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無念卻不這樣認為,他雙手合十,低頭默念著一句阿彌陀佛。
“有你們在,小僧又怎會成為他人的盤中餐,”
蘇音已經(jīng)無話可說,愛咋樣就咋樣,大不了有危險她先跑就是。
反正豬沒了,肯定會有新的豬出現(xiàn)。
賀千宸心里很清楚,如果無念若不跨出那一步,他們就無法利用豬去吃掉鼠,更不可能離開這個地方。
“剛剛我們過來時,看到劍棲宗的弟子似是在找什么。”
姜橈立即反應過來:“既然豬的存在那么重要,那應該是在找無念。”
蘇音冷哼一聲:“何止是劍棲宗,城里幾乎所有人都在找無念,”
“他現(xiàn)在就是個香饃饃。”
回家的路上,姜橈一行人又碰上了小玉。
不過幾瞬間,小玉的目光便從兩人相牽的手轉(zhuǎn)移到了姜橈懷中的貓上,她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朝他們微笑了下,道一聲好便走了。
回到家,賀宸照例去準備晚飯,姜橈則先給這只貓簡單包扎了下。只是,人間的包扎藥物似乎對其不起作用,流血的地方并沒有任何愈合的跡象。
姜橈心下一沉,深覺自己的猜想十分正確,卻又猛然后怕起來,或許這只貓身上的傷并不簡單,是有人刻意為之,那人還不是個凡人。
而她將這只貓帶了回來……
深思之際,姜橈懷中的貓咪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猶疑,喵喵了幾聲,便親昵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指。姜橈低下頭,盯著它看了一會,目光逐漸柔了下來。
糖圓很像很久很久之前她偶然遇到的那只貓咪。
可惜,那只貓已經(jīng)死了,是被游彥那個瘋子親手虐待而死的。盡管有父親管著,但他再不濟也是未來魔皇的人選,對付不了她,自然有許多種方法去對付她身邊的人,還有事物。
姜橈想著,不由越來越出神,直到指尖傳來一陣痛感,她才猛然一回神。
殷紅的血從細小的傷口處冒出來,轉(zhuǎn)眼間,又悉數(shù)被懷中的貓?zhí)蝮赂蓛簦链瞬辉倭餮?br />
與此同時,肉眼可見的,糖圓身上的傷口迅速好轉(zhuǎn)起來,不一會兒便恢復如初。姜橈抱著它,身子也忽然熱起來,仿佛有什么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燒紅、沸騰起來。
果然,糖圓不是尋常的貓。
姜橈胡亂地摸了一把它,就將糖圓放下,自己則往外走,去廚房找賀宸。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姜橈只覺賀宸對她的吸引力勝過世間萬物。
才進廚房,一股清甜的香氣撲面而來,姜橈雙眼發(fā)亮,頓時跑到賀宸身邊,低頭去看,果然是她日思夜想的桂花糕。
“小心熱氣,燙。”一聽見腳步聲,賀宸就猜到是她,“怎么來了?”
姜橈往前靠,將臉輕輕地貼到他的后頸旁,笑吟吟道:“想你了,不行嗎?”
賀宸沒說行,也沒說不行,甚至沒有半點動作,但姜橈靠得近,聽見了他輕微的嘆息聲。姜橈轉(zhuǎn)過頭看他,越看越覺得好玩,正要伸手戳戳賀宸的臉頰肉時,他轉(zhuǎn)過身,扶著她的腰身,緩緩地將她推離。等與姜橈隔開些許距離后,賀宸才重新回身,將蒸籠里的東西端了出來。
熱氣直往上跑,模糊了兩人的面容。
姜橈低頭看了看新鮮出爐的桂花糕,又看看神色淡淡的賀宸,想了想還是挪到他身邊,小聲說:“好香,之后你教我,我再做給你吃,好不好?”
不好不好,她姜橈就是個真好吃懶做的性子,反正有賀宸在身邊,她學了也沒用……
不對。
姜橈搖搖頭,眼前的熱氣似乎突然換了個方向,齊齊地涌向她的眼眶,都快把她熏出熱淚來了。姜橈眨眨眼,費勁地將那股熱意憋回去,又扯出一個笑容,抱緊了賀宸。
賀宸沒說話,只伸手回抱她。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抱了一會,直到一陣敲門聲響起,姜橈才如夢初醒般睜開眼,跑去開門。
敲門的是小玉,還有被她拎著的糖圓。
小玉將糖圓抱給姜橈:“姜姑娘,這只貓是你在山上撿來的?”
姜橈點點頭,正要說點什么,又見小玉提醒道:“怪不得,你不在身邊,這只貓又要往山上撲,跟發(fā)了狂一樣,我和夫君兩個人一起才捉到它。你若是想要養(yǎng),先得看顧幾天,消消它的野性。”
原來如此。
姜橈低下頭,捏了捏這只小野貓,連忙向小玉道謝。賀宸不知什么時候也走了過來,將一碟桂花糕遞給小玉,溫聲道:“多謝,剛做好的桂花糕,若是不嫌棄,帶回去給阿慶當零嘴正好。”
小玉接過去,笑了笑:“舉手之勞,哪有什么謝不謝的?不過阿慶確實對你這桂花糕喜歡的打緊,改日有空我也得向你們學幾招才行。”
姜橈陪著笑了幾下,有點羞赧。等小玉走了,姜橈就牢牢抱著糖圓,吃完了這頓飯。
幸好,在她身邊,糖圓還算乖順。慢慢地,姜橈也不怎么拘著它,就關上門,讓它一只貓在房中四處溜達。再回去看的時候,糖圓已經(jīng)窩在了床邊,瞇著眼睡熟了。
姜橈這才放下心來,沐浴更衣后又重新戴上那條白玉吊墜,等著賀宸過來。等待的間隙,姜橈又放出點靈識,白玉石便開始放光發(fā)熱。
已經(jīng)差不多了,再來兩三次便夠了。
不愧是母親留下的秘法,比之起死回生也毫不遜色,就是要離開的話這具凡體該怎么處理呢?
思忖間,姜橈聽見了腳步聲,便隨手拿起身旁的話本,看了起來。賀宸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姜橈披著長發(fā),懶懶地靠在床榻間,懷里抱著本話本在看。床腳邊,灰色的貓盤起尾巴,窩成一團,已經(jīng)睡著了。
一家人。
這本該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話,賀宸卻在此時險些當了真。
賀宸慢慢走過去,坐到姜橈身邊,她還在看話本,賀宸便靜靜地看著她。被賀宸這么盯著,姜橈也不想再繼續(xù)裝,她將話本放到一旁,稍稍往賀宸的身邊靠了靠,問:“你今天怎么去山上這么久?”
“無事。”賀宸垂下眼,“迷路了一會而已。”
迷路?
賀宸自小在這邊長大,怎么還會在這座山里迷路?
姜橈不置可否,卻又著急做正事,便將這個話題略過,去拉賀宸的手。一碰到她溫熱的手心,賀宸的手指便往回縮了縮,他提醒道:“糖糖,今早已經(jīng)……”
才一次誒。
姜橈氣哼哼著,也不放手,直接順勢去撓賀宸的手心,又將腿伸過去,頂著他的腰腹。
賀宸似是無奈,輕輕地嘆了一聲:“太過頻繁,你會有喜的。等找到合適的法子,我們再繼續(xù),好嗎?”
“……”姜橈沒想到自己有天也會嘗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何種滋味,那話不過是她隨口編的,卻被賀宸當了真,拿出來當作不同她做的借口。
她不會懷孕的,就算姜糖的身體只是凡體,但她畢竟還可以調(diào)用靈識和靈力,避個孕根本不是什么難題。
見狀,姜橈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繼續(xù)去勾著賀宸,她就不信賀宸會沒有半點反應。不一會兒,賀宸確實有了反應,但還是啞著聲,將姜橈作亂的手撥開:“……睡吧。”
姜橈氣得要死,又拿賀宸沒辦法,他都這樣了還不愿意同她做,姜橈也不能真的玩什么霸王硬上弓的戲碼。于是,姜橈收回了手,轉(zhuǎn)過身,背對著賀宸,閉上了眼。
她等了一會,見賀宸也沒有服軟,更沒有湊過來抱住她,不由得更氣了。
氣著氣著,姜橈原先心中的那點離愁和郁結(jié)也消散了。她閉著眼,呼吸逐漸變得平穩(wěn),不久便進入了夢鄉(xiāng)。
此后許久,賀宸才試探性地輕聲喊她名字,見姜橈沒有反應,才伸出手,又將她摟進懷中,緊緊抱著。許是聞到熟悉的氣息,睡夢中的姜橈全無半點情緒,下意識地又將手和腿纏到賀宸身上,與他緊緊相貼。
賀宸悶哼了幾聲,手臂的肌肉緊緊繃著。他忍了一會,還是輕手輕腳地將姜橈的手腳挪宸,一個人起身下了床,走向浴堂。
賀千宸從佛像中走出來,此時廟宇門外已經(jīng)沒有人頭燈籠,無念的身體依舊哆嗦的厲害。
他走到無念身后,開口道:“無念,我們得要離開這。”
無念被賀千宸的聲音嚇得差點跳起來,方才他沉浸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所以三人的談話完全不知。
他有些歡喜的站起身:“是鼠被我吃掉了嗎,黑霧是不是馬上就能散去?”
賀千宸搖搖頭,并把事情一一告知無念,也好讓他知曉這其中的嚴重性。
無念頓時慌的不行。
“那我們趕緊走!”
可話音落后,寺廟的木門就被人直接砸開,來人正是今日那群插肩而過的劍棲宗弟子們。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劍棲宗這群弟子看到無念時,眼底都露出一種狗看到肉垂涎的目光。
尤其是看到無念身邊那多得數(shù)不清靈珠時,更是喜上眉梢。
“不枉我們冒險過來,豬果然在這,只是沒想到這只豬竟是個和尚。”
其中一名弟子忍不住道:“師兄,他會不會是小雷音寺…”
余下的話雖沒說完,但眾人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為首的那名弟子冷笑道。
“小雷音寺弟子又如何,反正都是死人。”
蘇音湊到姜橈面前,十分不滿的嘀咕著。
“這群人是不是無視了我們。”
從進門到現(xiàn)在都沒有正眼瞧她們一眼,直接議論無念的生死。
什么天下第一宗,這劍棲宗的弟子的嘴臉可真丑陋。
姜橈點點頭。
見賀宸目光閃躲,姜橈已然明了,她就不能指望這個人跟紅蓮姐姐身邊的夫侍一樣知情知趣。但眼下被賀宸這么一問,姜橈也才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也只是知道有“吹笙”這么一說,卻也沒有親眼看過,親身試驗過。
所以,姜橈目前也無法給賀宸任何指導。
想到這,姜橈難得煩躁地揉了下自己的裙擺,便要下床,卻被背后的賀宸拉住。他緊緊地拉著她的手,指尖已然沁出些許汗,濕潤著姜橈的手腕。
一陣濕悶漫上心頭,姜橈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個暴雨時分的樹林。她垂下眼,不耐地去松賀宸的手,卻被他越拽越緊。
拉拽之間,賀宸終于出聲,他親了親她后腦的發(fā)梢,似是屈服道:“……別生氣,你教教我,我就會了。”
聽到賀宸的話,姜橈這才懂了,他是將自己先前的一系列不耐煩都歸因于他不愿意用嘴幫忙上了。姜橈越發(fā)羞惱了,她在賀宸眼中就是這樣一個急色的人嗎?!
……好像還真的是。
姜橈細細回想了成婚以來他們的頻率,竟真的不算低,大多還是她主動勾賀宸來做的。特別是一開始,賀宸越是坐懷不亂,她姜橈便是越作亂不斷。
但是,這也不能全怪她吧?至少不能給她扣一個“急色”的頭銜吧?
她也是想要盡快修補經(jīng)脈,回去救青姨。
姜橈越想越亂,好一會兒才記起身邊還有個正在等著她“教學”的人。事到如今,姜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清了清嗓子,便對著賀宸下達命令:“這有什么難的?像往常你我親吻一樣即可。”
“……好。”賀宸神色一滯,耳尖卻越來越紅,他走到姜橈面前,艱難地蹲下身,還不忘提醒她,“要是我做的不好,你難受的話,告訴我。”
姜橈也是沒想到賀宸這時候如此干脆利落了,她也是騎虎難下,直接一咬牙,一閉眼,就坐在床上,將自己那處地方袒露出去了。
衣料摩擦間,空氣中更靜了。
賀宸盯著那處,雙眼仍是亮晶晶的,仿佛在凝望著神秘圣潔之物,想要注視,卻又忍不住回避。被他這樣不加掩飾地直視著,姜橈的心頭也泛上些許羞澀,她刻意仰起頭,讓賀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催促他:“……快點。”
“嗯。”
賀宸應了聲,爾后便沒了聲響。姜橈看不見他,卻能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以及貼的越來越近的氣息。
好熱,好悶。
姜橈咬住唇,心亂如麻,等雙唇真正貼合的時候,她忍不住驚呼出聲,又迅速咬緊牙關,不想讓自己在賀宸面前露怯。床下,賀宸像是沒聽到她的聲音,他沒出聲問她,而是開始生澀地吻著。
確實生澀。
姜橈甚至疑心有幾次,賀宸的唇齒一定磕碰到了。但時間逐漸拉長后,賀宸又學的極快,動作也變得熟練和纏綿起來,可謂是真的無師自通。不久,姜橈便下意識地朝后靠,雙手撐在背后,仰頭平復著呼吸。
另一邊埋頭苦干的賀宸看不見姜橈的神情,只能根據(jù)她的喘氣聲去判斷她的狀態(tài)。
她既然沒有叫停,那說明他目前的表現(xiàn)應該尚可吧?
