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只是一頁,姜橈整個人就羞得不行,哪有勇氣翻開第二頁。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蘇音騙人,這哪是什么寶貝。
賀千宸沒讓姜橈等太久,進屋之后,目光不由自主的被一身紅衣的阿橈深深吸引,他只覺得阿橈全身散發(fā)一層朦朧的光,讓人挪不開眼。
按照習(xí)俗,新郎是需要掀開新娘子的紅蓋頭。
賀千宸神情看似平靜,雙手卻緊握成拳,他喉嚨上下滾動。
“阿橈。”
那聲音低柔且沙啞的厲害。
不知為何,姜橈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避火圖上的內(nèi)容,心尖微微顫動,她下意識揪著衣裙,然后輕“嗯”了聲。
賀千宸輕輕掀開紅蓋頭,看著面若桃花的阿橈,一時間晃了神。
待回過神后,眉眼滿是笑意。
“阿橈真好看。”
姜橈總覺得空氣中變得粘稠起來,讓她的胸膛那處跳的厲害,更是不敢抬頭對上阿鶴那灼熱的目光。
仿佛一對上,阿鶴就要把自己給生吞活剝了般。
賀千宸看向桌上的酒:“我們得喝交杯酒。”
他想了想又道:“交杯酒,到白頭。”
姜橈嘴角不由微微向上仰起,她低著頭輕聲回應(yīng)。
見老者的身影逐漸走遠,姜橈才收回目光,她信老者真有幾分本事在身上,至于他說解開鏈子的鑰匙就在南境。
那就不如去南境一趟。
姜橈下意識蹙起眉心,隨即側(cè)目看向身邊微微有些愣神的賀千宸,似是想到什么,她忍不住小聲嘀咕著。
“我問他做什么,一個失憶的人,又怎會知道南境是什么地方。”
奇怪的是,姜橈總覺得這兩個字很熟悉,她無比謹慎的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原著中的劇情,可原著中并未提到南境二字。
就在這時,張公卻突然開口道。
“這地方我似是聽過。”
姜橈有些錯愕的看向張公,而除了賀千宸,眾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張公身上,等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張公緩緩開口:“前幾日去鎮(zhèn)上尋高人來解決村中邪雨時,在城中的清雅堂門口,曾聽到里頭說書人提到過南境。”
姜橈正懷疑張公是不是把難盡聽成了南境時,卻聽張公繼續(xù)道。
“我記得,那說書人也念過方才那首詩,什么百鳥鳴,什么拜見神女。”
聞言,姜橈瞬間眼前一亮,看來只要找到張公口中的那位說書人,興許就可弄清楚南境是什么地方,且在什么位置。
想到一百兩銀子已經(jīng)拿到手,那黑河村這個地方就沒有什么好留戀的。
當姜橈告別后,張公還十分貼心的讓村里人駕著牛車,將兩人送到桚城的城口處,省的兩人一路走過去。
許是怕賀千宸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姜橈抿著唇沉思良久,抬頭看向正瞭望城內(nèi)方向的男人。
“賀千宸。”
從第一次聽自己名字感到陌生,到如今已經(jīng)習(xí)慣的賀千宸將目光從那喧囂的人群中挪開,對上那雙靈動的葡萄眼,微微挑眉。
為了能夠順順利利解除兩人身上的契約。
姜橈一臉認真,語氣誠懇的說著最違心話:“我從沒有過拋棄你的念頭。”
賀千宸的眸光微微顫了顫,隨即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哦?”
那尾調(diào)拉的有些長,似是在質(zhì)疑這番話。
姜橈絲毫不慌,她早已想好對策。
“我只是覺得,咱們之間的關(guān)系要靠契約來束縛,是對彼此的侮辱。”
賀千宸垂下眼眸,掩蓋眼底的冷意,聲音卻極其無辜道:“那我便信阿姜。”
姜橈面上一喜,許是沒有想到賀千宸竟輕而易舉的信了自己鬼話,連忙扯著身邊男人的衣角,目光落在不遠處那熱鬧非凡的城內(nèi)。
“那咱們現(xiàn)在就去找那說書人,打聽打聽南境的事。”
那語氣藏不住的雀躍。
姜橈也逐漸回過神來,連忙咳嗽幾聲,來壓壓那得意忘形的聲調(diào)。
賀千宸故作沒聽見,隨著姜橈朝城內(nèi)的方向走去,他可是比誰都希望,早些解除這另人惱火的生死契,從而獲得真正的自由。
想到這千年間被束縛在那暗無天日的牢籠中,賀千宸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中似是寒冬下的海面,在絕對幽深刺骨下,又藏著不易察覺的瘋魔。
姜橈壓根就沒有注意到賀千宸的異樣,她的左手很不自在的貼著挎包,生怕一不留神,那一百兩的銀票就被偷兒給摸走了。
在路過一間錢莊時,姜橈停下了腳步。
這兩張五十兩銀票數(shù)額大,花的時候不好花,關(guān)鍵拿出來也太招人惦記,思索良久后,便進去將一張五十兩銀票換成了四個小銀元寶,十錠小銀子。
在感受到挎包中的重量后,姜橈心情大好的拍了拍賀千宸的肩膀,無比闊氣道。
“你今日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我有錢!”
