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后娘娘在外頭,說有要事求見!毙l霄道。
皇帝心情不佳,沒好氣道:“不見,讓她走。”
無非就是為馮御求情的事情,實在是煩不勝煩。馮御雖然這次有功,但他不能任由長安百姓的輿論愈演愈烈。
不過是罰俸祿和禁足而已,陸淑玹就這樣著急,一點苦都舍不得讓馮御吃嗎?
他冷笑,心道:人不能既要又要還要。
既要邀功,又要全身而退,還要讓自己一個皇帝承受壓力。
這成何體統?何況馮御是皇子,磨煉心志也是好的。
衛霄稱是,正要退下,皇帝又叫住了他。
“你這臉怎么摔成這樣……”皇帝蹙眉。
衛霄忙低了頭,“奴才殿前失儀,請陛下恕罪!
“算了,”皇帝擺擺手,“等會兒朕讓人給你送些傷藥來。”
衛霄謝恩,很快退了下去。
殿外,陸淑玹見皇帝不愿見她,心急如焚,甚至想要直接進去。
衛霄忙攔住,“萬萬不可啊娘娘。陛下如今正在氣頭上,若娘娘是為了大皇子之事而來,可莫要再為難奴才了。”
“狗奴才,”陸淑玹怒道:“御兒和本宮平日待你不薄。你如今做了西廠都督,難道就想背主了嗎?”
“娘娘慎言,”衛霄壓低了聲音,“奴才何嘗不想幫殿下?可是娘娘仔細想想,此事真的是禍事嗎?”
陸淑玹蹙眉,“何意?”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衛霄側頭看了一眼周圍,確定無人,“殿下此番行事被人挖出了證據,抵賴不得。但陛下明知殿下有錯,卻并未將證據公布!
陸淑玹一愣,又聽他道:“別人都說殿下通敵賣國,殘害忠良,這是要治殿下于死地。但是陛下這樣一來,不正是在保護殿下嗎?”
聞言,陸淑玹轉了轉眼睛,怒氣平息,看著衛霄道:“你最好是記住了,你是誰的人。”
衛霄連連點頭,看著陸淑玹離去的背影,神色莫辨。
“陛下此舉,明懲暗保啊!崩璨s坐在桌旁,一臉愁色。
黎霜在棋盤上放下一顆白子,寬慰道:“做事哪有一步到位的?至少父親的努力起了效果,不是嗎?”
“哎,”黎伯約落完黑子,嘆了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吧?蓱z你舅舅和堂哥,不能馬上為他們申冤!
黎霜道:“但是不會太久!
聞言,黎伯約看了她一眼,揚起笑意,“昨日百姓們鬧到了金鑾殿,也不知是誰做的。”
黎霜淡道:“或許非人為。不義者,人人得而誅之!
黎伯約點點頭,繼續下棋。
“父親贏了。”黎霜笑道。
“寺卿大人!”張作帶著張夫人火急火燎趕來了大理寺。
黎霜站在廳內,心道腳程真快。昨日才收押張奉之,今日便找上門來要為他們的心肝兒子辯解了。
張作站定,道:“大人,此事實屬誤會!
“張尚書,”黎霜的態度客氣疏離,“此事我不會讓步。張奉之當街奸殺女童,證據確鑿,人證物證皆有,辯無可辯!
張夫人有些急了,忙道:“那反正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哪值得如此大費周章……”
“沒人要?”黎霜看著她,道:“天下之人皆天生地養,他們是有血有肉的的人!張奉之罪有應得,就算他跑了,我也要把他抓回來下獄!
冷漠又憤怒,每個字都像被濃重的情緒包裹,砸得二人愣在原地。
張作一改先前之態,“李大人執意如此?”
“沒錯!
他冷笑,“好,好!”
張作拉著張夫人就走,張夫人還要說什么,卻已經被他帶出去了很遠的距離。
“你做什么,他還沒有放了奉之!”張夫人出了大理寺,掙開張作的手。
“放?”張作冷道:“李清正軟硬不吃,是個難啃的硬骨頭,如何能屈服?此事不如先前那些好辦,哪有說放人就放人的?”
張夫人焦急道:“那要如何?”
沒有人接話。張作眸子里的情緒換了又換,由怒轉悲。最后像是下了什么決心,拉著張夫人大步離開。
月黑風高,萬籟俱寂。
大皇子府內的書房透出亮光,有一黑影在院中緩緩移動。
守門的兩個侍衛打著盹,誰也未曾注意到面前的異常。
一個侍衛的嘴巴突然被人捂住,鼻尖鉆進奇怪的氣味,身子一軟便悄無聲息地靠著墻滑落在地。
另一個侍衛察覺到門另一邊的異常,轉頭看去,正要說話之際,被如法炮制地放倒。
二人被輕輕拖走,扔在了一旁的草叢里。
一侍女端著茶具走上臺階,門口的人接過,道:“我去吧!
