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一定非得在大喜大悲面前流淚,也會因為內(nèi)心無限放大的平靜而哭泣。
楚子攸感同身受,尹橙吸了好會兒的氧氣才緩過情緒,兩人坐在路邊石堆休憩。
楚子攸說:“天真,沒轉(zhuǎn)完山你也可以許愿!彼粫僮屢壤^續(xù)前行,5200米的海拔尹橙受不了,前面埡口5700米尹橙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
尹橙明白自己極限停在止熱寺,喘著粗氣說:“你要許愿嗎?”
“來都來了。”楚子攸輕笑,“那就替我那幾個不爭氣的兄弟許吧!
迎著月光,楚子攸望著岡仁波齊平靜地說:“希望時序等到他等的人!
尹橙好奇:“是那個醫(yī)生嗎,他在等誰?”
“初戀!背迂忉,“高中時突然走了,這些年時序不好受,也不愿開始新生活。”
尹橙說:“一定能等到的!
“希望明赫不靠酒精也能好好睡個好覺。”楚子攸說,“明赫6歲時家里發(fā)生火災(zāi),他的父母用被子和枕頭把他裹住從18樓扔了下去!
尹橙震驚:“所以他右手有三十多顆鋼釘,他父母......”
楚子攸:“父母沒能逃出來。”
“這是個奇跡!币葟娬{(diào),“愛的奇跡。”
“之前明赫心理有點問題!背迂鼑@氣說,“我們一起在美國讀書,他酗酒助眠,等我發(fā)現(xiàn)這個習(xí)慣已經(jīng)戒不掉了!
“以后你跟他接觸機會多,別在他面前提火災(zāi),也盡量少提父母!
尹橙沒問為什么以后接觸機會多,只點頭。
楚子攸又說:“希望舟野早點把領(lǐng)導(dǎo)追到,郝席期貨別再玩脫手,就這些了,天真你許吧!
放下登山棍,尹橙像朝圣者那樣虔誠跪地,交疊著手背放到額頭,在跪拜中甕聲甕氣地說:“其實我沒有愿望,可我想不止人有生命,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楚總,你的愿望一定能實現(xiàn)!
楚子攸拉他起來,“善良是多數(shù)人都具備的品質(zhì),天真,你更優(yōu)秀,你還有善知的力量。”
“替別人許了這么多。”尹橙笑著問,“你自己沒愿望嗎?”
“快實現(xiàn)就不許了!背迂酒饋恚白甙商煺,你臉色很不好。”
“等等。”尹橙指著對面的豁口山坡,“我想拍照片紀念。“
楚子攸皺眉,到底沒拒絕。
這么一兩百米的路,兩人走走停;税胄r,尹橙喘得非常厲害,楚子攸也漸漸出現(xiàn)了高反癥狀。
皓月當空,滿天星點。
尹橙背后是銀光閃閃的岡仁波齊,包容著他,籠罩著他。
然而楚子攸把他拍得像指認現(xiàn)場,設(shè)置好延時拍攝把手機放在石堆上,貧瘠的沙土踩起來咯吱作響,尹橙看著楚子攸兩手空空走來,正準備發(fā)問,楚子攸說,“天真,我們合照留念。”
兩人并肩而立,楚子攸攬住他的肩膀。
畫面定格,他們的笑臉定格成永遠。
下坡時尹橙幾乎走不動,楚子攸雖然也不好受,但為了節(jié)省時間直接把他背下山,房間有氧氣瓶,現(xiàn)在只有吸氧才能緩解難受的高反癥狀。
住宿條件就不提了,楚子攸把兩張窄床拼到一起,今天他不可能讓尹橙單獨睡。
“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楚子攸拆掉氧氣軟管給尹橙戴好,“哪里不舒服?”
“頭疼!焙箢i兩側(cè)如同安裝了兩個膨脹小氣球,無形的手陣陣施壓往下擠。
尹橙哼哼唧唧,楚子攸給他喂高濃度葡萄糖,給他喂巧克力棒,弄好這些又拿紙巾沾熱水給他擦手擦臉。
尹橙睜著倆通紅的大眼睛,定定望著他。
“閉眼休息!背迂Φ貌恍。
尹橙聽話閉眼,楚子攸給他肩膀下面墊倆枕頭,半躺著吸氧。
止熱寺是游客最大的歇腳地,房間就沒一天空著,眾多旅客住過再加上環(huán)境缺水,房間有股難以言說的味道。
不是臭味,是無法形容的味道。
尹橙不知道是高反還是什么總想吐,不過他沒說,因為他已經(jīng)給楚子攸添了許多麻煩。
楚子攸一會倒水一會兒給他喂東西,又是測血氧又是調(diào)整供氧管。
其實楚子攸表面不動聲色實際心頭打鼓,半小時內(nèi)尹橙血氧要是升不到85,他會直接聯(lián)系直升機救援隊去醫(yī)院,救護車太慢耽誤時間。
正給手機充電,他一回頭,看到尹橙還睜著倆大眼睛,“怎么還不睡?”
活到22沒吃過苦,身體不舒服尹橙難免有點嬌氣,懨懨的:“味道不好聞!
楚子攸當然知道只是現(xiàn)在沒辦法,出下策道:“我去問問老板有沒有香薰!边@地頭哪有這玩意兒,也是嘴瓢,改口說:“我去問問有沒有香?”