賀千宸先是愣了下,隨即輕嗯了聲,聽不出情緒如何。
這有了錢,姜橈自然是出手大方,先是買了五串糖葫蘆,塞兩串糖葫蘆給賀千宸,自個嘴里吃著,左手右手各拿一個。
在買糖葫蘆時,她順便打聽清楚張公口中的清雅堂在那。
這還未抵達清雅堂,姜橈手里的三串糖葫蘆已經(jīng)啃得只剩下一串,只覺得牙酸的不行,她抬頭看向賀千宸,卻見他只是好奇盯著那兩串糖葫蘆,卻一顆都沒吃。
姜橈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不吃?”
賀千宸那修長白皙的的手緊緊攥著那細長的棍子,與上面那紅彤彤裹滿糖漿的山楂形成鮮明的對比,他的目光落在那上頭,帶著不易察覺的厭惡。
“不喜歡。”
姜橈只以為賀千宸不愛吃甜食,便將那兩串糖葫蘆拿過來,嘴里邊嘀咕。
“早說呀,讓我花冤枉錢。”
賀千宸:……
姜橈將手中的三串糖葫蘆分給角落邊上的乞兒后,就帶著賀千宸朝北邊的街道走了半炷香功夫,才瞧見那清雅堂的牌匾。
這剛走過去,門口候著的青衣小廝們就笑臉迎了上去。
“公子,姑娘,今日是言先生說書,可要進去聽聽。”
姜橈那挎包中有的是銀子,她挺胸仰著頭:“自然。”
其中一名青衣小廝連忙帶著兩人進到清雅堂里頭,只見大廳中間建有高臺,高臺上擺著兩張墨色山水的屏風,屏風前有一張長桌,一張?zhí)珟熞巍?br />
而臺下的四方桌落座不少人,正邊喝著茶邊議論著今日言先生今日會講什么。
這時賀千宸突然開口:“尋個偏靜的地。”
青衣小廝立即停下腳步,臉上堆滿笑意:“客官,今日偏靜的地都被占了,只有二樓的雅座才有位,只是二樓雅座的價格要比一樓的雅座貴上一些,你瞧?”
還沒等姜橈開口,賀千宸便道:“可。”
青衣小廝瞬間眼笑眉飛,態(tài)度也比方才要恭敬幾分,帶著兩人去二樓一偏靜的四方桌處。
姜橈這屁股剛坐下,就聽青衣小廝無比熱情道。
“不知兩位客官要點些什么,本店中有翠螺、松針、雀舌、郁霧與峨蕊,點心有如意糕、花糖蒸栗粉糕……”
聽到那一堆茶名,姜橈不由回想起被師傅摁著頭品茶靜心的恐怖回憶,連忙開口打斷:“將你們店中的特色茶與點心送上來即可。”
無論是好茶還是壞茶,在她嘴里通通分辨為很苦的苦水跟很淡的苦水。
故此被師傅罵,山豬吃不了細糠。
待青衣小廝退下后,樓下突然變得安靜下來,姜橈側(cè)目好奇朝樓下看去,只見一名身著青碧色長袍,氣質(zhì)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坐在臺上的太師椅。
看來,這就是青衣小廝口中的言先生。
也不知是誰突然開口喊道:“言先生,今日講什么呀?”
這樣的好機會姜橈又怎會放過,連忙應(yīng)聲道:“言先生,可否講講南境。”
言先生忽抬頭看向二樓雅座的女子,思索半響。
“行,那今日就講講南境。”
這清雅堂中每日來聽書的客人大多是熟客,雖南境的故事前些日子講過,但還有小半客人沒趕上趟,何況言先生口訴的故事,就算內(nèi)容一樣,但每次聽都有不同的味道。
因此只要言先生來說書,清雅堂的客人都會絡(luò)繹不絕。
這時青衣小廝也將冒著熱氣的茶水與糕點給端了上來,賀千宸對茶似是有興趣,伸手端起一杯放在鼻尖輕輕的嗅了嗅,隨即湊到嘴邊品了品。
與此同時,樓下的言先生也開始說起這南境的故事。
“南境玉樹百鳥鳴,芙蓉泣珠百花露。春生秋落月枯盡,拜見神女入乾坤。”
聽著言先生說的老者離開時,嘴里念叨的四句詩,姜橈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并目光灼灼盯著底下的言先生,生怕遺漏接下來他所說的每一句。
反倒賀千宸,神情悠哉的品著手中的茶,似是對于南境一點興致都沒有。
“這四句詩說的便是南境,可何為南境?”
