析出來的。”
“分析什么了,說來聽聽。”
“就,他們每晚都在聊天啊,那男生課間總是跑去小賣部給她買吃的,還會借外套給她穿,她自己也經常幫對方寫作業,這段時間還每天在跟我愁怎么給那個男生過生日……”
沈方月越說到后面聲音越小,直至消音。
怎么回事?這些事情她在微信上和林音侃侃而談的時候沒覺得有什么,怎么現在翻出來一看,她和裴祈一件不落,全、都、中、招。
“哦。這就算曖昧。”良久,裴祈懶淡的嗓音落下來。
“……”
“因、因人而異吧。”沈方月僵硬地找補,語無倫次,“也不是所有人這樣都算……”
裴祈很低嗯一聲,沉默半晌,又輕描淡寫地開口:“他們牽手了么?”
“應該還沒到那一步——”沈方月聲音戛然而止。
“哦。”
“……”
公交車走走停停,他們坐在最后一排,沉默地在口袋里十指交錯。
車門開了又關,涼風一陣陣刮進來,平時沈方月都會覺得冷,今天卻期盼著門再多開幾次,千萬別把她熱死了。
什么,意思……啊。
沈方月耳朵快要著火,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不對吧?他們這樣有點奇怪吧?哪怕是最好的朋友,應該,大概,也不會這么牽手吧。
腦子很清楚,手指卻慢吞吞地下落,很輕地貼在男生突出的掌骨上。
沈方月滿臉漲紅地和他勾著手指,目視前方,裝傻地沒說話,覺得自己要因為心跳過快而死掉了。
第38章 第 38 章 誰說我沒親過。
生怕自己的異樣被發現, 沈方月盡量讓自己顯得很自然。
具體表現在他們在下車時默契地松開手之后,直到回到家,她都沒開口說過話。
對, 就是這樣, 沈方月, 就是要這么高冷,讓裴祈覺得你并沒有因為這個牽手而小鹿亂撞、頭暈腦脹、世界混亂。
一路沉默地走到家門口, 沈方月面無表情毫無語氣地說:“我回去了。”
裴祈看著她紅成蘋果的臉蛋和耳尖:“嗯。”
“創口貼是防水的,你洗澡的時候不要摘,等我給你換新的。”
“嗯。”裴祈禮貌詢問,“下次能不能換普通的創口貼。”
“不可以。”沈方月無情地說,“再見。”
“再見。”
回到家后, 沈方月一臉鎮定地在沈舟山關切的“小月亮你怎么這么紅來量個體溫吧算了要不還是直接上醫院吧”的嘮叨聲中脫鞋, 上樓,反鎖,然后將自己往床上一扔,像烤串兒似的來回地翻滾了幾圈,感覺快烤熟了才停下來。
裴祈從小到大都聰明。
躲貓貓當鬼的時候能抓到所有人;很輕松地就能拼好高難度樂高;考試次次是第一。
連她都知道好朋友之間不會這么親密地牽手,裴祈這么聰明, 應該也知道吧?
那她和裴祈是在曖昧嗎?
這個念頭一出來, 沈方月覺得自己是真的要熟了。
在即將把自己悶死之前,沈方月把臉蛋從枕頭里拯救出來,拿出手機敲敲戳戳。
有了之前的經驗, 知道網友們對青梅竹馬天生戴有色眼鏡, 她詭計多端地隱去了一點點點點信息——
【小月亮:喜歡的男生讓我幫他暖手,于是我們就十指相扣地牽手了,我們之間是在曖昧嗎……他有沒有可能喜歡我呀?】
【未知網友1:曖昧得沒邊了姐妹!】
【未知網友2:暖手?這年頭了誰的衣服沒有口袋?】
【小月亮:他說他的口袋很淺。】
【未知網友2:哦, 他喜歡你。】
網友這句話在沈方月腦子里飄飄蕩蕩,時不時就會冒出來戳她一下。這就像她初中追的那部最喜歡的國外某部周更少女漫一樣讓她心癢難耐,沈方月一向擅長表達自己的喜歡和訴求,當時她還給那家漫畫工作室發去過電子郵件,用拙劣的機翻外語請求對方:“你好!我是中國網友Sailor Moon!我很喜歡你們的漫畫!請快更新!謝謝!”