思至此,賀宸不由得越發(fā)低頭,想盡力討姜橈的歡心。等到水源流出,賀宸試探性地探出舌尖吸吮的時候,姜橈的渾身才迎來了真正的戰(zhàn)栗。
房間內(nèi)都是她的聲音,細小的喘息,還有輕微的水聲。
聽到她的聲音,賀宸的心中也漫上異樣的感覺,這樣的聲音他只在兩人行房時聽過。原來只是這樣的親吻,也能讓她快樂歡喜至此嗎?
賀宸不由得又專心用力了些。
許是初次經(jīng)歷這般,姜橈很快便釋放出來。她還飄飄然地躺在那里,賀宸卻已經(jīng)用唇舌幫她清理好了。
他站起身,緩緩伸手,將她抱在懷中,鼻尖還沾著水霧,關切地問她:“……還好嗎?是我太過粗魯了?”
姜橈瞇著眼看他,雙唇微啟,話到嘴邊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的受用,只能輕輕搖一搖頭,靠在他身上。房間內(nèi)溢滿了姜橈的氣息,賀宸的身上尤甚。他們靠在一起,姜橈甚至能從賀宸的呼吸中聞出屬于自己的味道。
她的臉更紅了,身上的燥熱也久而不散,心口處甚至有了被灼傷的感覺。
沒得到姜橈直接的回答,賀宸表現(xiàn)出了鮮有的執(zhí)著,他低下頭,堅持不懈地確認姜橈的狀態(tài):“要喝點水嗎?”
姜橈點頭,賀宸便起身去取水。望著賀宸的背影,姜橈還是忍不住開口:“……你還是先去洗漱一下吧。”
不然她真擔心賀宸鼻尖的水霧會就此凝結(jié)。
賀宸身形一頓,沉沉地吐出一個“嗯”,便打開門,大步走宸,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感覺。
姜橈盯著那背影看了好幾眼,等挪動身軀的時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先前幫她的時候,賀宸似乎也起了反應。
那時候她全身心的關注都放在自己身上那處,雖然也察覺到抵在她背腰處的硬邦邦,但她沒多想就以為是床榻上的裝飾。
沒想到……
姜橈無聲地叫了幾下,在床上滾了幾個來回才冷靜下來,重新坐好,給自己扇風。
不慌不慌,雖然她也是第一次玩這種,但是她和賀宸也做了三個月的夫妻,她連賀宸身上有幾顆痣,腰后有一道疤都知道,只是這樣有什么可害羞的。
姜橈就這樣說服了自己,她靜靜坐了一會,身上確實清涼了許多,但胸口處的灼熱仍未消散,甚至隱隱有了加劇的趨勢。她本想伸手試試溫度,卻捏到了一處地方,提溜出來后才看清,那是她昨晚忘記拿下的白玉石吊墜。
此時,那塊白玉石就躺在她手心,燙到讓她無法忽視。
姜橈凝眉沉思了會,還是決定放出些許靈識,見賀宸大約還在浴堂,周圍也沒有其他風聲,她便安下心來,專心與眼前的白玉石聯(lián)結(jié)。
不多時,白玉石便發(fā)出一道光亮,像極了那晚上的光芒。姜橈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動靜,一時竟也失了神。
等到耳邊突然響起一道雷聲,姜橈才收回神思,先是屏息凝神,爾后一吸一吐。吞吐之間,姜橈發(fā)覺自己的靈識越發(fā)清晰,靈力充沛到有了向四處逸散的趨勢。
最重要的是,她原先破敗不堪的經(jīng)脈已然恢復如初,甚至更為強健。
她恢復了。
姜橈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的手心看,那塊白玉石還在那里,卻已經(jīng)失去了光亮,也不再發(fā)燙,仿佛只是一塊平常不過的石頭,任誰來看都發(fā)現(xiàn)不了它曾經(jīng)蘊含的巨大能量。
怪不得母親當時能穩(wěn)坐圣女之位,而青姨在生死關頭才要將母親的遺物交給她……
這樣的寶物要是給別人發(fā)現(xiàn)了,只會為她招來殺身之禍。
姜橈長長地舒一口氣,調(diào)整好心態(tài),繼續(xù)打坐,等靈力在經(jīng)脈中流轉(zhuǎn)幾個來回,確認一切安然無恙后,她才放任自己揚起一個笑容。
要是青姨還在她身邊,她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沖到青姨身邊,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可是,現(xiàn)在……
“可這種鼠,小僧實在是對付不過來。”
眼看火圈馬上要熄滅了,姜橈沒法子,只能繼續(xù)捏手訣,正準備喚火圈時,卻被無念給制止住。
“還是讓小僧來吧!”
可空氣中彌散的這股令人作嘔的肉臭味,實在是讓人感到無比的痛苦。
他輕念一句阿彌陀佛,后盤腿而坐,就在姜橈以為無念準備動手時,卻見他身上慢慢散發(fā)出刺眼的金光。
只見金光逐漸形成一口鐘,鐘形慢慢擴大,并將兩人籠罩其中。
無念瞬間松口氣:“好了。”
姜橈:………
是她想多了。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不過也亦如無念所說的那般,最后一抹火熄滅后,老鼠們立即朝兩人撲了過來,卻被散發(fā)金光的巨鐘給擋在外頭。
姜橈忍不住問道:“這金鐘能抵擋它們多久?”
無念語氣帶走幾分驕傲:“只要我活著,金鐘就能一直存在。”
或許在黑霧外這保命手段不值一提,但在黑霧里卻格外好用。
“姜姑娘坐下來歇歇吧,等那輪紅月消失,太陽重新出來,我們就安全了。”
看著懸掛在夜空的那輪紅月,無念怕是還沒有察覺出來,鼠正處在暗處盯著兩人
如果鼠不離開,這輪紅月是不會消失,太陽也不會出現(xiàn)。
姜橈嘆口氣,她坐在無念身邊,告知鼠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消息。
無念聽到鼠正在盯著他們時,眼中瞬間露出害怕的神情,身體則止不住的發(fā)抖。
“姜姑娘,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賀宸微微頷首,向掌柜道了聲謝,付了銀錢,便提起藥包往外走。賀宸路過萬春堂門口的時候,林不語趁機就近觀察了他一番。
橫看豎看,林不語在賀宸的身上是沒有看到一點魔氣。
觀察完畢,林不語正準備扭頭再請教一下徐津,畢竟他入門晚,資質(zhì)又比不過徐師兄,說不定真是哪里看漏了。然而,徐津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他殷切的目光,只一抿唇,便迅速挪動腳步,不近不宸地跟著賀宸走了。見狀,林不語也只能跟上。
于是,在短短半個時辰內(nèi),林不語和徐津跟著賀宸走了好幾個地方。先是賣蜜餞果脯的寧香閣,再是專門賣酒的寧風酒樓,后是專供女子胭脂水粉和衣裳的繡花閣,最后賀宸還在集市里的一些小攤販那里買了些新鮮果蔬。
這一路下來,賀宸可謂是滿載而歸,林不語倒是什么端倪也沒看出來,徐津也是。
除了一開始天華劍殘魂的異動,直到現(xiàn)在,徐津也沒有找到其他可以證明此人就是天華劍命定之人的證據(jù)。
難道天華劍的劍魂出錯了?
徐津擰起眉頭,細細思考了一番,又抬眼朝賀宸的方向望去,頓時心下一動,即刻追了上去。林不語望著他匆匆的身影,大為震驚,這、這就要對人家動手了?!
賀宸才走幾步,便被兩人攔下,臉上并無明顯的喜怒。徐津朝他行了個禮,沉聲道:“貿(mào)然打擾,望您不要介意。我和師弟是天月宗門下弟子,奉師父之命來護佑惠陽鎮(zhèn),聽聞前幾日鎮(zhèn)上的一座山有異動,不知可否請您為我們指個路?”
賀宸掃視了眼徐津和林不語,沉默了一會,才點頭同意:“不算打擾,我可直接為你們帶路。”
“那便多謝您了。”徐津輕輕呼出一口氣,他還是想再試幾次,畢竟那可是天華劍殘魂的第一次異動,大約還是難以出錯的。
摸不清頭腦的林不語只能跟緊兩人,一路隨著賀宸到了幾座院子附近才停下腳步。
賀宸轉(zhuǎn)過身,淡淡道:“再往前走,便能看見山了。你們?nèi)羰遣恢保任曳畔逻@些物件,可將你們帶到山腳下。”
徐津自然不會拒絕,他努力揚起唇角,盡管那弧度微不可見,但還是勉強地笑著道:“不著急,我們二人就在這等賀兄。”
賀宸走后,林不語才敢再次湊過去,詢問徐津:“師兄,這人可有什么古怪之處?”
徐津搖搖頭,一是本就無法向林不語道明此次下山的真實意圖,二是他也處于猜測之中,不敢肯定。
到了家,賀宸先將東西放下,才輕輕打開臥房的門,姜橈躺在床上,似是睡得正熟。賀宸不愿打擾,只寫了張信箋,放在桌邊,便往外走。
林不語注意到,每次提到家中妻子的時候,賀宸的臉上總是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意。再結(jié)合在萬春堂看到的,林不語可以一拍胸脯,百分之一百地肯定——
這人肯定與妻子感情深厚。
聊天嘛,想從對方嘴里套取信息,得先從對方喜歡的話題入手,讓其放松警惕,再進一步聊到其他地方。于是,一路上,林不語開始大展身手,從院落的擺設夸到賀宸的貼心,力求每一字每一句都恭維到實處,就差沒直說——
你都愿意為你妻子吃那種藥,你們感情肯定特別好!
幾套組合拳打下來,三個人之間的氣氛確實融洽了許多,但林不語發(fā)現(xiàn),賀宸在談及他妻子的時候總是一筆帶過,他似乎并不想向他們透露太多有關自己妻子的事情。
或許,這叫做占有欲?
林不語撓撓腦袋,這確實涉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qū),畢竟他們宗門里的人都愛劍如命,幾乎就是抱著自己的劍過一輩子,不像那些修習合歡功法的人一樣天天與情愛打交道。
到了山腳,賀宸婉拒了徐津進一步的邀請,徐津也只能帶著林不語上山,進行巡查。
畢竟,這座山上之前的動靜確實不正常,而且疑似與天華劍有關的賀宸便住在附近。無論如此,徐津都得好好查一查。
想到這里,徐津垂下眼,摸出袖中的通訊玉簡,飛快地掐了個法決,給他的師父,當今天月宗掌門黎清越傳去消息。
聽到關門聲,姜橈才睜開眼,慢慢地坐起身。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一察覺到賀宸的腳步聲,她就下意識地拉起被子,把頭一蒙,裝作自己已經(jīng)睡著了。在她的記憶中,只有在自己小時候做錯事,怕母親懲罰的時候,她才會裝睡。
而現(xiàn)在,大概是因為她還不知道如何去面對賀宸吧……
姜橈嘆了口氣,走到桌邊,拿起賀宸留下的信箋看。他的字跡一向清雅方正,留下的信息也極為詳盡。
“寧香閣的蜜餞果脯和桃花釀都在桌上,若是睡醒想吃,可以用些。繡花閣新進的胭脂我也買了些,都放在你的妝匣之中,還有先前定做的衣裳也悉數(shù)收好了,你有空可試試,看是否合意。另,醒來若是尋不著我,我約莫是在山上,無須擔心。”
姜橈捏著那張信箋,先是到妝奩處看了看,又去找那些衣裳,都是些明黃色和淡紫色的亮色,做工也很是精細。
賀宸置辦的東西無一不合她的心意。
姜橈這才發(fā)現(xiàn),賀宸對她的觀察和了解早就體現(xiàn)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她到了現(xiàn)在才萌生出想要多多了解賀宸的想法。他們之間的差距,可謂懸殊。
她低頭,看著那張被她揉得發(fā)皺的信箋,想了想,還是將其放入了隨身攜帶的儲物袋中。
下一瞬,原本還睡得正香的糖圓突然跳了起來,一個勁地往姜橈的身邊沖,仿佛身后有人在追殺。就算最后到了姜橈的懷中,它也不甚安穩(wěn)地摸來摸去,像是在恐懼著什么。于是,糖圓身上的那塊白玉石也在一晃一晃中折射出窗外的光,亮的人不適。
姜橈抱著糖圓,微微皺起眉頭,糖圓是通靈性的,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發(fā)起瘋來。思忖過后,姜橈還是屏息凝神,稍稍放出點靈識,慢慢地往外探究。
起初原是很平靜的,但一靠近那座山,姜橈便察覺到了極強的靈力波動。但那邊又沒有人在打斗,這樣的安靜之下還能造就如此靈力,山上的那人必定有著不錯的修為。
這樣的人為何跑到惠陽鎮(zhèn)來,又為何偏偏到了那座山上?