侍女也想早點回屋歇息,直接將托盤交給了那人。
屋內,馮御正坐在案邊看著什么,一旁站著的衛霄神色恭敬。
“這就是李清正找到的證據?他的手都伸到定遠去了?”馮御冷道。
衛霄頷首,“是的,殿下!
“呵,”馮御拿起剛剛進來的侍衛端來的茶喝了一口,道:“毛頭小子,真是不怕死!
衛霄轉了轉眼睛,道:“殿下不如……”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馮御微瞇了眼,“你先想想,如何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我如今正在禁足,做不了許多!
“是。”衛霄退下,方才入內的侍衛也端著茶具走了出來。
府外,衛霄腳步匆匆,顯然是急著趕去什么地方。
可他沒有走去西廠的路。一路上左看右看,偷感十足。
衛霄走了不知多久,到了城西一處偏遠的宅子前。而后,他又再次確認周圍無人,才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
“平峰,這些銀子先拿著花用,過段時日我再送些來。”
“謝謝哥哥!
“傻孩子,你我二人是親兄弟,說什么謝謝?衣裳可夠穿?”
“夠了!
半個時辰后,衛霄又躡手躡腳從宅子里走出。他輕輕關上大門,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放心離開,腳步明顯輕松許多。
沒走多遠,身后便響起異常的聲音。
他腳步頓住,轉頭看去,只見一高大人影立在那里。
“衛霄,是嗎?”那男子出聲。
帶著少年氣的尾音上揚,裹挾著寒風鉆進衛霄的耳朵,讓他打了個哆嗦。
“鬼鬼祟祟,你是何人?”衛霄極力穩住聲音。
男子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府門下,門上的燈籠照亮了他的臉。
這人實在面生,看上去不過弱冠,衛霄還當是什么人來找自己索命了。
他放下心來,“我是西廠大都督,你若識相,趁早離開!
“是嗎?”話音剛落,男子幾步上前,一躍到衛霄身后,一把冰涼的短刃貼上了衛霄的脖頸。
衛霄打了個寒顫,不著痕跡地摸上袖中藏好的匕首。
“若是劫財,你報上家門,明日便有一箱金銀送到。”他妄圖和身后男子談判。
男子輕笑,短刃往里送了些,衛霄頓感脖頸處一陣劇痛。
“我不要財,”男子不錯眼地看著刀刃上的血跡,“我要你的命!
衛霄的心猛地一沉,感到寒風順著脖頸被割開的口子往里灌。
“你姓甚名誰,到底是何來頭?”他往側邊躲了躲,沒想到刀刃陷得更深。
夜晚昏暗,視覺效果的減弱換來觸感的加強,讓脖頸的痛楚更加清晰可感。
男子笑道:“這你管不著。你只需要知道,別動你不該動的人!
衛霄眼睛轉了轉,腦中飛速運轉。他要動誰?只有一個李清正而已。
難不成李清正早已察覺,派人來殺人滅口了?
“你是李清正的人?”他試探著問道。
男子不耐,另一只手將衛霄袖中的短刀摸出來扔掉,“你管我是誰的人?要不是怕你死在這里會給別人惹上麻煩,我才不會和你說這么多。”
“好,好,”衛霄動彈不得,“我不動他,行了吧?”
“行啊,”男子放開衛霄,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衛霄點頭如搗蒜,沒了鉗制,拔腿便跑。
寒風在耳邊呼嘯,衛霄左拐右拐回了城東,眼前就是大皇子府了。
他腳程更快了。在離大門僅三四十尺的時候,后背猛地被人一踢,撲倒在地。
衛霄被拖進拐角,徹底看不見府門了。
他戰戰兢兢地爬起來,見身前男子把玩著方才那把短刀,顫聲道:“公子……爺,您饒了我吧!
男子冷聲道:“想告狀?”
衛霄搖著頭,聽他道:“我忘了你不是什么君子。你有個弟弟,就住在城西的一處宅子里。馮御好像不知道他的存在?”
“爺,爺,稚子無辜啊。他不過十來歲,他什么也不知道!”衛霄直接跪了下來。
“好說,”男子收起短刀,面上笑意消失殆盡,語氣帶著危險,“別動李清正。更別讓馮御知道這件事。否則我可不能保證你弟弟會出什么事!
衛霄忙點頭,“我保證,我保證!”
“別想著讓你弟弟遠走高飛。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他!
男子丟下這兩句話,雙臂一展便飛上院墻,很快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