但到了裴祈面前,沈方月好像就會自動地失去一點勇氣。
這天上學的公交車上,兩個人一如既往地被擠在后門邊緣。門開開關關,冬日冷風一陣陣刮進來,讓沈方月又想起那天傍晚。
忽然,風消失了。身前的男生偏了偏身,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正好擋在了風口前面。
車廂擁擠,他們隔著厚重的衣服碰在一起。沈方月聞著他身上沉沉的柑橘香氣,剛起床的困倦讓她整個人都暈暈乎乎地,不受控制地開口:“裴祈。”
“嗯。”裴祈低頭看她,脖子上是一片晃眼的水蜜桃圖案創口貼。
幾天過去,裴祈脖子上的傷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昨晚沈方月給他換創口貼的時候有點猶豫,問他,好像已經結痂了,還貼嗎?
裴祈嗯一聲,喉結隨著聲音微微滾動,說貼吧。
公交車門被關上。他們挨得很近,沈方月看著他的眼睛,那句“你喜歡我嗎”在嘴里兜兜轉轉,說出口變成了別扭的:“你手冷嗎?”
“……”
“……”
裴祈一只手臂垂在她身邊,松垮地握著車子扶手。沈方月看了一眼那只手上戴著的手套,好想找條車縫鉆進去。
她冷靜地找補:“我意思是不冷的話幫我拿一下書包——”
一陣悉索聲響起,裴祈慢吞吞地抽出口袋里的另一只手,上面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在沈方月愣怔的目光中,他接過她的書包,隨意地挎到自己肩上,然后朝她攤開手心,暗示意味明顯,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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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課間,沈方月雙手支著臉,盯著桌上某支筆走神,別人喊了她幾聲都沒反應。
手臂被戳了下,沈方月如夢初醒地抬頭:“啊。”
“想什么呢?叫了你好久都沒反應。”前桌的陳曼疑惑地看著她。
在想,她和裴祈果然不對勁吧。
他們今早又牽手了。裴祈太高,站著不方便把手放進沈方月的口袋,于是他轉著手腕,把兩人的手揣進了自己兜里。
18歲的男生手心像是有一團火,溫溫熱熱的,沈方月還碰到了口袋里面被臨時摘掉的手套。
“沒想什么,”沈方月含糊道,“怎么啦?”
陳曼問:“今天下午要不要一起去逛一下校慶?我聽說學生會組織了一條校園街道,好像蠻有意思的。”
今天是山城一中七十年校慶,因為是整數,這次校慶辦得特別熱鬧,小會堂的音樂聲連綿不絕,就連苦逼高三生都被允許放下午半天假,去感受一下喜慶的氛圍。
沈方月一向愛熱鬧,下午學生會的街道一開,她和陳曼馬不停蹄地下了樓。
這屆學生會很會來事兒,學校半條操場跑道被布置得五彩繽紛,足足有二十多家用布料和桌椅搭建的臨時小鋪子,有賣自己錯題本的,有賣自己做的小飾品的,甚至還有同學搬了學校兩大食堂的廚師過來,在賣一些平時食堂沒有的特色小吃。
沈方月幾乎逛一家店鋪就掏一下手機。
[小月亮:這個人的錯題本復印件居然賣39.8,好貴!你把你的錯題本給我,我去他旁邊擺攤,我們賣30塊一本。]
難得有這么長的休息時間,裴祈自然又被其他男生叫去打球了,回復很慢,但每條都有回。
[裴烏龜:我憑什么比他便宜]
[小月亮:你說我吃鐵板魷魚還是章魚小丸子還是梅菜扣肉餅呢?]
[裴烏龜:丸子]
[小月亮:回晚了,我都買了一份,嘿嘿。]
過了十分鐘,她又發。
[小月亮:各吃了一口,剩下的全都留給你。這是最好的朋友應該做的,你不必感動。]
[裴烏龜:吃不完直說]
[小月亮:(圖片)嘿嘿,這個烏龜吊墜好可愛,你要不要?]
[裴烏龜:不要]
這次居然秒回?難道正好在中場休息?