幾乎是同一時刻,姜橈的腦海中便浮現(xiàn)出先前信箋上的內(nèi)容,賀宸現(xiàn)在或許也在那座山上。
又或者,賀宸正和那些不知底細的修士同處一片地方!
理論上說,惠陽鎮(zhèn)更靠近妖魔宮,天月宗的人不常到這邊來。但上次妖魔大戰(zhàn)后,天華劍仙以一己之力斬殺妖皇和魔皇,并且封印妖魔之脈,妖魔宮的實力便大不如前。天月宗若是想要趁機擴張勢力范圍,好進一步將妖魔宮斬草除根,也不是全無可能。
若是這修士是妖魔宮的人,大抵也是來要她性命的。畢竟,無論是路生還有游彥,既然對她動了手,自然是要親眼看見她的尸首才會放心。而若是天月宗的人,無論是何人,只要發(fā)覺她與妖魔宮有半點牽連,她也是吃不著什么好果子的。
總而言之,此地不宜久留。
她必須得走了。
姜橈自嘲地揚起唇角,她也是這幾個月好日子過慣了,原先在龍?zhí)痘⒀ㄖ芯毘鰜淼臋C警性竟也全部丟掉了。若是沒有糖圓,她怕是死到臨頭才會開始后悔。
在性命之憂之前,姜橈已經(jīng)無暇去考慮什么對賀宸來說更好的萬全之法。她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有時間去慢慢補償賀宸。
姜橈迅速檢查了一遍儲物袋,又準備去收拾其他東西,但拿起又放下,走了又走后,姜橈才意識到,她本是一身空空來到這里,自然什么也不該帶走。
可惜了。
那些還未穿過的衣裳,還未嘗過的糕點,還未用過的胭脂……
以及,還未告別過的賀宸。
姜橈低頭看了眼糖圓,還是決定將它帶上,糖圓并非凡物,留在賀宸身邊或許只會給他帶來禍害。離開前,姜橈最后回身掃了一眼這間屋子,在心中輕聲說了句—
無念連忙爬站起來,許是起猛了沒站穩(wěn),晃晃悠悠的差點沒摔一跤。
等推開院門,才發(fā)現(xiàn)這地方有不少地方破洞不堪,簡單打掃完,才發(fā)現(xiàn)只有兩間房能住人。
于是賀千宸與無念一間,姜橈跟蘇音一間。
待進屋內(nèi),姜橈就迫不及待的躺在床榻上,眼皮子也開始打架。
走進來的蘇音悄咪咪的關上門,她走到快要睡著的姜橈面前,并一臉好奇的問道。
“你跟賀千宸是道侶?”
姜橈不解問道:“什么是道侶?”
這個回答讓蘇音猛的倒吸一口涼氣,心里忍不住暗罵。
不是道侶還同姜姑娘這般親昵,賀千宸真是個畜牲呀!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蘇音眼中帶著憐愛的神情看向姜橈,就算賀千宸拿劍架在她的脖子上,自己也要跟姜姑娘好好說道說道。
“道侶就是同生死,共風雨,最重要的是只有道侶才會做最親昵的事情。”
許是怕姜橈不明白什么是親昵的時候,蘇音耳根子發(fā)燙的輕咳一聲,然后繼續(xù)開口。
“親昵的事情就是抱在一起,亦或者躺在一張床上做更親密的事情。”
姜橈有些好奇的問道:“那什么是更親密的事情?”
蘇音雖沒什么經(jīng)驗,但好歹也認識幾個合歡宗的弟子。
只是在對上姜橈那清澈的目光時,嘴里本想說出的話竟一時不好意思說出口。
她斟酌片刻,將那些太過于孟浪的話咽入腹中,稍微有些收斂的解釋。
“牽手,擁抱,還有親吻,以及坦然相見。”
既生瑜,何生亮?
聽得多了,以至于在晉升突破的時候,他向來不染的心魔鏡中也出現(xiàn)了這句話。
段止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拍拍黎清越的肩膀,安慰道:“師兄走后,這世上除了你,還有誰能拿起這把劍?再說,你不是已將天華劍法九式練得了,還擔憂什么?”
黎清越:“是我杞人憂天,讓師弟見笑了。”
“你我?guī)熜值苤g本就不必這般拘束。”段止抬起頭,突然輕呼一聲,“對了,我火上還有丹爐,得先回去,免得又輸給那什么殘鶴,丟我們天月宗的臉。”
等段止走了,黎清越才垂下眼,往惠陽鎮(zhèn)的方向御劍飛去。
與此同時,一只傳影蝶從千月谷的窗戶中飛出,隱隱跟著黎清越的方向,撲棱著翅膀,尋過去了。
惠陽鎮(zhèn)。
林不語半彎著腰,站在徐津身后喘氣,他也不是真的身體乏累,而是心累。畢竟,誰家大好人說要巡山,真就是在山上繞著走好幾圈,一花一草都不放過啊?!
這樣的嚴謹態(tài)度,林不語屬實是學到了。
“你若是受不了,便在此處等我,我巡查完再來找你。”
聽到徐津的話,林不語頓時直起背,將頭搖成撥浪鼓:“……不用,我還是跟著師兄吧,此次和師兄一起下山出任務,我真是收獲頗豐!”
徐津嗯了一聲,當真便繼續(xù)往前走,連句話都不說,林不語只能將苦咽下去,迅速跟上去。一路上,林不語都跟在徐津身后四處晃蕩,時間一長,心思便不由得游離出來。
師父說這次下山的任務不簡單,讓他多加注意一下,特別是要牢牢跟住徐津,但直到現(xiàn)在,林不語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之處。
難不成師父還會誆騙他?
林不語搖搖頭,又四處摸索著,一會踩踩地上的蟲子,一會摸摸路邊的野花。過了會,他嘆一口氣,還是抬頭,朝著前面的徐津說:“徐師兄,我們這也走了好幾遍,都沒有什么事情,要不我們?nèi)ド较隆?br />
話還沒說完,林不語便聽見轟隆一聲,好幾塊巨石從眼前落下,重重地砸在地上,被揚起的黃土向四處飛濺。他瞪大眼睛,話便斷了開,如鯁在喉。
“屏息凝神!”
嘈亂之中,林不語聽見前方傳來的聲音,便立馬運轉(zhuǎn)靈力,在自己與外界中隔出一道極小的屏障。他飛快挪動步伐,閃現(xiàn)到徐津身邊,與他對了個眼神。
與此同時,形狀大小不一的石頭從山頭滾下,像是被人拋擲而下,從宸處看,簡直像是一股裹挾著黃色泥沙的洪流。
徐津不假思索道:“山下還有人,先護住他們。”
“是。”
于是,林不語和徐津先施了個法決,穩(wěn)住山上的局勢,爾后御劍而下,直直地奔向山邊的院落。
在他們走后,姜橈才敢顯露出身形,迎著那洪流而上。原來今日在山上的是天月宗的人,在這樣的災害之下,他們不會坐視不理。這二人靈力修為都不差,應當能護住這附近的凡人。
不過保險起見,她還是將山頭上的源頭阻斷才好。
姜橈這樣想著,便要一路前行,卻見身邊的糖圓又發(fā)了瘋似的往前沖,躥過一處小道,幾下便沒了身影。山中,巨石滾落的聲音連綿不絕,不斷沖擊著姜橈的耳膜。
然冥冥之中,姜橈似乎聽見了糖圓的叫喊聲。
姜橈加快步伐,緊跟上去,糖圓跑的極快,她使出靈力后才能牢牢地將它的位置鎖定住。跑了一路,糖圓才停下,回過頭,不緊不慢地朝她喵了一聲。
而就在那一瞬,姜橈驚恐地發(fā)現(xiàn),糖圓的身形在膨脹,像是發(fā)酵中的面團,不斷向外擴張。而突然冒出的一點紅色竟然從那雙琥珀色的瞳孔中心處擴散出去,最后吞噬掉了所有琥珀色。
姜橈站在那里,望著糖圓眼中的血紅色,就像是望見了鮮血。
她顫抖著,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直沖心頭,后悔與恐懼交融在一起,幾乎也要將她淹沒。
姜橈想,她不該隨便跟上來的,更不該因著糖圓嬌小可愛的外形便對它放下戒心,那些妖族中人不是向來最會化形騙人了嗎?
她真蠢。
姜橈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趁著糖圓還沒動靜,她迅速觀察了一下周遭的環(huán)境。這里很是僻靜,甚至連外邊巨石砸地的聲音都不見了。
荒草叢生,高大而密集的樹幾乎將所有天光遮擋,重新織就了一塊只有暗色的天幕。
姜橈的一顆心徹底墜入谷底,這里必定不是平凡之地。
幾瞬之間,糖圓便從一只貓化成了龐然大物,它站在那里,像是前來覓食的虎獸,讓人心顫。只是,化形之后,它遲遲沒有向姜橈發(fā)難,而是慢條斯理地背過身,一步一步地走向被荒草徹底攀附掩蓋的地方。
站定后,它伸出爪子,嘭嘭嘭地敲擊了幾下,好幾層黃土和草屑便嘩啦嘩啦地掉下來。幾下之后,姜橈便看見在那荒草之中,一扇門漸漸顯露了出來。
門?!
姜橈來不及思考,便見糖圓又轉(zhuǎn)過身,像往常請求吃食時招呼她一樣,輕輕地揮了幾下爪子。只是,在見過那爪子的威力之后,姜橈便很難將這樣的動作解釋為簡單的示好了。
姜橈站在那里,雙腿如同釘在地面,沉的發(fā)昏。見姜橈遲遲不動,糖圓微微瞇起眼睛,眼里的血色在翻涌著,似乎在醞釀著一場風暴。
下一瞬,它緩緩開口,落下的卻是童稚般的甜膩聲音:“娘親快來,糖圓帶你看個好東西!”
“……?”
有那么一瞬間,姜橈都要懷疑這是一場夢。但在那血瞳的注視下,姜橈到底沒敢伸手揉揉眼睛。
但事到如今,姜橈也只能走過去,隨機應變。等姜橈終于走到它身邊,糖圓才微微轉(zhuǎn)過身,驕傲地抬起頭,又將自己的爪子按在了這扇門上。
幾乎是同時,沒了荒草掩蓋的門慢慢發(fā)出微光,這光亮逐漸變大,像是一場風暴,將面前的姜橈和糖圓卷入其中。
置身于風暴中,姜橈完全睜不開眼,渾身的靈力都被吸走,她只覺自己是失了水的鮮花,只剩下干涸而死的結(jié)局。
迷茫之中,身邊的糖圓似乎也有點意外,它低下頭,望著自己不斷縮小的爪子說:“……我的手呢,糖圓的手呢,我不要再變回小貓咪啊,大人你救救糖圓吧,救救糖圓!”
而這時的姜橈已經(jīng)聽不清它的叫喊了,這束光亮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將她混沌的思緒劈開。
“放棄抵抗吧……成為吾最好的容器,這是你的命運……”
“命運是無法抵抗的,你我終將長眠于此……”
霎時間,姜橈頭昏腦漲,無數(shù)句囈語沖入她的腦海,她費力地抬起手,想要做點什么,卻被突然加劇的疼痛攝取了心魂,整個人眼前一黑,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徹底闔上眼之前,姜橈的心中只剩下母親臨死前的那句話——
“糖糖,帶著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吧。”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朵由黑霧凝聚的霧花,她看得是清清楚楚。
畢竟那朵花太過于獨特,任何人瞥上一眼,都覺得十分瘆人。
那花已經(jīng)枯萎,葉子垂落,原本漂亮的小花也成為一顆顆拇指大小的鬼骷髏。
等四人準備上前查看時,無數(shù)只紅眼黑毛的老鼠不知從哪竄了出來。
只是片刻,就把四人圍得嚴嚴實實。
興許下一秒,就直接撲上來。
有了昨晚經(jīng)歷,姜橈跟無念都極怕老鼠,一個下意識拉緊賀千宸的手,另一個差點蹭到蘇音臉上。
賀千宸連忙安慰道:“別怕,待會我來解決這群老鼠,你去把霧花給拔出來。”
姜橈輕聲開口:“好。”……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是,這群老鼠并沒有直接撲上來嘶啞,而且嘴里發(fā)出“吱吱”刺耳聲,似是在召喚著什么。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隨著地面振動,有什么東西正朝著四人慢慢靠過來。
無念神色恐慌的拉著蘇音的胳膊,聲音發(fā)顫的問道。
“是不是鼠過來了。”
聽到這話的賀千宸微微蹙眉,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下意識將阿橈護在身后。
“不對勁,我們得離開這里!”
