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卿大人,這兩位便是一個失蹤孩子的爹娘,聽說大人您來了梁州,說什么都要來見您一面!
裴晏守在門邊,看著約莫四旬的一男一女抓著黎霜的手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說著說著便傳來了哭聲。
裴晏挑眉,開始打量起屋內的布置。
“大人,我家大兒子去年因為下礦死了。唯一一個小兒子今年還不知所蹤,實在是求助無門才來叨擾大人!”
“是啊大人,若大人能打聽到我兒的下落,多少銀子我們都能給!”
黎霜為難地看著面前二人,道:“這是我分內之事,不談金銀,我也會盡我所能幫助你們的。”
又是好一陣安慰哄勸,那對夫婦才離開。
大理寺卿既然深夜來了自己府上,那賀銘總歸是要聊表歉意請他喝點茶的。
“深更半夜,夜深露重的,叨擾大人了。”
黎霜裹緊了大氅,頷首道:“既然百姓有所求,我自是應下,沒什么叨擾一說!
賀銘點頭,問道:“一個時辰前,下官已將卷宗差人送往大人住處,想必大人也已經看過了。不知大人現在可有什么頭緒了?”
黎霜放下茶杯,“并無。照我以往斷案經驗來看,九個孩子接連失蹤,拐賣的可能性最大,所以……”
但若是拐賣,人牙子又是如何做到在不同時間內拐走九個孩子的?
哪有這樣手眼通天的人牙子?
況且卷宗上也說明了,梁州每家每戶都被仔仔細細搜查過,根本沒有藏匿孩子的可能。
“哎,”賀銘眉頭緊緊擰在一起,“正是如此,所以才興師動眾請大人來,也是不得以而為之!
黎霜沒什么表情,“不過大人,這樣進度實在是太慢了。我需要見一見每一位孩子的雙親,問問卷宗上所沒記錄的東西!
賀銘應下,“這事本該今日便著手處理的,是下官自作主張,擔心大人奔波兩日身心疲累,故而沒有急著安排。”
“不妨事,”黎霜看了眼窗外,道:“約莫是子時了,我就不多留了!
府外,夜黑風高夜。
黎霜和裴晏一前一后走在街上,沒發出一點聲響。
“看到了想看的?”
“嗯,大差不差。”
空無一人的街道,兩個人影沒走幾步便原路返回。
“你確定能進得去?”
“當然,我會飛,你忘了?”
“欸,手放哪兒呢!”
“我不是故意的!
第二日,黎霜見了所有失蹤孩子的父母,記下了一些重要的內容。
那些父母所說的最后一次見到孩子的時間和地點與卷宗上所記錄的并無二致。
裴晏隨手翻了幾頁,“癸丑庚申戊戌丙辰,這生辰八字也太難算了吧!
黎霜脫口而出,“八年前的八月初三辰時降生,屬牛。”
裴晏張大了嘴,夸張地繞著黎霜走了幾圈,“大理寺卿不愧是大理寺卿!”
黎霜不語。
“那這個,辛酉庚寅己亥丙午!
“九年前的一月二十八日午時生,屬鼠。”
裴晏覺得好玩,還要再問,黎霜出聲制止:“裴晏,現在不是讓你玩鬧的時候。”
裴晏作無辜狀:“這叫了解情況,畢竟你也知道,這些東西太深奧了,不是我能看懂的。”
“你不是這里的人!
黎霜看向裴晏,眼中滿是探究的意味。
裴晏一笑,隨口道:“我不是!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黎霜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套出他的話來。
黎霜無奈,耐心一點點消失,“生辰八字不過是卷宗必須要記錄的信息,把重點放在這個上面,完全是本末倒置!
裴晏聳了聳肩。
案子撲朔迷離,沒有一個人是親眼見過孩子失蹤的。
“他們死了嗎?”裴晏出聲問道。
“說不準,不過按照我的猜測,兇多吉少!
黎霜皺眉,疑惑道:“莫非問題出在……”
裴晏正出神,黎霜突然看向他,“有一位孩子不是消失在樹林么?去看看!
樹林入口處,黎霜和裴晏只是站著,絲毫沒有進去的意思。
黎霜四處走動,在一塊石頭下面找到了些許不知名的蟲子尸體。
這些死了的蟲子奇形怪狀,五顏六色,要不是黎霜突發奇想要搬開石頭,還真發現不了。
裴晏覺得稀奇,“這是什么?”
“蠱蟲。”
裴晏還要再細問,身后便傳來老婦人的聲音。
“是李大人嗎?”
黎霜起身,回頭看去,一拄著木拐杖的老婦人正站在那里。
見黎霜朝她走來,老婦人道:“想必大人是為查案才來此處。說起來,那個在這里失蹤的孩子還是我接生的。”
裴晏心下一動,“是么?”