沈方月無視他的拒絕:[烏龜的腦袋上還有一顆小月亮,象征著我永遠踩在你頭上。]
[裴烏龜:無不無聊,沈方月]
[裴烏龜:多少錢]
[小月亮:15]
[裴烏龜向你轉賬了15元。]
沈方月眼睛笑成月牙兒,付款買下吊墜,剛準備去找在隔壁攤位排隊買蛋堡的陳曼,忽然被店主叫住。
“謝謝惠顧!”店主是個高一小女生,因為賣出第一單而興奮地站起來,她指了指自己攤位旁掛著的小木牌,“學姐,我這里消費就送一次塔羅牌占卜,你要不要試一下?”
“塔羅牌?”沈方月饒有興致地停下腳步,“怎么算呀。”
“很簡單的,只要你在心里默念你的問題,然后抽一張牌就可以了。”
“……那我試試。”
沈方月這段時間只有一個問題。
她看著面前攤開的塔羅牌,深吸一口氣,默念——
裴祈喜歡沈方月嗎?
然后抽出一張牌,翻面,卡面上是各自手持圣杯的一男一女。
沈方月完全沒接觸過這些東西,她盯著牌,正試圖從上面解讀一些什么,店主妹妹先開了口。
“學姐,你是不是問了愛情相關的問題?”
這么厲害!沈方月震驚地瞪大眼,有點害羞地支支吾吾:“啊,嗯……對。這張牌是什么意思?是好的還是——”
“超級好。”店主笑瞇瞇地說,“圣杯二,你和你心里想的那個人是互相吸引!對方超級喜歡你!”
“……”
一張卡片而已,沈方月在內心告訴自己,別太當真,僅供參考。
但她還是忍不住小聲問:“真的嗎?這個準嗎?”
“我覺得挺準的,不過這個其實我也只是剛學——當然,牌的意思絕對沒錯!這是大好牌!”對方想了想,“要不,學姐你跟我說說你和對方的星座,我再從星座方面幫你看看?”
沈方月驚訝:“你涉獵這么廣泛!”
“技多不壓身嘛。”女生笑笑。
來都來了。
“我是射手座,他7月24號的生日,應該是——”沈方月以前對星座沒有太在意,一下有些卡殼,思考時習慣性地往左邊轉了下眼珠子。
然后對上了裴祈的視線。
少年雙手抄兜,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邊。
“……”
“是獅子座!”店主激動地一拍手,“射手和獅子!絕——”
“絕對是最親密的好朋友!!!”沈方月尖聲打斷。
店主:“?”
“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是去打球了嗎?”沈方月手里舉著兩個裝滿小吃的大紙杯,因為心虛而語速飛快。
裴祈還沒吭聲,隔壁不要臉地在蹭陳曼隊伍的宋哲轉過頭來幫他回答:“裴祈打一回合就要看一次手機,別人嫌他掃興,不打了。”
“……”
“你在算什么?”裴祈從她手里接過那些殘羹剩飯,看了一眼攤位上的塔羅牌。
沈方月:“算我的學業。”
裴祈哦一聲:“那和我的星座有什么關系。”
“……”
他到底聽到了多少?!
沈方月崩潰而又面不改色地說:“來都來了,就順便算一下我們之間脆弱的友誼還能保持多久——是吧?”
接收到她的暗示,店主忙點頭:“對對對。”
裴祈沉默半晌,然后沒來由地偏開臉笑了一下:“所以能保持多久?”
店主一臉認真地回答:“天長地久。”
沈方月:“……”
隔壁,陳曼終于買到了心心念念的蛋堡,喊著讓沈方月過去嘗嘗:“涼了就不好吃了!”
沈方月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大喊一句“來了”,頭也不回地逃離犯罪現場。
裴祈兩手拎著她吃剩的串兒,剛要跟上,被店主叫住。
“學長,你要不要也玩一下?反正沒生意,我免費幫你算一次,什么事情都可以問。”
“不了,謝謝。”
裴祈看了眼那張剛剛被翻出來的塔羅牌,笑笑,“剛才算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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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來個小攤位,說少不少,說多也算不上。幾人逛了半個多小時就差不多逛完了。
宋哲低頭看了眼手機:“我靠,老古今天善心大發,居然允許在教室里看電影,鐘震他們正在挑影片兒呢,怎么說,我們回去一起看?”
跟相熟的同學一起坐在教室里看電影可不一樣,那看的就不是電影了,是氛圍。大家伙都沒意見,幾人回頭朝教學樓去,一起走上了回教室的樓梯。
沈方月一路上都抓心撓肝地難受。想問裴祈聽到了多少,又心虛地無法開口,在她不知第幾次瞥向裴祈時,對方終于偏過臉來,他手里還捧著兩大杯小吃:“看什么?”