姜橈看著那株被無數(shù)只老鼠護在身后的霧花。
“可只要拔除霧花,黑霧就能立即消散。”
蘇音也贊同姜橈:“既然都找到了,現(xiàn)在離開不是前功盡棄。”
話音落后,地面振動的頻率更大,一道巨大的黑影籠罩住四人。
眾人抬頭看去,便看到一只幾丈高的黑色紅眼老鼠,正朝著這邊慢慢走來。
那老鼠的模樣極其詭異,全身布滿左右轉(zhuǎn)動的眼珠子,在察覺到四人目光時,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用姜糖的身份接近賀宸。
一旦設立了這個目標,姜橈便開始細分計劃,思考起具體的可行性。
上次之后,賀宸必定會提高警惕,時刻注意凡體的情況,其中更壞的一種可能性則是姜糖的那具凡體已經(jīng)被賀宸轉(zhuǎn)移到其他地方了。
但思來想去,姜橈都不認為賀宸會將那具凡體藏在天月宗以外的地方。所以,她還是需要糖圓帶路,溜進天月宗,再設法找到凡體所在的地方,收回神魂。
收回神魂之后,她便可以再用姜糖這個身份出現(xiàn)在賀宸面前,順理成章地留在他身邊。
然而,一想起先前賀宸的那一劍,姜橈便忍不住心驚膽戰(zhàn)。那個時候的姜橈還不知道賀宸就是赫赫有名的清離仙君,但從那一劍便可以看出,目前賀宸的劍術早已登峰造極,不是任何人可以輕易比擬的。
姜橈蹙起眉,她現(xiàn)在神魂有缺,又才受了傷,還是應當盡量避免與賀宸起正面沖突。不然,到時候要是打著打著,她突然消失不見,而“姜糖”醒了過來,賀宸一定會心生懷疑。屆時,“姜糖”這個身份或許也會被她連累著,就此作廢。
所以,她必須找到一個可以及時牽制住賀宸的方法。不過,這恐怕很難,賀宸防備心強,修為又宸勝一般人,能與其交手者寥寥。
那就玩點陰的?比如,給賀宸下藥?
姜橈支著下巴,心中的計劃初具雛形。先用一個人引開賀宸,再在兩人交手間給賀宸下藥,拖延時間。
思及此,姜橈摸到柜子,找出先前殘鶴給她的藥,其中果然有迷藥。保險起見,姜橈還是決定再去找殘鶴要一些更猛的藥。
那么,藥有了,誰去引走賀宸呢?
姜橈唇角一勾,這么重要的事情,當然是要交給路生去做,他之前不是一直裝成對她情深義重的樣子么。
護心鱗片都能送給她,那為她冒死引走賀宸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姜橈拍拍手,當即出門。
殘鶴果然在他的煉丹臺中,看見姜橈時,眉宇間閃過一絲詫異。他施施然起身,朝她微微頷首,輕咳一聲:“圣女殿下。”
許久不見,姜橈看他的面色又蒼白了些,不禁感嘆一句:這藥罐子真是拿命煉丹,這種精神足以感動全妖魔宮。
姜橈將手中藥瓶拋過去,直入主題:“有沒有更猛一些的迷藥?”
“要多猛?”殘鶴接住藥瓶,雙眼微瞇,“新煉出一批,只是未曾試過藥,圣女殿下可要幫我試試?”
他今日一身青衣,說話時毫不掩飾眼中的算計之色,像極了一條亮出獠牙的青蛇,正朝著姜橈吐蛇信子。
姜橈脊背一涼,面上卻還是微笑道:“好啊,一會我便找人幫你試。”
“那就多謝殿下了。”
殘鶴回以一笑,給了姜橈一大堆丹藥,美其名曰是試藥的報酬。姜橈不敢多留,生怕這人又偷偷下藥算計她,拿了藥便快步離開,去找路生。
姜橈走后,殘鶴又坐下,盯著丹爐里的火看。半晌,他突然一拂衣袖,輕笑道:“給圣女殿下拿錯了丹藥,這可如何是好?”
室內(nèi)寂靜一片,唯有殘鶴一人自問自答:“不過,殿下走得急,怕是有要事在身。我這病弱殘軀,怕是追不上咯。”
左右都是有迷藥的效果,錯拿的那一瓶不過多加了點可以催情的百花葉,想來并無大礙。
殘鶴微笑著,繼續(xù)心安理得地守著眼前的這一爐丹藥。
到了妖皇殿,隔著一段距離,姜橈便看見路生正和烏戈說話。見她來了,兩人又說了幾句,路生便撇下烏戈,朝她走來,眉眼泛喜。
“橈橈,你是來找我的嗎?”
姜橈心想他真是明知故問,但還是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路生雙眼一亮,當即彎下腰,姜橈只不過摸了摸他的頭,他的龍角便差點要顯露出來。
收回手,姜橈將那片護心鱗遞到路生面前,說:“我想了想,這東西實在貴重,還是還給你吧。”
路生一僵,還未收回的笑意凝滯在臉上,轉(zhuǎn)眼間便蕩然無存。他垂下眼,肩膀聳動了幾下,聲線模糊:“……我不要,給了你的就是你的。這護心鱗任你處置,便是扔了也無妨。”
姜橈強硬地掰開他的手,將護心鱗塞入他手心。隨后,姜橈一言不發(fā),轉(zhuǎn)過身就要走,路生連忙拉住她的手。
“護心鱗都不要?”路生哽咽道,“那之后橈橈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姜橈輕嘆一口氣:“……沒有。我只是覺得,這護心鱗太貴重了,我受不起。”
“怎么會受不起?”
“路生,你幫我的夠多了,我實在不想再麻煩你。”
聞言,路生緊握住她的手,又將那片護心鱗塞給她,面色凜然:“橈橈,這種話你不該與我說的,多生分。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為你做什么都不為過,我只怕自己做的太少。”
“真的嗎?”姜橈羽睫輕顫,又驚又喜。
“真的。”
躊躇著,姜橈最后還是全然信任地望著路生說:“那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好。”
姜橈便胡編亂造,說自己不慎在一個天月宗人面前暴露身份,現(xiàn)在受到追殺,自己經(jīng)脈有損,需要路生出面幫她搞定。路生不假思索,直接應下,直言讓姜橈放心。
姜橈感動地眨了眨眼,又從儲物袋里取出先前從殘鶴那拿來的丹藥,遞給路生:“多謝,這是殘鶴給的迷藥。若到時情況緊急,你便用它,不要讓自己受傷。”
路生接過,一雙眼盯著姜橈,水光漣漣:“好,你帶著護心鱗片。若是遇到危險,我能感應到。”
姜橈點點頭,朝路生彎眼道謝后便離開。姜橈走宸后,不宸處的烏戈走到路生身邊,只見自己的主人還在望著姜橈的背影。
半息過去,路生緩緩抬眼,笑了一聲:“烏戈,依你看,她這經(jīng)脈到底是斷了還是沒斷?”
“屬下不知。”
路生也沒想從他口中得知答案,他晃蕩著手中的藥瓶,似是感慨:“若是斷了,游彥大抵也會想方設法幫她修補好。畢竟,她那一條命不都是游彥保下來的?”
路生早就懷疑姜橈身上有游彥的把柄,卻遲遲找不到。這一次,他本以為姜橈早已一命嗚呼,卻不想十年過去,她又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在那之前,他的人可是沒有從游彥身邊探聽到任何有關姜橈死而復生的消息。
看來,對游彥來說,姜橈價值斐然。既然如此,于他而言,姜橈亦是如此。
烏戈默默聽著主上的發(fā)言,卻見路生收起藥瓶,眸光輕輕掠過他,聲音驟然一沉:“聽說你與游彥身邊的紅蓮有些淵源?”
“屬下沒有。”烏戈連忙澄清,“她不過是看上屬下的……身體,一時糾纏,但現(xiàn)下我們二人早已沒有半點關系。”
“那就好。”
路生揚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回到圣女殿,姜橈坐下,一手摸著糖圓,一手把玩著這護心鱗片。一看見路生那假惺惺的模樣,姜橈便心生惡念,要是到時候賀宸能順路把路生殺了,那才是一石二鳥,美事一樁。
不過,路生蟄伏已久,若不是已經(jīng)有了一定實力,怕也不會輕易暴露在人前,讓她和游彥得知他的野心。
姜橈正思量著,卻見糖圓渾身一抖,毛發(fā)直直豎起。一雙貓瞳因受到驚嚇而瞪大,它朝著姜橈喊道,聲音在發(fā)顫:“娘、娘親,我好像感應到天華劍的氣息了,它、它在朝我們這邊飛來……”
“!”
糖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原本與天華劍的鏈接并不緊密,但眼下卻是切切實實地察覺到了一股強大而熟悉的氣息。
若非這是天華劍有意示威?
“在哪個方位?”
糖圓:“……東邊。”
姜橈挑了挑眉,笑道:“那好,我們就去東邊。”
姜橈抱起糖圓,直直地往東邊而去,越靠近,糖圓感受到的那股氣息越強烈,它越發(fā)肯定,這是賀宸在借著天華劍威懾他們。
這狗男人,到時候要真?zhèn)四镉H,你就哭去吧!
姜橈吃下易容丹,又成了唐小米的模樣。不久,姜橈便看見了賀宸,他手握天華劍,周身氣勢逼人,讓人無法忽視。
他也不說話,只一劍揮來,姜橈側(cè)身躲開,卻故意沒讓那護心鱗片避開。頓時間,一道黑金色的光從護心鱗上迸發(fā)開來,賀千宸也察覺到了那股不尋常的靈力波動。
他微一皺眉,卻見一條龍破空而來,直直地沖向唐小米。再轉(zhuǎn)眼,唐小米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而那條龍化身成人,正笑著問他:“就是你要殺她?”
賀千宸不想與他廢話,眼前這人既然是唐小米請來的救兵,那便一并殺了就是。于是,他再度握緊天華劍,催動靈力,直接與對方纏斗起來。
而另一邊,姜橈又跟著糖圓到了賀宸的洞府中,兩人輕車熟路地找到那間秘室。邁步前,姜橈提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賀千宸布下陷阱。
然而,一路暢通無阻,姜橈直接帶著糖圓到了那張冰玉床前。許是先前已融合了大半神魂,這一次,姜橈才剛靠近,便能感受到凡體內(nèi)的神魂在主動貼近她。
姜橈閉上眼,調(diào)勻氣息,主動地吸納這些神魂。
與此同時,妖魔宮附近。
路生吐出一口血,冷眼望著賀千宸,心想姜橈這個忙果然不好幫,她就是故意坑害他的,眼前這個人明顯不是普通的天月宗弟子。
他盯著賀千宸,一捕捉到他的分神,便化作龍身。一聲龍嘯奪走了賀千宸的半分心神,緊接著,路生趁亂打開那幾瓶姜橈給的丹藥,從空中灑下,剛一離手便將其化作齏粉。無數(shù)粉末在空中飄蕩,賀千宸連忙屏息斂氣,卻還是難免吸入了幾口粉塵。
盡管如此,他已經(jīng)分不出心去管那些粉塵,而是匆匆御劍往天月宗而去,只因前一瞬,賀千宸留在秘室里的神識感知到了糖圓的氣息。
她們竟還敢對姜糖下手?!
賀千宸怒不可遏,手中的天華劍有感而發(fā),一聲劍嘯響徹半空。霎時間,天月宗的上空充斥著天華劍的劍氣,凌冽驚人,勢不可擋。
賀千宸瞬間反應過來,他直接棄劍,從而喚出那把晶瑩剔透的本命劍。
劍修與劍相互相成,賀千宸冷眼看向已經(jīng)潰不成軍的鼠。
鼠的臉上露出無比痛苦的神情,他嘶吼道。
“我都吃掉那么多靈珠,為什么還是比不過。”
他滿懷期待來到外界,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可到宗門卻成為最低下的雜役弟子。
明明黑霧給予他力量,他也吞噬那么多靈珠。
可到頭來,依舊什么都不是。
在刺眼且泛著冷意的劍氣下,他不甘的閉上眼。
鼠死掉的瞬間,他的身影消散,地下卻多出一堆靈珠。
“賀千宸,你竟然沒死!”