老婦人點點頭,“孩子他娘那晚回城時,路過這里時發動了。我恰巧去給孫兒捉螢蟲,把那孩子接生了下來。”
黎霜愣了一瞬,問道:“那孩子叫什么?”
黎霜來梁州的第四日,官府便張貼了告示,說已經找到兇手,不日便能歸案。
百姓們都贊黎霜可靠,更因為有了孩子的消息而差點喜極而泣。
賀銘邀黎霜裴晏過府,滿面笑容。
“大人不愧是人人稱頌的大理寺卿,這么快案子便有了如此大的進展。”
黎霜只道謬贊了。
賀銘往黎霜的茶杯里續了些茶水,道:“不知大人的下一步準備做什么,下官好差人從中相助,以表我作為梁州知府對百姓的憐愛之心!
黎霜開口正要說,裴晏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大人!”
“規矩些,”黎霜睨了裴晏一眼,“知府大人還在這里。”
賀銘抬抬手,示意無妨。
裴晏上前,正要耳語,黎霜卻抬手道:“知府大人有什么聽不得的,不妨事!
聞言,裴晏清了清嗓子,“方才陛下發了急令,說此事必須在明日給出答復!
黎霜挑眉,“為何這樣急?”
“因為……”裴晏看了眼正喝著茶的賀銘,“有人上奏,說梁州此番出事,需歸咎于大理寺監管不力。大盛各地縣衙均直屬大理寺,所有大小事宜皆應由大理寺妥善處置,而梁州一案耽擱近兩月之久,只能說明……”
黎霜和賀銘都看著裴晏,等著他的下文。
“只能說明大理寺和大人您都是只會白拿俸祿的草包……”
“這……”賀銘有些驚訝。
黎霜一笑,“所以陛下為了給那些人一個交代,所以才發此急令?”
“是!迸彡檀故状鸬馈
“行,”黎霜起身,朝賀銘道:“大人,這就告辭了。今晚我便將所查結果寫成奏疏,就不便多留了。”
賀銘連忙道:“可要下官做些什么?”
“不用勞煩大人,”黎霜整理了一下衣裳,“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了!
賀銘一邊稱贊黎霜的辦事效率,一邊送走二人。在黎霜踏出門時,他還聽到黎霜朝裴晏交代了一句話。
“把那榜文改了,明日就歸案!
步入臘月,雪窖冰天,寒風侵肌。晚間寒涼激得人直發抖,根本不敢再出門。
黎霜坐在書案前寫著東西,一刻未停。
萬籟俱寂之時,黎霜的耳朵動了動。
“來了!
裴晏勾唇,抱臂看著站起身來的黎霜,“大人,準備好了?”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寒風灌入屋內,帶來的不僅是寒氣,還有院子里烏泱泱的一群人。
一片漆黑之中,只能看見人影,還有他們手中閃著寒光的長劍。
裴晏露出了黎霜從未見過的凌冽與殺意,抽出昨日在街上順手買的雙刀,拿在手中轉了一圈,“躲遠些,當心沾血。”
話畢,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之時,裴晏猛地提刀殺出!
黑暗中只能靠聲音辨別裴晏的位置,還能依稀可見他穿梭人群的身影。
十幾人,訓練有素,齊齊攻向裴晏。
黎霜看得心驚膽戰,握著手中的短刀一刻也不敢放松。
刀光劍影間,寒光乍現,血肉橫飛,空中噴灑著不知是誰的血跡。
而一道格外突出的寒芒顯得靈活輕捷,所至之處無不聞血肉撕裂聲。
裴晏動作利索,手起刀落間已經解決了所有來人。
黎霜看著只有裴晏一人還站著的院子,不由得驚嘆,“你這功夫,了得!
裴晏收了雙刀,邀功般笑道:“看吧大人,我還是有點用處,沒讓你失望吧?”
黎霜力忽視院中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大人還真不怕死人?”裴晏問道。
“廢話!
黎霜俯下身,盯著一個尚留一絲呼吸的人,問道:“你家主人呢,不親自過來?”
那人死死瞪著黎霜,而后身子猛地一抖,頭便往側邊倒去。
黎霜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嘆了口氣,“死了!
意料之中。
裴晏看著黎霜站起身來,道:“好戲才開場呢,大人何故嘆氣?”
樹葉沙沙作響,一陣寒風吹過,大門也不知怎得被吹開了一點。
不止黎霜,裴晏也聞到了空氣中危險的信號。
像是在昭示著什么。
二人對視了一眼,黎霜抬腳走出大門。
裴晏緊跟其后,看到了雖意外,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一幕。
“幸會,知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