偷看被抓包,沈方月只能胡言亂語:“你怎么不吃完?不要浪費食物。”
“嗯,都怪我豬似的買這么多。”裴祈不疾不徐地陰陽怪氣。
“……”沈方月偏偏身子,很不占理地撞了他一下。
回到教室時電影還沒放映,鐘震站在講臺上用著教室多媒體,見到他們忙喊道:“靠,總算回來了,快來看看放什么電影,我挑半天了……哎?顧飛白和陳琪呢,沒和你們一起回來啊。”
“人家有事。”不知道想到什么,宋哲嘿嘿一笑。
“啥事兒?”
“你說呢。當然是和他們的女朋友——”宋哲兩只手的拇指湊到一塊兒,碰了一下。
“……靠!”
校慶活動多,班里沒剩多少人,幾乎都是平時相熟的同學,說話沒個正型。男生們聽到宋哲這話,頓時笑罵地開始起哄。
“校慶這么多老師領導在,他們也真不怕被抓啊!”
“在哪親?我受不了了,我現在就要舉報給老古。”
“媽的,憑什么大家都有女朋友?!我也想親嘴,老子還從來沒親過呢——過來!宋哲!”有個男生大喊。
“有病吧你!”宋哲氣笑了,一揮手道,“算了,想開點,裴祈這么帥不也沒親過嘴。”
班里僅剩的幾個女生都在埋頭學習,聽見他們的話題后腦袋埋得更低了。
沈方月剛想說你們男生無不無聊?就聽見身邊的人淡淡開口。
“誰說我沒親過。”
第39章 第 39 章 很喜歡。
班里安靜了幾秒鐘。
緊跟著, 宋哲和鐘震幾乎是同時朝裴祈撲了過去,兩人的重量加在一起,裴祈被他們撞得一晃。
鐘震驚叫:“臥槽!真的假的!我不信!你是不是死要面子撒謊啊——不對你不是這種人啊!”
宋哲:“什么時候?和誰?最近?”
“最近。”裴祈躲開了一點, “離遠點, 口水噴我手上了。”
這話一出, 兩人當即把他按得更死了。
宋哲痛心疾首:“你背叛革命!!”
裴祈:“我什么時候參加的革命。”
鐘震:“誰!你和誰親了!是不是林音——不對啊,她之前還陪那個云開城過來給你道歉, 看起來他倆是一對。靠,到底是誰!月姐你知道嗎?快給我們說說……月姐?”
沈方月走了兩步才發覺他們在叫自己。
她捻了一下指尖:“我也不知道啊。”
其他男生回過神來,紛紛加入拷問行列。沈方月在鬧哄聲里回到自己的座位,低頭開始慢慢收拾她的課桌。
收拾完后,又覺得她的課桌太干凈了, 于是她埋頭在桌肚里翻翻找找, 隨便抓了本練習冊出來,翻開滿臉平靜地看。
“怎么樣?逛攤位好玩嗎?”顧湘隨口問。她對校慶沒什么興趣,沒跟她們一起下樓,一直留在教室里做題。
沈方月沉默了幾秒才回答:“嗯,還行,挺好玩的。”
顧湘敏銳地放下筆:“怎么了?感覺你有點奇怪。”
“啊?”沈方月坐直身笑了一下, “沒有啊, 就是有點累了,每個攤位前面排隊的人都特別多。”
顧湘還是覺得不對,剛想追問, 窗戶被敲了兩聲。
“在吵什么?整棟樓就你們最吵, 我在一樓都能聽見你們的聲音。再吵電影也別看了,上自習。”古涵站在窗外,皺眉推了推眼鏡, “錢菲,你在這盯著,誰再大聲喧嘩就記下來。”
幾個男生瞬間寂靜如雞,古涵這才滿意:“我就在辦公室,有什么不會的題目想問的,自己過來找我。”
古涵走后,陳曼立刻轉過身來,約顧湘一起去問上午她們討論半天沒結果的數學大題。
“行,”顧湘看向旁邊的人,“要一起去嗎?”