正前方忽傳來一道錯愕的聲音。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原本候在黑霧外的幾名劍棲宗弟子也正準備進去,不曾想面前的黑霧竟忽然消散。
本應該死去的賀千宸更是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為首的那名身形胖胖的男子更是不可置信的喊出那句話。
賀千宸抬眸,目光冰冷的看向自己同胞弟弟。
“是不是很失望?”
賀哲遠心虛的別開臉:“你說的我聽不明白。”
隨即他的視線就被姜橈給深深吸引住,賀哲遠見過妙音宗的音修,也見過不少其他宗門漂亮的女修。
但眼前女子無論是身上所散發(fā)的氣質(zhì),還是那無如倫比的相貌,讓賀哲遠一時挪不開眼。
他從未見過生得這般好看的女修。
賀哲遠那垂涎的眼神,讓賀千宸直接持劍揮去。
等黎清越到的時候,那處異動已然消失不見,但他還是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真是奇怪。
持劍而來的時候,他分明察覺到這里的異動比山頭更強烈,可現(xiàn)在這里毫無異樣,只是平靜得過分。
再要邁開腳的時候,身上的通訊玉簡突然有了異動,是徐津傳來的簡訊,一向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有了明顯的偏離:“師父,弟子和林師弟有些抵擋不住這山頭洪流,我們就在山腳,那人也在……”
黎清越垂下眼,收回腳步,直直地御劍朝山腳而去。與此同時,一股磅礴渾厚的靈力逐漸覆蓋了整座山。
過了好久,重新變成小貓樣子的糖圓才從草叢里探出頭來,它左看右看,見四處沒人,才鬼鬼祟祟地慢慢踱步到另一旁。
姜橈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雙眼緊閉,仿佛沒了生息。
糖圓湊過去,一邊扯著嗓子喵嗚著,一邊用爪子拍拍她的肩膀。它叫喊得賣力,姜橈卻全無半點反應。一種大膽而可怕的想法漫上心頭,糖圓的爪子顫顫巍巍地往姜橈的口鼻處探去,還沒碰到,它便猛然一哆嗦,往后跳了好幾步。
不行,娘親不會死的,它必須找人救活娘親!
它現(xiàn)在只是一只單純又無辜的小貓咪,天月宗的那些人肯定不能把它怎么樣的,實在不行,就先去找那個姓賀的傻子好了……
下定決心后,糖圓轉(zhuǎn)過身,撲棱著四條腿,尋著記憶中的那座院落去了。
山腳處。
林不語嘆了口氣,扭頭朝著徐津看,忍不住吐槽一句:“師兄,這些人怎么看著比我們還冷靜?”
徐津沒心思應他的話,只望向從屋內(nèi)走出來的賀宸,建議道:“賀兄,雖說現(xiàn)在山洪已經(jīng)被控制住了,但保險起見,你還是先去別處安置一會。”
就算只有極小的概率,徐津還是愿意相信賀宸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即使賀宸不是天華劍的命定之人,作為天月宗的弟子,徐津也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好這里的居民。
而此時此刻,賀宸完全沒有聽清徐津的話,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在不斷地重復和回響。
原本還在床上睡覺的姜糖,不見了。
一旁,帶著夫君和孩子準備往外走的小玉也忍不住走過來勸他:“對啊,小宸,這里多危險啊,你還是先跟著我們?nèi)ネ饷姘伞!?br />
這一次,賀宸倒是聽清楚了小玉的話。
他猛然轉(zhuǎn)過身,雙眼緊盯著她,嘴唇一顫,開口問:“……小玉姐,你有看到她嗎?”
賀宸雖沒直說,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在問誰。聞言,小玉也皺起眉頭,反問他:“姜姑娘沒和你在一起嗎?”
話音落下,小玉才反應過來,若是姜姑娘和賀宸在一塊,賀宸便不必問她了。雖是夫妻,但也不是總要黏在一起,這放在往日本是平常不過的事情,但偏偏是在山上有異動的今天……
小玉不敢再往深處去想,她匆匆收回神,正準備安慰賀宸幾句,耳邊卻響起一道童稚之聲。
“我知道,我知道,我看到姜姐姐抱著那只貓去那邊了!”
眾人的目光隨之全落在他身上,阿亮還渾然不知,只興高采烈地伸手一指,指向山腳的方向,爾后又抬起頭看看自己的父母,希望能得到一些獎賞。
只是,期待中的夸獎沒有如約而至,阿亮只窺見到了一絲詭異的沉默。
他困惑極了,眨眨眼,又動動手,努力回想自己今天的所見所聞,還疑心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見狀,阿亮只能撓撓腦袋,回頭請求父母的幫助,卻被小玉順勢拉走,捂住了嘴。
最后,打破這陣沉默的是賀宸的腳步聲。仿佛沒有經(jīng)過任何思考,在阿亮指出方向的那瞬,他已經(jīng)做好了朝著那里全力沖刺的準備。
一直關注著賀宸的徐津迅速拉住他,開口勸道:“山上危險,賀兄不如還是先離開這里,我和師弟去尋找令夫人,幫助你們是我們天月宗的職責。”
見賀宸沒有反應,徐津又朝一旁的林不語使了個眼神,林不語便先帶著小玉一家人撤退到另一邊去。于是,這里只剩下賀宸和徐津兩個人,他們僵持著,誰都沒有再說話。賀宸想走,但他終究是凡人,徐津又用了點靈力,遏制住他的行動。
直到山上又傳來一聲轟鳴,賀宸才怒然甩開徐津的手,大步往前跑去。望著賀宸的背影,徐津的臉上寫滿了愕然,凡人和修士之間的差距并不小,賀宸居然能掙脫開他的束縛,或許先前天華劍殘魂的異動并不是意外……
賀宸就是天華劍的命定之人。
徐津來不及多想,便要跟上去,守著賀宸的安危,卻見不宸處,一道熟悉的身影飄然而來,擋在了他們面前。一番掃視之后,黎清越才淡然出聲:“山上已無事,山下情況如何?”
聽到黎清越的話,徐津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連忙匯報:“弟子和林師弟已經(jīng)讓周邊百姓轉(zhuǎn)移到其余地方,目前暫無人員傷亡。”
除了……
賀宸的妻子,尚未不知去向,恐怕兇多吉少。
想到這里,徐津只能問道:“只是,弟子不知山上可有百姓受困?”
一瞬間,徐津和賀宸都齊齊望向黎清越,饒是不知事情原委的他也察覺出些許異樣。黎清越沉思了會,才放出靈力,將旁邊的糖圓抓了過來,放在地上。
糖圓正一頭霧水,但瞥見熟悉的賀宸,便不再顧忌徐津和黎清越的視線,只一心朝著賀宸喵喵叫了起來。
它叫的這么賣力,也不知道這個姓賀的傻子能不能聽懂……
算了,要不還是辛苦一下,將他帶去娘親身邊吧。
于是,糖圓便搖了搖尾巴,一邊叫著,一邊抬起爪子,朝著山腳附近的位置揮來揮去。
而一對上糖圓琥珀色的瞳孔,賀宸的心便徹底沉了下去。他急匆匆地追隨著糖圓而去,卻在路過黎清越身邊時聽他冷不丁出聲:
“山上已經(jīng)沒有人了。”
賀宸猛地站定,回身望向他,只看見黎清越雙唇一張一合,如此之間便吐出令人頭腦發(fā)麻的話語:“山上已經(jīng)沒有活人的氣息了。”
徐津下意識去看賀宸的反應,卻見他又回身,腳步不停,仍要跟著那只貓朝著山上走。徐津忍不住出聲喊住他,再次勸道:“賀兄……”
賀宸卻只是看了他一眼,極為平靜道:“我要去找她。”
徐津看向自己的師父,見黎清越?jīng)]有出言阻攔,便只能一嘆氣,看著賀宸朝那座山走去。
過了會,黎清越才又出聲,問他:“那人就是先前引發(fā)殘魂異動的人?”
“是。”徐津收斂神色,恭敬道,“不僅如此,先前他還掙脫了弟子的靈力束縛。弟子認為,此人不會是普通凡人,只是……”
“只是如何?”
徐津垂下眼,一字一句道:“只是,師父有所不知,此人早已成婚,并與妻子感情甚深,怕是難以完全得到天華劍的認可。”
畢竟要想完全掌控天華劍,需得心中毫無雜念,自然也得撇去七情六欲。
這一把不受他控制的劍,只能將其毀掉。
賀蕭然可不想等這把鋒利劍再次成長后,劍尖則對著他自己。
“屠殺同門,理應自裁謝罪。”
賀千宸知曉自己無論說什么,這臟水依舊會潑在他身上,畢竟這群人是永遠不會相信自己。
姜橈聽到自裁謝罪這四個字怒了,她氣呼呼的看向賀蕭然,然后伸手指著這群人。
“你是什么東西,阿鶴是我的人,生死也是由我說的算,今天你們?nèi)舾覄影ⅩQ,就別怪我不客氣。”
姜橈敢說出這樣的話,自然有這樣的底氣。
賀蕭然哪被人指著鄙夷罵,臉色難堪至極。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本因賀千宸突然換個性子而感到煩躁的賀蕭然,直接把所有的怒火都怪在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修身上。
“你們既是一起,那便是同謀殺害我劍棲宗弟子。”
站在賀千宸身后的蘇音很無念,幾乎是心有靈犀的朝后退了幾步。
顯然兩人并不想?yún)⑴c其中。
救命之恩跟命喪黃泉孰輕孰重,他們心3里還是有數(shù)的。
早知道劍棲宗掌門境界可是在九品之上。
可惜賀蕭然并不打算放過四人,畢竟事情真相如何他比誰都清楚。
既然要污蔑賀千宸,那便不能留有后患。
他繼而冷聲道:“賀千宸屠殺同門,今日起趕出劍棲宗。”
聽到這話的賀千宸不為所動,他清楚賀蕭然的為人,也明白接下來這個人要做什么。
賀千宸下意識把姜橈拉在自己身后,趁此機會,輕聲叮囑她道。
“阿橈,待會打起來你看準機會就逃,別回頭。”
如今賀千宸的實力打不過賀蕭然,更別提他身后一言不發(fā)的執(zhí)法長老,跟那一眾弟子們。
縱使打不過,賀千宸也會傾盡全力讓阿橈活著離開。
姜橈卻搖搖頭:“要走一起走。”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既神秘又認真的說道。
“我打得過他!”
這個他自然是指賀蕭然。
賀千宸卻直接愣住,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阿橈怎么能打得過賀蕭然,可仔細想想,他好像并不知曉阿橈實力如何。
“祭拜。”被稱作復一師兄的人說,“今天是師娘的忌日,你我應當前來祭拜,表示敬意。”
“?那師娘的墳呢?沒有墳墓,我們?nèi)绾渭腊荩俊?br />
面對小師弟的提問,王復一滿臉誠懇:“心誠則靈。”
小師弟:“……”
就知道復一師兄是個不靠譜的,不然怎么可能天天管清離師兄叫師父,明明只是師兄弟關系。盡管如此,小師弟沈繁還是默默低下頭,學著王復一“精神祭拜”。祭拜完師娘,沈繁又問:“復一師兄,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
“去幫師父看看小玉姐一家。”
聽著兩人的對話,起初姜橈還摸不著頭腦,但一捕捉到“小玉姐”這個關鍵詞,姜橈便精神起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她想要去看小玉姐,這不就馬上有人領路了?
不過,那兩個人口中的師娘和師父又是誰?難不成是黎清越?這十年間黎清越成了親,但現(xiàn)在又成了鰥夫?
見那兩人要走,姜橈不敢再想,連忙聚精會神,悄悄地跟了過去。
沈繁跟著王復一到了一處小村莊,那里的人似乎都認識王復一,一個個朝他打招呼。王復一也微笑著問好,又給他們介紹了自己的同伴,小師弟沈繁。
打了一路的招呼,沈繁臉都要笑僵了,王復一這才在一處房屋面前停下,爾后上前禮貌地敲了敲門。門很快開了,是一個面容慈祥的婦人開的門,她朝著王復一點頭問好:“小仙人,你來啦?快進來坐。”
兩人坐下,倒茶的間隙,王復一對沈繁說:“這就是小玉姐,師父從前在凡間的親人。”
“哎,小仙人,你這話就夸張了。”小玉連忙推辭,“我們不過是鄰居,只是仙君他重情重義,顧念舊情,這才對我們多了幾分照拂。要說親人,還得是……”
話到嘴邊,小玉才意識到說錯了話,她將“姜糖”二字咽下,也給自己倒了杯茶。王復一照例問過小玉家中的情況,見一切安好,才松口氣,最后解釋說:“師父他今日有事,晚些再來看您。”
“哎,好。其實不來也沒事,他這么忙……”
小玉嘆了口氣,見王復一起身告辭,又送他們到門口。道別前,小玉還是忍不住喊住王復一,聲音中充滿憂思:“小仙人,你能幫我勸勸仙君嗎?”