尹橙弱聲弱氣的:“楚總,我想聞你。”
聞言,楚子攸屈起一條腿坐上床,把他環(huán)抱到腿上枕著,“這樣行不行,有沒有舒服一點!
尹橙自己往上拱了拱,把臉埋進楚子攸的腹部,“你身上的味道好聞。”
商場上楚子攸能言善辯,現(xiàn)在竟也啞口無言。
他用手背貼了貼尹橙發(fā)熱的臉頰,而后用掌心托著尹橙一側(cè)腮邊,垂頭問:“還有哪里難受!
那雙好看的眼睛近在咫尺,睫毛簌簌地抖動。
尹橙小幅度搖了搖頭。
“睡吧。”楚子攸蒙住他的眼睛,“我守著你。”
十點,大地全部陷入沉睡。
待到尹橙呼吸勻稱,楚子攸抬手將燈關(guān)掉,月霜透過斑駁的玻璃窗灑在地板一隅,空氣中依稀能見到浮動的塵埃。
楚子攸靜靜坐在黑暗里,心中讀秒每隔五分鐘給尹橙測血氧,他知道尹橙沒睡著,因為缺氧難以入眠。
好在吸氧后血氧數(shù)值在逐漸攀升,他低聲問:“天真,頭還疼不疼。”
“疼!币葎恿讼,“我難受。”
“正,F(xiàn)象。”楚子攸用指腹在他后頸緩慢地揉按,“現(xiàn)在呢,好點沒有!
“嗯!
“哪里還難受?”
“暈!
那么能叭叭的人現(xiàn)在惜字如金,楚子攸心疼不已,“天真我要抬高你,你到我胸口來趴著。”
這樣躺著并不方便揉按,也不適合吸氧。
說畢尹橙沒拒絕,楚子攸后挪上半身靠住枕頭,接著把尹橙抱到胸口上趴著,輕柔撫摸著尹橙的后腦勺,“別胡思亂想,活動大腦最耗氧!
都這時候尹橙還要問個真假。
“天真!背迂鼭M臉無奈,慢慢解釋給他聽,“大腦是人體中對氧氣需求量最大的器官,思考時耗氧量非常多,沒瞎說,有科學(xué)依據(jù)。”
尹橙聲如蚊蚋地辯解:“可我現(xiàn)在控制不了自己!
話音落地,楚子攸徹底失語,近乎半分鐘的沉默里他拉高尹橙下巴的被子,手掌壓在尹橙肩頭輕輕拍了拍。
胸口壓著沉甸甸的身軀,甘之如飴的滋味甜似蜜。
誰又能控制自己呢?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尹橙難受不已,卻一直能聽到楚子攸堅定有力又快速泵動的心跳,后來血氧漸漸回升,他疲倦之極地昏睡過去。
楚子攸確認他熟睡之后,小心翼翼托起他的臉,偷看他。
額頭光潔飽滿,眉毛英氣,只要斜眼看人那一定會令人產(chǎn)生遐想,因為流轉(zhuǎn)的眼波最能蠱惑人心。
嘴巴啵嘚啵不饒人,偏偏又那么善良純真。
楚子攸腦子大概也縮水了,他鬼使神差地湊近,微涼嘴唇在尹橙額頭似有若無地蹭了蹭。
第二天下午時分尹橙被尿意逼醒,鼻子上的輸氧管不知何時摘掉了,楚子攸合衣躺在旁邊安睡,他踩著登山鞋去洗手間,尿完回來楚子攸居然沒醒。
高反癥狀統(tǒng)統(tǒng)消失,就是身體到處痛,一天走17公里簡直是壯舉。
想了想,尹橙偷偷摸摸轉(zhuǎn)回去,把頭埋進楚子攸肩膀,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木質(zhì)香味,期間還不忘主動把楚子攸的手放到自己腰上。
睡著睡著兩人自動摟抱,這覺可謂史無前例的長,直接一天一夜。
尹橙再醒時窗外天快亮了,現(xiàn)在是凌晨五點,楚子攸在衛(wèi)生間聽到動靜叼著牙刷出來,含混不清地感嘆:“豬,一頭能睡不能吃的漂亮豬!
正常人誰能睡兩天啊?
“楚總!币让砂T的肚皮,“我現(xiàn)在也能吃了!
楚子攸笑道:“起吧,帶你吃早飯!
吃過早飯他們叫車返回塔欽,再開大切諾基去昆莎機場。
兩人都對昨夜閉口不提,海拔下降尹橙精神不少,還饒有興致連藍牙放歌,輪到某首歌時他一拍大腿,“楚總,坦白局來不來!
楚子攸干脆利落:“來!
“不許撒謊!币日f,“這首歌問什么我們異口同聲答什么!
“好!
重新播放,低沉細膩的男聲在車廂內(nèi)回蕩。
——你在躲避什么?
楚子攸:“沒什么!
尹橙:“我自己!
——你在挽留什么?
楚子攸:“昨天。”
尹橙:“昨天!
——你想取悅誰呢~
楚子攸:“天真!
尹橙假裝看窗外,半秒都沒忍住便得意地笑起來。
楚子攸認栽,無奈搖頭后猛踩油門。
大切諾基揚起陣陣煙塵,漸漸消失在連綿起伏的峽谷中......
——justlettimegoon
——yourkneelingnowstand
——withnofearinmyheart
——godcomesintomymi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