沈方月剛想搖頭,陳曼先幫她答了:“她肯定不去,她晚上能直接問裴祈。”
“……”
兩個女生就這么結伴去了古涵辦公室,沈方月身邊的座位瞬間空了。
沈方月隨手翻了兩頁練習冊,嘴角的笑一點點放下來。她捏著一支筆慢悠悠地轉,是學裴祈的,但她轉得不好,現在尤其是。筆在她指節里顫顫巍巍地抖兩下,然后啪嗒落在桌上,她重新拿起來,又啪嗒掉下,像極了此刻一腳踩空的她。
什么塔羅牌占卜?一點都不準。裴祈都已經和人家親嘴了,她還在那抽卡問老天裴祈喜不喜歡她,笨死了。
還自作多情地覺得自己和裴祈在搞曖昧,原來十指相扣歸根結底也只是牽手而已,和幼兒園牽手上臺表演或初中牽手爬山一樣,沒差,暖手真的就只是暖手。
還好裴祈不知道她那些彎彎繞繞又自作多情的想法,不然豈不是要笑話她一輩子。
胸腔酸得都快擠出水來,沈方月樂觀地想。
古涵走后,教室又鬧騰了一陣,直到錢菲默默地掏出記名本才終于安靜下來。
裴祈終于擺脫了那群男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宋哲則直接留在前排的最佳觀影位沒回來。
男生們自作主張地挑了一部這兩年最火的恐怖片,為了方便看熒幕,教室燈光全關,窗簾被拉得很緊,下午三點生生被營造出深夜的效果,再加上影片開頭幾道恐怖的BGM,陰森森的氛圍瞬間拉滿。
換做平時,沈方月已經發抖地捂住眼睛從指縫里偷看了。但今天她頭也沒抬,薄薄的肩背沒什么精神地半駝著,支著臉對根本看不清的習題發呆。
后背被戳了戳,裴祈說:“不敢一個人看就坐過來。”
沈方月沒有回頭:“不要,我敢看。”
身后沒了動靜,看來裴祈沒察覺出她哪里不對勁。沈方月松一口氣,又覺得心口好酸,教室門窗都關著,光都透不進來,給人一種呼吸不上來的沉悶感。不知道第幾次轉掉手里的筆,她終于放棄,打算出去透透氣。
沒想到有人先她一步起身。
旁邊的椅子被拉開,有人坐了下來。
裴祈動作很輕,大家都緊張專注地在看電影,除了沈方月沒人發現他換了個位置。
“這么暗看書,眼睛還要不要。”
沈方月很想說你別管我,又覺得這么說她的難過就太明顯了,最后只能悶悶開口:“顧湘不喜歡別人坐她的座位。”
“哦。”裴祈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沒動,“那等她回來我再和她道歉。”
“……”
“沈方月,我的東西呢。”裴祈問。
“什么東西?”
“吊墜,被你踩頭上那個。”
說來奇怪,為了能夠沉浸式觀影,宋哲他們把電影聲音開得很大,多少有點不管隔壁班死活的意思。裴祈說話聲音向來不高,音調也不輕不慢的,但她每字每句都能聽得很清楚。
不知怎的,忽然就不想把那個吊墜給他了。沈方月含糊地應:“沒了,我弄丟了。”
“弄丟了?”裴祈好像笑了一下,他嗓音清冷有勁,慢條斯理地問,“那怎么辦,我花了錢的。”
不就15塊嗎?他為什么這么小氣?沈方月說:“我等會轉給你。”
“但我就想要那個吊墜。”
“那你就再去那個鋪子看看還有沒有賣。”
“沒了,我剛才看過,店家一件只做了一樣。”
“那算你倒霉。”沈方月冷冰冰地說。
裴祈又笑:“行吧。”
沈方月用手掌撐著臉,好幾次想起身走人,又按捺不住地留下。
“剛才打球沒注意,創口貼脫了一角。”糾結之間,裴祈又淡淡出聲,“能給我換張新的么,天鵝公主。”
干嘛突然這么叫她?沈方月一頓,硬邦邦地說:“沒有新的了。你的傷口也好得差不多了,不用貼了吧。”
“貼著有安全感。”
“那你就叫別人給你貼。”
“我叫誰?”