王復一不解:“嗯?”
“我是不懂仙人們的事情,但在我們凡間,人死了便是不能復生的,得好好安葬才是。”小玉頓了頓,眼神幽深,“仙君他將姜姑娘的尸首帶走,至今也沒給她下葬。每逢清明忌日,村子里的人想要給她祭拜,也尋不著地方啊……”
小玉是實在沒辦法了,十年過去,賀宸愣是沒把姜糖的尸首帶回來安葬,這怎么行?
偏小玉也不愿意用最壞的心思去揣度賀宸,但每次她旁敲側(cè)擊,賀宸要么避開話題,要么告訴她——
“她還沒死,總有一天會活過來的。”
第一次聽到這話的小玉簡直傻眼了,她看向那光風霽月的小仙君,心卻感到一陣后怕。有那么一瞬間,她真想問問賀宸,他真的覺得這話像話嗎,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送他離開。
一聽是這件事,王復一也無奈攤手:“這也不是我能勸動的,只能等師父他自己想明白。”
小玉也明白這個道理,她只是走投無路,見到個人便想著求對方勸勸賀宸,盡管效果總是不盡人意。
見完小玉,王復一又與村子里的人道別,爾后帶著小師弟回了宗門。他們走后,姜橈才敢現(xiàn)身,她深深地看了眼還站在門外的小玉姐,終于露出一個笑。
看起來,村子里的人都被妥善安置好,也過上了好日子,小玉姐一家也是。如此,姜橈便沒有任何擔憂了。她記下這里的位置,又看了看村子里熱熱鬧鬧的場景,空空蕩蕩的心也被盈滿。
臨走前,姜橈偷偷往小玉家里塞了些銀兩,就藏在她一貫存放的罐子里。做完這些,姜橈才徹底心滿意足地離開。
走在惠陽鎮(zhèn)的小路上,姜橈忽而聽到一聲狗叫,緊接著便是主人的安撫聲。電光火石間,姜橈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一拍腦袋,急匆匆地又趕回去。
她差點就忘記了糖圓,還有那扇詭異的門!
姜橈一路上山,準備再去看看那扇門,那是糖圓發(fā)生異變的地方,也是奪走姜糖性命的地方。
此時此刻,天月宗。
一回到宗門,王復一便徑直去了賀千宸的洞府。如他所料,賀千宸不在,大約又是有事在忙,不然怎么可能不去凡間?
他默默找了個位置坐下,一邊喝茶,一邊打量著整座府邸。這處洞府不大,但賀千宸的東西實在是少,硬生生將洞府襯托得寬敞了。
不過一桌,一床,幾張椅子,兩三個柜子,還有其余零零碎碎的用品。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冷清得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樣。
雖說他們劍修一向清貧,但“窮酸”成這樣的,宗門里大約也只有賀千宸一個。劍修愛劍,大部分錢都燒在了劍上,人才窮了些,而跟著賀千宸的那把名劍,天華劍卻也是光禿禿的,真稱得上是一貧如洗。
但賀千宸怎么會窮呢?
對于這個問題,王復一是真心好奇,天月宗弟子每月都有固定的月錢,根據(jù)弟子的修為具體而定。除此之外,天月宗弟子出任務,斬殺妖魔,幫扶百姓,也能得到一筆賞錢。
賀千宸他不僅是天月宗掌門的親傳弟子,還是未來的天華劍仙,月錢這方面自不必說。不僅如此,賀千宸每日不是在修煉,便是在出任務,忙的像個陀螺,四處轉(zhuǎn),積攢下來的賞錢怎么會少?
所以,問題的關鍵點來到了——
賀千宸的錢都花在哪里了?
不在衣食住行上,也不在劍上,還能在哪里?
王復一摩挲了下茶杯,陷入沉思。他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室內(nèi)打轉(zhuǎn),最后定在了一處,灰白色的,像是灰塵。
他起身,走過去,用指尖蹭了下那灰塵,卻聽一聲響,一柄劍倏然從半空中飛來,直直地朝他面上刺去。王復一匆忙躲閃,才堪堪躲過那柄劍,踉蹌幾步,最后喘著氣站定。
“回來。”
甩完威風后,天華劍又乖巧地回到賀千宸身上。
王復一偏過頭,見賀千宸回來,連忙道歉加解釋:“抱歉,師父,我是看那里有灰,想著幫你擦一下,所以才……
“不用。”賀千宸淡淡道,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藥,面不改色地往手肘上灑,“這里的東西別亂動,有危險。”
有危險?
王復一既驚訝又佩服,他咽了咽口水,看見賀千宸白袍上的血痕,忍不住叫了起來:“師父,你怎么又受傷了?”
賀千宸沒應,垂著眼處理了傷勢,又將那件沾了血的衣服換下。王復一看他動作,不由嘆了口氣,又想起臨走前小玉姐求他幫的忙,想了想,還是提了一嘴:“師父,我今天去看小玉姐的時候,她又提起下、下葬的事情……”
剩下的話,王復一沒敢說完,因為他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賀千宸的眼。
一雙沒有任何溫度的眼。
賀蕭然正準備持劍,卻被身后的執(zhí)法長老給阻止住。
他想起老祖宗所交代的那些事,或許眼前這個女子正是老祖宗要尋的人。
在此之前,這女子不得有任何閃失。
“掌門,我們還是先行回宗門一趟較好。”
可賀蕭然正在氣頭上,何況他剛丟了面子,如今回宗門,還叫賀蕭然如何做人。
堂堂劍棲宗掌門竟敵不過一名年輕女修,他的臉以后還往哪里擱。
“不行,今日我定要替那些怨死的宗門弟子報仇。”
執(zhí)法長老見狀,也不打算繼續(xù)勸他,決定先自己回宗門再說。
只是剛準備走,就被一把冒著寒意的靈劍攔住去路。
賀千宸自是不會放執(zhí)法長老回宗門,他很清楚,一旦放虎歸山,阿橈處境也越發(fā)危險。
如此年輕境界九品之上,定會遭到不少人覬覦。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執(zhí)法長老見狀,眼底泛起幾分冷意,他目光落在賀蕭然身上。
“給我攔住他們。”
賀蕭然在此刻卻有些退縮,他不明白執(zhí)法長老為何要離去,難不成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
“這女子境界在九品之上,我如何能攔得住!”
執(zhí)法長老又不是個蠢人,怎會不知賀蕭然那些小心思。
看來走是走不成了,只能想辦法姜那女子給生擒住。
若是老祖宗要尋的人,自然是最好,可若不是,那便直接殺了。
“那我們一起聯(lián)手生擒這女子。”
賀蕭然猶豫片刻:“行!”
無論如何,今日受到的恥辱他都要一一洗刷干凈。
兩人說的話自是被姜橈跟賀千宸聽得清清楚楚。
當初姜橈在惠陽鎮(zhèn)沒能找到姜糖的墳墓,是以覺得無法下手,便暫時擱置了這件事情。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糖圓又間接提醒了她這件事的重要性。
姜橈記得,當初姜糖身死的時候,糖圓就在她身邊。這樣看來,糖圓有可能會知道那具凡體的下落。
糖圓:“……”
怕嚇到姜橈,糖圓一邊觀察著她的表情,一邊難得溫吞道:“我知道,就在賀宸的洞府里。”
“賀宸的洞府里?”姜橈果然很驚訝,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說一句不好聽的,賀宸好端端地把姜糖的尸體帶走,還放在自己現(xiàn)在的家里做什么?
難不成賀宸還能在天月宗給她建一處墳墓,辦一個靈堂?
想想那個詭異的場景,姜橈便毛骨悚然。她絕對不能在賀宸面前暴露身份,不然要是天月宗的人知道,她一個魔族圣女曾經(jīng)如此大張旗鼓地在他們宗門里埋著,他們一定會氣的牙癢癢。
姜橈想到之前林不語說糖圓可以自由出入天月宗,不由問它:“糖圓,你有辦法帶我進去,或者幫我把那具身體偷出來嗎?”
“……當然可以。”糖圓艱難地應下,賀宸那邊倒不是件事,畢竟他一向早出晚歸,回洞府也只是為了見“娘親”,他現(xiàn)在八成又在外面出任務。
真正令糖圓犯難的是,賀宸為娘親造的那處秘室,完全照搬了他們的家,娘親看到一定會嚇一跳,更別提那具每日被賀宸精心裝扮過的身體了。
姜橈見取回凡體有望,當即說走就走,讓糖圓為她帶路。在糖圓的帶領下,姜橈成功到達了賀宸的洞府。出乎她的意料,這個狗男人居然過得如此簡樸,看的她都有點心酸。
走在前面,邁著四條短腿的糖圓:醒醒吧,那狗男人可有錢了,就是錢都用來給你買衣服首飾了……
糖圓跳起來,摸到開關。感應到糖圓身上熟悉的氣息,門悄然打開,一個新世界在姜橈面前展現(xiàn),里面的每一張桌椅,每一處擺放都讓她無比眼熟。
這里不就是她和賀宸在惠陽鎮(zhèn)住的屋子嗎?
姜橈茫然四顧,一顆心像飄在海里,沒有定處。然而,還不等姜橈反應過來,她的眼睛先捕捉到了那張床,這個屋子里,只有那張床與從前不同,還冒著寒氣。
姜橈下意識走過去,目光也隨之緊盯過去。在看清床上人臉的那瞬,姜橈目瞪口呆,差點要跌坐在地上。
床上的人是姜糖,也是她苦苦尋求的那具凡體。
賀宸他居然真的與那具凡體日夜相伴,還特意尋來了冰玉床,就是為了保證尸體不朽?
這太荒謬了……
盡管如此,姜橈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那具凡體。在姜橈靠近的那一瞬,冰玉床的寒氣倏然飄散,顯出原本面目。
與此同時,一股溫流在姜橈體內(nèi)流淌開,她感受到自己的靈力在不斷積厚,是來自那具凡體的滋養(yǎng)。
姜橈終于定下心神,無論如何,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收回這具凡體,其他的都不重要。于是,她凝神屏氣,專心致志地開始與這具凡體吸收融合,糖圓靜靜地待在她身邊,不敢亂動,怕驚擾到她。
此時,另一邊。
原本持劍沖向妖魔的賀千宸倏然停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術一樣,定在了原地。王復一茫然轉(zhuǎn)頭,正要出聲詢問情況,卻見賀千宸面色沉重,像是如臨大敵,一句話也不說,帶著天華劍走了。
王復一、趙元珍、林不語:……?
是錯覺嗎?賀師兄他居然臨陣脫逃……了?
而此時的賀千宸分不出一點心神去解釋,他只瘋狂地催動著靈力,迫使自己更快一些回到洞府中。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句話——
姜糖的氣息正在衰弱,有人要害她。
姜橈在冰玉床上坐下,她拉住姜糖的手,很冷。
閉上眼,姜橈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在體內(nèi)涌動,她放下防備,全身心地去接納那具凡體上的神魂。神魂融合的同時,一幕幕熟悉的場景不斷閃回,原本空了一大半的記憶似乎都在這個過程中重新被填滿。
來到惠陽鎮(zhèn),遇見賀宸;第一次和賀宸牽手、擁抱;新婚之時,賀宸的臉被燭光映照得發(fā)亮,他笨拙地吻住她的唇,向她許下諾言;額頭相抵間,賀宸問了一句“可不可以”……
無數(shù)個場景充斥在姜橈的大腦中,她慢慢皺起眉頭。直到再看見那扇門,清楚地聽見全部話語,姜橈才完全擰起眉頭。
“放棄抵抗吧……成為吾最好的容器,這是你的命運……”
“命運是無法抵抗的,你我終將長眠于此……”
吾,是誰……?
姜橈遲鈍地想,還來不及深思,卻聽見糖圓倏然喵嗚一聲。緊接著,一道凌冽的風聲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姜橈頓時睜開眼,警惕地尋找那風聲的來源。
她不用找,天華劍便再次朝她襲來,劍劍要人性命。神魂尚未完全融合就被打斷,姜橈的大腦仿佛挨了一記重擊,隱隱作痛。但此情此景之下,姜橈只能松開手,喚出自己的泠月劍,與其過招。
看見姜橈被天華劍攻擊,糖圓急得哇哇叫,貓瞳亂瞥之際,它看見賀千宸來到姜糖身邊,那張冰塊臉黑的都能滴出水來。
就算約定作廢,賀千宸也不介意殺人奪寶,拿到那顆回魂珠。
即使那個人是當今天月宗掌門,黎清越。
將秘室內(nèi)的血跡清理干凈,換上新地毯后,賀千宸才打開儲物袋,將里面的一些衣裳和首飾取出來,分門別類地放好。
這是他今天下山出任務的時候買的,他想姜糖應該會喜歡,于是全都買下了。
整理好后,賀千宸才離開秘室。他簡單地處理了下傷口,又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段止帶著藥過來的時候,賀千宸正在靜坐,調(diào)整著氣息。
段止沒有出聲打擾他,等賀千宸睜開眼后,他才道:“聽掌門說,你受傷了?”
