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悠悠蕩開的晨鐘,還有報曉人拖長了音調(diào)高高吟唱的:“天色晴明~”之聲,沈如妤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眼神帶著些空茫的盯在床帳上的某一點好一會兒,她才揉著額角舒緩著晨起的昏沉,在床上緩緩坐起。
見到這邊有了動靜,昨晚輪值的素商連忙撩開床帳抱著已經(jīng)熏好的衣裳鞋襪進來,伺候沈如妤穿戴梳洗。
“姑娘,是昨夜沒有睡好嗎?可要在眼下上點粉遮蓋一下!彼厣棠罅藴?zé)岬呐磷舆f給沈如妤,看到在她那白皙臉上顯的尤其扎眼的兩抹青痕,不由的問道。
“不必了,你晚些去煮個雞子我滾一滾便罷了。”想想今日只安排了核算上個月賬目,還有就是去二姐姐舊日院子那邊一趟,沈如妤便也懶得特意上妝了。
以前還有姐姐們作伴,如今家里只剩下她一個,倒越發(fā)顯得長日無聊了。
“姑娘今日用什么香?”打理好系在腰間的系帶,素商又取出一個鶴紋銀質(zhì)香球,打開沈如妤專門存放成品香丸的小箱子,里面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一個一個各個樣式的小瓶子,大部分都是肚子圓鼓鼓的瓷瓶,也有兩個瓶口封的極密實的水晶瓶,那里裝的就是更珍貴些的花露。
“拿一丸桂花香吧,也算應(yīng)季。”沈如妤往日是不太喜歡太過甜膩的香味的,但桂花除外,每年秋日她都格外偏愛桂花的香味。
“可巧姑娘前些天釀的桂花蜜也得了,可要取出來給姑娘配粟米粥?”清朗帶笑的聲音在門邊傳來,提著今日早膳掀簾進來的正是半竹院的二等丫鬟蠻兒。
說起來蠻兒伺候在沈如妤院中的年頭可比素商要久的多,她和沈如妤的關(guān)系也比素商更親密,但是因蠻兒的樣貌,她就升不了一等。
因為一等丫鬟是貼身丫鬟,無論主人去哪兒都是需要跟著的,而在沈家各位主子眼里,蠻兒顯然是不合適的。
“好,那就拿一盞桂花蜜來吧,我嘗嘗今年釀的味道如何。”
“好!毙U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笑的雪白肌膚上的那片小雀斑似乎都在跳舞,一雙藍眼睛撲閃著看向沈如妤,眼里閃動著快活的光。
沒錯,蠻兒是個混血,她有著棕色卷發(fā)和藍黑色的眼睛,雖然對于地處邊境的臨州來說,無論是純粹的外族還是混血都常見。但作為大家小姐的貼身丫鬟,這樣的長相無疑太過惹眼了,就算沈如妤曾經(jīng)提過要升她為一等,也被閻娘子攔了。
坐在銅鏡前腦子里想著些雜七雜八的,頭上隨著素商擺弄,很快一頭長發(fā)就被梳成了一個日常的墮馬髻,又插上一柄只有兩指寬的小金梳并幾支雅致的珠花,就算是梳妝完成了。
“姑娘今日要練琴嗎?”
沈如妤慣常的習(xí)慣是早晚都要練琴的,不開身體不適或有什么極重要的事情耽誤了,不然傍晚的練習(xí)是每日雷打不動的,而早上則要寬些。
今日起的比往常略晚了一點,這會兒早食都拿來了,雖說餐食都是在食盒里溫著的,但到底也不好久放,故素商才有此一問。
“先用膳吧!鄙蛉珂ゾ褚琅f不是很好,就決定今早先不練了。
聽到說用膳,蠻兒已經(jīng)麻利的動了起來,一碗冒著熱氣泛著米香色澤金黃的粟米粥,兩個已經(jīng)剝好了殼,露出褐色花印的五香雞子,一碟撒了噴香白芝麻的羊肉胡餅,一碗小小如粉白游魚的餛飩,還有一盞燦金中裹著一朵朵花朵的桂花蜜,全都齊整的擺在了桌上。
沈如妤在吃食上的偏好一貫是不求奢華只要適口,如今這幾樣看著簡單,但都是她喜歡的,用起來倒也香甜。
“怎么東邊那扇窗子沒有關(guān)好?素商,如今天氣漸漸寒涼,交代你姑娘睡前門窗全都要檢查關(guān)好,你昨晚是不是又忘了?”來和素商換班的蘭時一眼就落在了那未合攏的窗子上,見到沈如妤還在用早膳,房內(nèi)還未灑掃,想來那窗子是昨晚就未關(guān),不由的就念叨了素商一句。
“咦?”素商有些疑惑的撓了下頭,她記得昨晚她關(guān)好窗了的呀!難道記錯了?雖然心有疑惑,但她年紀(jì)小資歷淺,雖然都是一等丫鬟,但一貫是很服蘭時管教的,也不多辯解,只乖乖的應(yīng)下:“我知道了蘭時姐姐,下次再不會了!
還在小口小口咬著一片胡餅的沈如妤聽到兩人這對話,雖然表面上沒有變化,但心里卻好像有什么懸著的東西驟然放了下去。
“原來昨晚就是因為窗戶未關(guān)好的緣故!”這個念頭劃過,原本有些蔫蔫的情緒,卻忽然的回暖了,連吃慣了的胡餅都好似變的更好吃了。
她這里覺的好吃了,但另有一人卻覺得今早的食物實在是索然無味。
依然是沈家不遠處的那處小院子,羅舒大口吃著嘴里的蒸餅,但就是感覺今日的這早食怎么吃都不得勁兒。
無滋無味的又咬了一大口,眼睛往對著沈宅的那扇窗看了一眼,目之所及當(dāng)然只有自家灰白的院墻。
什么都看不見是常態(tài),但今日,怎么不彈琴了?
灌了一口雜菜湯,羅舒耳朵微動,沈宅依然沒有一點動靜,等他把兩個蒸餅三個饅頭半碟牛肉還有一大碗雜菜湯全部吃完,琴聲依然沒有響起,才他不得不認(rèn)識到,沈姑娘這琴,今早真的不彈了。
羅舒深吸了口氣,壓下周身略有些暴躁的氣息和心里的那點煩躁.......
壓不下!
昨晚果然不該輕易放過那小賊,定是被驚擾到了,今日這琴才不彈了。
“教主,事情辦妥了。”羅舒陰著臉一踏出院子,就正好撞見右護法滿臉喜氣的走了進來,這滿身強健肌肉的高壯漢子此時笑的眼都瞇起來了,高興的簡直就像是他今日一早在路上撿到了金子般。
也或許,說撿到錢也不能算錯。畢竟那可是一大筆懸賞銀子呢。
這日,繼雷家滅門慘案的風(fēng)波才剛剛平息下去沒幾個月,臨州人又迎來了一點血腥震撼。
一大早州令府衙門外,被人擺了整整五大箱頭顱。
沒錯,就是五箱頭顱,一個個齊齊碼放好的人頭,簡直把州令衙門上下魂都要嚇飛了。不過說來這些全都是通緝令上的十惡不赦之徒,一個個死的到也不怨。
而隨著這五箱人頭震撼一起傳開的還有一個沉寂許久的名字—孤鶩山。
孤鶩山魔教的名頭抖落抖落身上的灰塵,再一次驚雷般炸在臨州,炸在整個江湖之上,告訴這個江湖什么叫做聞之色變的金字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