隨便你叫誰。宋哲、鐘震、或者是你的那位親嘴對象——
沈方月自進教室之后就一直在忍,但腦子里一旦跳出這個代號,她的嘴就不受控制地比腦子快。待她反應過來,已經問出了口:“裴祈,你談戀愛了嗎?”
“沒有。”
沈方月一愣:“那你剛才說你——”
“沒談,只是親了。”
“……你也太隨便了吧。怎么可以沒確定關系就和別人——那樣?”
裴祈覺得無辜:“她親的我。”
“你一個大男生,要真不想和別人親,她也親不到啊。”
“……”
這是事實,裴祈點頭認下,難得地沒回懟:“你說得對。沒辦法,我確實也想親她。”
“……”
沈方月咬緊牙,覺得自己就是在自找苦吃。但都問到這了,不接著問完,她恐怕回去之后還是翻來覆去地想。
她干巴巴地“哦”了一聲,木著聲問:“對方是誰啊?我認識嗎?你怎么都不告訴我,到底拿不拿我當最好的朋友。你們……什么時候親的啊?你很喜歡她嗎?”
裴祈嗯一聲:“很喜歡。”
“……”
“你生日那天親的。”
“……”
沈方月腦袋一下子就麻了,她生日那天行程這么滿,也能見縫插針地見面然后親嘴嗎?非要在她生日那天親嗎?
她那天居然還差點喝醉去給裴祈告白。
沈方月脆弱的心靈一下就被擊垮了,心臟的酸脹已經蔓延到鼻腔:“噢,知道了。”
“親了兩次,第一次確實沒防備,第二次親之前她暗示我了,但我沒躲開。”裴祈語調風輕云淡,說的話卻直白坦蕩,“因為我也喜歡她,早就想親了。”
沈方月發覺自己還是受不了:“知道了,你別說了。”
“其實還想再親,但沒談上,不好開口。”
“……別說了,我不想聽了。”
“你說我還有機會嗎。”
“都說了別說了!”
沈方月忍無可忍,扭頭氣狠狠地看他。教室一片昏暗,沈方月眼里含滿水,被她硬生生忍著,晶瑩剔透得晃人,怕被其他人聽見,她壓抑著聲音大罵:“你想親她就去跟她說啊,跟我說有什么用?我答應了你就能親了嗎?”
裴祈看著她的眼睛:“嗯,得要你同意。”
簡直莫名其妙!沈方月說:“我同意了,你現在去親吧,別再煩我了……”
沈方月的聲音消失在恐怖片的背景音樂里。
幾乎就在她答應的下一刻,裴祈手肘撐在桌沿,隨手拿起沈方月一點沒看的練習冊擋在前面,偏頭朝她靠過來,含住了她的嘴唇。
第40章 第 40 章 你喜歡我嗎,沈方月。……
恐怖電影剛剛到達一個小高潮, 有突臉情節,班里尖叫一片。
大家要么抱團取暖,要么干脆閉起眼不敢看, 無人在意在這個吵鬧教室的后排角落, 一本被舉反了的練習冊后, 有兩個人親密地貼在一起。
宋哲和鐘震的尖叫聲最大,滿教室里都是他倆的“啊啊啊”。沈方月耳朵都被吵痛, 心想如果人的心聲有聲音,她的尖叫聲一定比他們還大。
同樣都是腎上腺素飆升,她沒有叫出聲來,純粹是因為嘴巴被堵著而已。
沈方月腦袋一片空白,宕機似的沒辦法思考, 只能去捕捉一些最淺顯的感受。
裴祈的氣息很輕地撲灑在她的嘴角邊, 平緩滾燙,嘴唇卻是涼的,他半垂著眼,沈方月甚至能看清他濃密平直的睫毛。
原來裴祈的睫毛這么長,因為不怎么翹,她平時一直沒有注意到。
才稍稍緩過神來, 開始她的第一通胡思亂想, 裴祈忽然撩起眼皮,漆黑沉默的眼睛直白鋒利地朝她看過來。
沈方月又宕機了。
幾個小時——幾分鐘——或許只有幾秒,裴祈終于偏離她的唇, 他姿勢沒變, 臉離她好近,依舊松垮地舉著那本練習冊。
“沈方月,”他一如既往地叫她名字, 探究地盯著她的臉,因為壓著聲音,說話低低沉沉地帶著磁性,有點好笑地問,“我怎么感覺不到你的呼吸啊。”
說完,還抬起手指放到她鼻尖下。
沈方月收到指令似的猛然呼吸幾口。
她的心跳聲吵到都要掀翻屋頂了,還保持著剛才扭頭罵人的姿勢沒動,瞪了好久的眼睛終于感到酸,控制不住地眨了兩下,努力憋著的眼淚猝不及防下落,在她臉頰上劃出兩道水痕。
“你,我,”沈方月終于找回自己的語言系統,“我們剛剛在干什么。”
裴祈用平時給她講題的語氣說:“大概是親嘴吧。”
“……你是不是聽錯了,我是答應讓你和你那個親嘴對象親,又不是答應讓你和我親。”沈方月覺得自己有點像在說繞口令。
“有沒有一種可能,”裴祈一頓,“你就是那位親嘴對象。”
“……”
“沈方月,你生日那天,仗著喝醉親我了。”裴祈盯著她,聲音一如既往地清淡,眼底是平時見不著的少年人的青澀。
“……”
“兩次。”
“……”
裴祈是不是在試圖洗腦她,就像平時往她腦子里拼命灌公式那樣?