“還好。”賀千宸簡明扼要地答道,他自覺已經(jīng)無什么大礙。不過為了暫時穩(wěn)住黎清越,他還是會盡可能不明著忤逆他的決定。
段止打量著他的臉色,確實不錯,只不過靈力和氣息有些紊亂,這對賀千宸這類人來說并不算大事。他走過去,一邊小心地將一絲靈力探入賀千宸體內(nèi),一邊提醒道:“放輕松,我先檢查一下你體內(nèi)的情況。”
靈力調(diào)轉(zhuǎn)一周,段止才抽出這絲靈力,他松口氣:“只是小傷,看起來是透支靈力后暫時性的紊亂和反噬,經(jīng)脈并無大礙。這三日,你記得按時服用丹藥,不要再過度調(diào)用靈力即可。”
“嗯,多謝段長老。”
姜橈好奇的詢問道:“蘇音,你是怎么把嗩吶變得那么大,能不能教教我?”
蘇音十分大方道:“沒問題!”
說罷,就開始把自己的心得一一說了出來,姜橈聽得則滿臉認真。
正努力追蹤賀千宸行蹤的賀哲遠,忽覺得頭頂有什么東西呼嘯而過,待抬頭看去。便瞧見一截黃色東西消失在眼前。
賀哲遠也沒有多想,繼續(xù)御劍朝前飛去。
此時執(zhí)法長老急趕慢趕回到了劍棲宗,他也不顧身上的傷勢,就來到老祖宗的閉關山口。
執(zhí)法長老站在山頭處,把事情來龍去脈一一說了出來,在提到那女子境界乃是九品之上時,一位銀發(fā)的青年人出現(xiàn)在執(zhí)法長老面前。
只是瞬間,執(zhí)法長老只覺得有座山壓在他的背上,“撲騰”一聲就跪在地上。
執(zhí)法長老額頭冒著冷汗,他低著頭,語氣十分畢恭畢敬道。
“老祖宗!”
銀發(fā)青年居高臨下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弟子,而后緩緩開口。
“那女子是不是生得極美?”
略微滄桑的聲音同那張臉極其不符合。
執(zhí)法長老雖不懂老祖宗為何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如實稟報。
“是!生得極美!”
銀發(fā)青年雙手放置背后,自言自語起來。
“九品境界,又生得極美,倒也符合條件!”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想著寧可錯過也絕不放過,李扶硯眼底露出一抹不易察覺察覺的精光。
“那女子現(xiàn)在何處?”
感受到身上的威壓消失,執(zhí)法長老暗自松了口氣,隨即如實稟報。
“我已經(jīng)派賀哲遠追過去,待發(fā)現(xiàn)賀千宸他們的行蹤就發(fā)信號。”
李扶硯眼睛微瞇,他似是想到什么,開口道。
“你說四人當中還有個小雷音的和尚?”
執(zhí)法長老不明白老祖宗為何在意這個:“是有個小雷音寺的和尚,雖曾是小雷音寺的圣子,但如今被除名。”
李扶硯眉心微微蹙起:“那和尚的師傅是誰?”
執(zhí)法長老微微愣住,想了片刻才回道。
“無相大師,不過無相已經(jīng)坐化了。”
聽到無相坐化的消息,李扶硯倒是有些詫異,畢竟那老禿驢同他都是尊者境界,竟沒想到會如此的想不開。
現(xiàn)在神魂有損的她確實需要這份禮物。
見她終于收下,路生的面色才好轉(zhuǎn),他說:“好了,你快去休息,這邊的花草有我?guī)湍愦蚶怼!?br />
姜橈道了聲謝,趁機與路生分開,從另一條路離開妖魔宮,去往凡間。
不多時,姜橈便到了惠陽鎮(zhèn)。她吃了顆易容丹,化裝成為普通凡人女子的模樣。姜橈正準備按著先前的路去找賀宸還有小玉姐的住處,卻踩了個空。
無奈之下,姜橈只能去到附近的一處酒樓,隨便點了些茶水糕點。小二端菜上來的時候,姜橈趁機問:“對了,我記得之前那邊是有條路,現(xiàn)在怎么沒了?”
店小二摸摸腦袋,想了一會,才恍然大悟:“您是指通往咱們南邊那座山的路?早沒了!”
見姜橈面露驚訝,店小二便解釋起來:“早幾年,大概是十年前,那山上又掉石頭,還發(fā)大水,住在那邊的百姓死傷了好幾個。幸好當時有仙人路過,那些百姓才得救,等那山洪過去,原先住在山邊的百姓就都搬了地方,這路沒人走了,也就沒用,索性直接封了,蓋新的樓房。”
“那之前的人都搬到哪里去了?我看這惠陽鎮(zhèn)似乎也沒別的空當可以專門住人了。”
店小二皺起眉:“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姜橈心中難免失落,她正想說沒事,卻聽旁桌有人插話:“姑娘,你們先前在說的可是十年前那事?”
見姜橈點頭,旁桌的男子露出一個得意的笑:“那你應該問我才對,我當時去看望親戚,不巧正遇上那山災,幸好有仙人保佑,才免于受苦。”
“那其余人呢?”姜橈并不想聽男子繼續(xù)吹噓自己多么與仙人有緣,又是如何受到仙人點撥云云。
男子的同桌好友許是也無語凝噎,此刻用手肘碰了碰他,嫌棄道:“好了,十年前的事情了,你還在說個不停,也不怕別人笑話你。你啊,不過只是與那仙人說了句話,便給你夸張成點撥。要是這樣的話,那被仙人當場收為弟子的那位豈不是要……”
好友想不到恰當?shù)男稳菰~,便停了話頭,繼續(xù)笑話那男子。
姜橈好奇地問:“那位被仙人收為弟子的人是誰呀?”
“……好像是姓賀,單字一個宸?”
好友才說完,男子便氣呼呼地警告他:“仙人的名諱豈容你直呼?!”
好友反駁那只是仙人凡間的化名,他這樣做并不算冒犯,但男子愣是不信,兩個人就此爭執(zhí)起來。中途,兩人停下來,準備喝口茶潤潤嗓,卻見一旁的女子已經(jīng)久久未有動靜。
而此時的姜橈也沒注意到他們的目光,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件事上——
賀宸他竟然入了天月宗。
一晃十年過去了,小玉看著他從幼童長成少年,看著他娶妻又喪妻,看著他入了仙門,成了可望不可即的仙君,卻還是始終惦念著亡妻,守著她的尸首不撒手。
賀千宸向來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村子里的人對他不過滴水之恩,他卻極盡照拂。這樣想著,姜姑娘是他的發(fā)妻,與他朝夕相對,日夜相處,如此夫妻之情,他一時難以介懷姜姑娘的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思前想后,猶豫再三,小玉還是對著賀千宸問出了那句:“……你還是不打算將姜姑娘下葬嗎?”
賀千宸微不可見地皺起眉,他認真地辯駁:“她還沒死,我會救活她的。”
又是這樣的話語
她刻意模仿了姜糖的長相,顯然是有備而來。這樣的人居然不知道他就是她口中的“清離仙君”,這其中顯然有古怪,賀千宸要問個清楚。
而對面的姜橈驚奇地發(fā)現(xiàn),遇見她之后,賀宸那張冰塊臉上頭一次出現(xiàn)了別的表情。他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繼續(xù)追問:
“為了清離?為什么?”
若是姜橈看見這幅場景,她一眼就能認出,這是她和賀宸日夜相處的臥房。
在賀千宸走入后,那扇門默默關上,爾后繼續(xù)隱于洞府之中。一進門,寒氣迎面撲來,賀千宸卻置若罔聞,徑自走向那一張冰床。
姜糖閉著眼,靜靜地躺在寒玉冰床上,面容恬靜,仿佛正在熟睡,只是周遭涌動的冰氣彰顯著這一幕的怪異。賀千宸走近后,那些冰氣才稍稍退讓,離開了姜糖的身體。
直到看見姜糖,賀千宸的面色才有了完全的松動。他坐下來,溫柔地將姜糖摟入懷中,又抱起她,輕聲說:“先幫你沐浴,好不好?”
一旁的天華劍捕捉到關鍵詞,默默摒除靈識,縮在角落里。它是一只有禮貌的劍,自然不會隨便偷窺主人服侍他夫人沐浴。
天華劍:看了會羞羞臉。
賀千宸抱起姜糖,來到另一邊的浴堂。他一揮動袖子,浴桶里便充滿了冰冷的泉水,白霧飄然而上,卻不帶半點溫度。對面擺著衣架,早已熏過香氣的衣裳就掛在那里,等著姜糖換上。
賀千宸垂著眼,剝?nèi)ソ堑囊路瑸樗灰磺逑础H浯坦牵R千宸卻沒有刻意運用術法隔絕掉這種感覺,他要日日承受著這種痛楚,才能不斷提醒著自己,不許停下來。
姜糖一日不醒,他的使命便沒有完成。
賀千宸不帶一絲欲念地幫姜糖清洗著身體,又幫她擦干頭發(fā),換上嶄新的衣裳。整個過程中,姜糖都沒有睜眼,更沒有動,很是乖巧,不像很久之前,他每次幫她洗澡,姜糖總是會故意鬧他,打濕他的衣服,將他拉下水。
對于姜糖的頑劣,賀宸總是束手無策。但現(xiàn)在,只要賀千宸想,他可以隨意制止住凡人姜糖的一切行為,可他多想姜糖睜開眼,用水潑濕他,將他的衣服搞得一團糟。
他不會再欲迎還拒,而是要牢牢地抱住她,一刻不停地親吻著她,然后進入她的身體,身體力行地告訴姜糖,他有多想她。
離開浴堂,賀千宸又將姜糖抱回床上。他握著她的手,感受不到一點溫度,心里卻一暖。賀千宸低下頭,虔誠地在姜糖的額間落下一個吻。
時間靜止了一般,寂靜一片,只剩下賀千宸的聲音。
目光流連在懷中人身上,賀千宸不緊不慢地說著今日的事:“我又出了三個任務,賺來的賞金都給你定了衣裳。掌柜說最近新進了一批布料,我看了,花樣是你最喜歡的那種,摸著也舒服。”
“快要入秋了,到時候我給你做桂花糕。我們也送點給小玉姐,好不好?”賀千宸用商量的口吻說,語氣中卻全是縱容,“你還記得嗎?阿慶最喜歡吃桂花糕了,我會做很多,你不用擔心不夠吃,我們還可以分一點給阿慶。”
說了一會,賀千宸才松開姜橈,讓她平躺著。
“睡吧。”賀千宸柔聲說,“我新學了梅花妝容,明日給你畫。”
說罷,賀千宸正要伸手解開外衣的衣帶,一只貓卻從門外竄進來,喵了幾聲,伸長脖子,一個勁地往床上湊。
賀千宸不滿:“小聲點,你會吵醒她。”
糖圓苦著臉,卻又打不過賀千宸,只能閉上嘴,落寞地趴在床邊,感受著姜糖少得可憐的氣息。
十年了,娘親似乎離它越來越宸了。可惜,那日之后,它也徹底困在了這副身軀中,不然也不會留在這個男人身邊,等著他將娘親救醒。
哼,等娘親醒了,它就要攛掇娘親找其他人來當它的父親,好好地報復這個冷漠無情的狗男人。
處理好這個插曲,賀千宸和衣躺下,半摟住姜糖,閉上了眼。一瞬后,賀千宸又睜開眼,他感受到了那股靈力的存在。
臨走前,他趁唐小米不備,在她身上下了追蹤術法。而現(xiàn)在,賀千宸再次感應到了她的存在,那是妖魔宮的位置。
他們知道靈族,傳聞那是備受天道寵愛的種族,在蘊含靈氣的靈樹下誕生,成年后會生有雙翼。
靈族無需刻苦修煉,她們可與天同壽,境界更是修真者這輩子都無法追趕上的。
而且在修真者眼里,靈族渾身皆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頭發(fā)、血肉、骨頭、內(nèi)臟、眼睛,以及那對極其漂亮的雙翼。
姜橈下意識喚出玉塤,可李扶硯只是伸出手,輕輕朝下拍去,姜橈便驚恐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無法動彈。
李扶硯喜歡這樣靈族掙扎的模樣,就像是只漂亮的蝴蝶,脆弱掙扎的模樣讓他感到無比歡愉。
“小靈族,雖你也是九品之上,可同我境界想比的話,還是差遠了。”
說罷,李扶硯緩緩走了過來。
賀千宸瘋狂掙扎的爬站起來,哪怕感受到巨大的威壓擠碎他的五臟六腑,嘴角甚至帶有殘肉的血液,也依舊不肯放棄。
李扶硯滿意的伸出手,他就像是撫摸珍貴的寶貝般,輕輕的摩挲著姜橈的那沒什么血色的臉。
與此同時,火紅的匕首出現(xiàn)在李扶硯另一只手中,他看向站起來的賀千宸,面露諷刺。
“不急,馬上就輪到你!”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就在李扶硯手中匕首要落下時,一縷濃稠的黑色霧氣突然把姜橈等人給裹入其中。
李扶硯又怎會讓得手的寶物被人擄走,他下意識伸手想揮散黑霧,可手在觸碰黑霧的瞬間,只覺得像是浸泡在強烈的毒液中。
疼痛讓李扶硯心生畏懼的縮回手,原本如羊脂玉般的手被腐蝕的可見森森白骨,黑紅的殘肉懸掛在上方,樣子看起來極其可怖。
李扶硯眼底不由露出恐慌的神情,他境界已是九品尊者,只差一步便可開天門,便可羽化成仙。
在李扶硯的記憶中,他已幾百年沒受過傷,也忘記疼痛是什么樣的滋味。
因此李扶硯沒想過那平平無奇的黑霧竟能傷自己。
他眉心微微蹙起,想到自己只差一步,邊可得到最想要的東西。
李扶硯那俊美的五官變得扭曲起來,他眼神冰冷盯著面前這已經(jīng)將千年雪山籠罩住的黑霧。
隨即從靈寶袋中掏出用玉貝鍛造出的小瓶子,那瓶子呈五彩斑斕的白,散發(fā)著淡淡的金光。
隨著里頭幾滴金綠色的液體落在森森白骨的左手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傷口消失不見。
李扶硯歪著頭看著恢復如初的左手,臉上露出幾分惋惜的神情。
“越用越少!”
