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說清楚點?”
沈平蕪心虛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著鶴春山。
“怎么?騙了我太多事?”鶴春山幽幽的視線落下,沈平蕪突然覺得自己身上如同壓了座山峰一般。
“哪有······”沈平蕪面露淺笑,大腦飛速運轉。
就在這時,屋內(nèi)的燭火突然應聲熄滅,寒意從房間的四面八方蔓延至沈平蕪的腳底下。
她一低頭,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
地面上竟然有一灘粘稠腥黑的液體,一點一點彌漫至地面的每個角落。
那液體就好像是有了靈魂一般,帶著將沈平蕪團團包圍的氣魄,屋內(nèi)的寒意更重,眼見沈平蕪的腳即將沾染上那腥臭的液體時。
少女的腳驀地騰空了。
這下,就連那液體都似乎出現(xiàn)了半刻的遲疑,罕見地停止了流動,像是在靜靜思考著眼前的這種情況。
沈平蕪想也不想就抬腳踩上了桌子,看著地面上那黑漆漆一片的液體皺了皺鼻尖:
“這是什么?看上去好惡心!”
地面上流動的液體終于思考到:沈平蕪應該是踩上了桌子,竟然開始緩緩順著木桿往上爬去。
頭頂上也傳來悉悉索索的東西,就好像是有什么蠕動的東西,在自己看不見的角落伺機而動。
沈平蕪一時間兩面受敵,眉心直跳。
“你們,你們別過來啊!”
液體表面開始出現(xiàn)細密的觸手,眼見著有觸摸到的趨勢,沈平蕪用手指了指地上那有思考能力的液體。
“你們別逼我啊!我有法子對付你們的!”
那粘液冒了幾個泡,似乎聽明白了沈平蕪的意思,只是向上攀爬的速度更加迅速,已經(jīng)彌漫到了桌子表面。
“好好好!”
眼見那液體即將又一次觸碰到自己,沈平蕪猛地朝著半空中跳去,整個人雙手雙腳一同抱住了漂浮在半空中的某人。
這下,粘液是徹底傻眼了。
任憑他們?nèi)绾吻治g這間屋子都沒有辦法觸摸到沈平蕪的一片衣角。
“我都說了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沈平蕪扒著鶴春山的脖頸,還探出頭狐假虎威道:“有本事你們憑空上來啊!”
受到挑釁的粘液只能原地冒了幾個泡泡,壓根就拿這個飄在半空中的人一點法子沒有。
被惡心得不輕的沈平蕪松了口氣,內(nèi)心的厭惡與恐懼一同散去,她看著漸漸褪去的粘液搖頭.
“我看你們四書五經(jīng)少了兩本。”
遭受打擊準備撤退的粘液:?
“沒有詩禮啊?”
鶴春山原先緊繃的唇角突然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他彎唇側頭,恰好冰涼的唇瓣不經(jīng)意擦過了沈平蕪發(fā)燙的耳廓。
那觸感,一時間叫本來都心思各異的兩個人瞬間鴉雀無聲。
沈平蕪深呼吸了一下,剛剛從鶴春山的身上跳了下來,轉過身想要去看看那粘液的源頭時。
從黑暗處緩緩走出來一道高挑的人影。
謝恒陰沉著一張臉,喜慶的婚服在他身上卻顯得尤為陰郁,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人前那滿面春風的神色。
相反,眉眼間壓著的陰翳,赤紅的眸底就好像是沈平蕪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他是誰?”
謝恒直挺挺地看過來,視線徑直地望向鶴春山的方向,卻只能夠看見一片虛無。
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他方才分明看見了沈平蕪懸浮在半空之中,那架勢絕對不是簡單的法術能夠達成的。
“關你什么事?”
沈平蕪默默后退了一步,看到謝恒那般陰翳的模樣,頓時有些心驚。
強大的第六感告訴自己,謝恒似乎有些不對勁。
為什么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會充滿了憤怒,就好像是無意中撞見了偷腥的娘子私會他人一般?
沈平蕪被自己腦海里的念頭給嚇了一跳。
謝恒身后的觸手開始一點一點朝著那塊空氣移動過去,可臉上的神情卻漸漸恢復平靜,他略帶歉意上前。
“我不是都說了,叫你在靈泉那等著我嗎?”