她明明記得自己生日那晚喝醉后倒頭就睡,她還在夢中成為了大冒險里最有種的女人,連續兩次履行了卡牌上的要求——
等等。
那到底是不是夢???!
沈方月的表情從吃驚到思考再到震撼,嘴還是硬的,聲音虛浮:“我沒有……吧。”
“別裝,你想起來了。”
“……”
那竟然不是夢,裴祈的親嘴對象真的是她。
所以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前面突然傳來倉促的桌椅撞擊聲,是鐘震被鬼嚇得整個人往后一退,后面幾排桌椅都遭了殃。本來電影就嚇人,再加上這動靜簡直要命,旁邊幾個男生都忍不住破口大罵。
裴祈看了眼情況,確定沒人往后看,才放心地收回視線。
沈方月仍是一動不動,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讓裴祈忍不住覺得好笑,明明他自己現在也緊張得脖頸一片都發麻。
這人怎么什么時候都能發呆?
他抬手,用手背幫她把眼淚擦了,教室黑漆漆的不太看得出來,原來沈方月的臉頰比她的眼淚還燙。
“所以你剛才說的想親的人,是我。”沈方月忽然開口,聲音輕輕地,看來已經消化完他們之前對話。
“嗯。”
“你喜歡……我。”
還好,用時比教她做題時短。
裴祈又回答:“嗯。”
“……”
沈方月又安靜了,裴祈等了一會兒,剛想問她又哪里沒想明白,想不明白能不能直接問?就聽見她小聲地吸了一下鼻子,一副事后諸葛亮的模樣,興奮驕傲又得意地說:“……我就知道!”
裴祈被她的表情看笑:“知道你還哭什么。”
“我沒哭,”沈方月到了這時候也嘴硬,“我是看電影看哭的。”
“行。”裴祈淡淡點頭,“所以你呢。”
“什么?”
“你喜歡我嗎,沈方月。”
裴祈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一點,不讓她看出自己眼里的緊張。
這種情緒在裴祈這其實很少見,平時不論在考場球場或是別的什么場合,他總是一副氣定神閑傲骨嶙嶙的模樣。唯獨到了沈方月這,他會奇妙地缺乏很多自信。
哪怕沈方月為了他撞人,臉紅心跳地和他牽手,偷偷拿他的生日去算星座,他還是會忍不住想,萬一不是呢?萬一沈方月只是覺得好玩,所以才做這些呢?還是再等一下吧。
直到他看見沈方月的眼淚,又想,算了,還是親一下吧。大不了就是地球毀滅。
陌生的情感總是讓人變得奇怪。一向最擅長表達愛的沈方月,此刻突然也矜持起來:“就,有一點點點點點喜歡吧。”
緊繃的神經慢慢松弛開,裴祈微不可聞地松一口氣,懶淡地說:“嗯,一點點點喜歡也行。”
“你少了兩個點。”
“差不多。”
沈方月皺眉,剛想說哪里差不多啦?差了快一半好不好!就聽見前面又是一陣桌椅碰撞聲。
鐘震再一次被嚇到,他捂著眼睛尖叫了半天,直到鬼退場,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我靠,這鬼和我們上學期玩的那場密室里的NPC扮相一模一樣!這電影是不是那個密室的原型啊?”