言先生的聲音洪亮,吐字清晰,哪怕身處二樓,也是能聽的清清楚楚。
“此事就要從共工怒觸不周山,天柱折斷,天河從九天墜落人間,而后女媧娘娘補天說起!”
姜橈先是愣神片刻,可很快就回過神來。
《殤魂》的故事源頭本就是圍繞上古神話所寫,這世界的土著知曉女媧補天的故事也并不稀奇。
“那時天塌了不說,竟也摔破了,看著那天一日一日的塌下來,女媧娘娘憂心忡忡,只能來到海邊苦思冥想,這時一只巨大的神龜突然游到了女媧娘娘身邊。”
“神龜告知女媧娘娘,漏的天可五彩石來彌補,至于塌下來的天用它四足頂著就好。”
“這神龜每日頂著厚重且巨大龜殼與龜腹,前者可為天,后者可為地,故此完全可以支撐這快要重合,且歸于混合的天地。”
言先生所說的一言一語甚是傳神,聽的在場大部分客人似是瞧見那驚心動魄的場面。
“自那以后,天地被神龜?shù)乃淖闼鶕危⑦@四足稱為東南西北,這場禍事解決后,女媧娘娘為祭奠神龜,便在南的那足種上一棵玉樹,并將其稱為南境。”
“那玉樹引來百鳥飛鳴,萬花齊放,傳聞南境是一個只有春秋沒有酷寒,只有白晝沒有黑暗,只有歡愉沒有痛苦的仙境,而想入這南境之中,得需先拜見神女才可。”
姜橈有些傻了眼,這跟自己聽的女媧補天故事好像一樣,又好像不一樣。
她看著底下正喝茶潤嗓的言先生,猶豫半響,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這南境要怎么去?”
賀昭昭到了五歲,便已經(jīng)是村子的孩子王,亦如她的名字般,是村里最顯眼的存在。
村里人提到賀昭昭都會忍不住笑起來,雖是孩子王,卻從來不惹禍,大多是別村的小孩欺負人,賀昭昭就拿著小小嗩吶,坐在人家門前吹。
這一招是干娘蘇音真?zhèn)鳎匾饨探o的。
姜橈既無奈又覺得好笑,賀千宸則輾轉(zhuǎn)難眠,于是沒多久,一代村霸賀昭昭隕落了,被阿爹抓進私塾開始讀三字經(jīng)。
自從有了賀昭昭,蘇音來這來得特別勤,而許念要忙聚靈宗大大小小的事,也就抽空才過來。
蘇音一來,兩人就湊在一起聊起嗩吶心得,姜橈也不是沒試過讓賀昭昭學(xué)習(xí)玉塤,但賀昭昭卻覺得金黃色的好看,聲音也好聽,關(guān)鍵揍起人也順手。
姜橈能怎么辦呢,只能瞪了眼賀千宸。
好在小孩子的玩心重,沒過幾天,賀千宸給賀昭昭做了把小木劍,于是賀昭昭的心頭好就成了小木劍。
得知此事的蘇音氣不過,可又打不過賀千宸,只能告訴賀昭昭嗩吶一百個優(yōu)點。
夕陽西下,姜橈跟著賀千宸并肩而站,兩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很長。
遠處小小的賀昭昭拿著小木劍笑著朝前跑,蘇音無可奈何的在后面追。
“昭昭,你信干媽,劍修都是沒有出息的,音修才是正確的選擇。”
賀昭昭哪知曉什么是劍修,什么是音修,她只知道阿爹最愛阿娘,阿娘也最愛阿爹。
而兩人也最愛最愛自己。
賀昭昭小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我要跟阿爹一樣用劍。”
姜橈腦袋靠在賀千宸的胳膊上,她從來沒有想過,預(yù)知夢的結(jié)局會是這般。
不過。
姜橈感嘆道:“真好!”
賀千宸將阿橈摟入懷中,他看著賀昭昭那開懷大笑的模樣,嘴角向上仰起。
“是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