“待到我完成凡間的事情,我自然會去找你的。”
他語氣親昵,想也不想就伸手想要理一理沈平蕪落下的烏發(fā),只是指尖還未來得及觸摸到沈平蕪的臉頰。
方才放出去的觸手便傳來灼熱的痛感,讓他面部扭曲地后退半步。
沈平蕪也借此機會往后又退了半步。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此時的場景著實有些詭異了。
鶴春山徒手捏碎了那幾根被謝恒放出去試探的觸手,面容冷峻,眉眼陰沉。
“你身側果然還有其他人。”謝恒的話很篤定,他清晰地能夠分辨出此次的疼痛與前夜的一模一樣。
可這間屋子之中分明只有兩人。
無數(shù)根觸手驀地飛舞出來,像是在不斷擠壓著屋子里的空氣一般,充斥著整間屋子。
唯獨在沈平蕪身側的地方,觸手只要一觸及到就會傳來灼熱的疼痛之感。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沈平蕪又往鶴春山的方向湊了湊,警惕地看著發(fā)瘋的謝恒。
感受到沈平蕪微微顫抖的手拽住自己的衣角,鶴春山原先陰翳煩躁的心似乎又一次平靜。
他抬眼隔空虛虛地與謝恒對視上。
“你與他應該沒有任何關系吧?”鶴春山垂眸,纖長的尾睫翹起,語氣里卻沁著一股寒意。
他的手虛虛地搭在沈平蕪的后頸處,粗糙的指腹像是在撫摸小貓一般,有一搭沒一搭地擦拭著那塊肌膚。
沈平蕪被冰得一哆嗦,她縮了縮脖子。
“沒有。”
這魔頭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沈平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視線一同看向站在遠處的謝恒,即使心里再覺得古怪,她也不敢說出來。
只是謝恒一反常態(tài)地走近,俯首認真道:“你現(xiàn)在還是不肯以真面目見我嗎?”
“我知道你想要來找我。”
如果有得選,沈平蕪恨不得自己此刻原地消失。
也強過在一間屋子里面對著兩個變態(tài)。
“你真的認錯人了!我根本不認識你啊?”
謝恒似是沒有想到自己會得到這個回答,他不可置信地揚起臉,視線落在沈平蕪的臉上認真而又仔細。
“你不是她?那你身上怎么會有她鬼玉的氣味?”
沈平蕪今日穿著一身粉藍色的衣裳,雙髻束起,粉藍的發(fā)帶綁在一起瞧上去倒是極其相配,發(fā)間插著那根青竹簪子,碎發(fā)搭在額前。
這一身本來只能算作婢女的打扮,可是配上沈平蕪那張臉,自然是出眾極了。
謝恒停在她面前,略略揚起下頜,視線里探究鐘還夾雜著一絲惡毒。
再也沒有先前的縱容。
“你是誰?”
沈平蕪嘴角微微抽搐兩下。
方才你一個勁地質問我,現(xiàn)在意識到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就這般作態(tài)。
“我們有必要互報家門嗎?”沈平蕪蹙著眉。
反正二人面上都已經(jīng)沒有任何偽裝了。
謝恒聽了沈平蕪的反問,唇瓣微翹,眼底的寒意幾乎快要凝成實質,他輕輕點頭。
“說的也對,沒有人會關心死人的名諱。”
沈平蕪聽到謝恒的話猛地瞪大了眼睛,警惕地將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看向謝恒的目光都帶了幾分鄙視。
謝恒表面上溫文爾雅,實則喜好殺戮。
“你不是妖,你究竟是何物?”
回答沈平蕪的只剩下無數(shù)根呼嘯而來的觸手,沈平蕪的劍出鞘,帶著凌冽的寒光。
謝恒僅僅是掃上一眼,原先不屑的模樣變得有些凝重,他沉聲看著沈平蕪手中的長劍:“劍修閣的神劍?”
沈平蕪握著手中的劍挑眉,暗暗挺直了腰板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謝恒,隨后露出一個高深的笑:“知道就好,我勸你乖乖束手就擒!”
漆黑的房間里,空氣像是被無限擠壓過一般,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沈平蕪很快便注意到這異樣。
她原以為謝恒在看見自己手中的修劍后便會識相地收手,誰料僅僅是眨眼的功夫,謝恒便徑直地消失在了原地。
整個屋子里只剩下沈平蕪與鶴春山二人,沈平蕪掃視四下,只知道謝恒恐怕早已與黑暗融為一體。
這下恐怕有些棘手了。
她握著手中的劍,耳邊便聽見鶴春山那懶洋洋的指揮。
“抬手。”
“斜后方。”
鶴春山不緊不慢地雙手抱胸漂浮在半空之中,像是在觀看一場極為有意思的打斗,時不時還發(fā)出一道犀利的點評。
“你握劍的方式錯了。”
沈平蕪握著劍的動作一頓,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額頭滑落,背后的衣裳也早已被冷汗浸濕,掌心微微出汗。
一根觸手迅速地朝著沈平蕪的正前方甩了過來,甚至就連避都沒有避,徑直地主動撞上了劍鋒。
謝恒陰惻惻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宛若鬼魅一般如影隨形:“你知道為何我根本不怕嗎?”
“倘若是其他人手持神劍,我恐怕早就跑了。”
“你太弱了。”
謝恒嗤笑一聲,又一次甩過來一根懶洋洋的觸手,宛若逗貓一般。
沈平蕪屏住呼吸,雖然一向沒有什么心理負擔,但是被人這般當面貶低自己,她心口還是莫名燃起了一股子火。
“那你怎么不敢露面!”
她厲聲道,視線快速地掃過整間屋子都沒有瞧見任何破綻與痕跡。
消失許久的聲音再一次出現(xiàn),謝恒輕飄飄的聲線又一次傳來:
“當然是因為,我在推敲你身邊人的位置啊!”
謝恒隱匿在黑暗之中,勾起了唇角,視線落在了已經(jīng)被黑霧團團包圍的一個人影上。
比起沈平蕪這種沒有什么修為的人,謝恒真正有所畏懼的,乃是那個叫自己看不見的人。