“是嗎?”宋哲記不清了。
“絕對是!哎,裴祈月姐,你們看看像不像?”鐘震邊問邊回頭。
然后看到了一本立著的練習冊。
鐘震盯著練習冊后面挨得很近的兩顆腦袋,納悶:“你們兩干嘛呢?”
“教她做題。”裴祈聲音懶洋洋的。
“哦,但你手里拿著的練習冊是反的。”
“……”
其他人聽見他們的對話,也好奇地扭頭去看。
宋哲嘀咕道:“怪不得總覺得少了什么,我月姐的尖叫聲呢?”
“就是。再說了,這么黑怎么可能在做題啊?她不會是睡著了吧?別啊,好同學要共患難,快起來一起看啊。”鐘震說著,手撐在課桌上,想站起來眺望一眼。
啪地一聲,練習冊被放下了。
沈方月好慶幸班里現在漆黑一片,因為連她自己都感覺得到,她的臉頰已經可以用來煎雞蛋了。
沒想到還是有端倪,鐘震盯著她的眼睛問:“我靠,月姐,你怎么哭了啊?”
“……”
沈方月才反應過來,天啊,她剛才居然和裴祈在教室里、在這么多人面前偷偷親嘴。
做了大壞事的心虛感將她淹沒,她眼珠亂轉,剛想說是打哈欠打的——
“嚇哭了。”裴祈輕描淡寫。
沈方月震驚地盯著他,心想你也心虛糊涂了嗎,編這么拙劣的謊!到底誰會被恐怖片嚇哭啊?
“哦,我就說呢。”鐘震很輕易的就接受了,他看向旁邊的宋哲,“你看,我還算好的了好吧?我可沒嚇哭。”
“滾滾滾,老子寧愿你哭,一驚一乍的比鬼還恐怖。你自己坐吧,我去后面和月姐他們坐。”宋哲說著,徑直站起來朝后排走。
鐘震跟他一塊兒起身:“嘿,我就纏著你。”
“你有病吧!”
……
兩個人就這么吵吵鬧鬧地坐到了沈方月后面的兩個位置上。
她聽見裴祈淡淡地“嘖”一聲,帶一點被打擾的不耐煩,很無奈地坐直身,慢吞吞地靠到椅背。他人高腿長,坐在顧湘的座位上顯得有些局促,一只腿很散漫地敞在桌椅外,整個人像顆挺拔隨意的白楊樹。
沈方月坐直和他肩抵肩,學他,也輕輕地嘖一聲。
坐后面的宋哲余光瞥見裴祈的側臉,心說他同桌真是變態,看鬼片都能看笑。
周圍坐了人,說什么做什么都不方便。于是沈方月只能按下滿腹想問的話,心不在焉地看起電影。
恐怖片的特點就在于,哪怕前面內容一點沒看,到了恐怖環節,觀眾的心臟還是會被吊到嗓子眼。電影里的光線越來越暗,背景音樂也漸漸變小直至消失,是突臉殺的前奏。
沈方月攥緊手指,很有經驗地想閉眼,先被一股溫熱蓋住了。
少年掌心寬大,幾乎擋了她半張臉。下一秒,急促的音樂爆發開來,電影達到高潮。
“你給我留一條縫。”沈方月跟他講道理。
“我不想晚上又開著燈睡覺。”裴祈拒絕道。沈方月初中的時候曾被某部恐怖電影嚇得不敢關燈睡覺,但燈太亮她又睡不著,于是她去禮貌地詢問對窗的裴祈,你晚上能不能通宵學習?
裴祈問她是不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然后連續幾天沒熄燈。
“……”行吧。
失去了視覺,其他感官更加明顯。
裴祈打完球后洗過手,有一股淡淡的皂香,掌心滾燙,脈搏隔著肌膚橫沖直撞地敲動沈方月的臉頰,仿佛在告訴她,他也沒表面上看起來那么風輕云淡。
“裴祈,”沈方月像是發現什么新大陸,“你心跳好快。”
在鐘震破音的尖叫里,裴祈低低嗯一聲,漫不經心道:“告白能不快?”
“……”
剛平復下來的腦袋頓時又被兩個字點燃,重新沸騰起來。沈方月在他的手心里閉眼,心想好強的功力,忍者神龜果然有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