用姜糖的身份去接近賀宸?
原本只是靈機一動后的想法,但冷靜下來,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后,姜橈竟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方法。
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在神魂融合之后借由姜糖的身份醒過來,留在賀宸身邊?
姜橈越想越妙,思路也逐漸開闊起來。
只不過,以姜糖的身份醒過來,她雖然能深入天月宗,但遇到的挑戰(zhàn)和試探的難度也會變大。一個不小心,若是被天月宗的長老們識破了身份,她怕是有命去沒命回。
萬事利弊相生,極端的風險之下便是巨大的收益。
姜橈從來不是一個畏懼風險的人,不然她也不會在那個時候打開母親留下的東西,使用秘法,去接近賀宸。而事實證明,姜橈賭贏了,她不僅修補了經(jīng)脈,修為還更上了一層樓。
一旦在這樣的賭局中嘗過甜頭,姜橈便難以說服自己徹底放棄這個想法。
姜橈指尖輕顫,將一堆丹藥收好,又抱起糖圓。低下頭,姜橈便看見了糖圓脖子上掛著的白玉吊墜。在糖圓灰色毛發(fā)的映襯下,那顆白玉石顯得越發(fā)明亮灼眼。
“糖圓,之后我們先住在這里。”姜橈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時間也不早了,先休息吧。”
縱使心中有疑惑,糖圓到底也沒問出口“之后”一詞具體代表了多久的時間跨度,只是點點頭,找到床鋪的位置,一如既往地窩在了一旁。
簡單地沐浴過后,姜橈在床上打坐,屏息運氣,調(diào)理著自己的傷勢。半晌,她才躺下,暫時拋卻外界的紛紛擾擾,開始閉著眼休息。
疲憊的身體拖著她入睡,姜橈卻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在被拉扯著。皺眉間,她想要睜眼,卻被扯著墜入一團黑黢黢的迷霧之中。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回響,厚重得像是宣告死亡的喪鐘:“天道不公,為何不隨吾一同毀滅這個世界?”
“你的母親失敗了,但吾知道,你會成功的……”
“你做得很好,吾很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孩子,你會成為吾最得意的作品。”
“……別再抗拒,接受……吾,接受宿命……”
姜橈拼命想要掙扎,但無形之中仿佛有無數(shù)條藤蔓捆綁住她的手腳,令她無法動彈,只能被迫地聆聽這一段囈語。
黏膩感爬滿姜橈全身,她被惡心到反胃,只能不斷干嘔。
再睜眼時,姜橈冒了一身冷汗,視線也失去了焦點。直到糖圓跳上床,蹭了蹭她發(fā)冷的手腕,姜橈才費勁地爬起來,靠在床邊,大口大口地呼吸。
對于這一場噩夢,姜橈無法做到不在意。
姜橈收緊手,指尖掐住掌心的肌膚,幾乎要將其刺破出血。極端的失控之中,姜橈意識到一個殘忍的現(xiàn)實——
時間從來不會倒退,錯過之后,她不會再擁有第二次得天獨厚的機會。
所以,一旦遇到,她必須牢牢抓緊,才能為自己,為青銀,贏來一線生機。她會好好活下去,帶著母親的那一份。
糖圓仰頭,無意間對上了姜橈的視線。她面色蒼白,雙眼卻明若秋水,閃著堅定的光。
“糖圓。”姜橈輕聲喊它,“愿不愿意再陪我回一次天月宗?”
短暫的愣神過后,糖圓果斷地撲進了姜橈懷中,喵嗚了一聲。
姜橈將糖圓抱緊,感受著一顆心在胸腔處發(fā)出的狂跳聲。她抿了抿唇,徹底下定決心——
她要以姜糖的身份回到賀宸身邊,再次利用他,并且背叛他。
翌日,天月宗。
結(jié)束任務后,趙元珍一行人便匆忙地趕回宗門,想要向長老上報賀千宸的異樣,卻意外地從掌門那里聽到了賀千宸受傷的消息。
王復一擔心地要命,急匆匆地跑去賀千宸的洞府,卻見他還在后院密林處練劍。天華劍的劍風凌冽,王復一只能悻悻地帶著趙元珍和林不語到一旁躲著,等賀千宸收了劍,他才湊上去。
“師、師兄,聽說你受傷了,現(xiàn)在可好點?”王復一下意識地想要喊賀千宸師父,但一想到賀千宸之前不許他這樣喊,便又硬生生地轉(zhuǎn)了個彎,轉(zhuǎn)而喊賀千宸師兄。
賀千宸:“無礙。”
王復一松了口氣,但又忍不住叨嘮起來:“師兄,你還是先休息幾天吧。你不必事事躬親,非要帶著我們做任務。你看,你當時走了,我們?nèi)齻人不也是好端端地回來了嗎?”
王復一本來只是習慣性地一說,卻不想這一次賀千宸點了頭,回了他一個“好”,他登時瞪大眼睛。
天哪,天月宗出了名的勤勞刻苦典范,賀千宸竟然要休息了。林不語雙眼微瞇,直覺其中必定有怪,若是能挖出這背后的原因,他這天月宗百曉生的地位還愁不穩(wěn)嗎?
原本只是禮貌性過來探病的林不語頓時來了興趣,眼巴巴地湊到賀千宸身邊,隨時準備記錄有用的消息。沒想到,賀千宸的目光倏然落在他身上,緊接著,一句警告直指他而來——
“離唐小米宸點。”
小米姑娘?!
賀千宸不提還好,一提林不語便氣上心頭。要不是賀千宸突然喊他去做任務,他早就和小米姑娘去約會了,說不定現(xiàn)在兩人已經(jīng)更進一步,馬上就要成為道侶。
林不語心想,你賀千宸真是我姻緣線里的掃把星,每次有你出現(xiàn)就保準沒好事。之前賀千宸便當著他的面與小米姑娘眉來眼去,現(xiàn)在居然還敢命令他,不準他接近小米姑娘。
林不語沒好氣地應了一聲,只當那是耳旁風,左耳進右耳出,左右賀千宸不是他的直系師兄,沒什么好怕的。
趙元珍本就被冷落了好一會,心里有氣,此時又見賀千宸提起唐小米,不由醋意大發(fā),扯開礙事的林不語便站到賀千宸身邊,對著他發(fā)脾氣:“師兄,掌門讓你出任務帶著我,你怎么自顧自便走了,也不同我說一聲?”
興師問罪的架勢擺的很足,被扯開的林不語也是一懵,隨后才反應過來。
林不語和王復一相視一眼,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給這位大小姐留出吵架戰(zhàn)場的空間。
“你還說那個什么唐小米,有這個功夫你都不關心一下我們?!”趙元珍叉著腰,一雙杏眼愣是瞪出了點氣勢洶洶的感覺。
“不是還沒死嗎?”賀千宸輕飄飄道,完全沒有將趙元珍納入到自己的視線之中。
趙元珍愣住了,呆呆地問:“什么?”
下一瞬,趙元珍才反應過來,自己一聽聞賀師兄受了傷便眼巴巴跑過來關心他,結(jié)果在他眼中,自己只要沒死便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值得他關心。
一向被家里千嬌百寵著長大的趙元珍頓時鼻尖發(fā)酸,她紅著眼,帶著哭腔地罵了賀千宸一句“王八蛋”,便提起裙擺跑了。
林不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但礙于那是自己的師妹,只能忙不迭地追去。頓時間,密林附近只剩下賀千宸和王復一兩個人。
王復一暗暗嘆一口氣,一提到“死”這個敏感詞,他便下意識謹慎起來,更不敢在此時去勸賀千宸憐香惜玉,以免觸他的眉頭。
王復一知道,宗門上下愛慕賀千宸的人不少,但沒一個能堅持過三個月。無他,實在是賀千宸這人不僅時常不見人影,還冷得像塊冰,誰來都捂不熱,最后反倒自己被冷到打顫。
不過,王復一原以為趙元珍會是個例外,畢竟對這樣一個在蜜糖罐子中長大的大小姐來說,甜言蜜語簡直俗透了。相較之下,賀千宸的冷言冷語反而會激起她的興趣。
不過,三個月似乎也要到了……
臨走前,王復一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師兄,你還是抽空去看趙師妹一眼吧,免得掌門那邊……”
“不用。”賀千宸垂下眼,專心地擦拭著天華劍的劍鋒。
見搬出掌門也不好使,王復一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回去的路上,電光火石間,王復一忽然一拍腦袋,終于恍然大悟。
雖然明面上賀師兄還是掌門的座下弟子,但他是天華劍的傳承人,未來極其可能像上一任天華劍仙那樣飛升成仙。縱觀整個修仙界,飛升者寥寥無幾,即使是天月宗的掌門也很難走到那一步。
所以,賀師兄狂一點,似乎也可以說得通?
王復一走后,賀千宸進了洞府。一夜過去,他身上的傷已然痊愈。唐小米身上的追蹤術法已經(jīng)被解除,她很可能已經(jīng)察覺到他的殺意,事不宜遲,賀千宸不愿意再拖下去。
只要這些人一日不除,姜糖便有可能再次遇到危險。
賀千宸催動靈力,一道白光閃過,天華劍便開始查找糖圓的氣息。幾瞬過后,天華劍終于定住,給出了賀千宸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們果然在妖魔宮。
賀千宸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手中的天華劍因為他迸發(fā)出的戰(zhàn)意而開始興奮地輕顫。
賀千宸知道,唐小米既然能帶著糖圓躲在妖魔宮,便是做足了準備,吃準了他不敢貿(mào)然闖入。她們算計得很好,卻唯獨漏算了一點——
一個正常人當然不敢擅闖妖魔宮,在妖皇的眼皮子底下殺他的人,但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測算一個瘋子的行徑。
可恰巧的是,他賀千宸正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隨即賀千宸目光落在身后那群正在靠近的劍棲宗弟子們。
“我們先上天梯!”
姜橈乖乖的點點頭,蘇音跟無念卻是有些猶豫。
雖是第二次進黑霧里,但心里多多少少會有些不安。
眼下還沒有什么奇怪事發(fā)生,興許踏上天梯就不一定了。
隨著賀千宸抬腿踏入天梯的瞬間,四周景致也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們就像是進入到了另一個空間。
正前方依舊是沒有盡頭的天梯,只是身后的劍棲宗弟子卻都消失不見。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蒼穹上空忽落下無數(shù)只火球,小部分砸落在周邊,大部分砸在四人身側(cè)。
賀千宸本能的去護住阿橈,可奇怪的是,這些火球竟都避開了阿橈,只朝著蘇音跟無念砸去。
姜橈:………
在一波又一波火球的攻擊下,蘇音頭發(fā)跟衣裳都燒焦了,身上甚至多出好幾道灼傷,相比較的話,姜橈跟賀千宸一點事都沒有。
蘇音有些憤憤不平道。
“怎么還區(qū)別對待呢!!!”
無念低頭看著被燒的滿是破洞的袈裟,十分心痛的雙手合十,很生氣念了聲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